《梦中惊悸[无限]》作者: 困困困 文案 这里是噩梦世界，欢迎你的到来。 在这里，你将乘坐神秘列车，途经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惊悚站点。 只有从一百个站点中幸存，才能获得接近真相的机会…… 风格：灵异+逃生+解谜 【注】：1.本文单元剧形式，各小故事间可能有关联。 2.惊悚向为主，不一定恐怖，也可能搞笑。 3.女主视角占比八成（女主是刘柠！），剩下两成为女配视角。 4.有对抗鬼的能力设定。 5.女主无cp，配角会有一点点百合情节。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悬疑推理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柠 ┃ 配角：黎洛灵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今天做梦了吗？ 立意：绝望中挣扎求生的故事 第1章 床帘（1） 席芠是被轻微的响动惊醒的。 她一向浅眠，加上寝室是六人寝，经常会有动静，所以她一般习惯带耳塞入睡。 今天也一样。不，或者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什么动静吵醒过了。 她迷迷糊糊的支起身子，四下摸索手机，下意识的想看一眼时间。 “4：03”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的她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还早，可以多睡会。她打了个哈欠，就要继续躺下。忽然，余光扫到一旁的床帘，她不禁微微皱了下眉。 什么时候有一条缝的？ 仔细想想，刚才那轻微的声音，似乎就是床帘被拉开的声响。 可能是睡着的时候压着了吧，她重新将其拉好，翻了个身，很快进入梦乡。 这段小插曲，她根本没放到心上。 三天后。 席芠中午回去拿书的时候，发现室友张燕正在挂一副新床帘。 “怎么换新的了？我记得你上次买的还用了不到一学期吧。” “没什么，就是觉得质量不好。”张燕特意把弯钩仔仔细细固定住，还检查好几遍。 “怎么，难道它会自己掉不成？”席芠随口一说，没想到张燕重重点了下头： “你别说，还真有。这两天晚上我明明记得拉好床帘了，第二天总会发现有一条这么宽的缝。” 她伸手指比划了一下，大概有三四厘米那么宽，顿了顿才继续道： “我睡觉很安分的，加上床帘都悬在外面，根本不可能碰到。这两天连续出现这种情况，我就怀疑是不是弯钩老化了。” “其实，”席芠犹豫了一下，“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啊？难不成这还能传染？”话刚出口，张燕立即意识到这并不好笑，连忙闭上嘴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变得阴晴不定。 席芠没有接话，她知道，对方跟她所想的，应该是同一件事情。 不，或者说，不只她们两个知道“那件事”。 她走到书桌旁，淡蓝色的床帘就垂在她视线上方。这玩意就像一个屏障一样，在拥挤的寝室里划出一小块私人空间。 此时，那层布就像海底浮动的海藻，平静且压抑地立在那。 傍晚。 刘柠是最后一个回寝室的。她一般都喜欢呆到图书馆关门才回来，所以等她开门时，已经近十一点了。 一进屋，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一个个神情这么严肃。” “柠柠，你有没有注意到……”席芠率先拉过她，低声道，“你的床帘有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 刘柠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哪方面，是指异常吗？” “嗯。” 见其他几人都看着自己，她耸耸肩，先把书包放下来，“三天来，每天早上都会留一个小缝。我试过白天将其拉的严严实实，但是晚上回来还是会留一条缝。” “看吧，我就说嘛!”张燕没等她说完就急吼吼的插嘴道，“肯定有问题!好端端的，之前都没事，怎么这几天——” “该不会闹鬼吧？”席芠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我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刘柠摊开手，余光扫了一下另外三个空着的床铺，“不过，这件事情确实不好解释。” 她们寝室现住的只有席芠、张燕和刘柠三人。原本是六人寝，但大二时有一个人出国，到现在快毕业了，另外两个室友也找到工作，纷纷搬了出去。 “假如是人为，这种猥/琐男一般的做法也太low了!” 张燕跺了跺脚，又去拧了下门把手，“况且，晚上门也锁的好好的，不会有人进来。” “等等，会不会是有人梦游？”席芠突然道。 “梦游了去拉别人床帘？那白天的事情怎么解释？” 面对刘柠的疑问，席芠只好说不知道。毕竟除了梦游这个解释，她实在想不到其它的了。总不能说，就是鬼弄得吧？ “不过——” 刘柠停顿片刻，环视了一下这片狭小的空间，“如果这件怪事一直存在，那我们谁也睡不好。不如这样吧，装一个摄像头，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摄像头？”张燕第一个皱起眉，“那岂不是半点隐私都没了!” “就开一晚上，况且门口这个角度只能拍到床帘外，你在里面做什么根本不会被记录进去。” 又扫了一圈，见没人有意见，刘柠干脆的拍板，“行，那就今天晚上试一下。” 入夜。 席芠躺在床上，余光时不时瞥一眼床帘。她轻轻支起身，目光落到门口闪烁红光的摄像头上，心中暗暗叹气。 即便如此，她还是难以入睡。 另外两边微弱的手机光芒也在暗示她，两位室友同样辗转难眠。 床帘…… 这个词，让她联想到了一件事。 ‎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写作的初衷是作者想督促自己早睡，然后就……嗯。 所以晚上看最好了，助眠ww 第2章 床帘（2） 两年前。 因为有舍友出国，床位空出来一个，所以学期一开始就安排了一个相邻专业的新生进来。 那个新生长相普通，属于放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她不太爱说话，平常是寝室里的透明人角色，没有人在意。 但她有一个怪癖。 每到傍晚，她都会将床帘牢牢拉紧，用夹子将缝隙夹好。然后整个人缩进去，不发出一点声音。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她“不存在”。 如果有事情喊她，她也会过很久才慢吞吞地应答，仿佛迟暮的老人，没有半点活力。 哪怕是天大的急事，她也会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出来解决，从来不会破例拉开床帘。 长此以往，这样反常的举动让宿舍里其他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她到底在床帘里面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有一次，席芠挑了个只有两人在宿舍的时机，装作不经意地试探，“那个，你每天晚上那么早拉床帘，是在睡觉吗？” 对方点点头，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走过。 “等一下！”她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谈话，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对方。可下一秒，剩下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因为眼前这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冰冷，甚至可以说是阴森。呆滞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隐约露出几丝贪婪，像是在看一块上好的肥肉。 席芠不禁愣在原地。好在，对方这样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又变成那副谁都不搭理的模样，身形一晃，闷不做声地消失在她视线里。 她惊魂未定地把这事与舍友们说了之后，当天下午，大家就聚在一间空教室里开了个小会。 “搞什么啊，神经兮兮的。” “就是，每晚把床帘拉的一丝缝隙都没有，我们又不是偷窥狂，谁会关心她在里面干什么。” “不会是在自.慰吧？”张燕比较口无遮拦，顺带瞟了席芠一眼，“你在她隔壁床，半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 “没，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席芠似乎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有几天夜里，我专门把耳朵凑到床帘上听，别说翻身、打呼噜、咳嗽这种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有时候，我真怀疑里面没有人。” “哈？你讲恐怖小说呢，怎么可能！” “是个人都会有动静发出吧！” 大家都是一副被吓到的表情，唯有刘柠若有所思。 眼看讨论又开始渐渐偏离主题，她推了推眼镜，朗声道，“不如这样，我们找个机会把床帘扒开，看看她到底在干嘛。” “可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装作不小心，事后道歉就行。”刘柠停顿片刻，看出她们的犹豫，决定再添一把火，“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如果她在做什么违法的事，我们都脱不了干系。再说，就一次，如果她什么都没做，以后对于她这种古怪的举动我们就当没看见。” 大家又讨论了一会，最后，这个提议得到全票通过。 说是怕连累整个寝室，实际上多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关于对方到底在帘子里干什么的问题，她们私下里讨论过不止一次，但都没有一个靠谱的答案。 眼看谜底即将揭晓，五个人都有些按捺不住。 当天晚上，由张燕打头，先装模做样地聊了几句，忽然提高声音，“哎，那谁，有份晚归签到表需要你签一下字，导员急着要。” 说罢，她径直来到床边，手不由分说拽住上铺的床帘边角，使劲一拉。 然而，出乎她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床帘并没有像她想的那般散开，而像被固定住一样，纹丝不动。她下意识地加大力气，却发现依旧是徒劳。 不一会，张燕累的气喘吁吁，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她张了张嘴，喉咙里似乎被突兀蔓延开来的恐惧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你傻站着干嘛？” 见与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刘柠快步走过去，拽向另一边。最开始她也遇到了阻力，可忽然，随着掌心微微发烫，坚若磐石的床帘慢慢向两边分开。 “哗——” 现在，她无暇去思索手心的异状，眼睛随着帘子的抖动紧紧盯着上铺，连眼镜框从鼻间滑落都没发现。此时的她，哪有平时的半点冷静形象？ 不止是她，宿舍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呆呆地望着上方—— 没有人。 对，紧闭的床帘背后，床褥、被子都整齐地摆着，独独没有一个人影。 黑色的顶帘投下一片浓厚的阴影，四周严严实实的帘子仿佛一个狭小的密室，而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无声无息地从中消失了。 死一般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五分钟。谁都不敢开口，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是大夏天，宿舍里却冷若冰窟。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每个人身上都冷汗涟涟。 良久，张燕颤抖着开口，声音几乎变了个调，“怎、怎么可能……” 没人开口回答她。 半晌，刘柠捡起掉落的眼镜，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木然，“报警吧。” “除了这个，我们也做不了别的。”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做不了别的？呵，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提议要拉开床帘，怎么会发现她——”席芠的情绪临近爆发点，激动的冲她大吼道，“现在知道后悔了，要找警察？！我们其他人怎么办？都要为你的馊主意买单！” 如果报警，她们五人势必会沦为怀疑对象，忍受警方一遍遍的审问。 “当初你们也没反对，不是么。”刘柠面上已经恢复了冷静，“如果真有责任，我会一力承担。” 说罢，她又看了空荡荡的床帘一眼，径直走出宿舍。 席芠跺了跺脚，咬咬牙，也冲出去，其她三个室友紧随其后。 …… “什么，你们宿舍有人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辅导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紧张，凌厉的目光从眼前的五张苍白的面孔上一一扫过。突然，她微微蹙眉，从抽屉里翻出宿舍表，嘴里念念有词，“不应该啊，我记得你们寝……” “对，总共五个人，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数也对上了，所以失踪的是哪位？” 她的表情不像开玩笑。然而，这个问题却把在场所有人都问懵了。 “总共五个？什么意思？我们宿舍明明有六个人啊！”张燕最先惊叫出声。 与她响亮的声音相比，席芠已经有些站不稳，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她魔怔般的呢喃道。 “老师，麻烦您再看一下，我们宿舍这个新生是相似专业的，名单上可能没有。”关键时刻，只有刘柠还算镇定，没有慌了阵脚。 “可我手里这本就是总表啊。”辅导员叹了口气，翻开其中一页给她们展示，“这是你们宿舍登记的情况，明确写着五个人，没有其它专业。另外，我们学院近两年刚取消混寝制度，为的是方便管理，所以不可能有别人入住。”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带有几分怀疑，“你们不会在骗老师玩吧？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可是——”张燕吞吞吐吐，舌头跟打结了一样，“她明明就住在我们寝啊，我们五个人不可能都看错。” “那你说说，她的名字和专业，我去查一下具体情况。” “唔，这个……”张燕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刘柠。 “我不记得了。”刘柠略一停顿，摊手道，“她的名字、专业，我记得第一天她搬来的时候顺口说了一下，但我没有放在心上。” “我也不记得。” “我也——” 一时间，议论声纷纷。竟然没有人记得她们的舍友具体是什么样子。 疑窦遍布在每个人心头，大家都有些战战兢兢。 “行啦，我看你们是学习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都。”辅导员“啪”一声合上名册，不耐烦地挥挥手，“总共就你们五个人，千真万确。” 她斩钉截铁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当头泼下。 怎么会这样？宿舍里明明有第六个人！只是想不起来她的名字而已。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会不记得名字呢，就连记忆中的那张脸也渐渐变得模糊。 好像本来就“不存在”。 ‎ 第3章 床帘（3） “对了，我记得有拍过寝室合照，她也参加了的！” 张燕激动的点开手机，手指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她狠狠捏住，然后一张张照片翻找起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面色渐渐变得惨白，仿佛受到某种惊吓。 “怎么了？”刘柠凑上前去，只见屏幕上，全是她们五个人的笑脸。 “按照构图来说，这里明显是专门空出来一个位置——” 张燕的话没有说完。呼之欲出的疑问浮现在每个人心里：这第六个人，那个被她们遗忘了名字、长相的舍友，难道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不成？ “我受够了！”席芠突然大喊一声，转身向回跑去，“我要让导员来我们宿舍，亲眼看看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都留下了什么！” 她这一番话像一盏明灯，让其他人看到了些许光亮。毕竟，个人物品都放在寝室，有学生卡和身份证，铁证如山，是一条证明“第六个人”极其有利的证据。 “会如此顺利吗？”刘柠依旧紧锁眉头，慢吞吞地跟在队伍后面。 与她的不乐观相对，张燕对这个提法可谓赞不绝口，“对啊，她东西都放在那，导员一看就知道我们没有骗人。” 闻言，另外两个舍友也精神一振，似乎从刚刚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 “老师，我们绝对没有骗您，这真的还有一个人。” “失踪可是大事，如果确实如你们所言，学校定会严肃彻查。”辅导员将信将疑地走进宿舍楼。 席芠好说歹说地把对方领到门口，急不可耐地开锁，然后推门而入。 其余几人也信心满满地跟在后面。 “所以，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呢？”辅导员环视一圈，目光落在空床铺，“这里确实没有人啊。” 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席芠踉跄地跑出去，看了眼门牌号，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么会……她明明刚才还……” 张燕则后退一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 良久，刘柠冲满脸不解的辅导员深鞠一躬，“抱歉，老师，可能是我们弄错了。不好意思，耽误了您的时间。” “你们闲得无聊还是怎么回事，居然有心情开这种玩笑！有时间，不如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下一届评优评先两天后开始，希望你们当中有人入围。” 好不容易将面色不愉的辅导员送出去，刘柠轻轻呼出一口气，关上门，放任自己瘫在冰冷的门板上。 这时，席芠猛地站起身，“还有监控！我要去查走廊上的监控！” “算了。”刘柠拉住她，摇摇头，“你觉得监控可能拍到吗？” 空荡荡的床铺似乎看不见尽头的深渊，让每个人的心都坠入谷底。 人间蒸发也不过如此。 “你们谁还能想起任何一点与她有关的细节？”张燕梦呓般地开口。 “不知道。” “完全不记得。” …… 回忆就此中断。 席芠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屏幕透出的惨白光亮让她不禁眯起眼睛： “4：03” 这个时间点有种莫名的熟悉。 不过她现在无暇思考，后背上浸出的冷汗将睡衣整个湿透，仿佛从冷水中打捞出来一般。 黑暗中，思绪不自觉飘回过去。状告辅导员无果后，她们又做了些什么呢？ 张燕嚷嚷着要换寝室，但是被校领导以“没有多余宿舍”为由拒绝了。而且，辅导员还将这件怪事上报学院和她们的家长，差点要请精神科医生来做鉴定。 没有人相信曾经有一个人消失了。对他们而言，这样的“玩笑”开的有些过火。 时间一长，大家发现宿舍并没有异状，也从最初的提心吊胆中解脱出来，渐渐淡忘了此事，照样吃喝玩乐。五人寝空间甚至要更大些，也更舒适，与之前没什么不一样。 直到现在。 席芠又躺了一会，感觉窗外隐隐亮堂起来，心中莫名安定几分。 她翻了个身，终于有勇气向外侧的床帘瞥去，顿时，心中咯噔一声。 那条缝隙就像一只邪恶的眼睛，闪烁着令人胆寒的恶意。 “沙沙……” 对床传来些许声响，是刘柠起床了。 席芠此刻也没有继续睡的心思，索性将床帘一拉，踩着梯.子下去。 她刚洗漱到一半，发现张燕打着哈欠走出来，脸色铁青。不用问就知道她肯定遭遇了相同的情况。 三个人的黑眼圈一个比一个要重。 “摄像头连的是谁手机？”席芠忽然想起这件事，心中又惊又惧，但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我的。现在看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刘柠将手机横过来，迅速调到昨晚入睡时的场面。 黑暗中，一切似乎与往常无恙。 摄像头高高挂在门口，呈俯视的角度，事无巨细地记录着一切。 忽然，一团黑影从阴影里窜出来，吓得席芠惊叫一声。 “是蟑螂。”刘柠眼见其敏捷的钻入垃圾桶内，将进度条向后拉去。 如果她没猜错，可能拍到异常的视频，应该发生在后半夜。 时间轴一点点向后移去。 凌晨一点、凌晨两点、凌晨三点…… 凌晨四点的时候，画面突兀开始抖动。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似的，剧烈的四下摇晃。 三人不禁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 室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就在摄像头停止抖动的一刹，一个白影忽然出现在镜头角落！ 那是原本“第六个人”的床铺。 更让人窒息的还在后面。那个人影，不，影子手脚并用，向距离它最近的，也就是席芠的床帘爬去。 四点零三分，它如壁虎般趴在上面。 如果“它”有眼睛，此刻正透过缝隙窥探着内部。 “啊！”席芠再也忍不住，紧紧捂住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画面仍在继续。从缝隙中，隐约看到亮起的手机光芒。她就是在这时醒来，拿出手机查看时间。 “不，我、我不看了，不看了……”她仓惶地向后退去，捂住眼睛。 屏幕中，这一切仿佛静止，却压抑的可怕。 席芠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寒意顺着脊椎漫上，几乎要将她吞没。 一想到她睁眼的那一刻，床帘外有个“人”看着自己，她就觉得惊恐万分。 如果当时她不是面朝内侧墙壁睡，而是平躺，会怎么样？ 余光会不会看到……或者，被“它”看到？！ ‎ 第4章 床帘（4） “我整理了一下时间，席芠是4：03，张燕是4：04，我是4：05。” 刘柠在纸上飞速地写着什么，“之后，白影就消失了。” “哦对，它出现的时间是四点整。”她补充道。 “聊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席芠瘫在椅子上，肩膀因恐惧微微颤抖，“报警？说我们看到了超自然现象？估计又会被当精神病吧！”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刘柠盯着纸上的时间，若有所思地说，“四点出现，五分钟后消失，这个数字你们不觉得太过巧合吗？” “巧合？” “嗯，4：01和4：02它都呆在床上没有动弹，像失去目标一样。既然如此，它为什么要提早两分钟出现呢？” “我觉得你探讨这些根本就在浪费时间——”张燕打断道。 “不，我明白了！”刘柠忽然看向另外两张空着的床铺，“她们俩搬出去住了！原本的那两分钟是白影留给她们的，这样刚好五分钟，五个人。” “刘大侦探，”席芠有气无力地插嘴道，“既然你说的头头是道，那不妨推理一下为什么它偏偏在凌晨四点出现，还有扒开床帘这个变态举动又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我接下来需要重点探究的。” 刘柠没有被她们的态度所打击，低头快速在通讯录里翻找着，“你们存有另外两人的电话号码吗？我记得她俩前不久找到工作搬了出去，就没再联络了……” “搬出去？这是个好主意。”席芠恍惚地应道，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阴影中回过神来。 “她俩，姓什么来着？” 倒是张燕疑惑地挠了挠头，“不对啊，为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 “我这脑子不会老年痴呆了吧！”她烦躁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呀。” “群里也没有。”刘柠最后下了结语，脸色微暗，“删好友还可以理解，那么多课程群退的干干净净，不可能吧？” “叩叩叩！”敲门声突兀响起。 “进。” 门开了，一个娃娃脸的女生抱着一摞纸张进来，“这是导员新发下来的表格，这周五之前填完交给我。” “好的。” “喏，一共三份。”挨个分完后，她不无羡慕的看向三张空着的床铺，“三个人住六人寝，可真爽。不像我们那，住的满满当当。” “哎，对了，你有我们宿舍另外两人的联系方式吗？”刘柠见她要走，连忙将其喊住。 “你们寝还有别人吗？”对方疑惑地看向她，眉头微微蹙起，“一直都是你们三个人住啊，在这层楼里都是独一份呢。” “不是，这……”刘柠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刚刚我在开玩笑，没事了。” “没事就好，看你们一个个黑眼圈重的，多注意睡眠哈。” 送走对方后，她一把关上门，脸色阴晴不定，“你们还能想起来任何与她们有关的事情吗？” “不知道。” 两人皆是摇头。 “又是‘消失’。” 刘柠的语气不自觉染上一丝沉重，“跟两年前一模一样。” “怎么办？”席芠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无措，“如果是按照时间顺序，下一个不就该我吗？我、我……不，我绝对不要消失！” “你把摄像头记录的视频拷贝一份给我，无论如何，都要尝试报警。”张燕忽然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我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 “好。” 刘柠干脆的把文件发给她，拿起包，“我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 “查资料？难不成你现在有闲心研究灵异？” “也许吧。” 随意应一声，刘柠顺手关上门，迅速向图书馆的方向跑去。 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整理思路。 关于这一切。 其实从两年前开始，这个疑问就深深扎根在她心底。在那样一个狭小的密室当中，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除非她不是“人”。 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诡异的消失，愈发证实了她的这个看似天马行空的猜想。 刘柠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哪怕在面对这些超自然现象时，她的主张也不会动摇。鬼魂？不，世上没有鬼，只有物质。 既然是物质，那就可以被拆解，有规律可循。 所以，她对于研究鬼魂的行动轨迹充满了兴趣。为什么会消失？如何消失的？有没有办法躲避？…… 等等。 她忽然拿红笔在“消失”下画了一道横线。 刚刚隔壁寝室同学的话又闪过脑海：你们宿舍一直是三个人。 另外的两个人，真的是最近才消失的吗？ 或者更早。 她费力地思索半天，发现只能回忆起和张燕、席芠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似乎本来就是如此。 “那两个人有可能在这两年内任何一个时间点消失，然后被我们所遗忘。”她在旁边写下一句话。 可为什么她们以为这两人是找到工作才搬出去住了呢？ 这个想法因何产生？ 谜团一个接一个。刘柠放下笔，点开日历，她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两年前那个人消失的日子，就在三天后。 “这个日期没有从记忆中被抹去，是故意留给我的提示吗。”她喃喃道，默不作声地将时间记在心底。 或者，该换一种思路。 刘柠盯着被涂的乱七八杂的纸，镜片上划过一抹亮光：不要去纠结“忘记了什么”，而要看看自己“还记得什么”。 “根据推理片的套路，线索已经给出了。”她微微扬起嘴角，继续奋笔疾书。 …… 中午。 “这样么？好，我知道了。” 刘柠站在走廊上，一手接通电话，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打着玻璃。 张燕去了警局，但是警察没有从那段视频中看出任何不正常的地方。哪怕她指着白影，他们也什么都看不到。 反而怀疑她是不是在糊弄警察。 “很正常，这个鬼的设定就是只有我们这些‘受害者’才能一睹真容。对于其他人而言，都是‘不存在’罢了。” “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刚发现的规律而已。”刘柠平静地说，“还有别的事吗？” “哦对，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小芠了，她准备搬到宾馆住两天，拿到毕业证后直接回家。”张燕小声感叹道，“她平时都不愿多花一分钱，能多节省有多节省。现在这个白影能把她逼到这个份上，也是真的被吓怕了。” “你不怕么？” “怕啊，但我想着这白影只是拉开床帘，又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要我半夜不醒来，权当它不存在呗。” 见对面沉默不语，张燕忍不住反问道，“你呢？” “我不知道。”刘柠轻轻呼出一口气，“对我来说，探究它的动机更有意思。就像是一个惊险的谜题，沉溺其中的同时，又期待着谜底能如预想中精彩。” “不愧是天天泡实验室和图书馆的人，求知欲真强。” 刘柠勾起唇角，脸上却并无笑意，“晚上咱们跟小芠吃个饭吧，等她搬出去住，可能就见不到了。” 或许，是永远都见不到了。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行啊，我这就跟她说。”张燕答应的很爽快。 ‎ 第5章 床帘（5） “又不是以后都没机会见面，干嘛一直拍照，饭都快凉透了。” 或许是因为即将搬离寝室的消息令人振奋，席芠显得精神了不少。虽说脸还有点苍白，好歹多了几分血色。 “我想留个纪念。”刘柠放下手机，悄悄打开录音功能。随后，若无其事地说，“你今后怎么打算？” “怎么着都行，反正我绝对不会回来住宿舍。” “我也是，就盼着毕业呢。”张燕插嘴道。 “是这样的，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刘柠组织了下语言，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今晚睡觉时，介不介意录一段视频？” “你不会想让我把手机放床头吧？”席芠满脸的不情愿，“拜托，我搬出去就是不想回忆这段令人发毛的经历。你让我一个人看白影的行动轨迹，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不用你看，是我要验证一个猜想。” “她已经沉浸在侦探角色中无法自拔了。”张燕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想怎么做？”席芠思索片刻，试探道。 “很简单，手机接通充电器后放在床头。睡前，你给我打一个视频电话，然后你睡觉就可以了。我会定一个三点五十的闹钟，观察你那边的情况。” “为什么不录下来？” “鬼有修改视频的能力，我觉得还是亲眼看比较靠谱。”刘柠推了推眼睛，解释道。 “可以是可以。要不你们谁跟我一起住酒店？”席芠忽然提议道，“呆在宿舍里不难受吗。我那间房挺大的，两个人住完全没问题。” 闻言，张燕有些动摇，“我也想去，费用咱俩平摊？” “太好了！我本来打电话给我男朋友，但他最近在国外参加交流项目，一个月内赶不过来，唉。男人关键时刻就是靠不住啊。”席芠抱怨了两句，看向沉思中的刘柠，“柠柠，你晚上一个人不会害怕么？要不跟我们一起吧。” 出乎意料地，她缓缓摇了摇头，“我打算继续留在宿舍。” 见两人都是一副十分不理解的表情，刘柠没做过多解释，话锋一转，“那就这样说定了。晚上睡前，小芠给我视频，确保手机有电哈。” “好的，刘侦探。”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在嬉笑打闹中过去。似乎觉得搬出去就能逃过一劫了，席芠和张燕都有明显松一口气的感觉。 刘柠最后在十字路口与她们分别时，忍不住再次叮嘱道，“注意安全。” “不用担心我们，倒是你，晚上一个人可要多看着点。”席芠反过来调侃道，“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 刘柠摆摆手，道别后，转身向回走去。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像游戏有规则一样，如果规则被打破，那么后果就完全无法预估。 但她并没有将这个猜测告诉舍友。一方面是她无法确定，另一方面就是对方采取逃避的态度，铁了心要到校外住。如果她再劝，反而会适得其反。 “希望今晚无事发生。”回去的路上，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 傍晚。 早早的洗漱完，刘柠打开电脑，迅速浏览起跟学校有关的事故报道来。 在灵异故事中，鬼魂往往都含冤而死，对活人怀有极大的恨意，而出处常常是骇人听闻的凶杀案。 她觉得这个逻辑说得通，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搜索，没准能有意外发现呢。 然而，除了几起小偷小摸的案件外，并没有重大案件出现。哪怕她把时间提前数年也是如此。 “算了，不强求。”刘柠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把电脑合上。 有个问题她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是凌晨四点呢？ 是记恨她们当初未经允许拉开床帘的那件事吗？可她清楚的记得，两年前那天，是晚上六点多拉开的床帘，跟这个时间点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她大胆的推测，这个“凌晨四点”可能跟另外一场事故有关。 一定有其特殊含义。 十二点刚过，席芠的视频电话打来了。 “我现在是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再往右调一些。”刘柠指挥道，“嗯，这样正好。” “哎，还是头一次直播睡觉啊，感觉怪怪的。” 席芠感叹一句，钻到了被窝里，“晚安。” “明早见。” 刘柠将闹钟订在三点五十。现在宿舍就她一个人，可以放心大胆地把声音调到最大。 随后，她将手机放到一个不容易误碰的位置，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 “叮铃铃——” 三点五十，刘柠猛地坐起身，将闹钟按掉。她第一时间看向手机，万幸，视频依旧在稳定接通着。 从她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半房间，连墙上的花纹都一清二楚。 她的目光没有全然停留在屏幕上。现在距离四点还有一段距离，她更多时间在扫视着漆黑的寝室，眼中时不时闪过思索之色。 在晚上睡觉之前，她把席芠和张燕的床帘都拉的严严实实，并且检查一遍摄像头，确认其运行完好。至于她的床帘，再三思索后，刘柠还是选择将其拉严。 然后，就是静待白影出现。 今天晚上，刘柠已经做好直面对方的打算。比起对未知的恐惧，让她更好奇的是，这白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她将其撕下来一块，可不可以放进仪器里分析呢？ 胡思乱想中，时针指向“4”，她神情一凛，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同时耳朵竖起来，倾听屋内的动静。 4：01，4：02，…… 每一秒钟都仿佛无声的煎熬。 终于，4：03那一刻，手机屏幕开始剧烈的晃动，黑暗中，隐约浮现出别的“东西”。 白影像蜘蛛一样倒挂在天花板上，没人知道它是怎么上去的，又是如何出现。哪怕隔着屏幕，也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与此同时，席芠睁开了双眼。 在屏幕这端，刘柠看得很清楚。影子像纸一样飘下来，头部像囊泡一样肿起来，眨眼间变得有半张床那么大。在对方没来得及发出尖叫时，一口将其脑袋吞下。 紧接着，是躯干，然后四肢。这个过程很快，甚至就在几个呼吸之间。一滴血都没有，仿佛吃掉的只是一具人偶。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白影没有理会一旁熟睡的张燕，而是佝偻着身体，将巨大的“脑袋”凑向屏幕。 刘柠也借此机会看清了它的“脸”。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占据三分之二的，是一张猩红的血盆大口。 而它将“脸”挤在手机上，像卷饼一样摊开，流着涎水的嘴占据了整个屏幕，牙上还带着猩红的肉沫。与此同时，手机开始变得滚烫，发出奇怪的“咯吱”响声。 ——仿佛在咀嚼。 这一切还没有完。随着屏幕的碎裂，半张“脸”飘了出来，像是气球般连着屏幕那一端，斜斜向着刘柠扑去。 千钧一发的那刻，她做了个出人预料的举动。 ‎ 第6章 床帘（6） 她假设自己被“碰到”后会死。 目前的情况是，她坐在床上，床帘形成一个狭小的密室，一两秒的时间连跳下去都做不到。 所以，必定会被“碰到”。 既然这样，她不妨在死前探索一下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这团白影到底是什么物质？ 是类似雾气的存在吗？ 能够触摸到吗？ 如果可以被触碰，摸着手感如何？会是什么材质呢？ ……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她已经做出决断，视死如归地用手主动按上那狰狞的半张“脸”。 掌心传来熟悉的灼热。 一瞬间，白影仿佛被按了静止键一样，竟然离奇地停了下来。 见状，刘柠迅速掀开床帘，抓着栏杆从上铺跳下去。 等她完全落在地上，勉强站稳时，手机终于发出一声寿终正寝的呜咽。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马上就要钻出来了。 她迅速跑到门口，背靠着门，眼睛死死盯着床铺。 刚才发生的变故让她始料未及。 刘柠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很快记起两年前那天拉床帘时，她的手心也传来相似的炙热。正是因为如此，才将张燕费了半天力都弄不动的床帘拉开，然后发现里面没有人。 与几秒前九死一生的经历相比对，她猜测，自己的手在这次灵异事件中可能存在某种特殊作用。 “如果是一边倒的游戏，提前能预知结果，未免会很无聊。为了增添趣味性，主办方常常出其不意地加入某种‘变数’。” 换句话说，她的手对于白影有短暂阻碍作用，可能是专门留给她的一线生机。否则，她现在也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刘柠已经得出推断。她将一只手捏在门把上，心里默默数秒。 要不要趁机跑出宿舍呢？这个想法很诱人，刚刚她也差一点就这么做了。 可是，这会不会像席芠在酒店遇害一样，打破“规则”？目前，白影的行动尚且有迹可循，如果她冒然行动，是否会引起更糟糕的后果？ …… 眼看床帘被看不见的风吹得飞起，刘柠知道，留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白影的身体在刹那间诡异地拉长，像面团般随意变幻拉伸，沿着天花板向四周蔓延开来。 那张恐怖的血盆大口也在拉扯下渐渐布满整个宿舍，尖利的牙齿如锯子一般，锋利得令人胆寒。同时，牙缝里的血丝如暴雨落下，在地上形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腐烂的腥臭气息熏得人头昏脑胀。刘柠屏住呼吸，死死用背部抵着门，嘴里喃喃道，“3，……” 白影似乎失去了耐心，张嘴向她的方向咬去。天花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蜘蛛网般的裂痕迅速扩散，几乎要在下一秒就分崩离析。 “2，”刘柠弯下身子，缩在门口，额头上早已冷汗涟涟。此时，她完全放弃了开门逃出去的想法。 粘稠的血迹已经没过她的脚背，还在稳步上升着。 “1。” 一声惊雷般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意识不由自主地陷入混沌。她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像是被无数针扎向大脑，令人痛不欲生。 眼镜片早已被汗水弄得模糊。她咬紧牙关，发现那张血盆大口已经在她面前张开，喉咙里深不可测的黑暗似乎散发着无限恶意。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被肢解的席芠正挣扎着从里面爬出来，一边往前爬，一边随意的捡起残肢，往身上安放。最后，她捡起了那颗双目大睁的头，倒挂在扭曲的脖颈上。 “为什么不早些提醒我？！为什么！” “你就是想看着我去死，然后验证那些该死的猜想，对不对！” 尖利的声音夹杂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刘柠觉得自己脸上、身上全都黏糊糊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缠绕在她鼻间，久久不散。 她无力的瘫在地上，看着血肉模糊的席芠越爬越近，而对方脸上的狞笑也在面前放大—— “叮铃铃！” 闹钟响了，“现在是凌晨4：06.” 古板的女声宛如天籁之音。霎时间，血盆大口、白影、尸体、血迹……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刘柠大口的喘着气，忽然，她的目光定在天花板上，面露惊容：蜘蛛网般的裂痕依旧存在着，密密麻麻，遍布四面八方，似乎在预示着她逃不掉。 苦笑一声，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血迹。刺鼻的血腥味依稀漂浮在空气里，在提醒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与面对白影不同，看到席芠凄惨的模样，她心里确实存在内疚。如果当初自己态度坚决一些，多劝一劝对方，她是不是就不会遭遇那样的结局了？ 毕竟四年舍友，多少有些感情在。 所以，在面对尸体寻仇时，她沉浸在后悔、自责、悲伤……种种情绪中，一时间竟忘记如何应对。 好在，熬到了最后一秒。 拿起闹钟，刘柠盯着上面四点十几分的数字，重重松了一口气。 她在赌。 从她放弃逃出宿舍那一刻，就在赌了。原因很简单，在白影从手机屏幕里钻出来那一刻，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为什么最先露出的是半张脸？ 最初，她以为是故意营造恐怖气氛，让她自乱阵脚。可等她逃到门边时，发现白影一下子从中钻了出来，还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前后的差异，又说明了什么？ 她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钻出手机”于对方而言是一件困难的事。她所在意的是，拖延时间的理由。 对，时间！ 早上整理好的时间表又浮现在脑海里。席芠是4：03，张燕4：04，她自己4：05. 露出半张脸时，白影不是不想吞掉她，而是不能。就算她不用被赋予特殊能力的手阻止，估计也不会要她性命。毕竟，它的另外半张脸还在张燕那边。 等到4：05时，限制解除，它也露出真身。 所以，刘柠当时在想，如果她撑过一分钟，到4：06，会怎么样？白影会消失，亦或者不管不顾地再次追杀而来？ 索性，她赌对了。再晚一秒，她可能就会死。 而且，她还注意到，白影在宿舍时跟在酒店杀人完全不同。没有那么的“干脆利落”，反而给她留出很多反应时间，倒像是以吓人为主。 难道说，呆在宿舍里才是“生路”？ 她脸色几经变幻，迟迟不敢确定。大脑中还残留着恐惧的感觉，让她的思绪一会清晰，一会混乱。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她拿出备用手机，拨通了张燕的号码。 几分钟后，她长叹一声，将手机重重摔在桌上。 是空号。 现在，没有“消失”的，只剩她一人了。 ‎ 第7章 床帘（7） 早上六点，刘柠坐在食堂吃早餐。 温热的豆浆涌进胃里，总算驱散了一点寒意。她大口咬着包子，手指迅速在屏幕上划过一张张照片。 原本和舍友的合照，只剩下她一个人，看着说不出的怪异。 但关于席芠和张燕的记忆她还有所保留，不知道为什么没像之前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能是因为昨晚她目睹了白影吃人的全过程？ 摇摇头，刘柠决定暂时不想这些。 她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如何活过今晚。还能有之前那样的好运气吗？未必。 无论如何，绝不能束手待毙。 吃完早饭后，她在图书馆外找了个桌子坐下，拿出笔和纸，准备重新再梳理一遍思路。 “六人寝，到现在就剩我一个，还真是讽刺啊。” 她苦笑一声，觉得那个“六”太刺眼，索性把它涂黑，眼不见为净。 忽然，笔尖顿住，她似魔怔般，又在一旁接连写了几个“六”。 “六个人……不、不对！” 她总算反应过来自己遗漏了什么。 “原本六个人，大二时有舍友出国，搬进来了新生，然后离奇消失，剩五个人。两个找到工作的舍友出去住（消失），剩三个人。另外两个昨晚遭遇不测（消失），剩一个人。” 深吸一口气，她喃喃道，“或许，我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最开始的那个舍友没有走，新生也不会搬进来。也许是我想多了，现在死马当活马医，有必要联系一下她。” 话音未落，她翻出通讯录来，找到那个多年未联系的名字：方琳。 好在，这段记忆并没有被删除。拨通电话时，她隐约想起，之前张燕还在宿舍里说酸话，对方出国以后，发展挺好，有些看不上她们这群混日子的老同学。 两年过去，她对于方琳的印象也变得有些模糊，只记得她不太爱说话，平时也很不起眼，属于扔进人堆里找不着的那一类人。 “嘟……” 微弱的铃声响了许久，终于被人接通，“喂？” “你好，我是方琳的大学同学，请问方琳在吗？”电话那头是一个较为苍老的女声，刘柠犹豫一瞬，选择开门见山。 希望没有换手机号。 “哦，你找琳琳啊。”对面沉默了一会，叹息道，“她两年前……自杀了。” “自杀？”刘柠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我是她母亲。这孩子一直不愿意出国读书，我跟她爸逼迫许久，才妥协。谁知道一出去就遇上这事，唉。” “都怪她小叔推荐的野鸡大学，如果不是遇到那种舍友，她也不会受刺激……”对方一直在絮絮叨叨。 刘柠耐心听着，一边迅速在纸上记录。她不怕对方说的多，就怕什么都不说。她有种预感，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毕竟孩子出事了，我们都很难受，也不会大肆宣扬。有时候你们辅导员打电话来，问起她在国外的情况，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讲。哎对，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联系琳琳？” “我们最近准备拍毕业照了，想把大家都凑齐。”刘柠神情自若地编着借口，语气中透出沉重来，“请您节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难过。” “唉，都过去这么多年，我也习惯她不在的日子——抱歉啊，可能因为明天正好是忌日，我没忍住，跟你说的有些多。” “没关系。”明天是忌日？刘柠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问，“可以问一下方琳当初为什么出事吗？同学一场，有什么我能为她做的？” “她……唉。那件事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话筒对面的声音一下子衰弱许多，隐隐传来啜泣声，“起因是，琳琳与舍友有点小冲突，闹着要换双人寝。由于当时学校扩招，宿舍数量紧张，走正常流程至少要等一个月。” “为了快些换，对方就造谣，说我女儿她侵犯她隐私，还拿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呵，怎么可能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女儿，她……” 好半天，她才平静下来，继续道，“总之，这事就在小范围内传开了。我女儿英语不太好，解释又解释不清楚，反而让别人认为她是心虚。于是，别国学生都不愿跟她一起住，本国的留学生又觉得丢脸，慢慢被孤立了。” “警方说，她是承受不住冷暴力，才在半夜自杀的。死亡时间是凌晨四点。”她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那个造谣的女生在她头七当天死了，死亡时间同样是凌晨四点。所谓恶有恶报吧，只可惜了我女儿大好青春，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就被这个垃圾给毁了！” 后面再说了什么，刘柠没有听清，对方显然是陷入了某种情绪当中，表述有些颠三倒四。 她安慰几句后，挂断电话，开始顺藤摸瓜在电脑上搜索两年前的案件。无论如何，她都要看看官方的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方琳是跳楼自杀，而她这个室友被发现死在宿舍里，死因居然是吞下一整片刀子，把嘴割裂了？！” 想象了一下那个血腥的画面，刘柠有些生理不适。她继续向后翻去，发现跟方琳母亲描述的大差不差。总而言之，这本是一场可以避免的悲剧。 可问题是，既然发生在国外，为什么要找到她们宿舍里来？ 回想起刚刚方琳母亲常常念叨的一句话：这孩子不想出国，都是我们逼的。 所以，鬼魂还会重归故土吗？刘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解释未免略显牵强。可目前也没其它说得通的答案，她只能认为，方琳想继续她在国内未完的大学生活，才化作“新生”入住。 本来一切都井水不犯河水，可在她提议拉开帘子那一刻，触发了她关于“隐私侵犯”不好的记忆，才化作鬼魂大开杀戒。 “这从理论上说得通，只是，就算我知道这些，今天晚上依然束手无策。” 刘柠“啪”一下将电脑合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现在，关于凌晨四点的谜团也完全解开，剩下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挑在4：01到4：05开始杀戮？这个一分钟时限有特殊含义吗？ 苦苦思索半天，她也没有头绪。 这时，手机提醒她，监控摄像头保存的视频将会在四十八小时后自动清空。 “对，昨晚的录像还没有看。” 刘柠抱着换换心情的念头，划开屏幕，迅速将进度条拉到凌晨四点。 熟悉的晃动，画面变得昏暗之余，白影再次出现。 4：03时，它扒开了席芠的床帘，见是空的后，身形一晃，竟原地消失了。 “咦？”刘柠点击暂停，一脸凝重的盯着它消失的那一幕。 “也就是说，它只能通过‘看’才能确定我在哪？” 白影消失的缘由很简单，席芠和张燕搬到校外住，违反了“规则”，所以对于白影的限制也不复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它可以直接出现在酒店里。 “从另外一方面看，只要在宿舍内，它的行动就会受到限制。如果仅仅通过‘看’来确定我的位置，那我躲避的概率能提高不少。” 又完整的过了一遍这两天的录像，把细节烂熟于心后，刘柠放下手机，长舒一口气。 “或许，我可以试一下。最坏，也不过是被遗忘而已。” 明天就是方琳的忌日。 同样，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熬过，但总归要挣扎一下。 “还有半天时间，我需要准备点东西。”刘柠站起身，面上浮现出一抹凝重。 ‎ 第8章 床帘（8） 入夜。 凌晨四点，宿舍里一片漆黑。像是被绝望完全包裹般，看不到一点光亮。 白影照例出现在床上。可它刚一出来，就意识到不对：四周被密不透风的帘子遮挡，而这个床帘的样式，给它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4：01. 它咧开嘴，轻盈的爬了出去。有熟悉感又怎么样？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它杀戮。 况且，今晚就是最后一个了，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却发现其它五张床上挂的是一模一样的床帘。 全部都把内部遮的严严实实。 4：02. 第二张床上也什么都没有。它如壁虎般在上面攀爬，一边将脑袋转向刘柠的床铺。再有三分钟，就是你的死期！它在心底发出恶毒的咆哮。 4：03. 席芠的床铺明显被刻意收拾过。它没有过多停留，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虽然感应不到刘柠的具体方位，但它知道，一定还在寝室里！ 4：04. 它悬挂在张燕床位的帘子上，轻手轻脚地向一旁挪去。 再有数秒，它就可以钻进去，嚼烂那颗温热的心脏。 似乎想到了有意思的画面，那张恐怖的血盆大口愈发扭曲，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4：05. 它迅猛地往旁边一铺，爪子勾起脆弱的床帘，拉的时候却遭到了阻力。 这个时候才负隅顽抗？ 狞笑着，它没费多少力，就听到夹子崩断的声音。 清脆又悦耳，像极了亡魂挣扎的美妙响动。 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它开始不耐烦，到底安装了多少层床帘？！ 眼看十多秒过去，它再也忍不住，用爪子将其整个划开。 顿时，内部的景象暴露出来。 厚度不等的被子堆了一米高，几乎将这个狭小的空间完全挤占。又来这一套？它身形瞬间变得模糊，竟然就这么钻了进去！ 像是鬼片里经常拍的那样，被子里忽然伸出一双冰冷的手，被抓住后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这一次，它失算了。 最底下埋着的，是一个被牛皮纸包裹起来的塑料模特。 这时，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秒。 白影有些茫然地现身，它能感应到，猎物就在附近！这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并不好受，它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忽然，它看向漏出一条缝的阳台。在外面？ 顿时，它化作一道残影向外冲去。没有多少时间了，一定要赶紧将这个狡猾的猎物吞吃入腹。伎俩那么多，想必脑浆应该很美味吧？ 下一秒，展现在它面前的，是一堆一人高的箱子，全都用透明胶封的严严实实。 如果它具有人的思维，此刻一定会得出结论：刘柠并不在这之中。因为假设她钻进箱子里，是不可能从外面把口完全封上的。 但它只是一个有强迫症的、需要扒着缝隙“看”的鬼。它一个个划过去，却始终没找到那股令它食指大动的气息。 到底在哪？ 还有什么躲藏的地方？！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五十多秒。 它头一次体会到一筹莫展，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窝火。 …… 下午，刘柠带着二十张床帘，和十个塑料模特回到宿舍。 当然，这些她都是让商家送货上门。 “只要现货，价格好商量。”哪怕她提的要求有些怪，可在金钱攻势下，批发市场老板爽快的同意了她看似古怪的请求——专门挑身材与她差不多的塑料模特，姿势也不能有重样。 路过快递点时，她又买了二十个一米高的纸箱子。 硬件设施买好后，她面对五张空荡荡的床铺，深吸一口气。 席芠和张燕的东西也都不翼而飞，整个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位置上堆得满满当当，带有丝丝诡异。 不过，马上大家都“整整齐齐”了。 她先将床帘挨个装好，然后把剩下的一股脑全部安装在自己床铺上，并用夹子固定。为了防止白影直接从顶部跳入里面，她特意将十几个顶部摞成一摞，用透明胶加厚几层，才堆到上方。 加上里面的假人、被子，可谓装备齐全。 但她知道，这些阻拦不了白影多久，毕竟那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鬼”。她需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对方一下子看穿了她的计策，是否有第二套方案作为缓冲？ 于是，她将模特扔进纸箱子中，用透明胶封的严严实实，搬到阳台外。 多余的纸箱子，她往里面塞上书本，也混入其中。为了制作出障眼法的效果，她在阳台、洗澡间、厕所都横着、斜着放上了箱子。 确保白影无法一次性将它们全部拆开后，她故意在阳台门留了一条小缝，营造出自己藏在外面的假象。 箱子看上去很大，里面也有足够的空间藏人，她毫不怀疑这个办法可以骗过对方，为她争取片刻时间。 毕竟，宿舍范围内，白影只能依赖“看”，所以体格与她相似的模特可以起到一定混淆作用。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藏身。 凌晨四点，她确实呆在床上，不过是在原先席芠所在的那张床。 4：01，听到白影窸窸簌簌爬到对角线那张床时，她轻手轻脚地拨开床帘上剪好的洞，在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前提下爬到旁边那张床，也就是白影一开始出现的位置。 4：03时，白影才会来到席芠的床铺。两分钟时间足够她来个金蝉脱壳，并将痕迹抹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今天一整天，她做过很多次模拟，都是把自己代入白影的角色。发现无论采取什么样的举措，有一个地方永远是盲点，那就是它一开始出现的位置。 ——新生“消失”的床铺。 以前宿舍里就她们三个人时，4：00到4：02，白影都趴在那，一动不动。所以刘柠很容易推测出它的心理：这个床铺以前有人失踪过，出于畏惧，没人敢去这里。 相当于是它专属的地盘。 就算事后发现上当，气急败坏地重新检查时，这里也会是最后才被注意到的。 因此从一开始，她就打算反其道而行之，无论怎样，躲过一分钟等于胜利。 …… 现在距离4：06还差八秒。 刘柠缩在床帘一侧，双耳紧张的倾听外面的动静。白影似乎从阳台回来了，一无所获。 很快，很快她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霎时间，她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好不容易才勉强克制下来，没有露出马脚。 就在她屏息以待时，脸上忽然传来一阵痒意，似乎有头发挠在了脸上。 她下意识地向上看去，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倒挂在床帘顶部，头颅不自然地垂下，血肉模糊的脸上只剩下一双血红的眼睛，此时正死死地盯着她！ 相距不到一厘米，若她再晚几秒抬头，女人的头发就要缠住她脆弱的脖子。 “嘀嗒、嘀嗒。” 血浆从女人撕裂的脖子溅到她脸上，刘柠却置若罔闻。此时，她脑海里如电光火石闪过一幅幅画面：她总算明白，自己的疏漏在何处！ 凌晨四点钟死掉的鬼，分明有两个！ 之前两天，摄像头里拍到的白影，应该是被方琳鬼魂杀死的爱造谣的室友。她的死亡地点在宿舍，所以在室内现身。 而方琳是跳楼自杀，她如果想要进来，只有通过阳台这一条路径。 由于刘柠她们睡觉时喜欢把阳台门关起来，且天天如此，所以半夜时监控摄像头中并没有拍到第二个身影。今天晚上，她为了把戏做足，将阳台门留了一条缝，谁知把白影引出去的同时，又放了一只鬼进来！ 如果她没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晚上，认真看一遍白天的录像，说不定会发现另外一个“身影”。但现在后悔，显然为时已晚。 哪怕接下来即将面临二对一的局面，刘柠也没有显出慌乱。或者说，绝境中，她的心情意外的平静。 迎着女鬼狰狞的目光，她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那只死不瞑目的眼睛上。顿时，熟悉的灼烧感从掌心燃起，而她本人则拼命向墙边缩去。 动静虽然小，可足以让白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它迫不及待地露出沾满血丝的牙齿，化作一张大网笼罩而来。 寒意接踵而至。 刘柠迫不得已收回手，手掌心不知何时满是鲜血。与此同时，女鬼海藻般的长发紧紧勒在她脖颈间，还在进一步收缩着，窒息感如潮水般将她吞没。 时间……还剩多久？ 她意识模糊地睁大眼睛，看见属于白影的血盆大口悬在上方，宛如深不可测的深渊。 还是不行吗？ 此时，她心中难免生出一丝绝望。 呼吸变得急促，意识也逐渐模糊。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就此身亡时，救命的闹铃声响起。一瞬间，所有的压力化为乌有，她大口喘着气，身体因过度惊吓而微微颤抖。 她成功了？ 活下来了？！ 刘柠慌不择路地从床上下去，踩到地上时，觉得像踩在棉花上，柔软的不真实。 她如脱力般瘫在椅子上，半晌，仰头喝了一大口热水。 不过，熬过今年的忌日以后，明年的忌日怎么办？ 从死里逃生的狂喜中冷静下来，她的想法愈发趋近于现实。 同样的把戏，不可能采用第二次。 “算了，呆会再想，现在先去洗个澡。”一身冷汗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刘柠拿上盆和毛巾，推开阳台门。踏出去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潜意识中的紧张让她浑身紧绷，可随后又化作一腔茫然： 这是哪？ 浓厚的白雾。不，或者说，她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除了雾气，还是雾气，看不见任何东西。 随着两声响亮的汽笛，一辆喷着烟雾的老式列车徐徐驶来。车身有不少坑坑洼洼的碰撞，让人怀疑它会不会开着开着就散架了。 奇怪的是，这辆列车没有既定轨道，一直在歪歪斜斜的前行。但随着它的前进，浓重的雾气渐渐散开，露出一个孤零零的站牌。 她如魔障般走过去，轻念出声，“停靠站：宿舍鬼谈之床帘篇（系列1/5）” 什么意思？ 没等她想明白，列车发出一声轰响，正好停在她面前。 “吱嘎——”车门缓缓打开，仿佛地狱的邀请函。 ‎ 第9章 列车 刘柠茫然的站在走道内，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上车。但列车俨然没给她后悔的机会，几乎在她上车那一刹，车门关闭，随后不急不缓地向前驶去。 “喂，新来的？” 慵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别傻站着，赶紧过来坐会。下一站还要好久呢。” 似乎并没有恶意，犹豫片刻，刘柠谨慎的来到前面那节车厢。 展现在她眼前的像是一个大型的休息室，有沙发、电视，旁边还摆着酒水和小吃。 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她有一双狐狸般的狭长眼睛，不过里面透出的不是妩媚，而是满满的漫不经心。栗色的卷发随意披在肩头，薄薄的嘴唇中叼着一根烟，此时正在吞云吐雾。 “居然来了个小朋友呢。”她拧开一瓶汽水，递过去，“我叫乐正枫，去过的站点有六个。” “站点？那是什么？”刘柠接过后，疑惑地问。 “就是列车停靠的站点啊。不过，在说明这些基本的规则之前，先介绍一下自己？” “嗯，好的。我叫刘柠，……” 刘柠忽然顿住。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脑海中的记忆跟蒸发了似的，完全不记得。包括家庭、人际关系，这些基本的信息，她居然完全没有印象。 “不记得了？”乐正枫扬起唇角，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也对，我们现在是在梦境世界中，一切有关于现实的记忆都会被模糊掉，除了名字。” “梦境世界？” “嗯，能进入这里的人，都品尝过入梦公司研发的一款新产品——专门给那些因为工作、生活中压力大而失眠的人使用。” 她停顿片刻，拿起杯子跟刘柠碰了碰，“不是天天嚷着睡不着吗？那就在梦中，永远别醒来了。除非列车到达终点，否则我们不可能离开。” “可这种产品是违法的吧？”刘柠质疑道。 “对，毒.品也违法，可依然有那么多人在偷偷用。” “我不记得自己有尝试过什么新产品。”刘柠思索片刻，费解的摇摇头，“还有，你刚才说的站点又是什么？怎样才能到达终点？” “不需要尝试，只要你填过他们公司的问卷，就会自动被选为进入梦境世界的一员。” 见刘柠的脸色开始剧烈变化，乐正枫耸耸肩，继续道，“你刚刚从新手鬼故事中活着出来，就相当于完成了一个站点任务。列车的行进路线是随机的，所经过的站点，也就是鬼故事题材也完全随机。至于终点？有传闻说，坐过一百站，可以到达终点，但谁知道呢。” “啧，似乎讲的有些复杂了？”乐正枫见她久久不语，正要开口，却被刘柠打断道： “根据你的意思，我可以把这看做一个无限求生的设定。每隔一段时间进入一个恐怖故事，争取活下来。达到一定积累后，会有离开的机会，对吧？” 她自顾自地说，“现在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面对鬼时，有没有手段自保？我想你经历过六个站点，总会有些经验。第二个，为什么要设置列车这种载体，除了给我们提供休息场所，会有其它作用吗？比如情报支持，信息交流等等。还有，按照你之前的说法，入梦新产品填个问卷就能生效，那进入梦境世界的人应该有很多才对，他们在哪？” “等一下，你说太快了，我一个个回答。” 乐正枫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要知道，她当时头一次踏上列车的时候，好久都无法接受现实，更别提考虑那么多了。 “自保的手段是有的。能踏上列车的人，多多少少有一点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比如，我的眼睛。” 下一秒，刘柠发现，对方的瞳孔骤然变成了血红色！一种可怕的战栗感自心头升起，仿佛被某种东西盯上一样。 “我的能力是对鬼进行追踪。只要是视野所及的范围，没有鬼可以藏身。但缺点是，只能作为侦察手段使用，让我提早避开，没办法对鬼造成实际伤害。” 点点头，刘柠将自己手心的异状也说予对方听。她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如果对方但凡有一丝歹意，就不会这么耐心的对她进行“新手教学”，还有问必答。 况且，在这个世界中，她们最大的敌人，始终是看不见形体的鬼。 “这应该可以发展成一种捉鬼的能力。”乐正枫歪头想了想，给出自己的建议，“能阻碍鬼魂行动的能力比较少见，但成长的过程也相对缓慢。在以后的站点中，你可能要多分析，挖出鬼故事内涵的逻辑，找出应对之法——这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明白。” “唔，你刚才问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来着？” 听刘柠又重复一遍后，乐正枫又往杯子里倒了点红酒，“列车确实是休息场所。它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每天早晨六点，会发布今天一整天的站点信息，包括是什么类型的鬼故事，参与人员都有谁。虽然情报不多，但足以提前做些准备。” “哦对，忘记说了，目前列车上有三个人，有一个在站点还没回来，另一个么……” 她迅速站起身，丢下一句“稍等”，迅速向前车厢跑去。 大约五分钟，她拽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走过来，“这位是於烟，每天有一大半时间都在睡觉。能力是一头多功能的‘鬼发’。” 随着她毫不怜惜地把人丢到沙发上，刘柠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丹凤眼还微微有些迷离，却带有几分天然的媚意。挺直的鼻梁下，水润的双唇微微闭合，忽然，她伸出粉嫩的小舌极具诱惑性的舔了一下唇角。 “好久没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妹妹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揪下一根头发，轻飘飘地扔在地上。 “不好！”乐正枫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将刘柠往后一拉。 与此同时，那根乌黑的头发化作一只漆黑的巨蟒，发出响亮的“嘶嘶”声。下一秒，它又化作黑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你下次总该提前打个招呼吧！”乐正枫长舒一口气，不禁蹙眉，“还好只是巨蟒，如果引出来鬼魂真身，你是想让新人交代在这里吗？” “谁让你刚才叫醒人家的方式那么粗鲁。” 於烟掩嘴打了个哈欠，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依旧是没精打采的模样，“可以回屋了吗？” 乐正枫没搭理她，扭头向刘柠介绍道，“如你刚才所见，她头上植了五只鬼的头发，有五种不同的效果。但反噬也很厉害，每拔下来一根，就相当于唤醒一只沉睡的鬼，这也是她为什么天天都在半睡半醒的状态——脑子里有五种声音，很容易失眠。” “还有，每次的能力都是随机的，比如刚刚的黑蟒，就是那五类中较弱的一个。” 刘柠点点头，表示明白，“嗯，你之前说，还有一个人，她是什么能力？” “她啊，……”乐正枫稍稍有些迟疑，似乎在想该怎么组织语言。 “简单来说，她有个共用心脏的女鬼情人。”於烟闭着眼睛，唇角微勾，“有凄美爱情故事那味了，嗯？” 不知为何，她的口吻中溢出赤.裸裸的讽刺。 “有必要这样说吗？许玲她也是被入梦公司算计了。”乐正枫一脸的不赞同，“虽然她只经历过两个站点，但潜力很大，以后还有许多合作的机会。” “合作？呵，我只是觉得在鬼故事里还谈感情，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可有些人确实需要情感支撑，才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活下去。很多时候，有为之守护的东西是件幸事。” “那还真是蠢透了——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上，是嫌命长吗？” 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乐正枫微微蹙眉，没有接话。 轻笑一声，於烟站起身，路过她时突然凑至耳边，挑逗似的舔了一下她的耳垂，“今晚来找我？亲爱的床伴。” 说罢，不等对方回答，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走廊。 乐正枫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很快又被她不动声色地隐藏起来，勉强扯回原题，“有关第四个人，如果你明天没有站点任务，应该可以见到。” “好。” 刘柠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到心上，倒是又想起一事，“应该还有其它列车吧？” “对，很多。我们这辆是444号。” “是按照性别分的吗？”毕竟，目前四个人都是女性，也难怪她会这么认为。 “分配的规则我也不清楚。不过，”乐正枫瞥她一眼，认真地问，“你会觉得，在鬼故事中，男的更容易生存下来么？” “当然不。相反，我会觉得，丢掉那些男权社会设置的条条框框的女人会更有优势。不去装柔弱，不用那些繁琐、会耽误逃跑的装饰品，比如高跟鞋。多锻炼身体，让自己强壮起来，加上缜密冷静的头脑，足以胜过大部分只知道用蛮力解决问题的男人。” “没错。哪怕在恐怖世界中，女人也不会处在‘被人保护’的地位。”乐正枫伸出手，唇边的笑容多了分兴趣，“欢迎你登上这辆列车。” 刘柠也伸出手，与她紧紧相握。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担心对方以为自己“打拳”呢。 不管怎样，登上这辆列车，她只有接受命运，努力活到终点。听上去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在刘柠看来，有挑战性才更有意思。 她还要探究，“鬼”到底是什么物质呢。一百个鬼故事，应该够她弄明白吧？ ‎ 第10章 站点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 刘柠在自己的那节车厢醒来。她伸手按掉闹钟，环视了一圈周围略显朴素的装饰，心中再次涌上不可思议的情绪。 在车厢里，她可以按自己的心意随便布置，只需要提前在脑海中想一下，需要什么应有尽有。 但是，列车内无法出现活物，这条隐藏规定是乐正枫昨天特意叮嘱她的。 她好奇地询问过对方，从哪里知道这么多规则。 “我登上列车的时候，也有几个人给我耐心解释。现在我也不过是把那些前人摸索出来的东西复述一遍罢了。” 说这话时，乐正枫那双狐狸般的眸子难免闪烁黯然，“现在，她们都不在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要麻烦你接下讲解的重任。” 刘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比起说“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这种假大空的话，有时沉默反而更好。 毕竟，谁都无法打包票自己一定可以活着回来。 ……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来到外面走廊，看向漆黑的屏幕。 “今日到达站点”六个字像被血洗过，阴暗而又充斥着猩红。 还有十分钟。 刘柠搬了个凳子坐到旁边，大脑开始漫无目的放空。这是她平静情绪的一种方式，想些让自己高兴的，总好过一直沉浸在绝望当中。 冷不防，她觉得肩膀上搭了一只手，紧接着一具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 “早啊，小朋友。” 於烟很快放开她，打着哈欠坐到一旁。她的睡裙很短，坐下来时堪堪到大腿根。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两条修长的腿随意交叠着。 “新人的前两个站点都会比较简单，完全不用担心。”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有几分令人失神的魅惑，“当然，也会有其它列车上的人到达相同站点，与你一同进行‘任务’。如果趁机将他们留在那里，可谓再好不过了……” “其他人？” “对，今后的站点都是如此。而且，根据鬼魂杀人定律，一旦有人死了，会有相当长一段‘安全时限’。” 后面的话她没有明说，但刘柠一下子明白其中含义。牺牲其他人换取生机，听上去很残忍，可如果真被逼到那一步，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就在她想要再问一些细节时，眼前的屏幕骤然一亮——六点了！ 【7：10，停靠站：都市怪谈之雨伞（系列1/9）】 【下车人员：卓涵亮（39号列车）、严波（102号列车）、司兰偌（258号列车）、刘柠（444号列车）】 【站点简介：无】 屏幕上，只孤零零浮现着这一条信息。 “新人刚开始会接连经历几个站点，到后来时间间隔会越来越长。” 於烟淡淡解释了一句，看向屏幕，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没有任何站点简介，还真少见啊。” “站点简介一般会写什么？” “有关这个鬼故事的线索，帮助我们更快的找到生路。” “这样啊。”刘柠再次将目光聚集到那个“无”字上，分析道，“什么都没有写，会不会因为太简单？抑或是写上去后能直接发现生路？” 闻言，於烟诧异地看她一眼，“很有可能。” 换做其他人，听到没有提示，多半呈沮丧的情绪，很少有人会像她一样反其道而行之。 有心想再试探一下，於烟随口道，“有思路吗？” 刘柠思索片刻，点了下头，“都市背景，有用的信息只有‘雨伞’这两个字。而这个东西人人都至少备一把，属于刚需。那么故事中，肯定会出现下雨天，也就是鬼魂出没的时候。” 她停顿片刻，“而我们四个参与者，每人都至少有一把雨伞，这个设定想必是没有异议的。可如果有太阳伞、晴雨两用伞混在其中，会不会作为干扰项？” 目前什么信息都没有，只能依靠猜测。她有想过，如果一开始就让他们去买伞，不小心拿错，或者故意避开雨伞不拿，会不会直接触发杀机？ “假设在整个故事当中，故意避开使用雨伞，会怎么样？”她进一步问道。 “故意避开这一点不现实。”於烟没料到对方能提出“干扰项”这个大胆的想法。仅仅看到雨伞这两个字，就能考虑到这一层，确实不错。 她的态度不由得认真几分，“换句话说，雨伞也是施加给鬼魂的限制。按照以往的经验，绕开一个鬼，会有更可怕的鬼出现，生还的几率很小。” “原来如此。”刘柠不禁想到自己在床帘那个鬼故事中，最后面临两只鬼的局面。差一点，她就要死在其中。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我先正常使用雨伞，并在暗中搜集情报，找出生路？”她总结道。 “对。只要不出纰漏，不用担心鬼魂第一个找上你。”於烟眨了眨眼睛，唇边泛出一丝冷笑，“还有另外三只小白鼠呢。” 刘柠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忽然想到一个比喻，两个人逃命时，只要跑的比对方快，就很有可能活下来。在鬼故事中也是同样的道理，没有同伴，只有竞争对手。 “等你经历过两站后，可能会去到大一些的站点。那时，每辆列车可能会派两到三人，也就是说，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於烟捏了捏她的脸，调笑之色一闪而过，“加油哦，小朋友，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说罢，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打着哈欠消失在走廊里。 刘柠则继续盯着屏幕。目前的时间是六点半，她还有四十分钟可以准备。 对了！这个系列是什么意思？她猛然回忆起自己登上列车的那个站牌也标着系列，不过是1/5，而此处是1/9. 她走到屏幕旁，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 果然，是触屏式。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般，“系列”后自动跳出来一行小字： 【如果在本站点表现优异，可获得再次踏入该站点的机会，也就是为鬼故事续集。“1/9”表示该站点最多可发生九件不同的灵异事件，难度层层叠加，祝您有一场愉快的体验！】 “愉快的体验？”刘柠头一次有吐槽的冲动。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续集”上。既然后面有说“不同的灵异事件”，就意味着这回是雨伞，下回可能就是别的物品。但发生在同一个站点，意味着鬼可能是同一波，甚至可能随着进入次数的增加，把之前的鬼也引出来！ 她有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 可难度叠加这个描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词。 此时，时针指向七点。刘柠深吸一口气，向车门走去。 她要做好到站的准备了。 ‎ 第11章 雨伞（1） “吱嘎——”车门缓缓打开，露出一片被白雾笼罩的地带。 刘柠快步下车，确认站牌无误后，向前方走去。 很快，翻滚的白色雾气将她的身影吞没。 …… 刘柠半眯着眼坐在公交车上，脑海中迅速消化着突然涌入的大量信息。或是因为她的记忆被清除的干干净净，接受起这个“新身份”来一点都不费力。 她与卓涵亮、严波、司兰偌是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大家毕业在即，共同找了一家学校推荐的实习单位，打算先积攒点工作经验。 今天，是实习的第一天。 想到这，她忽然被公交车上的时间吸引注意力，现在是7：10，正好是列车停靠站点的那一刻。而八点整，就是去找负责人报道的时间。 “难怪，到停靠站会这么早。”她心中一动。如果列车停靠的时间与故事中无缝对接，那她是不是可以根据时间点，提前推测出来一些东西？ 如果在早上，大概率要上班或上学，较为日常。如果是傍晚或者凌晨，可能一上来就会面临某种灵异现象，或是一些特殊的“规定”。 稍稍收起心思，刘柠打量起公交车上的人来。 前排正低头打王者的运动青年是卓涵亮，此时完全没有身在恐怖故事中的氛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猪队友。坐在他后侧一身正装的斯文青年是严波，他一边低头翻找着公文包，时常要推一下眼镜，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 在她身旁，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娃娃脸女生，一直呆呆的注视着窗外，似乎并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扮演的角色。 随着公交车慢慢往郊外开去，景色渐渐荒芜，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们四个。 “什么破公司啊，居然在这么远的地方？！”卓涵亮抬头环视一圈，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我问过王经理，这里只是一个分部，日常工作围绕附近的几座山进行。如果实习期表现得好，日后有获得总部offer的可能。”严波补充道，“别忘了咱们的专业，这家公司是与地质勘测最对口的。” “行行行，你提议来的，当我没说。” 此时，就显示出来入梦公司灌输记忆的高明之处。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段这样的人生般，好多话自然而然地就从嘴里说出来了。明明他们四人才第一次见面，但却像真的认识四年一样。 “你还好吗？”刘柠瞟了一眼司兰偌，后者的表情近乎死水，让人觉得不太对劲。 “我只是……有点晕车。” “晕车啊？我带了晕车药。”卓涵亮积极的在包里一通乱翻。可他没有规整东西的习惯，不等他找到，公交车猛地一个急刹车，广播响起，终点站到了。 “先下车吧。” 刘柠帮忙把人扶下去。好在，这里虽是郊外，公交站牌旁边照例建了几个长凳，她让司兰偌在上面休息。 至于是真的晕车，还是被恐惧吓到，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但凡经历过一个鬼故事，多少有几把刷子，不可能全凭运气躲过鬼。她甚至多留了一个心眼，对方有没有可能故意示弱，目的在于为自己留一层保护色呢？ “现在七点半，我们最好赶在八点前到。” 严波时不时低头看表，语气若有所指，“不然，上班第一天迟到，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啊。” “昨天才查过地图，离这很近，走过去要不了几分钟。” “我只是担心天气。听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 “暴雨？你抬头，这天空，这太阳，晴空万里，一朵乌云都没有，雨点还能从十万八千里飘来不成？”卓涵亮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严波刚想张口反驳，一旁静静坐着的司兰偌忽然站起身，“我好多了，赶紧去单位吧，省得再耽误大家时间。” “没关系，现在还早。”刘柠余光注意到她脸色仍有些惨白，好歹比车上的时候正常许多。 她拿出手机开始导航，顺便叫住斗嘴的两人，“你们不走吗？再磨蹭一会，真要迟到了。” 话音未落，一声惊雷从天边划过。 紧接着，出现了极具戏剧性的一幕：豆大的雨点从空中落下，几秒钟，从淅淅沥沥到倾盆大雨，不过几个呼吸的瞬间。 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变得模糊不清，雨幕中夹杂着乳白色的雾气，像一口冒水的大蒸锅，让人不由得开始怀疑眼前的景象是否只是一场幻觉。 “开玩笑吧？”卓涵亮不信邪的探出头，没两秒又缩回来，连连打喷嚏，“好冷！” “怎么回事……真的好冷！”没几秒钟，他浑身开始冒冷汗，整个人宛如脱水一般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目睹这样诡异的景象，没人打算像他一样冒冒失失地亲身体验一番雨点的滋味。 “这雨有问题。”严波扶了下眼镜，笃定地说。 “你们谁带伞了？”刘柠突然道。 她之前在公交车上就随身检查过包里，除了可能会用到的资料，充电器等日常用品也带在身上，独独没有雨伞。 联想到这个停靠站的名称，她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看看……糟了，居然没有。” “我也没带。” 四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带伞。而附近荒郊很少有行人经过。就算有人，看这么大雨，早找地方避雨去了。 “那我们怎么去单位？这边太偏了，一辆车都没，打车软件要等半小时。难道跑着去？这雨有点邪门，尽量不接触为好。”刘柠指出现实问题，“况且，现在已经七点四十刚过，还剩不到二十分钟。” 严波看向新买的手表，又看看雨水，神情明显有几分犹豫。 “别、别去。”卓涵亮好不容易从刚才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心有余悸地瞪着眼睛，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谁有水？好渴。” “给。”刘柠从包里掏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时，近距离的观察了他的脸色。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他四周冒出薄薄的一层水渍，大量的脱水使得皮肤出现深浅不一的皱纹。 ——这雨真有如此大的威力？ 她隐隐觉得，这更像是一个下马威，来自鬼魂的警告。 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现在的线索实在太少，她无法推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正在她陷入思索中时，忽然听到司兰偌轻声说了一句： “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家便利店？我们进去买把伞吧。”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注意到，站牌旁边有一家红色的招牌，在大雨中微微有些扭曲。依稀可以从侧面看见“便利店”三个大字。 刚才有这家店吗？刘柠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完全没有头绪。如果有见到，她应该有所印象才对。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面上不显，心中暗暗提高警惕。 但眼下，显然没有别的选择。她推了下眼镜，抬高声音，“我们跑过去看看。” 奇怪的是，这家店似乎紧紧挨在站牌旁边。如果动作快的话，甚至不用淋到雨。 就像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样。 迅速冲到店内，还未喘口气，刘柠的目光就落到门口最显眼的架子上—— 四把漆黑的雨伞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似在恭候他们的到来。 “正好有四把啊。”不知谁嘀咕了一句，很快淹没在外面喧嚣的雨声中。 ‎ 第12章 雨伞（2） 刘柠没有将目光一直停留在伞上，而是抬脚往店内走去。 货架上摆放的东西也很奇怪，看着就有种皱巴巴的感觉，仿佛很久没人打理了。许多零食在她小学时就渐渐绝版，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 她没走远，余光看到桌子前严波正扯着湿透的领带，冲店主大声说着什么： “老板，还有别的伞吗？” “……” “我是说，有没有别的伞，不是门口这样的？！” “……” 半晌，见对方都没有反应，不光他，卓涵亮也有些着急，一拍桌子吼道，“你这人，哑巴了吗？耳朵不好使，还来做什么生意啊！” 耳朵听不见？ 刘柠快步走过去，看向桌子后面的人。他耷拉着脑袋，似乎还没从睡梦中醒来。一条条深壑的皱纹攀附在脸上，随着呼吸上下抖动，好像蜈蚣的身躯，看着有几分说不出的瘆人。 他的手边，还握着一副摔坏了的助听器。 “别吼了，他可能听不到。”她瞟了暴跳如雷的卓涵亮，觉得对方是借着大吼来排解看到黑伞时的恐惧。 随后，她把手伸向助听器，并张大口型做出一系列唇语，让对方明白她是想帮忙把助听器给他戴上。 然而，店主的手握的更紧了，好像完全不领情。 一瞬间，刘柠觉得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的思绪从这里飘远，开始好奇这样的店主是怎么把便利店经营下去的？ 郊区的治安情况相当差，新闻经常报道有抢劫案发生。而店内她刚刚也看过，没有其他售货员。在这种情况下，耳朵不好使的老板还泰然自若，像个木头人一样，完全没有一点招揽生意的举动，本身就有些不同寻常。 没等她思考清楚，卓涵亮就急吼吼地拿起一把伞，“不管了，先到公司，然后把这把伞扔掉！” 对于这个停靠站以“雨伞”命名，他们多少都有些畏惧。加上如此巧合，更让人心生疑窦。 然而，就在他拿起伞的那一刻，店主忽然张大嘴巴，脸上的青筋似活了一般抖动着，“它……它来了……” “它跟着你们，回来了……” 他双目圆瞪，似是看到某种恐怖的东西。浑浊的声音愈发嘶哑，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透着说不出的压抑。 闻言，严波面上故作镇定的伪装顿时支离破碎，后退一步，将架子撞得咯吱响。一言不发的司兰偌依旧没有说话，但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刘柠倒还好，眼前的是个人，又不是鬼，没什么可害怕的。 她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老板，你说的‘它’是什么？可否说的详细一点？” 老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当她不存在似的，嘴里一个劲地喃喃“逃不掉的”。 见问不出来什么，刘柠拿起一把伞，从口袋里摸出钞票放到他面前。这里没有二维码，只能用现金支付。 “你怎么敢买啊？这上面有、有……”严波擦去额上的汗，强忍着没说出“鬼”字。 他的能力只是普通，甚至有些不起眼，可以模糊自己的气息，让鬼魂无法定位。所以一想到要把伞拿在手中，等于把自己暴露给对方，岂不让他方寸大乱？ 一时间，他居然产生了随便找个纸板顶着跑到单位的冲动。 “你想淋雨么？”刘柠推开便利店的门，平静地丢下一句话，“时间不多了，再拖下去，今天肯定要迟到。” 见她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其余两人各拿起一把伞，付钱后迅速跑了出去。 就在他们走出店门的一刻，暴雨倾盆而下，弥漫起的雾气将此处吞没。 霎时间，这块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一条巨大的排水沟。 …… “今天下这么大雨，本来还想跟你们说，改天再来呢。”王经理是个看上去很圆滑的胖子，嘴角总是带笑，乐呵呵的，“你们都实习一周了，知道我这里的规矩，一切随意就好。” “……其实啊，你们来这边，是大材小用了。”他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上周那个勘测的任务完成的很不错，不愧是我哥们的得意门生——” “等等，你说我们已经实习一周了？”卓涵亮率先打断他的话，脸色惊骇。 其他几人面上的表情也不太对劲。 “是啊，”王经理表情更为惊奇，“昨天晚上才把测绘图交给我，我还请你们吃了个饭，不记得了？” “可——”卓涵亮还想辩驳什么，却被刘柠拉住，微微摇了摇头。 入梦公司不可能在记忆上面产生纰漏。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之前一周的记忆里，存在“某种东西”。 “抱歉，王经理，小卓可能是睡糊涂了。”严波也反应过来，赶忙接上。 “行，那我给你们布置新的任务。材料都放在桌上了，呆会自己看，整理一下，小地方没那么多事。” “好。” 待王经理走后，卓涵亮皱紧眉头，低声道，“我记得清清楚楚，今天分明是实习的第一天！关于这公司，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嘘，我们都知道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你不要直接吼出来啊，万一被当作神经病怎么办？” “可是……” “你们，有没有觉得渴？”司兰偌轻声道。她的声音不大，却一下子令争吵的场面安静下来。 一说才发现，每个人都有一种脱水的感觉，头晕晕的，站都站不稳。 刘柠连忙用伞尖支撑住地面，勉强站稳身子。视线下移，她看到了无法解释的一幕： ——他们手中的伞，居然还是干的！上面诡异的一滴水珠都没有，与从便利店拿回来时一模一样。 与之相对，每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漉漉，还散发着刻骨的凉意。一呼一吸间，都有大把大把的水珠往外渗出，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脱水。 “嘀嗒、嘀嗒。” 随着响亮的水滴声，所有人似有所感般，纷纷朝地上看去：水流蜿蜒的从地板缝隙中流过，在静默中不紧不慢地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数字，四。 四与“死”同音。 “这是什么意思？”司兰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没有人回答她。大家都沉浸在莫名的恐惧当中。 …… 工作闲暇之余，刘柠开始翻起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如果她一周前来过，肯定有加公司里其他人的微信。 果然，除了王经理，还有几个头像是全然陌生的。她注意到，与一个叫“邹婷”的人聊了许多。 两天前，她问对方附近有没有好玩的。 “好玩的啊……我想想。” 邹婷考虑的时间有些久，五分钟后才发来消息，“这里就是山多。如果你喜欢爬山的话，那可找到好地方了。其它的，嗯，还没有开发起来，荒凉的很，电影院都只有一家。” “爬山么。” “对啊。但是爬山时，我给你提个醒。最中央那座荒山，如果没有当地人带领，最好不要去。”邹婷发来一块模糊的山头，再次强调，“哪怕你们人多，也千万不要去。” “这又是为什么？” 大部分山体看不清楚，像是被雾气吞噬一般，只剩下若隐若现的残影。越是这样，越带有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的神秘感。 “山上地势太过复杂，只要爬到一半以上，就不容易回来了。往年有好多不信邪的游客，偷偷上山，但再也没下来过。传说……雨天山上闹鬼。” “啊？不可能吧。”刘柠看到自己连发了几个惊讶的表情包，语气中满是怀疑。 莫非，他们丢失记忆的原因，是因为偷偷去山上的缘故？抱着这种疑惑，她继续向下看去。 “总之，如果你有同伴要去，千万劝住了。”邹婷明显有些欲言又止，“以后有机会我再详细跟你讲。关于这座山，当地可有不下十个恐怖传说呢，别把你吓得晚上睡不着。” “那倒不至于。师姐哪天有空，可得好好给我讲讲啊，我可好奇的很。” “没问题。” 自此，聊天也结束了。刘柠继续翻了翻其他人的消息，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讯息。她默默记下邹婷这个名字，虽说对方一直在强调“不要去”，可字里行间又透着股故弄玄虚之感，似乎在故意引她去一探究竟。 …… 下班时，天空还有些阴沉，好歹不下雨了。 “我平常有写日记的习惯，发现自上周五，就没有再写过了。”严波打开日历核对时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周六周日两天，我们是在某座山上度过。” “然后被卷入某起事件当中，失去了记忆。”刘柠补上后面的话，言简意赅地提了一下聊天记录的事。 其他两人都有或大或小的发现，线索全是指向那座荒山。 “难道，我们必须再上去一次？”严波的脸色有些难看，握着雨伞的手微微颤抖，“还有这伞，早上那个‘四’又是什么？” “也许是死亡倒计时。”刘柠耸耸肩，抬头看了眼天色，“多说无益。趁着没下雨，不如先回员工宿舍再做进一步打算？除非你们还想再体验一遍脱水。” 闻言，几人立刻加快了脚步。 …… ‎ 第13章 雨伞（3） 回到员工宿舍时，刘柠顺手将手中的黑伞挂在伞架上。她注意了下四周，行李箱、衣服都好端端的摆着，加上一些生活痕迹，确实像住了一周的样子。 “你吃饭没？我点了两份凉皮，呆会一起吃吧。”刘柠招呼道。 “嗯好。” 司兰偌道谢之后，洗了两个碗放到桌边。昏暗的灯光落在她面上，留下浓厚的阴影。 “我记得你以前不晕车。”刘柠撕开外卖袋，咬了一口肉夹馍，随意地开口。 “今天……有点奇怪，突然有种心悸的感觉。” 司兰偌的话比起早上多了不少，神情也更为放松，“也可能是乡村的路太颠簸，不太适应。” “嗯，那晚上早点睡，好好休息。”刘柠理解的点点头，继续吃东西。 “晚上你想在附近逛逛吗？” 司兰偌停顿片刻，补充道，“我看过天气预报说，今天应该不会再下雨了。” 言下之意，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找“线索”。 “天气预报准的话，早上我们也不会被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刘柠也不与她兜圈子，直白地问，“你有头绪吗？” “没有。” “我想出去找一下白天的便利店。” 说罢，刘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她做出决断。什么都不做显然是在等死，虽说有“荒山”这条线索，可傍晚危险系数极高，稍有不慎就是去送人头。相比较而言，便利店是一条稳妥的切入点。 司兰偌思索的时间似乎有点久。终于，她低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 与此同时，另一边。 “真要把伞丢了？”严波望着垃圾桶里的两把黑伞，神情不无犹豫。 “喂，这个时候还婆婆妈妈什么啊！这伞很明显有诅咒啊，一把正常的伞会在暴雨中不被淋失？再拿一会，说不定有鬼蹦出来。” 卓涵亮一个眼神也没给垃圾桶，径直转身离开，“行了，呆会买两把新伞，真晦气。” “行吧。”严波又不放心地看了伞面一眼，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冻得他一哆嗦。四周静悄悄的，有种瘆人的气氛，他不敢在此多做停留，迅速向卓涵亮离开的方向追去。 然而，风却渐渐大起来。 干燥的空气里，冒出些许雨滴来。很快，雨声渐小，此处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无人。 假如有人经过，会吃惊的发现一排滴着水的脚印正不断向前，走走停停，目标俨然是卓涵亮他们离开的方向！ 而桶内，两把漆黑的雨伞消失的无影无踪。 火锅店内。 “老板，来两瓶啤酒！” 卓涵亮将杯子往桌面上重重一磕，“今天咱哥俩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明天还有早班——”严波后半句话被他推来的杯子堵住了。记忆中，他与对方是关系很铁的兄弟，身体上的反应比脑子还快几分。等他意识过来时，已经将酒一饮而尽。 “这样才对嘛。都说酒能壮胆，咱们放开喝，管他什么牛鬼蛇神，都不在话下。” 卓涵亮嘿嘿一笑，接着倒酒。他虽然个性冲动，但并不傻。扔掉伞算是一步险棋，若是触犯了规则，想必今晚鬼就会现身。 而他记忆里，严波的酒量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是一杯倒。如果他先一步把对方灌醉，遇上鬼时，还可以利用他来拖延时间。况且，他特意选了一家生意最火爆的火锅店，公共场所，想必鬼也不敢肆无忌惮的现身。 此时，严波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小算盘。或者说，他的脑子被酒精麻痹了半边，开始变得迟缓。 “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哎，你说这个雨伞到底有什么玄机啊，难道上面还能长出鬼不成？” “谁知道呢。” 卓涵亮耸耸肩，不动声色地套对方的话，“你的能力是什么？” “没什么特殊的，可以让鬼魂不注意我。”严波完全喝高了，口无遮拦地指着他的鼻子道，“打个比方，咱们两个人同时被鬼追杀，百分之八十死的是你，哈哈……” “看来你很自信啊。” 卓涵亮冷笑一声，不再言语，低头往锅里下肉。他的能力是危险预警，在鬼魂攻击的前两秒可以产生预感。在第一个站点中，他就是靠着这项能力与好运气才苟延残喘下来。 “对，我这能力虽然看上去没用，关键时刻却可以保命。”严波酒气上头，熏得满脸通红。他还要再吹几句时，几个保洁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两位先生，打扰一下。这边积水有点多，我们会尽快打扫，不影响您用餐。” 卓涵亮低头一看，只见脚下不知何时漫上一层薄薄的积水，连鞋子都淹没了小半边！同时，喉咙再次产生干渴的错觉。 “怎么会有水？！”联想到早上的经历，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对，我们饭店的水管没接到这里。”经理也过来了，蹙眉道，“真奇怪啊，跟下暴雨漏水似的。” 这无心的一句话让严波酒醒大半。 “结、结账！现在就走。”他慌慌张张起身，舌头还有些不利索。 “这位客人，不是我们店的问题……”经理还想解释什么，却被他打断，情绪激动地说： “不，你根本就不明白！” 严波管不了那么多，匆匆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压在桌上，快步朝门口走去。 天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来，外面黑漆漆的，门口的灯光衬得台阶雪白。他无意间的一瞥，让他目眦俱裂：外面的台阶上，俨然有一排排小巧的脚印，透着漆黑的水光。 似乎刚留下没几分钟。 寒风吹过，他的酒全醒了。当下也无暇招呼卓涵亮，快步向着夜幕中冲去。背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客人，您看——”经理依旧陪着笑脸。虽说对刚才严波夺门而出的行为大感疑惑，但目前最要紧的，是安抚住对方，免得对口碑造成损失。 加上他这一闹腾动静不小，几桌人已经抬头向这边看来。 “他刚刚有点急事先走了。”卓涵亮没看出有哪里不对，心中暗骂对方的胆小。余光扫见一桌没动的菜，眼珠一转，忽然大摇大摆地坐下来，“服务员，再加一瓶啤酒。” “好的。” 或是亮堂的大厅给了他信心，觉得这么多人，鬼不可能堂而皇之的现身。再说了，就算突然出现，他有危险预警这个能力，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心中莫名安定几分，他开始大快朵颐。 “这一顿几百块啊，怎么着也要吃够本再走。” 嘴里被塞得满满的，他刚要把剩下的半盘羊肉倒进锅里，忽然听到锅底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 气泡的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剐蹭声，像是有某种东西从锅底慢慢浮上来。 与此同时，白色的蒸气被晕染成黑色，发出刺鼻的腥臭味。连带着清汤也变得跟泥浆一样浑浊。 卓涵亮被蒸气熏得眼睛疼。他站起身来，想看清楚锅里的是什么东西。 最先出现的是一只乌黑的小手。 随后，一个小男孩的脑袋冒了出来。他的身上还不断冒出古怪的液体，比泥巴还脏，混着草根和鱼腥味。很快漫过锅沿，流了一桌子，还在进一步向四周淌去。 腐烂的味道萦绕在鼻间，久久不散。卓涵亮感到胃里一阵翻涌，差点要吐出来。 诡异的是，他除了感到恶心，并没有任何战栗的感觉。危险预警也没有，仿佛这只是毫无威胁的幻象。 “先生，您的伞掉了。” 一个服务员从他身旁经过时，从地上捡起一把伞，小心翼翼地放到他身旁。 ……伞？ 熟悉的黑色伞面映入眼帘。与之前不同的是，上面滴滴答答的不再是水，而是鲜红的血液。 一瞬间，恐惧的感觉从他心中炸裂开来。 那不是一把伞，而是半张开的骨爪！ 同时，他终于看清了那个男孩的脸。 那张脸…… 他一定在哪见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他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脑子因超负荷运转而变得疼痛。他忘记了什么，到底忘记了什么啊！ 如果不想起来的话，他真的有可能会死！ “嘻嘻……”小男孩阴阴一笑，忽然从锅中跳下，化作一滩水涂在阴森的白骨上。霎时间，骨手仿佛抓住了猎物，慢慢合拢，又变成平平无奇的黑伞。 卓涵亮大叫一声，想把这古怪的伞扔掉，但伞柄像挂在他手上般，无论怎么甩，都粘在上面。 如果此时他有点理智，应该可以看到一只漆黑的小手紧紧地拉住了他。 手指贴着手指，仿佛附骨之疽。 …… ‎ 第14章 雨伞（4） “便利店果然没有了。” 刘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满是积水的排水沟，同时用手电筒照射四周。 “你在找什么？”司兰偌紧紧跟在她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以防有东西跟上来。 “你在想什么？”刘柠反问道。 “我只是觉得，如果今天没有拿那把黑伞，是不是就不会——” “不可能。”刘柠语气平淡的打断道，“每一个站点都不会轻松。一味的躲避，只会加速死亡。” 被她意味深长的一瞥，司兰偌只觉得心中一跳，竟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她试探道。 “比如，知道你今天早上晕车是装的？” 她随口这么一说，却让司兰偌面露惊容。 “别紧张，我甚至还考虑到最糟的一种情况：你被鬼掉包了。”刘柠自顾自地说，“如果不是大家集体等你，那场雨怎么会如此巧合，还有便利店，仿佛事先安排好一样。加上回去后你的反应，有些刻意和不自然，才让我起疑心的。” “我当时确实很害怕。列车上有个前辈告诉我，多做一点大胆的尝试，也许会发现生路。” “于是，你想装病来逃避实习？”刘柠接上后半句话。 “不！……好吧，其实也差不多。” 司兰偌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承认道，“但在看到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时，我后悔了。” “呵，好在你没有继续装到底，不然我们可能都被你连累，怎么死都不知道。”刘柠调整一下镜框的位置，继续道，“逃避的念头只会加速鬼魂上门的速度。你越是抗拒，它们就越没有耐心。唯一能做的，就是全身心投入，将这场游戏玩下去。” 说这话时，她眸子里闪动着令人动容的坚定。 “我明白了。”司兰偌好半天才移开目光，片刻沉默后，下定决心张口，“我的能力有些特殊，可以缝制出‘替身娃娃’，抵御一次鬼物的攻击。但缺陷是，目前每个站点只能制作两个。” “怪不得你会想要暂避锋芒。”这确实是上佳的保命能力。假以时日，等于有源源不断的命数。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司兰偌抬眼看向她。多出一条命，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是天大的诱惑，可面对身边这个少女，她反而有些不确定。 对方自始至终，都给她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闻言，刘柠不答，而是将手电筒的光线偏了偏，照向一处黑黝黝的指示牌，“找到了！果然隐藏着上山的入口。” “合作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谈。”得到想要的情报后，她不多做停留，示意对方跟自己一起迅速离开。 然而，在她们走后没多久，漆黑的树林里忽然刮来一阵狂风，指示牌被吹的东倒西歪。最后，发出一声无力的哀鸣，竟被连根拔起，吹得无影无踪。 …… 第二天。 “哎哟，你们年轻人一个个的，怎么总是熬夜，精神这么差。”王经理背着手，像只骄傲的公鸡走来走去，“今天就要开始接活了，都给我瞪大眼睛盯紧，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他猛地一个转身，不小心撞到提着水桶的保洁阿姨，水哗哗洒了一地。 “嘀嗒、嘀嗒。”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 不同的是，这回水流摆出的造型，不再是“四”，而是一个张牙舞爪的“三”。 死亡倒计时？一瞬间，这个念头浮现在每个人心中。 “……拿上工具，去山脚下测绘，我要精确的原始数据，可别犯上一次的错误了啊。”王经理嫌弃的看了一眼被水打湿的皮鞋，挥挥手道。 动身时，天空又飘起小雨。 四人心思各异地坐在车上，没人主动开口。 刘柠重点将目光投向前排的卓涵亮和严波。隔着不远，她能闻到轻微的酒味，显然两人昨晚喝的不少。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两人的态度。先前胆大的卓涵亮犹如惊弓之鸟，时不时朝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望上一眼，仿佛里面有鬼魂索命一般。 能让他如此害怕的，只能是那把雨伞。刘柠记起，昨天他是第一个拿走雨伞的人。难道，鬼魂第一个找上的人是他？ 她又将目光移向严波。后者倒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他攥在手里的伞换成了新买的深蓝色，没有携带那把黑色的伞。 想必，呆会有好戏看了。换伞后，会不会被视作违反规则呢？ 刘柠推了推眼镜，耐心等待汽车开到山脚下。脑海里，她回想着王经理刚才的最后一句话。“犯上一次的错误”，指的是什么？ 此时，雨点已有加大的趋势。 “这么点雨，不需要打伞吧！”卓涵亮哆嗦着走下去，把帽子裹在头上。片刻后，见无事发生，不自觉长舒一口气。 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严波。 “老卓，要不你跟我合打一把？”他撑开深蓝色的伞面，举在头顶。 卓涵亮正有些意动，忽然瞥见公文包里若隐若现的伞柄，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不了，我带的有伞，这点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话音未落，刘柠两人也随后下车，陆陆续续把工具都搬了出来。 “我们需要先找地方避雨，工具不能进水。最好的办法是，等天气正常，再来勘测。” “我同意。”司兰偌赶忙附和。这是她昨天与刘柠达成的共识，要想在这个鬼故事中活下去，她需要这个拥有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冷静女孩的帮助。 她不怕对方耍手段，因为她手上还握有两个人偶，相当于两条命，没那么容易死。 “轰隆！”天空突兀划过一道惊雷。 像是一个信号般，浓厚的雾气在山脚蔓延开来，夹杂在雨幕之中，像极了影视剧中的唯美场景。但此刻没人有闲心去欣赏，反倒产生浓浓的危机感。 走在最后的严波忽然惊叫一声，“我的伞——” 伞骨发出清脆的“咯嘣”声，竟弯折下来。伞布犹如一层糊烂的纸，软趴趴地附在上面。他感觉不对想要将伞扔掉时，伞骨像捕兽夹合拢般，猛地往里一夹！ “唔……”严波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他的整个头都被牢牢地锁在伞骨间，冰凉的触感像极了死神挥舞的镰刀，架在他脖子上。难道，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慌乱间，脑子整个死机，无尽的恐惧如潮水将他吞没。 这时，他听到一声尖叫，似乎从不远处传来。怎么回事？他不安地想，为什么他们不上来帮忙？恐慌的情绪几欲将他逼疯。 刘柠等人看到的是另一幅更为直观的画面。 伞像包西瓜一样将严波的脑袋包进去。在他头顶，伞的尖端处则不知不觉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小男孩。他咯咯笑着，挥舞着手指，像拆礼物般把伞骨掰开。 下一秒，他突然失去了耐心，张嘴就咬。 他的喉咙里黑漆漆的，还冒着咕嘟咕嘟的沸水。 ‎ 第15章 雨伞（5） “喂！你们几个！”手电筒的强光驱散了朦胧的雨幕，带有几分令人触目惊心的惨白。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大步走来，他披着军大衣，身材臃肿行动却丝毫不慢。他似有所感般，猛地将手电筒甩向严波。 光线下，俨然是令所有人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的头上开了一个口子，正源源不断的往外冒水。漆黑、粘稠、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水如喷泉般涌出，竟一下子盖过了铺天盖地的雨水。 “我、我这是怎么了？”严波无力的挥舞着手，声音带有几分惊吓过度的哭腔，“好像有什么东西……钻、钻进来了！” 然而，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在下一秒，他的皮肤像瘪掉的气球一样，干巴巴地瘫在地上，仿佛干枯了千年的老树皮。 一米八个头的男人，眨眼间变成了一张几毫米薄的人皮！这变化过于诡异，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因为恐惧而僵在原地。 “快跑！”刘柠转过身，狠狠推了一把络腮胡子，“带路，快！” 后者如梦初醒，慌忙举起手电筒，亮晃晃的光芒驱散了几分恐惧，连带着前面的场景也渐渐浮现在视野中。 一栋破旧的小木屋。 …… “你们怎么又过来了！”络腮胡子惊魂未定，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还不放心拿柜子抵住门，“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多吗？” “大叔，你先冷静一下。” 刘柠顿了顿，诚恳地说，“我们丢失了一周前的记忆，种种迹象表明，是接近这座荒山才导致的。所以，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失忆？”络腮胡子皱起眉，重重呼出一口气，“那你们应该跑远点，永远都不要想起来！哼，在这座山上发生的，准没好事。” 从接下来的话语中，刘柠了解到，络腮胡子是类似保安的角色，专门阻拦因好奇而想上山一探究竟的游客。 “上周五晚，我同往常一样在附近巡逻。这山天天下雨，不用手电筒啥也看不见。当时，我听到草丛有动静，连忙将手电筒扫过去，一眼看到你们四个兔崽子鬼鬼祟祟往山上爬。” “我大喝一声，刚跑过去，你们中间有人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当时天漆黑一片，说实话，把我也吓着了，一时间竟没有继续追。等我稍稍缓过来时，你们早就跑出手电筒照射的范围，我找了好久都没看见人影，估计是走入哪条小路。” “不是吓唬你们，哪怕是我，也不敢在雨天登上这座山。我在山脚小屋住了有五年，见识过许多肉眼无法解释的现象。而我之所以能平安的活到现在，是因为我从来不深究，也从来不主动踏入山上一步。” “……本来，我以为你们同其他游客一样，会永远的迷失在里面。谁知道，星期天下午，我巡逻时，再次听到了脚步声。”他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我手电筒照过去，却看到了五条影子！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看错。去的时候四个人，回来时就变成了五个！” 三人的面色也是一片肃穆。 “你们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我，都在慌不择路地往前跑，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我隐约能听到你们交谈的声音‘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是真的？’‘那不是个莫须有的传闻吗？’……我没敢直接将手电筒照过去，我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但是，即便如此，第五个影子还是停顿了片刻，我能感觉到它发现我了。它看上去很瘦小，就像一个……小男孩。” 络腮胡子吐出最后一个字时，明显长舒一口气，像是将在心里闷了许久的话说出来般，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与之相对的，是屋内愈发凝重的氛围。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山上整整呆了两天？”刘柠率先提出疑问，“可我听说，这座山上岔道数不胜数，稍不留意就会迷失，我们四个外地人怎么会自己找到路，还安然无恙地下山？” “对，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在山脚住了五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游客在没有本地人指引下走出来，除非——” 除非是“第五个人”的指引。 他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在场的几人都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刚刚严波头上的，不就是个小男孩吗？”卓涵亮梦呓般的呢喃，两眼发直，“还有便利店老板说的那句话，它跟着我们回来了，难道说……” “没办法到便利店去求证。我昨天晚上去过那一次，只有一条空荡荡的排水沟。” 刘柠截住话头，再次看向络腮胡子，“大叔，可以麻烦你再回忆一遍细节吗？这事太过诡异，刚刚我们中的一个已经死于非命。” 说罢，她从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过去。 “唉，行吧，我再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络腮胡子见到钱，目光中明显多了几分热切。立刻起身给他们倒水，然后一屁股坐到对面，苦思冥想起来。 “说起来，有一件事我觉得挺奇怪的……”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你是说，刚刚那个小男孩，让你觉得很熟悉？” 听他这么一说，刘柠忽然想起那个男孩的脸。 异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问题是，她为什么会忘掉呢？ 不只是她，卓涵亮和司兰偌也是，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上次在火锅店，我有见过那个男孩的脸，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卓涵亮急得抓耳挠腮，“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我记不起来的话，会发生、发生非常可怕的事！” “我们现在早就卷入可怕的事当中，想不起来又怎么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柠很快从这种钻牛角尖的状态中脱离，恢复往常的冷静，“有时候遗忘也是一种机体的自我保护。如果小男孩就是那个鬼，与它相关的记忆又能好到哪去？倒不如忘个干净。” “可万一线索就在之中——”卓涵亮还有些不服气。 “说起这个，”刘柠瞟了络腮胡子一眼，“大叔，你为什么跟我们一样，会产生熟悉的感觉？你也失去过记忆么？” “我不知道。” 络腮胡子此时表现得相当茫然，“只是一种本能的直觉，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没有。” “但是，那种战栗的感觉，我很可能经历过。让我想想，到底是什么事……” 他低下头，脸上的肌肉颤动起来，全身心陷入到某种回忆中去。 许久，他才惊骇莫名地看向屋顶，“五年前，对，一定是那时候——可恶，为什么我还是想不起来！” 刘柠重重的在笔记本上圈下“五”这个数字。看来，今天这一趟没白来，至少收获到时间上的关键信息。 “大叔，你是本地人吗？”司兰偌插嘴道。 “对，我从小就在这个县城生活，长大后去过大城市打工，感觉太累了，看不到尽头，就索性回家来混日子。”络腮胡子苦笑道，“算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吧。” “关于山上的恐怖传闻，你知道多少？”刘柠想起之前他说四个人跑下来时嘴里喊的内容，其中一条就是莫须有的传闻。 “姑娘，这让我怎么回答啊。” 络腮胡子满脸无奈，“山上的传闻太多了，自我记事到现在，每年都在增加着。如果要全部讲完，不说个三天三夜根本不可能。” “那就讲讲最有名、流传最广的。” 刘柠迅速点开与邹婷的聊天界面，她记得是对方先告诉她一些恐怖传说，引起对荒山的兴趣。说不定，这个传闻就是从她口中泄露的。 刚编辑了一条微信，点下“发送”，突然弹出来一条红色的感叹号。 “我手机怎么没有网？”她连忙看向另外两人，“你们的呢？” “没有。” “不用看了，这山脚信号特别差，必须往市区走一公里才能收到信号。”络腮胡子叹了口气，“怎么办，故事还讲吗？” “当然。”刘柠思索片刻，收起手机，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既来之，则安之。如果鬼要杀人，没必要搞这些猫捉老鼠的手段。或许是她的镇定感染了在场其他人，大家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等待络腮胡子开口。 “在当地流传最广的，是一起关于‘捉迷藏’的灵异事件。” ‎ 第16章 雨伞（6） 故事的主角是一对夫妻和孩子。那时，荒山还不叫荒山，绿草茵茵，鸟语花香，是个绝佳的度假胜地。 他们一家三口驱车到半山腰，准备来一场愉快的野餐。 刚铺上餐布，小男孩被四周造型各异的大石头吸引了目光，大声嚷嚷，“妈妈，快陪我来玩捉迷藏！” “小辉，先吃饭，吃完饭妈妈陪你玩。” “不嘛，我就想现在玩！” 小男孩拽着母亲衣角，不管不顾地闹起来。 半晌，女人叹了口气，温柔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好吧，小辉想当什么角色？躲起来还是……” “我要藏起来！妈妈，你背过去，数六十秒后再来找我。” “注意点，别跑太远啊。” 带着对儿子活泼好动的担忧，女人背过身去，默默开始数数。 一分钟后，四下静悄悄的，她望着周围嶙峋的怪石，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凉意。 男人依旧在边上抽烟，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摆明了不想参与。 “亲爱的，你饿了就先吃饭，我一会带着儿子回来。”女人不等他回答，转身向着一条岔道走去。 他们都忽略了山上岔路的复杂性。 不一会，女人就迷失了方向。更糟糕的是，天空开始飘起小雨，视野所及变得雾蒙蒙的。 “小辉！小辉！”她抬高声音，祈求儿子能突然出现在眼前，笑嘻嘻的告诉她自己赢了这个游戏。然而，走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始终没能见到儿子的身影。 她焦急的拿出手机，却发现信号不知什么时候断了。 明明是在往下走，可始终走不到终点，反而像在原地兜圈子。 终于，身心双重疲惫之下，女人找了块石头坐下。她的衣服、头发早就被雨淋得湿透，黏在身上，可她无暇注意这些。 儿子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她心急如焚地抬头，望着白茫茫的雨幕。 可附近除了雨点冲刷的哗哗声，她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那些游客呢？明明上山的人很多，人满为患的，怎么这一瞬间都看不到人影。 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下，她突然感到心有些发慌。 “该不会遇上鬼打墙吧？”她挣扎着起身，这一回，换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线，径直向上走去。既然无法下到山脚，往山顶走总行吧？她迫切需要确认，自己是不是撞到不干净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鬼打墙——她还能走出来么？ 女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水坑里，单薄的身体有些发抖，急速下降的气温与害怕的情绪二者兼有。但对儿子的关心战胜一切。她一边缓慢的向前，口中不断大声呼喊儿子的名字。 终于，她听到了模糊的回声。 惊喜之余，她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儿子就在前面，他一定被冻坏了，又冷又饿，她只恨自己出来时没往口袋里塞点面包。 女人冲入了一个漆黑的洞穴内。 “小辉，你在哪？快出来啊，妈妈来带你回去了。”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向前照去。顿时，洞穴内的景象也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墙的两侧，是一幅幅色彩鲜艳的壁画。上面的人物惟妙惟肖，穿着现代的衣服，让她情不自禁地驻足观看片刻。 第一幅，画的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第二幅，背景是一座白骨森森的山，而这一家三口毫无察觉地站在半山腰，他们四周是一堆虎视眈眈的骷髅。 第三幅，小男孩跑进一个石窟躲藏，而母亲则背过身去，像是在数数。 “这不就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吗？！”女人猛地后退一步，感觉心脏跳动的有些快。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回到第二幅画上，这座山……不会吧？ 恍惚间，她脑海里闪过半路遇到的游客，却诧异地发现完全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忽然，她感觉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几度，冰冷的有些瘆人。她强忍住想逃跑的冲动，不管不顾大喊道，“小辉！你在哪！” 同时，手电筒的光芒向上一晃，她看到了接下来的第四幅画。 画面上的母亲走入洞穴中，和她现在一模一样。 接下来，又会看到什么？ 女人咽了口唾沫，感觉嘴巴干干的，无边的恐惧蔓延开来，她完全凭着“一定要找到儿子”的信念继续往下走。 终于，第五幅画。 女人的背后，有两条影子，一高一矮。 “啊！”她吓得大叫一声，匆忙回过头去。然而，除了满眼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还好，这壁画应该只是凑巧，怎么可能成真呢。 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她疯狂的大喊儿子的名字。无论如何，今后这座山再也不要来了。 “妈妈……” 微弱的声音从前面不远处传来。女人精神一振，当下把所有惧怕扔在脑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小辉，不要害怕，妈妈过来了。” 然而，声音诡异的在前面消失了。 女人终于惊慌起来，拿手电筒向前照去。可横在她面前的，是光线无法穿透的黑暗。 慌乱间，她不小心扫到石壁，第六幅画冷不防映入眼帘。 一只手，穿透了画面上母亲的心脏。而她面上的表情很是祥和，像做了个美梦。 如此强烈的反差让女人心中的惊惧达到顶点。她不自觉地转身，想要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手电筒光芒下出现了儿子的身影！ “小辉，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妈妈找了你好久？”女人一把抱住儿子，声音不自觉有几分哽咽。 她忘记了身处何处，眼睛里只有瑟瑟发抖的孩子。 “身上怎么这么凉？等一下，妈妈把外套拿给你穿。” 抓住儿子的手时，女人才注意到，他身上除了有点脏外，竟然一滴水也没沾到。联想到壁画，他应该是一直躲在洞穴里，才没有淋雨。 “小辉，你怎么突然跑到我后面啊？吓我一跳。”儿子手上过凉的体温冻得她一哆嗦，手中的外套没拿紧，掉到地上。 “因为我一直在你身后的影子里，你当然看不见我。” “开什么玩笑？！”女人一惊，神情严肃起来，看向儿子的眼睛，“小辉，恶作剧要适可而止，妈妈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无论藏到哪，早晚会被找到，只有躲到影子里才安全。” 小男孩的瞳孔里满是天真无邪，“我只是想赢得这个游戏而已。” “你已经赢了，妈妈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找到你……” 女人的话没有说下去。她瞪圆眼睛，看向自己胸前伸出的手。 那只手没有任何血色，却往下滴着血。 “小辉，你……”她不解的看向满脸懵懂之色的孩子，身体一个踉跄，慢慢地倒了下去。 “它说，只有这样才算赢得游戏。对不对呀，妈妈？” 小男孩歪着头，等着一贯温柔的嗓音为他解答。 可冰冷的尸体永远无法再开口说话。 ‎ 第17章 雨伞（7） 故事刚一讲完，卓涵亮就迫不及待地说，“难道这个小男孩就是——” 络腮胡子摇摇头，点上一根香烟，神情中夹杂着畏惧，“我不知道。” “一定是他。”卓涵亮胸有成竹地分析道，“影子，还有在它的唆使下做出弑亲行为，这个小男孩绝对是一个鬼！” 室内的温度有些冷，除了络腮胡子连连点头，没有人附和。 “哎，你怎么看？”他悻悻地看向刘柠，意外的发现后者眉头紧锁，像是遇到某种棘手的事情。 “没那么简单。” 她瞟了一眼络腮胡子，“大叔，这个传闻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哎？这我哪记得啊，都过去五年了。” “五年？难不成，你失去记忆一事也与此有关？” 犀利的提问一下子让络腮胡子乱了阵脚，开始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姑娘，我都说我不知道了，你再追问下去也没意义。” “别那么紧张，故事我觉得挺好，没有任何问题。”刘柠对他的搪塞视若无睹，慢条斯理道，“但有些槽点让人不吐不快。” “比如一个小细节，女人在石壁上看到的是幸福的三口之家，把它与自己的经历对照上了。可全程母亲带孩子、辛苦找孩子这一幕让我觉得像是在践行丧偶式育儿。” 她扬起嘴角的同时，加重语气，“如果不是后面小男孩被‘它’蛊惑，单看故事前半段，我会觉得这是个极具教育意义的伦理故事——论父亲神隐造就的一出悲剧，相当具有讽刺意味，嗯？” “喂喂，不要偏题啊。”卓涵亮不知怎么觉得有被冒犯到。 “说些感想罢了，听后感而已。”刘柠耸耸肩。 “不是，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络腮胡子紧接着提出反对意见，“现在不都是这样，男人在外面工作，女人在家带孩子做家务，他对家庭关心少一点是理所应当的。” “理所应当？既然那么怕承担家庭责任，找个保姆岂不是更好？”刘柠眼底闪过一抹讽刺，气势丝毫不弱于他，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啊，不对，请保姆还要掏钱，一年好几万。再说，也无法随时满足性需求……这笔买卖可太亏了，还是结婚划算，买一赠一，妻儿捆绑销售。” “你！” “所以说，直觉告诉我，能够编出上面那个丧偶式育儿的鬼故事却觉得理所应当的人，多半是个男人。我猜，他应该就是故事中的丈夫了。”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表情各异，没想到她的包袱埋在这。 “还有，故事中的丈夫确实没有参与进去。如果鬼是按照游戏来玩的话，他不参加反而最有可能幸存。” 她摊开手，停顿片刻，留时间给大家思考，“所谓传闻，必然是有虚有实，否则只是臆想罢了，流传不了多广，不会像现在这样口口相传……如果这事确实发生过，最适合当讲述者的，也只有那个丈夫。毕竟女人已经身亡，小男孩又是鬼，都不具备将此事传播开来的能力。” 有心想验证一下刚才脑海中电光一闪的猜想。刘柠忽然盯着络腮胡子，似笑非笑，“大叔，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话音未落，外面的雨声猛地加剧几分。狂风吹得木屋摇摇欲坠，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一派胡言！”络腮胡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原本就脆弱的房梁咔咔作响。随即。他大步走到门口，一把将紧闭的房门拉开，“都给我出去！老子好心收留你们，才不是来听劳什子鬼故事解析……”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随后，竟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不、不可能——” 一对湿漉漉的脚印停在门口，半个巴掌大，很明显是小孩子的。古怪的是，无论旁边雨水怎么大，接触到脚印时会自动分开，像是在主动为其让路般。 “别来、别来找我！”他抱着头，脸因恐惧而扭曲，“不是我，我什么都不记得……” 歇斯底里的嘶吼声渐渐被雨声淹没。 “我们走。”刘柠当机立断，翻窗户跳出去前，顺便把络腮胡子的手电筒也给捎上。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活下来，比起便宜那个鬼，不如让她来物尽其用。 司兰偌紧跟着她。而卓涵亮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一个人留下来，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好在，他们远离荒山之后，雨点渐渐变小，太阳慢慢从云层中露出来。 刘柠将手电筒收好，在心底默默记下木屋的方位。 “地质勘测的工具故意落在那，正好可以当作下次拜访的借口。” 她又梳理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实际上，关于对络腮胡子的怀疑，从第一眼见到对方就开始了：一个正常人，在当立之年会甘愿在荒山当护林人？ 他明明说想要混日子，可在山脚没有网，信号又不好，天天与鬼魂作伴，这样的生活怎么会轻松？ 除非，他不能离开。或者说，不敢离开。 于是，在故事结束后，刘柠先引了个让大男子主义者炸毛的话题，趁其不备窥探出内心所想。现在看来，络腮胡子就算不是故事当中那个丈夫，与之也有一定联系。 她已经找到了接下来重点调查的方向。 “呼，我不行了。”卓涵亮喘着粗气，他的脸颊已经因为脱水而深陷，看上去有点像包着一层皮的骷髅，有些瘆人。 “再淋几次这种雨，用不了三天，我们一个个都会因为脱水而亡。”司兰偌眉间弥漫着担忧。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可以跑出来？万一那个小男孩就在外面呢？” “留下来相当于等死。”刘柠低头在打车软件上叫车，淡淡地解释道，“小木屋里是个封闭的空间，一旦鬼进入，我们躲都没地方躲，只等团灭的份。逃出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最关键的一点是，严波因为触犯规则死了，这中间会有一段安全时间，她才有把握赌一赌。 说话间，车子也开到眼前。 刘柠拉开车门的同时，向另外两人叮嘱道，“一会回公司后，你们尽一切可能搜集五年前与这座山有关的刑事案件。只要相关的都可以，不一定非要有小男孩出现。” “好，那你呢？” “我要去找一个人。”刘柠点开与邹婷的聊天记录，约她中午去公司楼下的咖啡馆。 她需要证实，邹婷几天前告诉自己的传闻，到底是什么。 会是“捉迷藏”吗？或者，是另外一个同样诡异的故事呢？ …… ‎ 第18章 雨伞（8） “来两杯拿铁。” 刘柠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窗外车水马龙，耳朵里听着悠扬的钢琴声，觉得心情也没刚才那么压抑了。 不管怎样，有头绪总比当只无头苍蝇乱跑要好得多。五分钟后，她听到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身旁停下。 “师妹，等很久了吗？” 邹婷是一个样貌温婉的女人，说话间，眼底总是漂浮着柔柔的笑意，让人不自禁地心生好感。 刘柠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番，客套道，“我也刚到一会。” “那就好，我还担心迟到呢。唔，这家店的拿铁确实不错。”邹婷轻轻抿了一口，主动打开话匣子，“上周五你说要叫上几个实习生一起，去探究荒山的传闻是真是假。怎么样，有结果吗？” “嗯。其实，我今天百忙之中打扰师姐，就是为了此事。” 刘柠稍作停顿，将络腮胡子的话含糊带过，只说了个大概，“那天在山上，我们遇到了一些常理难以解释的情况——” 邹婷似乎听的很认真，追问道，“然后呢？” “我们太过害怕，后来……也不太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啊。” 邹婷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捏紧杯柄，稍稍有点出神，“那座山真的很邪门。有时候，忘掉反而是一种幸运。” 忘掉？ 刘柠坐直身体，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师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邹婷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师姐，你知道我的性格，对谜题必定死缠烂打，直到得到答案为止。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查清楚那座山上发生了什么。” “问题不是那座山。”邹婷看向她执拗的双眸，踌躇片刻。良久，才挤出一句话，“上次那个怪谈我只讲了一半。‘捉迷藏’这个故事还有后续，你要听吗？” “当然。”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复杂的看了刘柠一眼： “某天，警方接到一起报案，说有一个男人带着把染血的雨伞慌慌张张从山路下来，仿佛后面有东西在追……” 小王是负责本案的年轻警官。 此时，他正站在审讯室外，愁眉不展。 “我没有杀她，她自己消失了！”男人从头到尾都只有这一句话，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带有几分狰狞。 “根据血迹鉴定，伞尖上的血全部来自你妻子，而且出血量极大，有生命危险——这你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 男人面色苍白，嘴唇不自然地颤抖着。 “我最后问你一遍，尸体在哪？” “尸体、尸体……”他低下头，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冷笑。渐渐的，笑容越来越大，扩散到了整张脸上。他直视着审讯警察，眸子里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你们可以找找看。” 之后，无论再怎么问，他都不发一言。 “头儿，我……”审讯警察有些束手无策的出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上司。他到底还是个新人，见对方这古怪态度，心里毛毛的，气势一下子少了七分。 “我去会会他。” 小王觉得这个男人的态度很奇怪。他很害怕，但怕的不是警察，而是另外的某样东西。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直觉。 推门进去后，他一眼注意到桌上摊着一张清晰的，浸满血液的黑色雨伞图片。那确认是凶器无误。 他决定另找突破口。沉吟少许，不经意开口道：“你儿子呢？他才五岁，你怎么下得了手？” “我没杀他！” “他……他被那东西控制了！”男人猛地一缩，像是受到某种刺激般，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是它杀了我爱人！一定是！” “那你杀了谁？”小王敏锐的抓住他话中的漏洞。 “不，是它干的，一定是……”男人的双眼渐渐无神，口中魔怔般反复念叨着“它”，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无论之后怎样旁侧敲击，对方都答非所问，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情绪中去。口中发出是，是愈发尖锐刺耳的笑声。 再问下去，男人怕是会当场崩溃。 “给他做个精神鉴定。”小王吩咐手下的两名同事把人带走，末了，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还有，找到尸体了么？” 清一色的摇头。 “我们把整座山翻了三遍，什么都没有。别说尸体，案发现场也找不到，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附近的山有搜过吗？” “嗯，派人去找了一遍，目前没有任何发现。” “报案人确定看到他从那座山下来？” “确定。有四五个人都看到他失魂落魄的举着那把伞，还有血迹，特别吓人。我们事后进行追踪，发现血在半路突然断掉了，好像真的消失一般。” “不可能！”小王皱起眉头，断言道，“只要是人，就会留下痕迹。我们一定遗漏了什么地方，当务之急是找到尸体，给他定罪。” 然而，事与愿违。 整座山都被围起来，划为调查区。昔日繁盛的旅游胜地也渐渐萧条，成为当地人口中的悬案发生地。游客去的少了，管理部门也懒得花经费维护，最后沦为一座荒山。 尸体的下落，至今是个谜。 有人怀疑女人是不是带着孩子偷偷离开了，可是警方在调查所有监控后一无所获。摄像头拍到他们一家三口上山，却只有男人一个人跑了下来。 而这个案子也沦为一桩悬案。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不，实际上才刚刚开始。”邹婷示意服务员再添一杯咖啡，神情在顷刻间变得凝重无比： “荒山脚下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叔你应该见过吧？实不相瞒，他是我大伯，也是故事中被怀疑杀妻的男主角。” 果然是他么。 刘柠早就对络腮胡子的身份有所怀疑，只是没料到与邹婷有亲戚关系。点点头，“那他真的杀死妻儿了吗？” “……” 邹婷苦笑一声，手指摩擦着杯柄，“事到如今，隐瞒与否都没有必要了。” “没错，他后来喝醉后跟我们坦白，说用那把伞捅了妻子七次，眼睁睁地看着她气绝身亡。” “而那个灵异故事——说来奇怪，他在恐慌之下，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要知道，他从小辍学打工，大字不识，更别提编故事……还是这样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往下说，冷不防发现刘柠依然保持镇定的神情，不由有些诧异，“你不害怕？” “还行。我在想，既然是人为，尸体为什么会离奇消失，这后面肯定另有隐情。”刘柠从容地看着她，明亮的双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好奇。 “好吧，败给你了。”邹婷垂下眼帘，温婉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裂痕，声音也沾染些许恐惧。 从她时不时的停顿中，刘柠知道了这个故事真正的来去龙脉。 络腮胡子杀死妻子后，发现儿子站在一旁，目睹了他罪行的全过程。正当他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把孩子也灭口时，小孩惊吓之余跑进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眼中的恐惧与仇恨刺痛了他，忘记处理妻子的尸体，紧跟着冲进深不可测的洞口。然而，岔路一条接一条地冒出来，越来越多，走着走着竟然又回到起点。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草坪上妻子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可地上的血迹，却一直跟随着他进入山洞，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他被身后的血脚印吓到，如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跑下山。警察来之后，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临场编出一个‘捉迷藏’的鬼故事，还讲的有模有样，甚至让人觉得确有此事。” 她陷入一个漫长的停顿。 “故事是假的，但尸体确实消失了，至今仍未找到。据说，调查过程中警方发现了许多与故事一致的‘巧合’。后来不知怎的，上面下达了一桩命令，这案子突然不了了之。” ‎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整理一下存稿，暂缓更新一天_(:з)∠)_ 第19章 雨伞（9） 很奇怪。 刘柠不动声色地望着神情惶恐的邹婷，抛开这个出人意料的故事后续不提，她很怀疑对方把一切向自己托盘而出的动机。 ——对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可以把大伯杀妻一案的隐秘全盘托出？ 而且，他们四人去荒山上一探究竟也与对方脱不开干系。毕竟那则怪谈最先就是她告诉自己的，聊天记录中隐隐也能看出蛊惑的意味。 她不明白的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似乎……想吸引她不断深挖下去一样。 “师姐，我对于这种超自然现象很感兴趣，当然，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事。不出意外的话，这件怪事我会继续调查。” 刘柠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若非有四天倒计时悬在头顶，她真想好好把整个事件挖掘一番，到底藏着哪些猫腻。直觉告诉她，现在接触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罢了。 “嗯，如果有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邹婷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脸上的惊恐之色也淡了许多。 她在害怕。 刘柠敏锐的感知到对方微妙变化的情绪，可令她费解的是，对方为何现在才开始害怕？五年前的案子，鬼要寻仇早就动手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不，也不一定。她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如果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介入”，使得原本尘封的灵异事件重新启动呢？ “师姐，如果你发现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随时跟我说。”她相信对方的害怕不是没有原因，必然发现了某些异常，还极有可能威胁性命。 邹婷默默点头，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见状，刘柠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换个角度想，对方引诱她去找寻真相，是否也是一种变相的自保呢？如果络腮胡子杀妻一事为真，那他就算逃脱法律的制裁，鬼也不会善罢甘休。 很多时候，讨要的无非是一个公道。 而邹婷这些知情不报的人，会不会也被鬼物写在名单里？ 这样想，似乎勉强可以解释对方为什么会被盯上。 刘柠晃了晃脑袋，结账后，迅速向公司走去。司兰偌在十分钟前给她发了微信，说发现了一个重大突破口，激动的语气不像作假。 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 “五年前确实有一桩悬案！”卓涵亮激动的在室内走来走去，就差没手舞足蹈，“你看，小男孩，失踪，还有作为凶器的雨伞——一切都对上了！” 刘柠定睛看去。报道很短，丝毫没有提到怪谈的事，只说嫌疑人精神错乱。其它的内容，倒与邹婷所讲的分毫不差：那对母子在荒山上失踪，尸体也消失不见，给警方办案造成极大困扰。 “网上关于这则案子的报道少得可怜，于是我想办法从嫌疑人入手，还真顺藤摸瓜查到了点东西。” 司兰偌翻出一则未发表的文稿，随口解释道，“我会一点破解的技术，刚刚黑进了当地媒体的系统……看完后，你就明白为什么不让将案件详情公之于众了。” 一旁的卓涵亮也插嘴道，“对，没想到背后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真相？ 才读了几个字，刘柠稍稍挑眉，“gay骗婚的故事？” 她继续往后看。 原来，络腮胡子是迫于家庭压力才娶妻生子。尤其在生下儿子后，他对于家庭的厌烦也达到顶峰，常常夜不归宿，与各种男人鬼混。 常年的冷暴力让妻子崩溃。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小地方，离婚对女人来说伴随着流言蜚语的中伤。她恐惧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努力想为岌岌可危的婚姻做点什么。 可每一次的苦苦哀求，换来的都是丈夫不加掩饰的冷眼。在日复一日的绝境中，她的心也渐渐变得冰冷。 最后，濒临绝望。如果不是儿子太小，还需要照顾，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撑下去。 然而，这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要被夺走。 不久，络腮胡子正式跟她摊牌离婚，争夺儿子的抚养权。以前他拖着不离是因为孩子太小，还要花钱请保姆带。眼看着儿子快到上小学的年龄，他终于动了彻底摆脱女人的心思。 在他眼中，对方就是一个生育机器，把孩子拉扯大就可以一脚踹了。他也知道，自己有工作，而女人在家全职带孩子没有收入，法院肯定会把儿子判给自己。 ——有后代，并且重新恢复单身，可谓一箭双雕。 那一刻，他踌躇满志，全然不知满肚子的算计有多么无耻。 得意忘形之余，他把近段时间打得火热的男友带回家偷情。享受刺激与快感的同时，也忽略了提前响起的开门声。 儿子感冒好些日子了，只不过他从来不放在心上，也没料到妻子会提前将他接回家。 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同性之间的感情也势必会带来风言风语。他先是被妻子的歇斯底里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她闭嘴才行。 络腮胡子先是态度良好的道歉，并且收回离婚的言论，他不敢把对方逼急了，毕竟他还想在这个小镇混下去。 相安无事过了几天，男友的电话再次将平静的局面打破。 对方比他更为担心——他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大领导，如果他勾引有妇之夫的消息传出去，势必会对形象造成不良影响。 于是，他暗暗催促络腮胡子想办法赶紧解决这事，还许诺可以给他一大笔好处。 在恋人与金钱的双重攻势下，络腮胡子终于动了杀心。把女人骗上山后，也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 “报道之所以这么少的原因，是他那位男友的父亲不想看儿子与这起案件扯上关系，才用尽一切手段压下去的。”司兰偌补充道。末了，她恨恨咬着牙，“渣男真是死不足惜！” 刘柠没有说话，打量着网页上的照片。 五年前，络腮胡子看上去很年轻，完全不像现在又胖又邋遢，想必被心魔折腾的不轻。 鬼没有第一时间对他下杀手，倒是很令人意外。严格意义上，如果不是他，后面那一系列悲剧也不会发生。 “他那个男友呢，怎么样了？”她又翻了翻其它的报道，“还活着吗？” “准确的说，并没有他的消息。这起案子一出，他就销声匿迹了，倒是他父亲在压下这起案子后被人发现死在自家别墅中，死因是脱水。” 照片上，中年人神情狰狞，额上还暴露着青筋，十分痛苦。 ——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 第20章 雨伞（10） “我们最开始去的那家便利店，老板就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也是在那里，才拿到了开启一系列事件的雨伞。 结合便利店后来神秘消失，刘柠不难猜到，这个人多半是被鬼魂缠身导致的惨死，成为了给他们的“提示”。 “让鬼魂把这些人都杀光才好呢。”司兰偌咬牙切齿地说，“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喂，要我说，没必要太代入吧？只是一些吸引人眼球的报道而已。”卓涵亮忍不住插嘴道。 “难不成你还跟他们共情上了？” 刘柠冷冷瞥他一眼，“说话小心点，‘它’说不定就在你身后，盯着你呢。” 闻言，卓涵亮顿时缩起脖子，四下看去，没有发现小男孩的身影才长舒一口气。他慌忙抹去额头的汗水，紧紧闭上嘴巴，不发一言。 刘柠继续浏览着报道。压下案件的男人生前权倾一时，死后的鬼魂却只能栖息在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内，连助听器都不会用，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她又回想起案件的罪魁祸首——络腮胡子。他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记得，其中肯定有鬼魂的干预，但他对家庭的冷漠也令人心寒。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我觉得好奇怪啊，这些人的死法都是脱水而死，我们之前淋雨后也会出现这个症状，难道是一种诅咒？”司兰偌提出猜想，“那个女人分明是被雨伞捅死的，可整个故事从前到后都没有与‘脱水’扯上关系……” “有的。” 刘柠停顿片刻，“小男孩的死法我们并不知道，怪谈中只说他被某个东西控制。按照常理，一个小孩子迷了路，又没有大人，恐怕早就死在了山里。” “如果没有意外，他的死因就是脱水。” 她淡淡的说，“可能造成脱水的原因有许多种。在这里，我比较偏向于他在饥饿状态下吃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导致腹泻，又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才脱水的。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我们谁也不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司兰偌低头思索片刻，忽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觉得要复仇也应该是女人的鬼魂动手，络腮胡子把她害成那样，哪种死法都是便宜他了。” “哎，你们有闲心讨论死法，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卓涵亮焦急的打断道，“依我看，不妨再去找络腮胡子一趟，我们有那么多证据在手，他肯定会老老实实的全盘托出。” “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得知事件的真相了。”他进一步补充道，“我上一个站点都是这样过来的，解开谜底后，列车出现，鬼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遇到的不是这样，鬼魂一直追杀到我逃上列车的前一刻，差一点就……” 司兰偌的神情有些心有余悸，显然回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幕。 “我也是遭到了鬼魂追杀。”刘柠没有继续说下去，瞟了卓涵亮一眼，“你愿意去探寻所谓的真相就去，我只想活下来。别忘了，倒计时马上就剩下两天。” “你……” 回想起最开始的四天警告，他明显有些瑟缩，但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刘柠没再搭理他，好整以暇地整理一番手头资料，“我的建议是，我们立即出发，在山脚找到络腮胡子，把他带上山。” “之所以需要络腮胡子，是因为他是一个诱饵。有他在，鬼出现的概率也会大大提高。” “你疯了？！这样做与自杀有什么分别！”卓涵亮瞪大眼睛，就差没拍案而起。 “安静点，听她说完。” “我的目的是，跟着鬼找到那具消失不见的尸体，从而让这宗案子真相大白。”刘柠托着下巴，缓缓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自保。严波的死你们也都看到了，避无可避。这一回的鬼，不是我们那点能力就妄想战胜的存在。” 几天前，他们一行四人也在荒山呆了两天。下来后竟然完全不记得遭遇了什么。她猜测，遗忘的很可能也是关于生路的提示。 所以无论如何，荒山必须得再走一趟。 “当然，这个过程也将会凶险万分。我带上络腮胡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用他来吸引鬼的注意力——凭他犯下的那些烂事，足以拿他先开刀。趁此机会，或许可以找出生路也说不定。” “如果你猜错了，他引不来鬼怎么办？” “这就需要有人配合。”刘柠迅速在键盘上敲打一番，按下打印。随后，她将纸张往满脸质疑的卓涵亮面前一拍，“交给你了，你按照这上面的内容跟他聊。只要鬼有耳朵，肯定会爬出来。” “这——”卓涵亮才看了几个字，脸色不由一变，嚷嚷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适合。”刘柠站起身，招呼司兰偌开始收拾东西，语气平淡，“况且，男人对男人更容易敞开心扉，不是么？” “……” 几人离开后，办公室又恢复了宁静。 “嘀嗒、嘀嗒。” 滴水的脚印蔓延到桌边，一个黑色的手印浮现在白色的纸张上。渐渐的，那堆资料融化成一堆纸屑，被看不见的漩涡吞没。 随后，脚印一拐，顺着来时的路走去。 …… 把络腮胡子引上山的过程异常顺利。 刚开始他如同吓破胆般死活不从，后来甩出未经发表的报道，铁证如山下，他挣扎了好久，踉跄地跟在他们身后。 手电筒的光芒穿透黑暗，却没有照到他们身后相隔一丈远的脚印。 卓涵亮手心紧握着那张纸，故意拉着络腮胡子落下前面两人半步。见刘柠给他使了个眼色，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那个，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他感觉自己声音都在颤抖。 该死的！一个说不好可是会把鬼引出来啊！ 他本来死活不同意接下这个送命的差事，可在刘柠提出“那不如试试B计划，单独行动”之后，立马怂了。他能力普通，上一个站点是靠着抱大腿和好运气才活下来，到现在他也看清了形式，光靠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活着走出去。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赶紧前方黑黝黝的山路像一张血盆大口，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正在他走神时，络腮胡子回答了： “既然你们都知道……求求你们，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 第21章 雨伞（11） “是否能获救，这可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大家现在都自身难保。如果你坦诚忏悔，说不定鬼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刘柠丢了个催促的眼神给卓涵亮，快步向前走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是啊，”卓涵亮硬着头皮附和道，一边回忆纸上的内容，“你当初……为什么要骗婚？”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络腮胡子痛苦的抱住头，“家里这一代就我一个男丁，必须要扛下传宗接代的担子。我出生时，前面已经有三个姐姐，都是偷着生的，父母对我抱有很大期望，我也不想辜负他们。” “既然这样，你应该多关心一下儿子，怎么着也得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吧。” “我当然想！可儿子、儿子他——” 络腮胡子神情一滞，像是如鲠在喉般，焦急的揪着头发，“可恶！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如果再不想起来的话……” 他忽然不走了，在原地踱步。那模样，活生生一只笼中的困兽。 此时，乌云遮住了月亮，手电筒明亮的光芒没入阴森的山林中，眨眼间被吞没的渣都不剩。树叶发出阵阵沙沙声响，仿若马上就要风雨欲来。 刘柠突然转过身，手电筒惨白的亮光直直照在他脸上，“你到底忘了什么？” 刚才，他们拿五年前的真相与络腮胡子对峙时，他分明一副惊惧万分的表情，不像是装的。说明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杀过人。 那他遗忘的，会是哪一部分记忆？ “我不记得儿子的脸长什么样子了！”他弯下腰，神情几欲崩溃，“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见过那个小男孩，绝对没有！” 刘柠移开了手电筒。 络腮胡子应该没有说谎。头一次见面时，正好是严波因触犯规则被鬼杀死。当时，他不仅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小男孩，对他们手中与凶器一模一样的伞也毫无反应。 眼下真相已然水落石出，他完全不需要欲盖弥彰。 “看看这把伞，杀死你妻子的罪魁祸首——还记得吗？” 漆黑的雨伞摆在面前，络腮胡子脸上除了惶恐，便是深深的茫然，“我知道我是用伞尖捅的她，七次，这我死都不会忘。但那把伞长什么样子，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事到如今，你没必要编瞎话骗我们吧？”司兰偌怀疑的看着他，显然对话语中的真实性深表怀疑，“证据都登上报纸了，你还想隐瞒？” “等一下。” 刘柠轻轻冲她摇了下头，再次看向络腮胡子，语气平静，“这样好了，你领我们去那个山洞，也就是怪谈中的地点。” “一定要去吗？”卓涵亮不安地打断道，“万一……” “上周末，我们惊慌失措跑下来时，嘴里大喊的话与‘传闻成真’不无关系。如果那个灵异故事确实存在，山洞、壁画、‘它’也存在，无论如何都要去证实一番。” 话虽这么说，刘柠心中却是另一番思索。 目前，一切进展的都太过顺利，仿佛冥冥中有力量在驱动着他们沿这条线索查下去。那个鬼自从把严波吸干以后，再也没出现过。就算是规则所限，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未免也太久了吧？久到把来去龙脉查的清清楚楚。 然而，如何应对四天倒计时，到现在仍然没有头绪。说的直白点，他们现在所做的就像无用功，对怎么活下来一点帮助没有。 一旦时限超过，鬼的限制解开后，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那时他们将面临绝对的死局，避无可避。 所以，在此之前，哪怕冒点风险，也必须找到突破口！ 半小时后。 “到了。”络腮胡子双腿打颤，怎么也不肯继续往前走。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山洞。从外向内看黑漆漆的，碧绿的青苔散发着阴冷的寒意，上面还挂着水珠，像是刚被雨水冲洗过一般。 仿佛为了应景，稠密的乌云翻涌起来，雨点以冰雹的气势噼里啪啦地砸下，树木也发出簌簌声响。 “我们走！”刘柠一接触到雨滴就发生熟悉的不适感。趁身体里的水分没有大量流失，她迅速向山洞内跑去。 不管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此刻都没有别的选择。 司兰偌紧跟着她，而卓涵亮手忙脚乱地打伞，慢了半拍，与满脸惊慌的络腮胡子一同跑在最后。 待他们都进入山洞后，洞口诡异的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 …… 卓涵亮战战兢兢地走在前面，他身后是同样好不到哪去的络腮胡子。 自打他们进入洞穴以来，眼前一黑，好不容易适应后，发现居然与同伴走散了！不仅如此，去往洞口的道路也变成深邃的通道，不知通往何方。 这种情况下，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我就说，荒山很邪门，你们还偏要来……” “少说两句吧，又不是我制定的计划。”卓涵亮没好气地说。他现在整个人都风声鹤唳的，一丁点响动都会被吓得跳起来。毕竟，跟在他后面那位保不齐下一秒就把鬼给吸引来了！ 正在他绞尽脑汁思索该怎样甩开络腮胡子时，后者发出一声惊呼，“壁画！” 手电筒昏黄的余光中，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作徐徐摊开，带有几分诡谲。 卓涵亮连忙凑上去，才看了两眼，他的额上就浮现起密密麻麻的汗珠，“这——” 第一幅画，他们四人兴高采烈地上山，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包。雕刻很细腻，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仿佛身临其境。 第二幅画，他们于傍晚时找到了个山洞，打算在洞内露营。 目前，内容还算正常。卓涵亮阅读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继续看下去。 第三幅画，他们在洞穴深处见到了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后者提出要跟他们玩个有趣的游戏。 游戏的内容并没有展现出来，但壁画上清楚的表现出他们的害怕，又不敢拒绝，最后只得答应下来。 “游戏？”卓涵亮喃喃道，没来由的感觉后背发凉。 第四幅画，小男孩阴森一笑，比了个开始的手势。四个人立即撒开腿，惊恐的跑出去。到山洞外后，发现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两天。 “山洞内和外面的时间差这么多啊。还有，记忆到底是怎么消失的？”他看向第五幅画。 下一秒，他整个人如遭雷劈！ “不、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他浑身发冷，目眦欲裂地盯着最后一幅壁画。 “错了，全错了……” 他踉跄地后退，恐惧感让他面部扭曲，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逃得越远越好！ 他大口喘着气，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山洞里奔跑。寂静的空间里，只回荡着他一个人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每跑出几步，他都要回头看看身后，仿佛黑暗中有某种东西在追赶一般。 危险的预感在此刻达到顶峰。 在哪？到底藏在哪里？！他愈发频繁地回头，眼中不知何时布满血丝。 前面的道路越来越窄，他必须要侧过身才能勉强通行。步伐也被迫慢下来，最后变成一点点咬牙向前挪。 哪怕肩膀被蹭出血痕，骨头发出可怖的嘎嘣声响，他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不敢停下来，如果停下来的话，他很可能会遇到糟糕百倍的情况。 终于，他卡在了狭窄的缝隙之间。 无论再怎么挣扎，都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不、不！”巨大的恐惧感将他吞噬，壁画上的场景不断在眼前闪回，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阴魂不散的滴水声。 嘀嗒、嘀嗒。 “不要过来！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声泪俱下地哀求道。此时，一切都不重要了，哪怕做什么都可以，他只想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就行。 流水声还在继续，磨人理智般，不紧不慢地缓缓逼近。 “卓涵亮？”手电筒的光芒照在脸上，刘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张嘴发出一声惨叫。 随身携带的小刀刺进肉里，鲜血像小溪般涌出，他却像不知疼痛般，一块块刮着身上的肉。 “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不够、还不够！ 他索性将一条腿活生生地切了下来。 ——好像宽松了很多。 他面上带着疯狂的笑容，满身是血地向前爬去。快一点，再快一点啊！ 很快，他再次被卡住。 这回的取舍就变得简单许多。他毫不犹豫地砍断了一条胳膊，如泥鳅般佝偻着身子往石缝里挤。 小刀机械的不断切割着被卡住的部分，浑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竟把身后水滴声都盖住了。 “呼。”他松了一口气，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失血过多让他变得异常虚弱，眼前也变得焦黑一片。 然而，他早就不成人形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向石壁中滑去。 缝隙越来越窄，也诡异的愈发与他相契合。 慢慢地，最终与缝隙融为一体，构成一块崭新的、血红色的石壁。 ‎ 第22章 雨伞（12） 目睹这可怕的一幕，司兰偌慌忙丢下手电筒，跑到一旁拼命干呕起来。 刺鼻的血腥味久久不散，仿佛在提醒她们刚刚电光火石间发生的有多么惨绝人寰。 吐到胃里的酸水都出来了，她看了一眼面色同样不太好的刘柠，艰难开口，“他怎么会——” “嘘。” 刘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深吸一口气，再次拧开手电筒向那面石壁照去。 一片血红，隐约还能看出一个扭曲的人形镶嵌其中。 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她沉默片刻，竟突然靠墙坐下，“我们在这原地休息一会。” “你确定？谁知道石壁会不会也突然合拢！还有那个鬼，万一……” “现在是卓涵亮用性命换来的安全时间，不会有事的。”刘柠把手电筒也关掉，黑暗里，她的声音清晰有力，“毫无方向的乱窜只会消耗体力，对局面于事无补。” 出于一路上对她的信任，司兰偌犹豫片刻，也选择待在原地。 洞穴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仔细想想，在这个站点里，我犯了不少错误啊。”刘柠轻叹一声，打破沉默，“幸运的是，总算有头绪了。” “哎？” “确切的说，是看到卓涵亮仓惶逃来的那一刻，才明白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她补充道。 “这有什么不对吗？”司兰偌疑惑地说，“肯定是有鬼在追他，才逃跑啊。” “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没错。” 刘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闲聊般开启一个新话题，“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忘记山上发生的事？” 司兰偌摇摇头，想起黑暗中对方不一定看得到自己，忙出声道，“也许是那段记忆太过恐怖？” “有这个可能。” 刘柠没有否认，轻声说，“如果我是那个鬼，消除记忆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让局面朝向更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越有利越好。” “所以，这场游戏本来就是不公平的。鬼占尽先机，而我们却只能按照它定下来的规则玩，不得不说处处受限。但是，一旦窥探了规则，形势也会发生扭转。” 她停顿片刻，“一直以来，忘记小男孩的长相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为什么它非要让我们忘记它长什么样呢？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细节，可为什么鬼会如此忌惮？” “结合那个灵异故事，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是什么？”司兰偌早就忘记了恐惧，好奇地追问。 “既然我们在荒山上见证了怪谈成真，也就意味着到过这个洞窟，见过故事中的小男孩。换句话说，那个‘游戏’，我们也参与了。” “游戏？” “嗯，捉迷藏的游戏。”刘柠平静地叙述道。 此刻，如果卓涵亮在场，一定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的猜测，竟然与前几幅壁画上的内容八九不离十！ “至于后来络腮胡子看到我们匆忙逃下山，应该是在拼命找地方躲藏。只可惜，当时我们由于太过惊恐，反而忘记搞清楚一件事情——究竟谁才是躲藏者！” “你是说……”司兰偌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声音不禁颤抖起来。 “对，其实躲藏在阴影中担惊受怕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个鬼！” 刘柠缓缓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抹去记忆，是为了让我们彻底忘掉这事，不去主动去寻找它，等时间一到，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我们输掉。而遗忘它的脸则恰恰提供了一种保护：就算他下一秒出现在我们面前，也不会有人认出来，更别提想着去抓它！就像卓涵亮刚才那样，一味的逃、去躲，反而中了设好的圈套。” 这是鬼为自己“获胜”所上的双层保险。正如她最开始所言，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公平。 鬼每在他们面前现身一次，对于“躲藏者”的误判就多一分，最终耽误真正的生机。 “按照这个鬼的形式逻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它现在应该在附近——” 刘柠忽然打开手电筒，明亮的光线下，一串漆黑的脚印无所遁形。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用手向后抓去，熟悉的灼烧感从掌心传来。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小男孩满是怨毒的脸。 “找到你了。”她扬起嘴角。 “天呐，居然是这样。”司兰偌才反应过来，正欲说什么，却见刘柠变了脸色： “给我一个人偶，快！” 对方此时正捏着一个鬼，形势可谓凶险万分。见状，她不敢怠慢，迅速用随身携带的特殊针包在几秒钟内完成，扔了过去。 一旦她顶不住，自己虽有另一条命，也会很快玩完。她不敢去赌，输不起。 “你自己也拿一个。”刘柠再次开口道。 司兰偌依言，又做了一个攥在手心，“然后呢，要怎么……” 她的话没说完。从刘柠的瞳孔里，她清晰的看到身旁背包渐渐肿胀起来，黑色的伞布如死神的衣角徐徐露出。 那把伞！ 在她惊诧的余光中，伞骨渐渐变成一只巨大的骨手。刺骨的阴寒之气令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它缓缓向自己伸来。尖利的爪子上残留着肉末，浓浓的血腥味令人头皮发麻，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 “别找错了，你的儿子在这里。”刘柠将小男孩提起，高声道。 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按理说，这个故事中，妻子的怨气是最大的，可她为什么始终没出场呢？ 然而，就在捉住小男孩的一刻，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被忽略的点：这个站点是以“雨伞”命名，而非“荒山”和“捉迷藏”。那最可怕的危险，怕是来源于一直被他们忽视的雨伞！ 女人所化作的厉鬼，很可能栖息在伞里！ 况且，他们四人手中所拿的伞，恰好又与捅死女人的凶器一模一样。这绝不是巧合，而是个蓄意编制的陷阱。 扔掉雨伞是严波那样的惨死下场，不扔就相当于要时刻把厉鬼带在身边，同样凶险万分！ 而之前总是小男孩出场，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它身上，反而忽视了最应该关注的点。 情急之中，她想到司兰偌的能力，急忙向其要来一个人偶。这样，多出来一条命，也就多一分筹码。 “捉迷藏游戏结束了，可以放我们离开吗？”她不动声色地与对方对峙。还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与鬼接触，纵然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小腿肚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鬼能听懂人话么？ 危机时刻，她脑海里蹦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念头来。 骨爪在小男孩面前停下。轻轻冲她晃了晃，仿佛在下达最后通牒。 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离得近了，连爪子上的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刘柠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如果这个鬼想冲她们下杀手，只需要动一根指头。 她松开了手。 根据先前得知的故事版本，女人很爱她儿子，见她们如此识相地放人，说不准会网开一面。当然，她也知道，这是虚无缥缈的希望。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松手的一刹那，刘柠眼前似乎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零碎片段。 便利店的怪大叔，络腮胡子的故事，邹婷的证词，似乎都若有若无地把他们往山上引。 就在她拼命梳理杂乱的讯息时，黑伞如捕兽夹般从天而降，冷不防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咔嚓。” 不紧不慢地合拢，如同细嚼慢咽般品尝着猎物的味道。 片刻，变回一把平平无奇的黑伞，除了伞布上鲜血淋漓。 “扑通！”下一秒，两个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人偶娃娃掉落在地上。头碎裂成一片片，无数撕裂的锯齿状伤口浮现在身体上，触目惊心。 …… 山脚下。 “我们逃出来了？”司兰偌惊魂未定地问。 刘柠没有说话，面色复杂地看着原本络腮胡子所在的小木屋。那里杂草丛生，全然没有半点人生活过的痕迹。 刚才濒死的一瞬间，她机缘巧合下透过滴血的伞面，看到了厉鬼被恨意浸染的记忆。 ——络腮胡子早就死了。 不，或者说，他是厉鬼的第一个报复对象。他的死法相当凄惨，从菊花开始，一刀一刀地切成肉沫。这样还不够，他变成鬼以后，还要被迫体验各种花式死法。 他上山后所展现出的恐惧不是装的，而是沦为玩物后无奈的悲鸣。 刘柠想，如果自己再警觉一点，发现便利店老板（络腮胡子男友的父亲）鬼的身份时，就对鬼的数量有所警觉，也不会在后来被耍得团团转。 灵异传闻、荒山上的经历都是络腮胡子告诉他们的。可以说，后来的一切调查，都围绕这些事情展开。仔细想想，花了那么大力气查找所谓的“真相”，实际只不过是烟雾.弹，对逃生半点用处都没有。 看似线索很多，他们想办法理出头绪时，自然而然就忽略了“捉迷藏”这条关键性信息。或者就算有所提防，也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在人的潜意识里，凶杀案才是一切鬼物作祟的缘由。 “络腮胡子是个鬼？怎么可能？”司兰偌皱起眉头，“他一点也不像啊。” 刘柠顺着山路慢慢往前走，一边答道，“如果他青面獠牙的，我们又怎么会相信他呢。还有邹婷，看上去都再正常不过。” “他们是鬼的话，难道不应该对我们下杀手吗？” “那把伞，”刘柠努努嘴，“不要忘了，它才是最恐怖的厉鬼。在其面前，普通的鬼哪敢造次？只能乖乖的继续当缩头乌龟。” 想来还有几分唏嘘，这个厉鬼闹半天还是他们一路走来的护身符。 就算严波不是因为触犯规则被厉鬼所杀，也活不了太久——闻风赶来的络腮胡子还没动手呢。不过，如果轮到他动手，说不定他们发现端倪会更早，这也是鬼所不愿意见到的。 “或许，那天上山以后，我们就再没有从洞穴里出来。”刘柠抬头望了一眼半山腰，冷不丁吐出一句话。 “你是说，一切都是幻象——怎么可能？！鬼有这么大神通？” “仔细想想，从头到尾，那个女人化作的厉鬼有直接对我们下杀手吗？除了最后，都是小男孩在制造恐慌。我比较倾向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络腮胡子付出代价，在无限的梦魇中崩溃，自食恶果。至于我们的死活，她根本不关心，权当是顺带给儿子找的玩伴。” 她停顿片刻，“后来促使她下杀手的原因是我自作主张要求把络腮胡子带上山。往事重现，从某种意义上激怒了她——虽然没看到他最后怎么死的，但估计好不到哪去。”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刘柠耸耸肩，“我比较强迫症，任何事情都想找出因果来。” 司兰偌勉强的点点头，面上还是不怎么相信。 “嘟嘟！”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她慌忙按下接听键，“喂，王经理？” “小司啊，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我姓冯，应该称呼我冯经理才对。”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下班前不是才见过么？我这有个临时的任务需要派给你……” 司兰偌怔怔拿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 “其实我还蛮好奇在山洞中看到的壁画是什么。”刘柠瞥见不远处破开雾气驶来的列车，自言自语道，“无论是捉迷藏，还是知道这本身就是另一场‘游戏’，真相都会令人发疯吧。” “哦对了，谢谢你的人偶。”临上车前，她真诚的向对方道谢。 ‎ 第23章 休整 “……总体过程就是这样。” 刘柠谢绝了乐正枫递来的酒，自己动手泡了一壶茶，慢慢喝着，“我不明白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好像最后无论怎么选，都要被鬼杀死一次才能彻底离开。” 哪怕现在活着出来，她依旧想弄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毕竟，不是每一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恰好碰到一个有复活能力的队友。她需要尽可能减少失误，零失误更好。 “啧，还不是你表现太突出，让难度提高了呗。”先开口的是於烟。她斜斜倚在沙发上，把玩着发丝。见刘柠目光移来，朝她妩媚一笑，“具体内容让阿枫跟你解释，她清楚的很。” “带新人这种事，不要总推给我，你偶尔也帮忙一下啊。”乐正枫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拿她没办法，“那我简单说一下站点中的隐藏规则。” “比如这次，你遇到的难度在最后突然暴涨的情况，是由于之前对剧情的充分挖掘。雨伞、小男孩，以及其它的鬼。每一条支线你都找到了，它们汇合在一起的难度肯定比单独挑出来一个要难得多。” “换句话说，要是不去深挖络腮胡子杀妻一案，你们面临的鬼魂依然是小男孩，把他抓住捉迷藏就结束了。可你已经搞清楚来龙去脉，相当于解除了化作雨伞的厉鬼身上的限制。还有一点：你跑入山洞这一举动太过心急，并没有提前做充足准备，面对它时才会束手无策。” 闻言，刘柠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主动避开可能触发的剧情，活下去的几率反而会大大增加？” “准确的说，是有选择的触发。”乐正枫正色道，“所谓好奇心害死猫，越接触到故事的‘核心’，难度也会呈几何倍上涨。但一味的逃避，同样会引来危险，关键是掌握一个度。” “明白。” 默默将这条规律记在心里，刘柠思索片刻，再次发问道，“剧情全部触发以后，所面临的局面真的无解吗？” “当然不会，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条隐藏规则。其实，上一个站点中你已经找到了解法：用司兰偌的能力制作两个替身，代替自己留在壁画的预言中，从而逃脱。” “我并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凑巧，临时抱佛脚而已。”话音未落，刘柠忽然意识到什么，“难道说？！” “没错，每个站点下车的人都不是随机抽取，而是经过刻意筛选——因为他们的能力会对生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比如，你可以碰到甚至抓住鬼，对暗中的小男孩是个不小的威胁。而司兰偌，她制造出的人偶恰恰是为最后替死准备的。可以说，这一切前置工作早早安排好了。” “这样！” 乐正枫头一次在刘柠面上看见震惊的神情，虽然只停留了几秒。压下心中的新奇，她停顿片刻，给出对方足够的思考时间，“至于你提到的严波和卓涵亮，能力分别是模糊定位和危险预警，对吧？乍一看或许鸡肋，可在这个捉迷藏的游戏中，反倒是前期侦察的利器。” “因此，小男孩最先找上他们，制造恐慌。让他们觉得危险逼近，一味的想办法逃跑，完全不会意识到用能力对抗试试——从而忽略了真正的生路。”她感慨道。 “所以，上一个站点中，生路从一开始就完全给出。” 太不可思议了。 刘柠抿了口茶，淡淡的苦涩味道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列车和站点是精心构建的棋盘，他们只不过是棋子，被操纵着各司其职罢了。 令她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司兰偌“替身娃娃”的数量，刚好两个。最后竟然不多不少，正好用光。 难道，连会死几个人也能提前预判吗？若是可以算计人心，这个入梦公司未免太过可怕。不，应该用恐怖来形容。 深吸一口气，刘柠渐渐将思绪平静下来。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存在，既然她现在身处局中，自然要好好将这场戏演下去。 “对了，隐藏规则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这个……”乐正枫神情一滞，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 “呵，大部分新人活不过第一个正式站点，我们不过打了个赌，看你能不能活着出来而已。” 於烟轻笑一声，丹凤眼中弥漫着朦胧的水汽，似是还未完全清醒。随后，她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语调透出几分凉薄，“真是遗憾呢，我赌输了。” “在你眼中，除了自己以外，都是死人。”充满讽刺意味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缓缓从阴影处走出。 路过於烟时，她狠狠瞪对方一眼，后者则回以挑衅的微笑。 灯光下，刘柠总算看清了这个不速之客。她有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像极了精美的洋娃娃，只可惜面上布满阴郁，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她叫许玲，比你多经历两个站点……现在，车里的人总算是齐了。”乐正枫适时开口结束剑拔弩张的氛围。 “新同伴？你好。”许玲的声音其实很甜美，与刚才跟於烟对峙时截然不同。 刘柠也伸出手，与她简单地握了一下。霎时间，她隐约看到对方背后有一个红色影子若隐若现，想必就是那只共用心脏的女鬼了。 匆匆一瞥，不禁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凉意。 她心下暗中惊奇，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将目光转向一旁看热闹的乐正枫，“之前没告诉我隐藏规则，是因为觉得我活不过下一个站点？” “抱歉，在你之前，已经有三个新人团灭在首次停靠站。她们都是因为知道隐藏规则，想当然地误判了站点难度，导致无辜丧命。虽然我很看好你，可觉得有些东西，还是不急着告诉你比较好。” “不过现在你已经体会到梦境世界是怎么一回事，我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她略带歉意地补充道。 “不，你们已经帮了我许多。”刘柠低头表示感谢。她从来不认为对方有义务提醒自己，尤其是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下，自身都管不过来，哪会关心别人的死活？ 更不要说把至关重要的规则托盘而出。 虽然其中有拉拢的因素在，毕竟大家今后有在站点合作的机会，这点小心思无可厚非。总的来说，她很感激这份“新手指导”。 “对，我还有一个问题，……” ‎ 第24章 记忆 刘柠来到窗边，垂眸望着外面浓重的雾气。 列车运行的极其平稳，甚至就像在平地上一样，除了偶尔略有颠簸。 她微微有些出神，脑海中不断回想新得知的一连串“注意事项”。 最主要的一条——列车驶过的站点越多，功能越齐全。通俗点来讲，就是升级。 这是她们在梦境世界中仅剩的安全落脚点，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短暂的休息，不用担心来自四面八方的鬼魂追杀。每一个隐藏功能也都至关重要，关系着能否在接下来的站点里生存。 目前列车解锁的功能只有一个：统计已过站点的详细信息。 在一个像是平板电脑的仪器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鬼的数量、参与者的死法等一系列数据。但对于生路的提示只字未提。 一目十行地浏览几行，刘柠总算明白，为什么对方刚才根据她几句描述就把雨伞这个站点了解的那么透彻，原来是有这种工具作为辅助。 表面看似乎有点鸡肋，实际上复盘的功能可以尽快分析出不同站点的特征，从而在参与时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除了她之前到过的都市和学校站点，还有网游、末日、穿越等脑洞大开的题材。不过这类出现的次数很少，绝大多数还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灵异现象。 如果明天没有站点任务，她准备好好研究一番。 “列车还能解锁什么功能？” “不清楚。光是解锁这一个复盘功能，就需要经过二十个站点。”乐正枫苦笑着摇摇头，“在梦境世界里，一切都是未知。” ——未知么？ 刘柠没有被“二十个”给吓到，那是总数，平摊到每人头上不过五个而已。 她真正在意的，是入梦公司建设列车的目的。跟游戏通关一样，面对更强大的怪物需要与之匹敌的武器与装备。如果说不断强化的能力是武器，那么列车会不会是一种隐性的装备呢？ 且不论功能如何，可以确定的是，之后的站点中难度只会越来越高。 …… 此时，另一边。 “试探的结果如何？” “她没有任何现实中的记忆，跟那个女人一样，很奇怪。”说到最后时，许玲加重语气，厌恶的情绪不加掩饰。 “上一个站点中，於烟不是有意那么做的……纯粹是个意外。”乐正枫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是同伴。” “同伴？哼，跟那种人一个站点，怕是连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许玲冷声道。突然，她话锋一转，“不过，说回记忆。入梦公司虽然想把一切都清除干净，但深入骨髓的回忆早就成为一种本能，没那么容易忘记。” “是啊，忘不了。” 乐正枫点了支烟，正要开口，看她又倒了杯茶，立刻保持沉默。 旁边的座位分明没有人，可她的一举一动却让人怀疑仿佛真就坐着一个人。 “姐姐，别总是喝酒啊，对身体不好。”似是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许玲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展现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嘛。” 茶水很快就见了底。 “泡茶的手艺有进步？嗯，偷偷练了好久呢，姐姐觉得不难喝真是太好了。” “姐姐喜欢什么一定要给我说哦，我会努力去学的！” 眉眼中弥漫着溢出来的温柔，她固执地盯着身侧，瞳孔里映出淡淡的红色残影。 只有她才能看见。 也只有她记得，姐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想到这里，心脏处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对于入梦公司的恨意汹涌翻滚，几欲将她吞没。 好不容易将情绪压下，她的态度又回归到最开始的冰冷，“抱歉，刚才说到哪了？” “记忆。”乐正枫耐心的复述一遍。对方的故事她略有所闻，每次都感叹命运弄人。 眼睁睁地看着所爱之人变成狰狞的鬼魂，她自问无法接受。 “除了与姐姐有关的回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许玲的目光暗淡下来，“我试了很多办法，包括让自己陷入濒死状态，依旧记不起一星半点。” “大家都是这样。好在，某些回忆是入梦公司无法染指的，甚至站点里的身份背景都要据此来借题发挥。” 乐正枫吐出一口烟雾，抬眼看向身上披的白大褂，语气自嘲，“我目前经历的所有站点，身份设定都与医院有关。记忆里，对于手术台也有一丝模糊的影子，就像印在脑海中一样。” “……怪不得你总是穿白大褂。”许玲难得的开了句玩笑，“在梦境中也不忘职业抱负。” “可惜，记不起来自己水平究竟怎么样，别是庸医就成。” “唔，我记得你上次把一个被鬼吃掉半条命的人救了回来？” “但他变成了残废，没活到最后。” 乐正枫掐灭烟头，瞟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我得回去了。” “明早见。” …… 出来后，她犹豫片刻，抬脚向另一节车厢走去。 门没有锁。 只需一眼，她就注意到站在窗前发呆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於烟那张明艳的面孔都可以让别人为她驻足停留。更不要说她现在只披了件睡袍，里面什么也没穿。 “你好慢哦。”听到脚步声，她半真半假地抱怨，不动声色将掌心里的东西收起。 纵然动作很快，乐正枫还是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相当少见。 “给新人做思想工作需要一点时间。” “新人？我看不像。”於烟撩了下头发，神情微冷，“别人对灵异事件往往避之不及，怎么会像她一样主动去往枪口上撞。” “也许是兴趣使然。” 乐正枫转身将门关上，随口道。 “嗯，列车的功能怎么拖到现在才告诉她？” “直觉告诉我，她可以活下来。”乐正枫答非所问。 “前面三个新人在去往第一个站点前都仔细研究过，可还是死了。” 於烟轻蔑一笑，满不在乎道，“你不用替我隐瞒。每一个站点里，被我‘不小心’解决掉的人不在少数。上面记载的再清楚又怎么样？他们早晚都要死，还不如落在我手里死个痛快。” “我不想让每一个新来的都先入为主对你产生偏见。与鬼有关的东西很难控制，更不要说五种鬼的头发，受影响很正常。” 乐正枫面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相信你。” “……我不想聊这些浪费时间的东西。” 於烟低下头，逃避似的避开她的目光。半晌，丢去一件崭新的白大褂，“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今天还玩角色扮演？” “嗯，医生与病人。”她歪着头，手指挑逗般地游移在睡袍边缘，随着她的动作，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歇的时间有一周了。按照惯例，明天肯定会有任务下达，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回来。” 迎着对方有些呆滞的眼神，她满意地勾起唇角，眸子里升腾起几分诱人的水汽，“一会可要对人家温柔点，我可不想带着一身吻痕下车。” “对你……我可能克制不了。”乐正枫强忍着现在过去的冲动。她清楚这个女人的玩法，对只撩人不灭火很有一套。当然，她也乐得配合。 愿者上钩罢了。 听着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於烟轻笑一声，忽然拾起地上的睡袍，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样式精美的戒指。 那是她仅存的、关于现实的唯一记忆。 最开始，它是戴在无名指上。她隐约记得是枚婚戒，却想不起为她戴上的人是谁。 如果她真的爱对方，怎么会连模样都想不起来？在这个随时会死的游戏里，守着一枚破戒指算什么？！ “你真的了解我吗……”瞥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她将其放在唇边深深吻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毫不留恋地抛到抽屉深处。 “千万，不要相信我啊。” “咣当。”清脆的响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 作者有话说: 明天停更一天，整理存稿_(:з)∠)_ 其实是存稿快没了（殴 女主下一个副本要有队友搭档了ww 啊不，重点要说的不是这个。关于为什么要写带感情戏的配角，因为后面有个别小故事想弄成心理惊悚的风格，没有鬼，但会有扭曲变态的情感。 当然，这种风格的故事中女主就不出现了……毕竟作者菌向来不舍得虐主角（？） 第25章 停靠站 刘柠早上五点钟就醒了。 说不清内心的不安感从何处来，她快速洗漱一番，来到走廊上等着发布站点信息。 早起对于她而言已然成为印入生物钟的习惯。不但没有丝毫不适，反而觉得头脑无比清醒。突然，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莫非，现实生活中，她也是如此？ 刘柠轻轻摇了摇头。 她对于自己丢失了什么记忆并不关心，从理性层面看，没有记忆反而会省去很多麻烦。毕竟，一个不被任何过往所牵绊的人与顾虑重重的人相比，前者做决定要更加干脆利落。 在这里，只需要专注逃生就可以了。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所以，在昨天许玲诧异的问出“会不会觉得遗憾”时，没有丝毫犹豫就给出否定回答。 比起回忆过去，现在的生活虽然惊险，但也很有趣。 “早啊。”余光瞥见拐角处出现一个人影。 “嗯，早。” 许玲站在角落里，冷冷地望着“今日到达站点”几个字，不发一言。 阴暗不定的屏幕闪烁着诡秘的气息，红色的字体仿佛在向下滴血般，猩红且刺目。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悄悄流逝。现在是五点半，还有半小时将会迎来新一轮任务发布。 “不要死在里面。为这种恶劣的游戏……不值得。”她开口打破沉默。 “我会尽力。”刘柠停顿片刻，礼貌地补上一句，“谢谢关心。” “不要急着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考虑。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查明真相的希望。” “真相？” “嗯，对于这个入梦公司，你不好奇他们的目的么？把我们像小白鼠一样关在不同列车模样的笼子中，为了生存变得不择手段。说不准，他们现在就边喝着红酒，边看现场直播，以此为乐，跟斗兽场一样。” 说话间，她毫不掩饰眸底浓厚的杀机。 “确实，这个问题很值得探究。”刘柠平静地说，“且不论入梦新产品能直接把人拉到梦境空间，光是清除记忆的手段——你觉得现代科技可以做到么？” “当然不行。” “所以我就在想，入梦公司也许是更高维度的存在，至少不是传统的‘公司’。”刘柠耸耸肩，话锋一转，“可那又如何？越神秘，越有探究的趣味在。如果我能活下去，倒是要好好研究一番。” 许玲仔细打量着对方，从她脸上见不到恐惧，或者说被兴奋掩盖住了。 调查入梦公司的想法她最初跟其他人有提过，於烟表示不屑一顾，乐正枫则持保留态度。在性命面前，所谓真相显得那么微小，不值一提。 她早已经对自己的命没什么所谓。唯一咬牙坚持下去的动力，是让姐姐活过来。既然入梦公司可以把人变成鬼，那应该也有相应的办法将鬼魂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因此，她才对背后的一切穷追不舍。 本以为刘柠的回答与其他人没有不同，此刻却有些出乎她预料。 “用于复盘过往站点的平板你有看完吗？” “没，昨天由于时间关系，只大致翻了一下。”感到她的态度没有一开始冰冷，刘柠也用轻松的语气回答。 “最好抽时间来仔细研究，尤其是死法，不一定都是死于鬼的手上。” 许玲似乎话里有话。 她还想再说的明白点，面前的屏幕骤然一花，大片猩红的字体浮现出来。 【7：30，停靠站：都市怪谈之照片（系列2/9）】 【下车人员：车宏升（3号列车）、栾浩（58号列车）、方慧美（58号列车）、罗梅（109号列车）、黎洛灵（277号列车）、陆楠（277号列车）、樊哲（302号列车）、娄志（415号列车）、於烟（444号列车）、刘柠（444号列车）】 【站点简介：来一张好看的自拍吧！我们提供专业的修图软件外加便捷的一键分享功能，只需轻轻点击“下载”，就能享受到一站式的全套服务。哦，对了，由于APP目前还在试用阶段，需要一定的用户活跃度做积累，请保证每天至少上传一张照片，以便获得更好的体验哟！】 屏幕上，字体缓慢滚动着，时不时还会花屏。 刘柠才阅读到一半，就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已经发布了？”乐正枫似乎起晚了，衣服还有些皱，明显没来得及整理。她迅速扫过阴暗的字体，看到下车人员时，微不可察地蹙眉，“十个人，是一个大型站点。” “对，大型。”许玲附和道。瞥见刘柠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 “五人以下属于过路小站，难度偏低，生路有很多条，基本解决一只鬼即可离开。而六至九人是中型站点，会出现多条支线，可能要同时面对两到三只鬼，凶险但依旧有生路可寻。十人以上——” “十个人的容量相当于大型站点，鬼的变化更为莫测，一般情况下，最终都会面临必死的局面。”乐正枫接过话柄，盯着屏幕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费解，“不应该啊，你明明刚来不久，不会这么快就匹配到高难度。” “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吧。” 许玲冷笑道，“她不是参与了好几场大型站点么，哪次不是毫发无伤地回来。估计是列车为了平衡难度，才专门这样安排。” “七点半开始，我得去把她叫醒。” 目送乐正枫的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刘柠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站点简介上，“生路提示会在这里面吗？” 一段普通的广告语，让她本能地感觉不大对头，却又说不上原因。 “趁现在有时间，我建议你将这段话背的滚瓜烂熟。等到站点以后，自然而然就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再多的猜想对于大型站点而言都近乎无用功。” “好。”刘柠点点头，采纳了她的建议。 对于突变的难度她并没有太过担心。一方面源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信，另外则是认为灵异事件中，本质逻辑不会有太大偏差。鬼很多又怎么样，肯定存在破解之法。 她只需要专心做好自己该做的。 “对了，”许玲忽然压低声音，“小心那个女人。” “如果你想活得久一点，最好尽可能的远离於烟，越远越好。” ‎ 第26章 灵异照片（1） “呼，总算差不多了。” 尹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这一张照片，她整整修了半小时，还是不太满意。 “照片要挂在学校光荣榜一整年，一定得选最好看的那张。” 短暂的休息一会，她再次看向手机。这一瞅不当紧，又发现了新问题： “唔，这个背景……”她已经很小心地去处理了，却还是有那么一丝不自然。如果不仔细看倒还好，可放在光荣榜上被围观时，会不会有人吐槽？ 顿时，这点瑕疵在她眼中无限放大，到恨不得立即上手去改的程度。 以往，修图这个过程对她而言有趣又享受，可今天不知为何只感觉异常疲倦。 “弄完这张就去睡觉。”打了个哈欠，尹秋不经意瞟向手表，时针居然指向午夜十二点。 不知不觉已经半夜了啊。 “叮咚！”一条广告弹了出来，是一款APP的下载链接。它的图标很奇怪，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与它对视时，有种正被盯着看的错觉，让人不舒服。 尹秋下意识地想伸手把它关掉。然而，余光扫到简介时，动作不由得一顿，“懒人的绝佳修图助手，只需轻轻一点，就可以生成心目中的完美照片……骗人的吧？” 没准是垃圾广告、病毒一类。 她的手指无意中碰了下屏幕，竟自动跳转到应用市场。仿佛知道她所想般，APP旁出现“通过安全检查”字样。 “咦，居然还是抢先体验版本？” 五颗星评分，两万余条评价。尹秋粗略地往下翻，清一色的“好用”占满视野。真有那么神奇吗？要不试一试？她有些蠢蠢欲动。 试一下也没损失。 点击下载之后，她边等边刷评论。见一个用户的头像是她喜欢的明星照片，顺手点进去，却发现弹出“该用户不存在”。 撇撇嘴，她没往心里去，因为APP此时已经下好了。 那只眼睛一眨一眨，逼真的可以看到其中密布的血丝。压下心头略微的怪异感，她迅速点开APP，想尽快把照片传上去。 冗长的《用户须知》她自然看都不看，直接拉到底打勾。 “希望能有简介吹的那么神奇。” 匆匆将照片填入“一键优化”的框中，再次打了个哈欠，她感觉眼睛已经有点困得睁不开。如果这软件不行，干脆先睡觉得了，第二天早上再弄。 正在她神游天外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大大的“完成”字样漂浮在上方。这么快？她怀疑地望向手机。 看到图片的一刹那，尹秋呆住了。无论是从背景、人像，甚至整体质感，都是她挑不出来毛病的一张照片。 相片上的少女很像她，但又不完全一样。脸上的五官经过微调后显得格外青春靓丽，仿佛她有个长相相似的双胞胎妹妹似的。 “等等……” 尹秋急忙翻出来原图。原本的照片里，她是坐在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摆拍。但在修过的照片中，她是站着的。 “居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她只顾着赞叹软件的神奇，没注意到图片中的少女缓缓向前走了一小步。 脸上的笑容也骤然变得阴森。 …… 第二天上午九点，尹秋才堪堪睁开双眼。 她是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没有课，只需要完成论文和答辩就好。 室友们都去旅游或回家准备考研了，而她由于要交接学生会的工作，只能呆在学校里，哪也不能去。平常宿舍里就她一人，实在空旷的过分。 划开手机的同时，她想起昨晚那张犹如神来之笔的完美照片，打算美滋滋的把它分享到朋友圈。 “咦？！”下一秒，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 全身像变成了半身像。图片中的少女向前挪了一大步，似是故意凑到镜头前般，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那双眼睛与APP的图标一样，本能地让人感到不舒服。 “难道是我昨晚不小心按下了裁剪？”尹秋拿它与原图对比一番，面上流露出几丝诧异，“不可能啊，背景分明是一样大小！难道，是APP单独把人像给放大了？” 结合先前目睹坐着的人变成站着，她觉得这种解释不无可能。 “总感觉有些奇怪。” 是错觉吗？她感觉照片里的人又往前了一小步，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实。 她关掉手机，决定先去食堂吃个饭。 大不了她可以用其它照片嘛，凭借这个APP强大的修图功能，左右不过几秒钟的事。 到现在为止，尹秋仍然把照片的古怪之处归于昨晚神志不清下对APP产生的误操作。 “哦对，差点忘了把这款软件安利出去。” 给几个关系最好的朋友发送链接后，她拿上宿舍钥匙，哼着小曲快步向食堂走去。 临近考试周，人不算多。半路，她眼尖地看见社团里关系不错的学妹——刘柠。 “今天你们社团有活动？”除了她以外，还有栾浩、黎洛灵、陆楠和樊哲。尹秋都对他们有印象，是摄影社里比较活跃的成员。 “嗯，学姐要去吃饭吗？”刘柠点点头，“一起？” “好啊。” 坐下后，尹秋瞥见放桌边的单反，心想他们可能对这个APP也感兴趣，随口道，“昨天我发现了一款修图软件，特别神奇，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 “好用不？” “当然，我找找哈。” 尹秋急于证明所言的真实性，调出界面后直接递过去，“看好了，这是原图，接下来那张是处理过的。” “……” 然而，迎接她的，是集体无声的沉默。 “怎么了？”尹秋被他们的态度弄得有些奇怪，慌忙将手机拿回自己面前。余光一瞥，她顿时也愣住： 照片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不、不可能！”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人怎么会消失不见，从早上到现在，我明明没有任何操作……” 图书馆前的阶梯空无一物，仿佛本来就没有人在那里。 尹秋突然觉得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几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让她打了个寒颤。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图片，却让她感到莫名恐惧。 “我再试试，还有许多其它照片。” 话音未落，她又上传了一张其它地点的自拍，焦急的等待结果。 “也许是系统故障，昨晚不是这样子，真的。”她回忆起看到完全贴合她想象的完美照片时激动的心情，默默祈祷APP只是暂时性故障。 毕竟，见识过神迹般的效果以后，她觉得无论自己怎么修，都达不到那么自然，仿佛那个人真实存在一样。 手机一震动，她立刻迫不及待地点开。然而，出现在她眼中的，依旧是一张空空如也的图片。与之前那张不同的是，照片里还多了一串不断前行的血脚印。 一点点的，蔓延到照片边缘。 尹秋不禁呆在原地。 “学姐，我想这不仅仅是简单的系统故障。”刘柠叹了口气，“我有一个建议……” ‎ 第27章 灵异照片（2） “你说时间？” 尹秋下意识地看向手表，“昨天我下载软件时刚过零点，但表盘比实际快二十分钟，所以当时大约十一点四十。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看用户须知，上面说每天要在APP传一张照片，才可以正常使用。”刘柠指着被她忽视的一大段话。 “还有这种规定？”尹秋费解地皱起眉头，又好笑地舒展开，“就因为我没有遵守，APP才自发对照片动些奇怪的手脚？” 她表现得不以为意。 而且，知道原因以后，恐惧顿消，她甚至觉得刚才自己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有些丢面子——尤其是在一群学弟学妹面前。 “不管怎么说，弄上血脚印吓唬人未免太过分了！”她厌恶地按下删除。自己P图虽说无法达到APP那样完美的效果，好歹让人放心。 很快，图标中的眼睛眨了眨，不甘心的停留片刻，彻底从桌面消失。见状，她不知怎的松了口气。 “哦对，导员找我还有点事，先过去咯。”她注意到刘柠等人欲言又止的神情，但没有放在心上，起身告辞。 把APP删掉，相当于单方面摆脱刚才糟糕的体验。她努力让自己忘掉这段不愉快的回忆，专心投入到毕业生信息登记的工作中去。 直到下午，她才从办公室出来。 “嘀嘀！”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班长单独发来的：“晚上七点就要把照片交上去了，过期不候！” 尹秋撇撇嘴，心中突然升起些许抵触情绪。她匆匆翻出昨晚的那张，也不管背景是不是还有点小瑕疵，直接点击发送。 反正她现在是没有半点修图的心情。 “收到。”对方回的很快，紧接着又是一条，“卧槽！你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双胞胎妹妹，藏得够深啊！” “？” “不过放光荣榜上的照片最好只有你本人。哎，等等，把她微信推给我呗？” “滚。”尹秋深知班长的猥.琐男属性，没好气地回复道，“我哪有什么双胞胎姐妹，你妄想症犯了吧！” “不是，她分明就站在你身后啊，你发过来的照片上。” “你开玩笑吧？” 尹秋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刚才那张照片。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图书馆台阶上，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不想给微信就直说呗，你妹妹明明半蹲着，手还搭在你的肩膀上……” “够了！”尹秋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对方的话，“玩笑也要适可而止。最后说一遍，我没有双胞胎姐妹！” 对方似乎被唬住了，半天没有再回消息。 尹秋怒气冲冲地向操场走去。今天怎么一回两回的，总遇上怪事！ 先是照片里的人莫名消失，现在她又多出来一个双胞胎，之后会不会还有更离奇的？ 夜跑时，她感觉脑子乱糟糟的，一直静不下来。 体育场中人一如既往的多，几乎没有空闲的跑道。她跑了半圈，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从来没有那么累过，好像在负重跑一样。 停下来稍作休息时，她发觉周围一直有人看向自己的方向。以往她虽然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可像今天这样频繁还是头一遭。 微微蹙眉，她正准备继续将剩下的圈数跑完，余光注意到一个相熟的同学正满脸兴奋的向她走来。 “这是你妹妹吗？好可爱！” “什么？”尹秋见她走到与自己相隔一个跑道，“什么妹妹？” “你旁边的这个啊。”同学忽然面露奇怪之色，“她都点头了，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不过你们姐妹俩长得真的好像，远看都分不出来谁是谁。” “哇，她声音好好听。可以加个微信吗？……” “适可而止吧，我根本没有双胞胎！”尹秋觉得一阵寒意从血液漫上，背后不知何时出了一层冷汗。她没有理会同学不解的神情，逃跑般快步向前冲去。 怎么可能，每一个见她的人都提到“双胞胎”，她分明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啊！ 难道是那张照片？她脑海中忽然蹦出照片中不断向前移动的少女。她与自己长得很像，仿佛真的可以被视作姐妹。 不，那么荒诞的事情！她拼命摇头，试图将这个阴魂不散的念头赶走。 脚步越来越沉，她大口喘着气，被迫慢下来。此时，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也随微风拂过耳畔： “这姐妹俩也太像了吧，跑步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哎，手还搭在肩上，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打赌，右边的那个一定是妹妹。” …… 尹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关上门的一刹那，她终于可以直面心中的恐惧。 她绝对没有什么双胞胎妹妹。而且，她也没有疯。 怎么每个人都那样说？他们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不敢再想下去，慌忙从柜子里取出毛巾，准备冲个热水澡。 脱下衣服的一刹那，她的动作停在原地：右边的肩膀上，印着一个深深的血手印。隐约可以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霎时间，她如坠冰窟，喉咙如同被卡住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叩叩叩！”浴室外面的门适时被敲响。 “谁、是谁？！”尹秋分明记得回来后顺手把宿舍门反锁上了。舍友们也都在外面游玩，寝室里除了她没有别人。加上处在七楼，杜绝了翻阳台进来的可能性。 所以站在门外的，到底是谁？ “叩叩叩！”仿佛考验她的耐心似的，敲门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起。 “你、你说话啊！”尹秋感觉自己的声音因为过分紧张而颤抖的不成样子。事实上，她现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差一点滑到地上。 终于，敲门声停了下来。 尹秋盯着门外隐约的黑影，大气不敢喘一口。 门把手开始剧烈的晃动。破旧的浴室门发出不堪其负的嘎吱声，随时都会被撞开。 尹秋此时万分痛恨自己将手机放到了外面桌子上。她没有洗澡时带手机的习惯，现在这种情况，连报警电话也打不了。 无奈，她只得放开喉咙大喊，祈求相邻阳台正好有人听到，“救命……” 话音未落，门缝里突然开始渗出血迹！从墙壁上、地板上，很快将视野晕染的一片猩红。 同时，肩膀上的血手印死死卡住她的脖子，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求救声掐灭。 “唔！”尹秋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恐惧感令她几欲窒息。她试图挣扎，却无济于事。 “吱嘎。”此时，门终于被缓缓打开了。 ‎ 第28章 灵异照片（3） “看，那边坐着的就是尹秋的双胞胎妹妹！” “远看真的分不出来哎……” 刘柠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黎洛灵最先开口道，“那不是学姐吗？我们去问问情况吧。” “对啊，”樊哲也附和道，“根据昨天的情况来看，她已经被鬼魂找上了，应该是下一个目标。” 说话间，“尹秋”若有所感抬起头，面带微笑地瞟了他们一眼。 少数服从多数。刘柠没有出言反驳，怀揣着探究的心思跟在几人身后。 说起来，这个站点也很奇怪。明明有十个人参与，她接收记忆时，却发现自己坐在社团活动室内，旁边有四个关系相熟的成员。 剩下的五个人又去了哪里？ “我想，安排我们在学校内，是因为我们的年龄更适合当‘学生’。”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语。黎洛灵示意她在身旁坐下，小声道，“我以前也有去过大型站点。很多时候，会把我们兵分两路。不过，用不了多久又会由于某些不可抗力因素聚集在一起。我猜，是为了方便鬼魂进行杀戮吧。”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很轻松，甚至有一点淡漠。 “嗯。”刘柠点点头，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自从昨天进入站点以后，对方就若有若无地对她展现出一定兴趣。语气里似乎认定她是刚来不久的新人般。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告诉她这么多绝不会为了简单的“照顾”，应该还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此时，急性子的陆楠已经开始套话，“学姐，照片的事情昨天怎么样了？” 闻言，“尹秋”停下翻阅手上的书，疑惑地看向她，“照片？什么照片？” “就是昨天给我们看的那张，人像消失了。” “消失？”对方疑惑地重复一遍，从手机里翻出图像，“你是说这个吗？” 几人都凑上前去，只见上面猩红一片，隐约看出是个浴室。地上，还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碎肉。最骇人的是，一双残破的眼珠摆在地板中央，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没有消失啊。”“尹秋”见他们一个个都面露惊恐，不觉勾起唇角，柔声细语，“这个APP很有趣，我建议你们都下载玩玩。” 随后，她身子微微前倾，手指轻轻一划，照片变成了一个眼睛图案的二维码。 下一秒，刘柠感觉身体动不了了，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她牢牢压在原地。余光注意到，其他人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都只能呆呆的坐着，连喘气都困难。 忽然，黎洛灵艰难的摸到手机，哆嗦着扫了下二维码。之后，她明显松了口气，向其他人传递了个肯定的眼神。 安装完毕后，压制他们的力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定要上传哦，我可是会评论的。”“尹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转过身，与另一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去。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不自然。 “所以，学姐已经死了？刚才那个是……”陆楠心有余悸地开口，就在将要说出“鬼”这个字时，被刘柠打断： “不管怎样，APP我们都下载下来。看来，上传照片是必须的了。” “不上传会怎样？” “刚刚的议论声没有听见吗，凭空冒出来一个‘双胞胎’，然后学姐就消失了。如果我没猜错，那张浴室的照片，就是学姐遇害的现场。”刘柠取下眼镜擦擦，再戴上，“所以，一定要上传照片，但照片的内容——”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栾浩忽然开口，“这个讯息就交给我们自己判断吧。十个人，不死几个是没办法找到生路的，对吧？” 他长相普通，眉间隐隐有股戾气。 “我同意。”黎洛灵也适时补上一句。迎着刘柠不解的目光，她的笑容愈发甜美，“大家都不是新手，自己的命，还是交给自己掌握的好。” “也行。”刘柠耸耸肩，将喉咙里的话咽下去。她本来也不是圣母，既然没人领情，她也不打算倒贴当老好人。 不过，上传的内容确实有待斟酌。 …… 另一边。 “我希望你们五个人在一周内可以破解这个APP，不枉我费尽心思把你们从其它软件公司那挖来。” “BOSS，为什么要选这个软件？它不仅功能单一，还在试用，对我们开发的产品构不成威胁。”方慧美看向一眨一眨的眼睛图案，心头没来由的一紧。 “哦？方经理，有没有威胁，麻烦你先用一段时间再说。” 领导环视一圈，神情严肃，“你们都仔细听好了，这不是我心血来潮的想法，而是总部的命令。一周以后，务必要上报结果，明白吗？” “明白。”於烟第一个回答。她面上依旧笑吟吟的，看不出丝毫紧张之感。 “好，现在就把APP都下到手机里。”他小心翼翼地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二维码，不由分说拍在桌上，“动作快些。” 监督几人都下好后，他才匆匆离开。 门一关，小办公室内立刻炸开锅。 “你们说，他会不会知道点内幕，拿我们当小白鼠？”方慧美将手机放的远远的，唯恐发生什么异变。 “谁知道呢。”说话的是车宏升。他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闪烁着狡黠。 “说不定破解这个APP本身，就是一条生路。” 娄志插嘴道。他个头不高，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声音也相当有力，似乎习惯了当领导者的角色，“你怎么看？” 被问到的是罗梅，她从进到办公室后都没怎么说话，总是低着头。现在也不例外，“额……我不知道。” “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工作了？”她局促不安地补充道。 “喂，等等，你在干什么？！”方慧美突然看向办公室角落。 其他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於烟拿着自拍杆，时不时换一个角度。看她的表情，似乎享受其中。 好一阵，她才堪堪把手机放下，面露被打断的不满，“拍照啊。呆会不还要上传照片么？我对这个APP可感兴趣的很呢。” 说罢，她也不理会其他人，补完妆后，换了个地方继续摆拍。 “……怎么会选这种人来大型站点？”方慧美难以置信地吐槽道。 不仅是她，其他人都下意识地避开摄像头。在他们看来，主动把自己暴露在鬼的视线下无疑是一种找死的行为。于是，分配任务时，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她。 於烟也不在意，慵懒的倚在椅子上。 半小时后，她终于放下手机，指甲轻轻叩了一下旁边的办公桌，“帅哥，晚上赏脸吃个饭呗？” 娄志的思绪冷不防被打断，本来想发火，可掉入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里，火气顿时消去大半。 “人家的能力是纯辅助呢，一点攻击性都没有。”於烟苦恼的撅起嘴，红唇勾起一道诱惑的弧度，“帅哥，你可要保护我哦。” 她的嗓音很甜美，又带有一丝魅惑，让娄志觉得轻飘飘仿若云端。回过神时，他下意识的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於烟轻笑一声，拿过手机，步伐轻佻地向洗手间走去。 “嗯哼，让我看看，先用哪个小可爱的照片比较好呢，嘻嘻……” 她当然不会傻到在手机里留下自己的照片。 “唔，跟我吃饭，也要给你一点小小的奖励呢。”她随意一划，娄志的照片很快上传完成。 “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 第29章 灵异照片（4） 西餐厅内。 “好久没喝到加绿茶的威士忌了。”於烟摇晃着酒杯，眼底满是惬意，丝毫没有半点身处灵异事件中的自觉。 “这还不简单？只需要在车厢里动一下念头，应有尽有。” “也是呢。”她微微一笑，碰杯的同时，思绪不禁飘回过去。她对于酒并没有明显的偏好，可架不住乐正枫对红酒的狂热，只得硬着头皮陪对方喝苦涩的干红。 果然，偶尔还是得换换口味。 她抬眼看向对面整理领带的娄志，他似乎为了晚上的邀约特意打扮一番。穿增高鞋不说，光是那双神采奕奕的桃花眼，足以秒杀大部分普信男。 可对她而言，不，准确的说，在寄生于她头皮里的五个不同的鬼看来，与一具死尸没有分别。 “今天下午看你们讨论热火朝天的，有对策吗？” “目前还没有，大家的意见不统一。”娄志见对方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莫名感觉心跳加速，索性一股脑地全说出来，“车宏升的能力是身上有一道鬼留下的伤疤，遇到致命危险时会裂开，抵消一次死亡，但有一天冷却时间。方慧美的能力是一个手包，拉开后可以将虚弱的鬼魂吞入其中。至于罗梅，她的能力很特殊，可以预言到人的死亡……” “那你呢？” “我啊，”娄志面上浮现出一抹得瑟，“我可以随时从鬼面前消失。只要我没有死，都可以自如的控制什么时候显出身形，也没有冷却时间。” 於烟适时露出“听上去好厉害”的表情，“真的有这种能力存在吗？” “嗯，不过地点得空旷些。我虽然能让鬼看不到我，但如果它们碰到我了，一样还要死——当然，我才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自信满满地说完，娄志正想问对方的能力是什么，忽然感觉肚子有些涨，似乎是刚刚猛地喝太多酒，“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 於烟趁着这段时间，再次点进APP中。 这个APP除了“每天必须上传”的规定略显古怪外，其它功能与别的软件无异。 比如，可以发布动态记录心情，也可以围观别人的生活。当然，还有它的核心卖点——图片处理。 比如她前不久上传的那张有关娄志的照片，在磨皮美白后，浏览数莫名其妙达到了1000+。 “会是什么人在看呢？”她嗤笑一声，喃喃道，“答案显而易见吧，用这款软件的，不是人，那就是鬼咯。” 图片下方还有几条评论。 【已注销】：噢！又是一张活人的照片！ 【已注销】：不过很快，他就要加入我们了~ 【已注销】：我喜欢他的眼睛。 虽然ID都是“已注销”，点进去却是三个独立的账号。同时，於烟还注意到，它们的头像都血淋淋的，隐约可见三双不同的眼睛。 她思索片刻，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ID也更名为“已注销”，换了一个同样画风的眼睛当头像后，在下面评论道： “我也喜欢他的眼睛。” 几乎是下一秒，第三个留言的鬼回复了她，“不如，我们把它挖出来怎么样？一定很好看。” 若是正常人，看到这种论调只会觉得恶寒。於烟略略思考一小会，饶有兴趣打字道，“我想到一个方案，要听听看吗？” 【当然。】 几乎一瞬间，这张照片的热度暴涨一千，评论也开始增多，都是催促她不要卖关子。 “看来，鬼依旧存在某些限制，不可以直接对照片里的人出手。”於烟切下一小块牛排，不紧不慢地咀嚼，并不急着回复，“APP是眼睛的图案，鬼也表现出对眼珠子的偏爱，真有趣呢。” 此时，娄志也急匆匆地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於烟客套两句，话锋一转，“关于这个软件，大家讨论的结果是什么？” “唔，是这样的，我们只知道它有一套传统的权限升级模式。跟论坛一样，分普通用户、高级用户那种。但具体怎么操作才能升级，没有人敢以身犯险，就先搁置在那。” “等级体系？是那种发言越多、每天活跃的用户可以享受更多的特权？” “差不多。”娄志摊开手，“大家目前一致认为，升级账号是唯一的生路。也许，有更多权限后能避开死亡陷阱也说不定。” “有道理。” 於烟不经意瞥向见底的酒杯，“啧，喝的真快。” 实际上，她下午上传照片时已经弹出提示，说普通用户每天上传的东西有限。现在专门再问一遍，只想听听他们有没有新发现。答案不出意外是没有。 不过，无论结果怎样，她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找到生路。 “我再去拿一瓶。”娄志主动站起身来，殷勤道。 “谢谢。” 於烟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机，拍下背影——她有个猜想需要验证。 规则写每天至少上传一张。如果她一天内多发几张呢，是否会加速死亡？ 於烟勾唇一笑，正要点击上传，忽然想到什么，手指微微一顿。 重复的把戏没有再玩一次的必要。她果断放弃了看似省事的一键优化模式，选择用软件内的工具自己调整。 “添加血迹，添加影子……原来如此，APP内隐藏的陷阱，是在照片上添加鬼么？”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她在娄志的背后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子，随后点击上传。 …… “酒拿来了，我给你倒。”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 “那是因为罗梅暂时没有预感到有人死。再说了，现在剧情才刚开始，没那么快暴露杀机。”娄志似乎并没有很担心，依旧对预言的能力赞不绝口，“知道死亡顺序，对于我们提前防范有很大的助力。” “我同意。”於烟微笑着附和。 “嘀嘀！”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喂，哦，是罗梅啊。”娄志有些疑惑对方会挑这个时候打电话，“出事了吗？” “什么？你说，预感到我是下一个死者？！” 闻言，他腾的一下站起来，眉头紧锁，“你确定？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的预感只能推测一小时后的事。”罗梅怯生生的声音从话筒里漏出来。 ‎ 第30章 灵异照片（5） 学校里。 刘柠找了个奶茶店，坐在角落里仔细研究这款APP。 她对提议分开行动并不意外。大家毕竟素未相识，加上规则有利用别人的死亡拖延时间这一条，彼此防备再正常不过。 让她比较奇怪的是尹秋的死亡。 毫无疑问，对方违背了使用规则，才导致的杀身之祸。可照片里的那只鬼却若无其事地取代了她的生活，还可以跟人交流，这与她印象中的鬼不太一样。 而且，除了威逼他们下载那个软件之外，并没有展现出任何恶意。她不会天真的以为鬼不想动手，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受规则所限。 换句话说，必须得他们先违反某项规则，鬼才可以开始杀戮。 不知不觉，她的目光落在“上传照片”这个必须选项，许玲关于大型站点的介绍浮现在脑海：基本上生路是无解的。 那怎么样算无解呢？她若有所思地敲击着桌面，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相当可怕的猜想：拿这款APP来说，无论采用什么照片，最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把鬼引出来。 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但刘柠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她深吸一口气，点开眼睛图标。 操作界面很简单，也相当容易上手。值得注意的一个点是用户等级，普通用户只能在自己的照片下评论，也无法看到别人的动态。 “先发一张试试。” 她当然不会冒险用自己的照片，尹秋就是最好的例子。 余光瞥见桌上喝了一半的奶茶，她灵机一动，将其拍了进去。鬼总不可能从吸管里钻出来吧？她想。 随后，自动跳到修图环节。与於烟一样，她也注意到“一键”和“手动”两种选择。 “既然怎么选都有鬼，那就随意点，先一键优化试试。” 除了奶茶隐隐变成红色，并没有奇怪的地方。刘柠随手点击上传，在一旁等待起来。 不一会，有评论弹出： 【已注销】：我闻到了新鲜的血浆味道！ 【已注销】：我也喜欢奶茶呢，尤其是珍珠奶茶，嘿嘿…… “这些留言的多半是鬼，正常人基本不可能在这个设定下存活。”刘柠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在后面的那条留言。 好巧不巧，她随手点的这杯，就是珍珠奶茶。 有些渴，她咬住吸管吸了一口，冷不防被浓烈的血腥味呛得连连咳嗽，还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一并钻进嘴里，好似还在舌头上跳动。 不像是珍珠，反而要大上不少？ 刘柠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将其吐出来，看清后，她头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呕吐感。 那是一只充血的眼球。浸泡在血浆中，还在时不时打转。 她在看向它的时候，有种反过来被注视的感觉。 这个地方不能呆下去！ 刘柠说不清强烈的危机感从何而来，猛地站起身，夺门而出。 在她身后，那杯喝了一半的奶茶依旧好端端摆在桌上。但杯子里，密密麻麻的眼珠不约而同睁开，恶毒地盯着她逃离的方向。 …… 大意了。一路狂奔到太阳底下，刘柠依旧感觉身上还有些发凉。 她小觑了这个站点的难度。无解的剧情，果然不是她随便试就可以发现生路的。稍有不慎，还会被鬼盯上。 好一阵，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刚才的灵异现象多半是个预兆，真正的杀机，恐怕在她上传第二张、第三张照片时才会露出端倪。 但经历刚才那一遭，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碰奶茶了。 “咦，原来你在这里啊。”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发现黎洛灵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你没事吧？” 刘柠摇摇头，“刚刚有些中暑，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黎洛灵并没有起疑，将遮阳伞向她的方向微微倾斜，“群里说有事情宣布，让我们现在去社团活动室集合。” 两人赶到时，其余三人已经坐的有些不耐烦。 “人齐了？好，”栾浩环视一圈，语调听不出起伏，“有个关系不错的老师给我推了一份兼职，需要五个人，待遇从优，也不需要占用多少时间……” “需要做什么？”陆楠是个急性子，迫切的打断道。 “传单在这里，你们自己看。” 刘柠粗略扫去，内容无非是一些专业相关，具体工作与打杂差不多。 “哇，一天五百啊！”陆楠感慨道。 “那也要有命花才行。” 栾浩冷笑一声，脸上阴霾更重。不用他说，在场的几人都隐约猜到，“接下兼职”等于与另外五人汇合。钱，不过是一个由头。 不去会怎样？刘柠瞄了一眼周围人的神情，觉得这个选项被选的概率为零。 “好，那既然大家都决定去，我先叫辆车，今晚过去直接开工。在此之前——” 栾浩略作停顿，“大家自报家门，增进一下彼此的了解，如何？” “我先来。”陆楠举手道，“我的眼睛可以追溯鬼魂的踪迹，没有冷却时间，但无法看到十米之外的情况。” 眼睛。 刘柠不知怎么想到乐正枫，后者的能力与此有共通之处。在这个站点中，“眼睛”这个设定本身就不同寻常。难道，此人与生路有关？ “下面该我了。”黎洛灵上前一步，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意，“我本来是有一件对付鬼的灵异物品。可上个站点里，不慎将其遗失。所以现在的我，与普通人没两样。” 她的面上看不出心虚。 “希望不要拖后腿吧。”她若有若无地瞥了刘柠一眼。 没有能力？ 刘柠微微蹙眉，敏锐的嗅到此事的古怪之处。按照对方的解释，从一开始对自己的示好也就说得通了——需要找人帮忙对付鬼。 不过，黎洛灵真的如她坦白的那样，没有任何能力吗？ 这里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经历过大风大浪，表现得游刃有余。另外则是，她在伪装。毕竟，能力这种东西只有遇见鬼，才会显露出来。 “……我的能力是同时控制两到三只生物，利用它们大范围搜索感应灵异现象。”栾浩冷冷地开口。 控制生物？刘柠还是头一次听说。在她看来，这个能力不止运用于鬼，还可以用来对付人。思及于此，她对栾浩的警惕心提升一个档次。 其他人倒没太大反应。刘柠清清嗓子，开口道，“我可以通过触碰来对鬼造成一定阻碍，没有冷却时间。” “嗯，就剩我了？”樊哲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燃，“每天只能点着一次，每次可以带给我一种对抗鬼魂的随机能力。比较看运气。” “好，现在大家都基本了解彼此，我们就出发与剩下的五个人汇合。”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公司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 第31章 灵异照片（6） “可恶！怎么会这样？！”娄志面色惨白，没有什么比听闻自己即将死亡更让人崩溃了。 好在，最后关头，他总算找回一点老手的风范，勉强镇定下来。 他本来就有点小聪明，凭借着几分灵活的头脑活到现在。大型站点在别人看来是场残酷的生存考验，可对他而言，却相当于实力的嘉奖，一开始便有些轻敌。 加上沉浸在沾沾自喜中，他对于於烟放出的饵照单全收。毕竟在他的脑海里，主角身边都是美女如云，有桃花运再正常不过。 现在想来，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如果她真的是来寻求自己保护，怎么一点害怕都没有？大家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她在公司拍了一下午照片，本身就很让人怀疑。况且，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连照片也没上传，不可能一上来就被盯上。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拍了一下桌子，冷声道。 “目的？和你吃一顿饭啊。”於烟面露无辜之色，“顺便增进一下感情，不好么？” “你——” “服务员，结账。”她指了指面容狰狞的娄志，“这位先生付钱。” “哦，对了。” 走出几步路，她忽然回过头，微笑道，“一会品尝密闭空间的时候，祝你好运。” 等娄志匆忙追出去时，大街上人来人往，於烟的身影早就不知所踪。他愤愤骂了一句，掏出手机，拨出罗梅的号码。 “你们在哪？” “嘟……嘟……” “喂？喂？？” 忙音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深吸一口气，娄志决定自救。 几乎一刹那，他就动用了“消失”能力。虽说看上去与之前没有变化，但心里总归是松了一口气。凭借这项技能，他好几次险中求生，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随口报出单位的地址。 之后，他闭着眼在车里小憩，平复情绪。渐渐的，他感觉似乎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从头到尾，似乎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还有，刚才报地点时，司机一声都没有吭，直接开车就走。 娄志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看向后视镜，发现司机用一顶鸭舌帽将脸挡住，只能看到漆黑的帽檐。 “师傅？”他试探地叫道。 “……”无人应答。 他再次看向窗外，景色愈发偏僻，完全不是朝他记忆中的方向去的。於烟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映入脑海，密闭空间，难道—— “停车！快，停车！”他开始慌了，拼命拍打着窗子，大吼道。 这一回，汽车竟缓缓在路边停下。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发动机的苟延残喘，让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车上多呆。可无论他怎么推，车门如同被卡住般，一动不动。 余光瞥见，司机缓缓将鸭舌帽取下。 镜子里，映出一双空洞的眼窝，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注视自己。 娄志感觉一阵寒意自脚底窜上，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撞开门，跌跌撞撞地向远处狂奔。 “不可能！我使用了能力，鬼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难以置信的情绪下，他不知跑了多远，才敢停下喘气。 “我这是在哪？”完全陌生的景象让他本能地打开导航，可手机闪烁几下，竟然黑屏了。 “可恶，这个时候没电！” 娄志骂骂咧咧地将其收起，向前走去，准备找个人问问在哪。 奇怪的是，他走了十分钟，两条街道，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该发现不对，何况他经历过不少站点，脸色早就变得难看万分。 “我的能力是对鬼有用的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吱嘎——” 空旷的街道上，突兀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娄志本能地看去，只见戴着鸭舌帽的司机驾着车，笔直的向他冲来。 避无可避。 四肢僵硬，连带着思绪仿佛停滞了。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恢复意识时，他发觉自己稳稳坐在后排，窗外景物快速的后退。 难道，刚才是幻觉？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一片漆黑。一摸脸，冷汗涟涟，明显受到过度惊吓。 司机依然是鸭舌帽。但娄志却不敢去揣测帽檐下是怎样一副面孔。 在死寂般的环境中呆了一会，他望着陌生至极的景象，忍不住开口，“师傅，这是去哪啊？” “地狱。”鸭舌帽的声音很沙哑，透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怪异，混杂着指甲抓挠的声响。 “停车！我要下去！”娄志扒着车门。出乎他预料的是，一下就开了，他连滚带爬地摔在地上。 无暇查看摔伤，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撒腿向回奔。他心里清楚，一旦这条路走到尽头，他这条小命也玩完了。当下使出吃奶的劲迈动双腿，能跑多远跑多远。 树木渐渐稀疏，楼房也逐渐变成土包。远远看去，像一排排的坟堆。 娄志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他真的跑不动了，挪一步都费力。 “吱嘎——” 强烈的灯光照得他视野里一片模糊。隐约看见熟悉的出租车再次停在面前，车门自动弹开，似在等候他的上车。 再次睁眼时，他又坐在后座。 “马上就到终点了。”鸭舌帽的声音无比冰冷。 “你到底是谁？”娄志几近崩溃。 “……” “放我走吧！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抱住头，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有什么比知道自己正在去往地狱更绝望吗？死亡的战栗感令他颤抖，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喧嚣而上的恐惧感令他窒息。 突然，车子再一次停下。 鸭舌帽比了个“请”的手势。 娄志颤巍巍地看向窗外。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人声鼎沸。一瞬间，他泪流满面，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活着如此美好。 他试探地伸出一只脚，踩在坚实的水泥地面上。 不是幻觉，是真的！ 他刚想转身向鸭舌帽道谢，却听见身后一声陌生的惊呼：“小心！” 娄志回过头去—— 刺耳的刹车声再度响起，他的身体在一瞬间被撞成肉泥，随轮胎拖了好远。 围观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声，马路对面，刘柠五人亲眼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 与普通人所见不同的是，他们清楚的看到，货车撞上娄志的一刹那，身后的黑影松开了捂住他双眼的手。 “哎，这个小伙子，怎么那么想不开呢！”一个出租车司机跳下来，嘴里嘟嘟囔囔，“揽下我的车后，一会闹着要跳车，一会又求着要上来，折腾三遍。好不容易拉到目的地，又主动往车轮底下走，作孽哟……” “不，他刚刚是突然出现在车轮下的。”陆楠的眼睛闪烁着猩红的光芒，面露惊惧，“就好像、好像在那下车一样。” “行了，别管他怎么死，我们先去公司报道。不然，那个影子有可能找上我们每一个人！” ‎ 第32章 灵异照片（7） “不，不是影子……”陆楠捂着眼睛，心中强烈的不安感愈发明显。可此时大家都因目睹娄志的死亡而蒙上阴影，几乎没人注意到她的反常。 除了故意落在队伍后方的刘柠。 “你还看到了什么？”她悄声问。 “我看到一双眼睛……”陆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算了，也许只是我太敏感。” “在灵异任务中，任何现象都有意义。”刘柠还想继续套话，可见对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得暂且打消这个念头。等对方情绪稍稍稳定再问吧，她想。 不一会，电梯到达，众人迅速去到办公室与另外四人汇合。 心照不宣地进行一番工作交接后，方慧美咳嗽两声，挨个把资料发下去，“第一天的照片大家都传上去了吧？有没有异常现象？” “我拍了一副墙壁，但上面很快浮现出扭曲的血红色人影。” “我选的是一栋教学楼，可总能看到上面有人跳下来。哪怕我不去教学楼，耳边还一直回响着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 “我拍了一个人，然后他消失了。”於烟勾唇一笑，若无其事地加入讨论。 …… 每个人的所经历的灵异事件都不一样。除了娄志，无人遇到生命危险。 “我预感娄志的死亡时很突然，”罗梅低着头补充道，“也许与他上传的照片有关。” “难不成他是用了自己的照片？”刘柠迎着四人询问的目光，简单讲述一遍尹秋经历的事，“如果上传自己的照片，鬼会从中慢慢渗透到生活里。学姐是在一天之内死亡的。” “他不像笨到自寻死路的人啊？哦，对了，不知你们发现没有，只要用APP修过图片，都会发生灵异现象。” “但修图这个功能是APP自带的，用其拍照，必须选一个模式才可以，避无可避。” 娄志的死并没有掀起太多浪花。短暂的争论后，焦点很快转移到如何规避照片上的鬼来。 这回，刘柠没怎么参与讨论，大部分时间都在一旁认真听。这里的人都比她经历的站点多，是个绝佳的学习机会。 忽然，她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有想法吗？”黎洛灵悄声道。 “没有，但明天我准备自己手动P图。”刘柠叹了口气，“这样，就算有鬼出现，也是我亲手添上去的。” 就算要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她与愁眉不展的其他人一样，认为不会有明显生路。 “我倒认为，真正的危险并非来源于鬼——” 黎洛灵还欲说点别的，这时，方慧美抬高声音，打断源源不绝的讨论，“今天有些晚了，我先带大家去员工宿舍，明天一早开工。” 没人反对。目前掌握的讯息还太少，再耗下去，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洗漱完躺床上后，刘柠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表，零点刚过。她与陆楠和黎洛灵分在同一个宿舍，其中陆楠的表现有些奇怪，时不时面露恍惚之色，像是受到严重惊吓。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如果只是眼睛，怎么会被吓成这样？！ “叮咚！”仿佛约好般，此起彼伏的提示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刘柠迅速划开锁屏，发现通知栏里多了一条提示：“恭喜您成功晋升为高级用户，下一级所需经验0/200，新增阅读权限。” 换句话说，她现在可以看到别人在广场上分享的照片了。 刘柠带着一丝探究的心情点开，顿觉一阵反胃。点赞数越高越血腥，好多尸体被折磨得连人形都认不出。但不变的，是每张照片里被挖出来的眼球。 关掉手机，惨绝人寰的场景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一想到自己失败以后也将以那种姿态被鬼魂们制作成照片，她内心顿时冒出一股火气：无论如何，绝不能这样毫无尊严的死去！ 就算真走到绝境，她也要让玩弄人性命的鬼物付出代价。刘柠在心底暗暗发誓。 “叩叩叩！” “开门，有急事！”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方慧美熟悉的大嗓门。 “我预感到下一个死亡的人了。”罗梅跟随众人进屋后，怯生生地瞥向角落，“是陆楠，时间……不确定。” “不如这样，我们大家轮流守夜，发现异常就把其他人叫醒，共同用能力试试看能否把鬼赶走。” “好主意。” 黎洛灵的提议很快得到全票通过。没有人出发点是为了救下陆楠，都是借此机会自救。这个APP到现在为止几乎是个死局，早一点发现鬼杀戮的规律，离生路就更进一步。 在众人热火朝天地安排时，陆楠始终呆呆的坐在床上，不发一言。她面无表情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尤为苍白，透出几分形似鬼魅的古怪来。 刘柠最先注意到她的异常，走过去，“你没事吧？” “放心好了，我们这么多人在，哪怕再凶恶的厉鬼也能阻挡一二。” “对啊对啊，何况我们还有不少能威胁到鬼的能力……”旁边有人帮腔道。 等等，能力？！ 刘柠突然记起，在场的九人中，直接对灵体造成伤害的就占了近乎一半。单看自保手段好像没问题，可一切真的会那样顺利吗？ 越强大的能力，意味着愈发恐怖的难度。将这么多“资深者”投入到同一个站点，恰恰展现了鬼的有恃无恐。 她记得，已经死去的娄志能力是“消失”。按照能力描述来看，他被鬼魂盯上的概率应该是最小，可偏偏第一个凄惨死去。 如果知道他上传的照片是什么就好了，刘柠有些遗憾地想。她最担心的一种情况，是面对照片上的鬼时，能力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 比如，无效化。 “陆楠，你昨天上传的是什么照片？” 她盯着对方黯淡的眼睛，问道。 “……你自己看吧。”陆楠将手机递过去，完全不复一开始的大大咧咧，显得有些神经质，“拍的是床底，我特意把灯给关了，为的是看不到奇怪的东西。” 画面如她所说，一片漆黑。 “原本，在APP的干预下，画面里出现了一只惨白的手。可就在刚才，我发现它不见了。” 陆楠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说道，“我总觉得……床底下，好像有东西。” 她的恐惧也来源于此。 娄志死亡时，她不小心与“黑影”对视了。或者说，是她的鬼眼让“那个东西”注意到自己。 ‎ 第33章 灵异照片（8） 为什么是自己？ 或者说，为什么是眼睛？ 疑问盘旋在大脑，陆楠听着周围嘈杂的议论声，突然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几乎同时，她的意识无法抵抗地陷入了混沌。 …… 那双眼睛。 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在娄志死亡时，那个黑影的眼睛。对视的时候，她脑海里除了恐惧没有其它。 ——只有战栗。 猛然惊醒，她发觉自己又回到了空荡荡的寝室，也是在这里，她拍了床底的照片。 片刻惊慌后，她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其他人呢？翻出手机，发现一个电话也拨不出。信号被切断，这里仿佛一个孤岛，要将她困入其中。 陆楠迅速向门口跑去。 很快，她就绝望了：门被人从外面锁住，打不开。 如果没记错，还是她下午离开宿舍前亲手锁的。 为什么非要拍床底呢！陆楠坐在凳子上，陷入无边的懊恼情绪。她当然清楚恐怖片常见的套路，只不过觉得“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APP无法动手脚，才专门挑了一个光照不到的地方。加上她拍完照片以后，就一直与众人同行，没有落单的机会。 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回来了！ 无意识地将目光落在床底，陆楠的心脏跳动有些快。床底下……会不会有东西？ 照片里那只全无血色的手又浮现在眼前。 坐立不安了片刻，她鼓起勇气，缓缓向床边走去。 猛地打开手电筒，刺目的白光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什么也没有。 长长的舒了口气，陆楠不放心的仔仔细细检查许多遍，才将手电筒移开。 光芒消失的刹那，隐约有几根白色的手指一闪而过。 她呼吸一滞，连忙又照过去，这回什么也没发现。想来是精神太紧张，竟出现幻觉。 不过，室内她是没法呆了。跑到阳台上，陆楠被外面黑漆漆的景象吓了一跳。原本两侧都是拥挤的宿舍楼，可现在她所在的这间寝室宛若悬浮在空中一般，下方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她真的是在原本的宿舍中吗？怀疑的种子慢慢在心底发芽。 呆呆的望着黑暗发了会呆，陆楠没来由地感觉后背传来些许寒意。这时，空调发出呜呜的响声，将她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我、我没开空调啊……” 嗡嗡作响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转过身后，发现刚才关得好好的阳台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小缝。 鬼已经出来了！ 眼睛，对，眼睛。她的双目迅速变为猩红色，搜寻着鬼的踪迹。桌椅，地面墙壁都找过了，一无所获。 可无论内心如何焦急，她都发现不了一丝不对劲。 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 除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床底的阴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窥视，看不真切。 会在床底下么？ 她踌躇着要不要上前一步时，余光忽然注意到空调遥控器上的温度。 十三度。 这个数字，是正常情况下达不到的温度。 冷风从头顶吹过，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把抓过遥控器，她对准空调迅速按下关闭键。谁知，几秒停歇后，风力竟愈发猛烈。 “可恶，为什么关不掉！”陆楠拼命挤着眼睛，她这双无往不利的鬼眼此时似乎失去了作用，看不到任何异常。 但她心里清楚，这间宿舍里，肯定有鬼存在！ “噼啪。”电线断裂的微弱声响传入耳中，几乎同时，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黑暗中，所有感官被放大，任何物体都可以被抽象出来狰狞的影子。 陆楠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周围。 她的眼睛不仅有追踪鬼的能力，还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以往，她都是早早发现鬼的踪迹然后避开，或者趁鬼动作停滞的空当逃跑。 眼下，倒是第三种她从未遇见的情况。 要不——再看一下床底？ 咬咬牙，陆楠谨慎地一步步往前，在距离床的两步远处站定。 抹去额上的冷汗，她慢慢弯下腰，将手电筒的光芒向里渗透。同时神经高度紧张，生怕看到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床下面空荡荡的，除了陈年积灰之外没有其它。 她不禁微微蹙眉：既然什么都没有，刚才感到视线被遮挡是由于什么？总之，绝对不像表面如此简单。 思考的空隙，她觉得后颈有些轻微的痒，伴随的还有空调源源不断的冷气。 她本能地伸手去挠。下一秒，动作停顿在半空，手竟然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那是头发！ 她是短发，可此时手上抓着的，俨然几根长长的黑发。 鬼在身后！陆楠咬咬牙，眼睛如充血似的向后看去。同时，手电筒的光芒也驱散令人恐惧的黑暗。她有信心，只要看到对方，就有胜算。 眼前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此时，在陆楠背后——黑黝黝的床底，突兀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猛地将她向后一拉！眨眼间，人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消失在床下。 “噼啪。”电线又发出一声轻响，宿舍内恢复照明，亮如白昼。 空调也闪了闪，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 “怎么回事，人呢？！”刘柠正与别人讨论生路时，眼尖地注意到陆楠的床上空无一人。 几分钟前，对方二话不说沉沉睡去，他们只当是惊吓导致的过于疲惫，安排几人轮流守着。谁知几个呼吸间，一个大活人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快看APP！” 刘柠争分夺秒地点开，只见热度排行第一的照片变成了：漆黑的床底，一只没有血色的手正把玩着一双眼珠。那双眼睛投射出的怨毒与不甘令人毛骨悚然。 “陆楠多半已经死了。”黎洛灵轻声打破沉默，“这只鬼的力量，未免太过恐怖。” “是啊，悄无声息就偷换空间。这让我们怎么与它抗衡！” “……”刘柠怔怔盯着照片，与其他人的恐惧不同，她刚刚好像灵光一闪，看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 第34章 灵异照片（9） 一夜无眠。 在见识到APP可怕的手段后，大家与之对抗的心思也歇了大半，颇有种大难临头各自逃命的氛围。 “兼职的事我就算了，学校进入考试周，要回去复习。”刘柠扯了个不大不小的谎。她觉得自己再在这呆下去，对事态发展于事无补。 她需要验证一个猜测，用陆楠的死换来的猜想。 “我跟你一起。”黎洛灵自告奋勇地说。 刘柠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探究。放在往常，她或许会对对方的目的感兴趣，可现在生路未知，她抱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的念头，对那些小心思熟视无睹。 “你有思路了？” 面对试探，刘柠表现的很坦然，“我在想，最开始尹秋学姐的死亡，会不会是一个提示。” “你的意思是……”黎洛灵似有所悟。 “嗯，下一张照片，我要拍一个真正的鬼，置死地而后生。”刘柠略作停顿，唇角微勾，“还敢一起吗？” …… 公司内。 於烟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刘柠两人，目光中浮现一丝玩味。 果然有点东西。 只要不阻挠自己，她倒想看看对方推测出的生路是何等模样。 “我有一个办法。”她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了在场五人的注意力，“这款APP主攻人像修图，要拍带人的照片才可以。其它的照片都是敷衍，早晚会引发杀机。” “至于选择谁……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任何人被鬼盯上都无所谓，对吧？” 颇有深意地说完，她拿上包，匆匆向门口走去。 “喂，你去哪？”方慧美伸手拦住她。 “我都告诉你们可能的生路了，难道还要留在这里，等某个不怀好意的人偷拍上传吗？拜托，我很惜命的。” 於烟一把推开她，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她没有走远，而是选择在公司对面的大楼观望。不一会，只见方慧美似做贼般地跑出来，片刻后，罗梅、车宏升也相继出来。剩下的两人也不例外。 大家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与他人接触，提防着摄像头，与帮助陆楠时同仇敌忾的架势截然不同。 她只是稍稍添了把火而已，就造成了预想中各自为营的局面。与其说陆楠毫无抵抗的惨死是导.火索，不如认为，列车上的人更为珍惜自己的性命。 “拍人像”这个想法，是她在看到娄志惨死后想到的。其他人一时间没往这方面考虑不奇怪：由于尹秋的前车之鉴以及多个站点的积淀，大家对上传人像本就讳莫如深。毕竟，照片上会出现实实在在的鬼，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 因此，面对她在此刻抛出这个饵，很容易会上钩，反向思考起生路来。而她此举并非是出于好心，仅因为嫌人多时不方便寻找牺牲品。 轻笑一声，於烟不急不缓地迈开脚步，向方慧美的方向跟去。 …… 车宏升瞪着绿豆大的眼睛，紧紧抱着怀中的公文包。他身上有一道鬼留下的伤疤，遇到危险时会裂开，帮助抵消一次死亡。 美中不足的是，存在一天冷却时间。 总的来说，也算是一个相当强力的保命技能。他并未急着拍照，而是趁着坐地铁的时间思索於烟所言的真实性。 拍别人的照片，意味着鬼会找上照片里的那个人么？那这样一来，自己是否就脱离危险了？ 他攥着手机，迟迟下定不了决心。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打的绝对不是为他们好的旗号，但不得不承认，她提出的方案足够诱人。 ——试一试也没有损失。 以往的站点中，他多次凭着自己这身能力犯险，闯出条条生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有“复活”的能力，为何不好好利用一番？ 回家后，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在脑海里搜寻可能的人选。 “昨天晚上突然住员工宿舍，是有应酬？”妻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还有熟悉的抱怨，“电话也不打一个。” 车宏升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多年的生活琐碎早就磨灭了婚姻的激情，若非对方还怀着孩子，他怕是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应付。 “你又忘记换拖鞋，这地板我才刚拖好……” “行了，我一天到晚赚钱养家不容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车宏升烦躁地点了根烟，见对方又要说什么“吸二手烟对孩子健康不好”的话，一个眼神瞪过去。 等等，如果上传人像的话—— 他若有所思地掐灭烟头，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面露厌倦之色的妻子。夫妻间发现异常很容易，如果让妻子当“诱饵”，他是不是可以趁机摸清鬼魂的套路呢？ 站点植入的记忆很真实，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段似的。他知道两人的婚姻步入七年之痒，随时都在摇摇欲坠。 他现在有存款，有车有房，工作升职空间很大，完全有能力娶到更好的女人。 权衡一番，他没犹豫太久就做出了决定。鬼魂杀人无声无息，根本不用担心惹上刑事责任，反而为自己扫清了麻烦。况且，这只是一个站点而已，他需要用尽一切手段活下来。 去到厨房，妻子果然挺着大肚子在做饭。车宏升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哄着她拍了好几张照片。随后，随意选了一张上传。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长舒一口气，惬意地靠在沙发上。 应该没问题了。 今天一天平安过去，他不禁开始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误打误撞找到生路。 妻子那边也没出现任何反常，继续按部就班地干着家务活。车宏升也不着急，请假在家，时刻关注着对方的动向。 鬼会从哪里爬出来？ 他翻出上传的照片，想再观察一下。一看不当紧，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照片中，妻子的身形很苗条，一如怀孕前，完全不似现在的臃肿。 等等，这是修图的效果吗？他顺便瞥了评论一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评论区里的鬼清一色指责他只会让老婆去冒险，而自己乐享其成，是个不合格的丈夫。 “管的真宽。” 愤愤嘟囔了一句，他关掉手机，给自己泡了点茶喝。 没多久，他忽然觉得肚子有些疼。 ‎ 第35章 灵异照片（10） 一天平安过去，无事发生。 车宏升索性向单位请了假，在家办公。他干技术这一行的，有电脑，在哪工作都一样。 只是今天似乎不太对劲。 不一会，肚子疼的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不似普通的拉肚子，好像里面有东西在动一般。 迷迷糊糊中，他睡着了。 “喂，醒醒！”粗暴的被人推醒后，脸上还挨了一巴掌。 刚想爆粗口，肚子里传来的疼痛让他本能地拱起背，缩成一团。 “要不是看在你肚里孩子的份上，我早就离婚了！” 妻子熟悉的脸在眼前放大，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什么？孩子？” 一张化验单甩在他脸上。 “不可能！我是个男的，怎么可能有……”他一把将其扔在地上，“你TM敢逗老子玩？” 话音未落，他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如果不是看在你还有生育价值的份上，我怎么会娶你这种男人。听着，在我回家之前把家里打扫干净，晚饭做好，明白吗？” 车宏升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妻子的力量大得惊人，而且肚里的疼痛几乎要夺走他的意识。 很快，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后，屋内又恢复了宁静。 他强撑着坐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不觉中，他竟捡起了地上那张化验单。 “不、这不可能……” 他低头看向肚子，确实比平常的啤酒肚还要大。但要说里面有个孩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劲。 他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才点开锁屏，就看到一堆99+的消息。 其中，列表里“孕夫聊天群”占了大半。 怎么可能，他根本没有加过这么神经病的群！ 还有什么怀孕食谱，宝宝的健康护理，以及生孩子去哪家医院，都有对应的群聊。 车宏升不知道自己怎么关掉的手机，他现在有些懵，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些工作，不应该是妻子做的吗，为什么会落到他头上？！ “嘀嘀！” “喂？”对面是他大学时的好兄弟。 “呆会出来逛街吗？” “啥？” “XX路新开了一家网红店，就是我上周跟你说的那家。反正给家里闲的无聊，找点事做，嗯？” “不是，你不有工作吗？”车宏升记得对方是某个项目主管，天天忙的不见人影。 “工作啊，那不是女人的事嘛。我们男人在家享享清福，多好啊。哎对，你预产期是几月份，约的哪家医院？” “……” 车宏升挂断了电话。 他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看了好久，直到肚子里的动静将他惊醒。 这只是一场梦，对吧？ 醒来以后，他还有高薪的工作，百依百顺的妻子。而不像现在一样呆在家里发霉，肚里还有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孩子。 该死的，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自暴自弃地再次划开手机，开始接收起“新世界”的新闻—— “事业单位惊现性别比例不平等！只要是个女的都予以录取？！” “超七成家庭主夫遭遇家暴，却无法离婚！” “女性在重要职位上的比例呈压倒之势，男性的话语权是否越来越小？” …… 越看越心惊。车宏升还发现，网上已有“将男性赶回家庭”这种论调。 要放在以前，他绝对嗤之以鼻。可现在，他竟然觉得背后发凉。 大街上，贴着宣传多生的图片，多子多福的公益广告哪里都能看到。 没来由地觉得烦躁，他一拳将手机砸在桌上。然而，动作过大扯到了腰，肚子又开始一阵阵痛。 没办法，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在家中呆着。 不管怎么样，先试着找工作吧，他始终不信招聘单位会放着一个大男人这种优秀的劳动资源不要。 很快，一个HR小姐姐回复了他。 “请问你入职后打算多久要孩子呢？生几个？抱歉问的有些细，我们也是为了公司运营成本考虑。” “成本？” “嗯，因为不少男员工有骗产假的行为。虽说我们确实给予男性产假的福利，可公司不养闲人。如果每个男的都来带薪休假，我们还不如多招些女员工。” “哦对，如果你没有生育愿望，又有结扎过就最好了。”对方补充一句，“不过这样的男性多半是剩男，长得歪瓜裂枣，才不得不在事业上多下功夫。” “……” 车宏升又换了一家。 然而，聊来聊去，都离不开“生育意愿”这个议题。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联系服务员岗位，却被告知“形象不符合要求，我们这里对身高体重都有规定的范围”。 摔了电脑，他索性打开电视，转移一会注意力。 有球赛吗？他满怀期待地点开常用频道。 然而，画面上出现的是两个男人在装腔作势地打架。 “什么啊这是，我平常怎么会看这东西？” 他皱眉看了一会，发现是一个男的发现妻子出轨，然后把小三叫出来撕逼。 “出轨？打一顿不就好了，嘁。”他不屑的撇撇嘴，正要换台，只见画面一转，到男子在网上控诉自己的悲惨经历。 大家清一色支持正夫，开始骂小三是妖艳贱货。 “这些人是疯了么，怎么骂男的？”车宏升嘴里骂骂咧咧地换台。 屏幕上出现了古装剧的镜头，是大热的宫斗剧。一堆男的搔首弄姿，祈求女皇的怜爱。 “什么玩意！” 他连忙又换了一个台。 这回，总算没有男的出现，清一色的女人。 “呵，终于出现一个正常的剧了。” 带着激动的心情看了一会，他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出现了两个女主亲吻的镜头，他才意识到这原来是一部百合剧。 唯一出现的男人还是惨被骗婚，怀孕生子后就被抛弃了…… 车宏升一把拽掉了电视的电源。 他仰面躺在沙发上，心头一阵绝望。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唔。”他发出一声呻.吟，肚子似乎越来越疼了。 现在，他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 第36章 灵异照片（11）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这个月的钱汇了吗？你妹妹等着买房呢！”母亲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嫁个好人家，多帮衬一下家里。不然当初直接把你抛到外面林子里，自生自灭得了。” “不是，妈，我……”车宏升脑子乱糟糟的。 在他记忆里，母亲对自己可谓呵护备至，生怕宝贝儿子受到一点不公。纵然妹妹比自己年龄小，也要处处让着他。可现在算怎么回事？！ 居然让他出钱给妹妹买房？疯了吧！ 眼前一黑，母亲的抱怨声再也听不到了。他本能地弓起身子，在地上痛苦的打滚。耳畔隐约响起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身处医院。 白色的墙壁散发出刺眼的白光，衬得妻子脸色愈发铁青。 “孩子没了。”她冷冰冰的开口，面上全无怜悯之色，“好在是个男孩，本来也不打算要，没了更好。” “你……”闻言，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天知道他多想要个男孩，当年妻子怀孕时不知去庙里烧过多少根香。现在轻飘飘一句话告诉他儿子没了，怎么可能？ “这不是真的！我儿子，我儿子他——”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两眼通红地扑上去抓住妻子，“你在骗我对不对！我是个男的，怎么可能怀孕！打掉孩子的人分明是你！”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荒谬。 更加难以接受。 然而，回应他的是妻子不耐烦的一耳光。 “我看脑子有问题的人是你！赶紧养好身体，回家给我备孕去。下一胎再是男孩，你就等着净身出户吧。” 车宏升瘫在病床上，脸颊火辣辣的疼，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腹部接连不断的阵痛。孩子已经没了，为什么还那么难受？ 此时，他完全无暇考虑什么灵异照片，满脑子都是如何从这个疯狂的世界离开。 迷迷糊糊中，他因体力耗尽失去意识。眼前所见的最后一幕，是妻子嫌恶的眼神。 …… 车宏升是被一阵窸窸簌簌的爬行声惊醒的。 他眨了几下眼，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月亮被乌云遮住，窗外漆黑一片，病房里仿佛被蒙上一层黑布，看不真切。 “好渴。”他按下呼叫铃，等了许久都无人应答。 没办法，他只得拿起桌边的杯子，骂骂咧咧地出去接水。 走到门口时，窸窸簌簌的声音愈发响亮。车宏升伸向门把手的手不禁顿住了，心中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他没有忘记，自己可是身处灵异世界当中。现在他一个人落单，被鬼魂盯上的概率大大提高。虽说身上有道鬼留下的疤痕保命，可先前经历的一切已经让他吓破了胆，锐气去了八分，有些战战兢兢的。 在他犹豫的空当，一阵风吹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 车宏升被迫看清走廊上的东西是什么。霎时间，他觉得血液都凝固了。 密密麻麻爬行的东西不是别的，是蜷缩身体、浑身血迹斑斑的婴儿！ 他们睁着双眼，小脸无悲无喜，机械的向前爬去。 不止地板，墙壁上，天花板上都如同蛹一般，挂满了婴儿。有些还连着脐带，有的则沾满了泥土，还有的仅是未成人形的胚胎。 都是男婴。 忽然，一只怪婴不小心撞在门板上，尖叫着滚了进来。 车宏升下意识地一脚将其踢开，可没等他动作，怪婴就自发地伸出看不出模样的手，抓住了他的腿，轻车熟路地向上爬去。 “你要干什么？给我滚！滚啊！” 一种粘稠的恐惧感布满全身。他盯着婴儿面部模糊的脸，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恶心。令他绝望的是，他根本无法触碰到这个婴儿，只得眼睁睁地看它迅速往上爬。 “咔嚓。”很快，它用尖尖的嘴在肚皮上划开一道口子，壁虎般的身体灵巧地钻了进去。 还没有结束。 这边的响动惊扰了爬行中的大部队。在车宏升惊惧的目光中，无数看不出形状的婴儿张牙舞爪地向他爬来，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他满是脂肪的肚子。 “咔嚓，咔嚓……” 肚皮撕裂的声音像极了咀嚼声。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而且肚里装了那么多怪婴，一点胀大的趋势都没有，仿佛它们压根不存在似的。 难道，这一切只是幻觉？他甚至开始自欺欺人。 最后一只怪婴爬入以后，天亮了。 …… “恭喜你，又怀孕了。” 车宏升麻木的从医院走出来。身旁，是无数大腹便便的孕夫。 他开始习惯这一切。或者说，被迫适应。 几个月后，确定胎儿的性别为男后，妻子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了他，选择离婚。紧接着，家人也以“离了婚的男人就是破鞋”这种理由嫌弃他，将他逐出家门。 挺着大肚子，工作也不好找，他饥一顿饱一顿，拿着政府的补贴勉强度日。 而这个孩子，他最终也没生下来，以胚胎的模样流掉了。 那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像极了那天走廊上爬行的怪婴，面目一团模糊。 “恭喜，你又怀孕了。”他无数次听到这句话，当然，还有确定性别后的另外一句，“真是不幸呢，是个男孩。” 没有一次成功生产过。 从他肚子里取出时，都是青紫色、浑身是血的死胎。 一只接一只，永远没有尽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怀的孕，好似肚子里本来就有一样。 “那么想要男孩，自己生啊！”不知多少次被推上手术台，他耳边隐约传来妻子怨恨的声音。 是了，年过四十还没有后代，是因为他不想养女儿，甚至屡次强迫妻子打掉女胎。在他看来，女儿都是赔钱货，儿子才是正统继承人。 现在，他倒是有儿子了。 自己亲生的，无穷无尽的儿子。 再一次从手术台推入病房时，他隐约看到死胎咧开嘴，冲他狰狞的笑。 …… ‎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主线剧情不多，主要是尝试一下奇奇怪怪的小脑洞ww 大概会有许多花式死法吧_(:з)∠)_ 第37章 灵异照片（12） “为什么跟着我？” 快到学校时，刘柠看了旁边神情淡然的黎洛灵一眼。一路上，对方没有为接下来拍摄“鬼”有丝毫担忧，反而津津有味地看起恐怖小说。 这种表现，实在不像丢失了灵异物品之后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人多时，容易增加浑水摸鱼的概率，更加不安全。”黎洛灵若有所指地冲她眨眨眼睛，“跟你回学校，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没错，一个可信赖的同伴能省去不少麻烦。”刘柠故意在“可信赖”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她仔细斟酌过，呆会万一不小心把变作尹秋的那只鬼激怒，必然面临九死一生的局面。这时，如果黎洛灵再坑她一把，用她的死来拖延时间，可不就白白给对方做嫁衣。 所以，有些话还是提前说为好。假若对方真存在这样的小心思，她大可以找个借口单独行动。 “抱歉，我实在是对你有些好奇。毕竟在‘雨伞’这样难度的站点中，能将主线剧情挖掘的七七八八的人可不多见。” “哦？”略微的惊诧过后，刘柠冷静的提出疑问，“是司兰偌告诉你的？” “为什么这么问？要知道，我们并不在同一辆列车。”黎洛灵有些意外地反问道。这一回，换她面露惊讶之色。 “从进入这个站点开始，你通过有意无意地向我解释基本‘规则’，说明你心里知道我是个刚来不久的新人。这个情报，光凭复盘后的白纸黑字很难断定，多半是有人告知。在我参与的两个站点中，幸存者只有司兰偌一人。外加刚刚提到她名字时，你的第一反应不是‘这个人是谁’，而是‘她与你不在同一辆列车’，恰恰证明你认识她。” “不光是她，你们444号列车上的另外三个人，我都有所耳闻。” 黎洛灵微微一笑，吊足了胃口以后，才不紧不慢道，“你猜的没错，确实是司兰偌告诉我的。上一个站点里，我看中了她制作替身娃娃的能力，并于站点结束前交换了编号。” “编号？” “你可以理解为梦境世界中的微信号。目前，你们444号列车仅开放了复盘的功能，下一个功能就是联络。到那时，只要有对方的编号且人不在站点当中，可以随时通话。”黎洛灵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是几个数字，“这是我的。” 刘柠没有第一时间接过，“你那么有信心——我一定会联系你？” “在你需要交换情报的时候会发现，我是最好的选择。比如在进入新站点前，先对参与者有个全方位的了解，岂不省去很多麻烦？” 沉吟片刻，刘柠终是收起纸条。对方所言究竟几分真假，以后一试便知。 “我要拿什么同你交易？” “记忆。”黎洛灵轻笑一声，迎着她不无警觉的目光，解释道，“不用紧张，仅仅是站点中经历的一切罢了……在这个地方，记忆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尤其对于你而言，什么都不记得反而省去不少麻烦。” “！”刘柠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她怎么知道的？！ 关于她丧失全部记忆的事情，只有同列车的人有所察觉，难道是她们？ 不对。刘柠迅速冷静下来，对方既然费这么大劲接触自己这个新人，多半也曾对444号列车上的其他人故技重施。保不齐有人与她一样，答应了所谓情报互换的条件。 “现在到学校了，我们抓紧时间找尹秋学姐吧。”她淡淡道。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遗忘所有记忆的？”黎洛灵意外地转过头，像是第一次见般仔细打量着身侧神色平淡的少女。 她很少遇见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先活下去，才有空管这些杂事。”刘柠迅速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头也不抬地说，“哦对，你现在是不是闲着？赶紧帮忙联系一下尹秋学姐，看她在哪。” …… 半小时后，她们在一间阶梯教室内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尹秋”。 她与其他同学无异，端正的坐在座位上，面前是一本摊开的书。老师讲到考试重点处，她会放下手机，认真做笔记。 刘柠毫不怀疑，若是现在揭露“尹秋”是个鬼，怕会让人笑掉大牙。她的一举一动，完全和普通学生没有区别。 这很奇怪。 既然它已经杀死了原本的尹秋，为何要扮作对方在校园里活动？ 等等。 ——鬼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举动。换句话说，它游荡在校园中，必然存在某种特殊原因。 想到这，她突然收起手机，拦下了正欲拍照的黎洛灵，“我们先走。” “干什么啊？好不容易找到人，又急匆匆的要走……” 黎洛灵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她看到，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尹秋”忽然转过头，微笑着看向她们的方向。它的脸上，竟出现一瓣瓣难看的裂痕，并如蜘蛛网般迅速扩大。整个人仿佛一具随时会碎裂的雕塑。 离奇的是，除了她们，其他同学都对此视若无睹，还有人把碰掉的笔捡起来递给它。 “快！”刘柠二话不说，拽着她向外跑去。 直到跑出教学楼，才稍稍放慢脚步。 “你记不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十人兵分两路？”她全然不在意刚才的小插曲，若有所思道。 “对，一部分人在学校，另一部分人在公司上班——这有问题吗？” “如果把这个站点看作一场游戏，无论从哪里出发，最后都殊途同归。换句话说，我们扮演学生的人至少会给出一条生路，同理，公司那边也存在一条。” “而生路的提示，必然在一开始无人死亡的时候就给出了。我们这边是被掉包的‘尹秋’学姐，而单位上班五人的提示是‘破解APP’。两条线索跟踪其中一条，必然可以发现生路。” “所以，生路是？”黎洛灵见她胸有成竹，忍不住出言打断，“刚才明明有机会拍到鬼的，你怎么突然不拍了？” “我在想，尹秋学姐变成鬼以后，与我们接触过一次，你还记得吧？” “当然，它还强迫大家当场下载了那款索命APP。” “问题就出在这里。”刘柠挤压着太阳穴，语气笃定，“它留在学校里的原因，为什么不能是利用尹秋的人脉，推广这款APP呢？” “你、你的意思……”黎洛灵被她大胆的猜想惊的说不出话来，“可即便如此，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今天是尹秋学姐被掉包的第三天，APP想必早就传播出去。而普通人中，必然有许多人对使用须知看也不看，轻易犯了禁忌，成为鬼的玩物。” 刘柠停顿片刻，冷声道，“我推测的生路是，拍这些已经被鬼杀死的‘死人’。” ‎ 第38章 灵异照片（13） “鬼的账号都是‘已注销’，而且发的图片清一色把眼珠子挖出来——如此雷同，未免太过刻意。” “你是说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共性，伪造出相似的照片，以假乱真！”黎洛灵面上划过一丝明悟，“可为什么偏偏选择那些被杀死的人，随便找一个来模仿死亡场景不行么？” “已经死过的人，鬼还有杀他的必要吗？” “这……” 见对方一时哑口无言，刘柠停顿片刻，继续道，“除此之外，其它任何的照片，都有可能把鬼引来。那时，才是真正的绝境。” 她很庆幸刚才没有一时冲动拍下尹秋。在她之前的预想中，生路是用照片里的鬼来对付APP内的鬼。可现在想来，这么做依旧存在风险。比如，同时惹上两只鬼该怎么办？ “事不宜迟，我们先从跟学姐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开始查起。” …… 此时，一间公寓楼内。 “为什么还是无法破解这个APP！” 栾浩一拳砸在键盘上，面部扭曲。 他是最后一个从公司大楼出来的。走之前，特地拷贝了一份有关这款软件的资料，准备回来仔细研究。凭他经历过不少站点的经验来看，生路极有可能藏在APP中。 比如直接让软件销毁，或者纂改触发死亡的条件，都可以避开鬼魂轻松通关。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破解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研究APP还有一个好处：至少现在，他知道成为钻石用户后，拥有隐藏照片的权限。 这意味着什么？ 鬼无法通过图片“看到”他。换句话说，无论他发送什么，哪怕是自拍，都是安全的。 “昨天零点我顺利晋升为高级用户。但若想达到钻石等级，起码需要500点经验，还差得远。” 规则里，经验的来源只有一种：上传照片。 “五张……需要五张照片。”他站起身，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明显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悖论。依他现在的情况而言，说不定下一张照片就被鬼杀死了。陆楠和娄志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能力不俗又如何？照样死的悄无声息。 而他的能力是操控小动物大范围感应灵异现象，在这里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以往的站点也是，他顶多控制一下流浪猫狗，让它们在鬼面前拖延片刻，为自己争取一点逃命的时间。 “可恶！”栾浩无可奈何地抓着头发，心中迟迟下定不了决心。万一猜错了怎么办？五张照片，足以让鬼现身五次，他这一条命迟早玩完。 “嘟——嘟——”手机好巧不巧亮起，屏幕上闪动着“方慧美”三个字。自从交换号码后，还是他们头一次联系。 “喂？”他对这个担任经理职务的干练女人存有一丝印象，对方似乎掌握了不少APP的内幕。想到这，他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啊咧，你还活着啊。” 妩媚的女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既然如此，帅哥，方便视频么？” “你为什么会拿着方慧美的手机！”栾浩很快将声音与於烟那张过分美艳的面孔对上号。他虽然长相普通，但绝不是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的人。毕竟，在这个随时会死亡的游戏中，生存才是第一位。 “因为我在她的死亡现场啊……”对面故意拖长了腔调，“你不想知道她怎么死的吗？那可是关键提示哟。” 栾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毫无疑问，於烟的提议非常诱人。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信息。 或者说，他们所有人欠缺的都是情报交换。鬼是怎样杀人的，那些人做了哪些反抗，无人亲眼目睹。 “我需要付出什么？”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天上不会掉馅饼，他也绝不相信对方会无缘无故帮自己。 “定位发来。” 稍作停顿，於烟轻笑道，“忘了说，罗梅预感到下一个死亡的人是你。我呢，想来看看尸体，心情好的话，或许可以帮你收个尸。” “生路就在死亡现场，对不对？”栾浩从她的话中听出端倪，急切地问。 “嗯哼，所以你的决定是？”对方没有否认。 二话不说，他将定位发过去。 於烟也在几秒后打开了摄像头。画面中清晰的看到，一个小巧的手提包浸泡在血水中，里面鼓鼓囊囊全是碎肉。 在拉链处，两个低垂的眼球晃晃悠悠的，充当装饰品。 ——满满的恶意与嚣张。 “鬼还真是残忍。唔，你应该不想死的这么惨，对吧？” 栾浩捏紧手机的手不自觉开始冒冷汗。像是在考验他心理承受能力一样，镜头继续向前拉伸，血腥的场景一览无余。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帅哥，你要是脾气太暴躁，我可就直接挂电话了哦。”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栾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无论多讨厌对方轻蔑的语调，眼前紧迫的形势让他不得不低头。 “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以理解。”於烟给台阶下以后，话锋一转，“不过，这些死亡现场都是相同的，可真非同一般凑巧呢。当然，也很容易模仿。” “你是说——” “没有勇气杀人分尸的话，那可有点难办。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能力是操纵动物吧？它们代替你死了那么多回，再来几次好像也没有太大区别。” “你！”栾浩按着头上暴起的青筋，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样对小动物太残忍了。你肯定是个有同情心的人，怎么会下如此毒手呢？” “……” 她语气轻佻地作结束语，“总之，祝你好运咯。” “喂？喂？！”栾浩听着对面嘟嘟的忙音，重新拨过去，却再也打不通了。 显然，对方的意思是布置出一个与鬼杀人类似的场景，上传到APP。 会是生路吗？ 栾浩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方慧美惨死的场景。万一他失败了，那…… 而且，罗梅预感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以防万一，他还是给对方打了个电话确认。 “啊，对、对啊，你是下一个——”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心如死灰。浑浑噩噩挂断时，竟忽略了对方稍显怪异的语气。 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想破解软件也来不及。唯一的生机好像只有於烟说的那个办法。 也许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信念作祟，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方式有蒙混过关的可能。不然，APP上一样的图片未免太过巧合。 咬咬牙，他望向窗外的流浪猫，眼中流露出决然之色。如果说於烟刚才只是在他心底埋下一颗种子，现在在恐惧的浇灌下，早已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他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只要能捡回一条命，他什么都愿意做。 ‎ 第39章 灵异照片（14） 栾浩行色匆匆地将一个沉重的黑色垃圾袋扔到楼下。末了，他还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才长舒一口气。 转身时，他耳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猫叫。 在哪？！他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环顾四周，除了杂草外再无其它。倒像是他不小心幻听了。 “嘀嘀！”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罗梅打过来的。 “对、对不起！”一接通，对方带着哭腔的声音结结巴巴传来，“我、我刚才并没有预感到你的死亡——” “你说什么？！” “都是那个女人胁迫我的……她说，如果我不按她的要求做，立刻就会过来找我。她的能力好可怕，我、我也是为了自保……” 罗梅本来性格就胆小，如今被他一吼，说话更加语无伦次。 闻言，栾浩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被骗后的火气腾的一下从心头冒起，“你现在道歉有用吗！要是我马上死了，你还能替我不成？！” “可、可我预感到，下一个死的人是你——” “砰！” 栾浩狠狠挂断了电话。 “贱人！”他咒骂道。现在看来，他是彻头彻尾被於烟给耍了。 对方先用方慧美的死亡场景刺激他，让他乱了方寸，再串通罗梅编造出一则死亡时间的假象。目的就是把他推到穷途末路，不得不按她提出的“生路”自救！ 真是好算计，连他可能的反应都考虑在内。 栾浩面色阴沉如水。他刚才狠心处理了五只流浪猫，并布置成照片中的样子。但效果似乎适得其反，讨巧不成，还被鬼给盯上了。 目光不经意落在一旁丢弃的黑色垃圾袋。由于心虚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特意在袋口打了死结。 等等。 栾浩迈出的脚步忽然停住。他怎么觉得，这个袋子有些瘪？ 好像气球一样，轻轻一戳就破了。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动手拽开一道缝隙。 微风拂过，几根猫毛轻轻吹起，粘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 怎么可能！ 他记得清清楚楚，几分钟前亲手将五只猫尸塞了进去，还有故意抠出来拍照的眼珠。 现在…… 寒意没来由地悄悄爬上后背。 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会不见了？ 反应过来后，他赶紧点开APP，看向自己刚上传的五张照片。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照片是空的——猫消失了。 …… 栾浩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下意识将房门反锁。 他先检查了一下冰箱，发现还有不少速食，够吃一阵子的。正好不用点外卖，以防发生“开门杀”。 但潜意识里，他一直拒绝“闹鬼”这个说法。 不是他托大，而是他在之前的站点中，也同样用别的生物挡过刀。死了就死了，在他眼中，跟遗弃一件工具没有分别，掀不起浪花来。 难不成，鬼会附身在猫的尸体上，变着花样吓唬他？ 别搞笑了。他不信这样弱小的动物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一番折腾下来，栾浩居然有点疲惫。他又检查了遍门窗，确认全部关好后，往沙发上一躺，随意拿条毯子盖在身上。 万一呆会出现意外，他可以第一时间跑向大门，或者一楼的窗户，从客厅跑去总比卧室近。——这是他在以往站点中摸索出来的细节，相当管用。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 灵魂仿佛飘到了某个深渊，不断下落着，直到他被一阵急促压抑的喘息声惊醒。 室内不知何时漆黑一片，窗外也是黑的。他动了动麻木的手臂，试图挣扎着坐起身。 睡了多久？栾浩下意识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谁知道屏幕亮了两下就变成黑屏，原来是他忘记充电，导致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啧。”他懊恼地将手机扔到一旁。 “呼、呼……”古怪的喘息声又从下方传来，像风箱一样，忽高忽低。 他隐约记起，之前找的流浪猫中，有一只似乎生病了，总是在喘。 而这喘息声像极了它临死前的哀嚎，如婴儿啼哭，在安静的房间里愈发响亮。他不由自主紧张起来，迟钝的大脑开始辨别方位。喘息声……居然来自他现在坐着的沙发底下！ 霎时间，栾浩连鞋子也来不及穿，急匆匆向门口跑去。黑暗里，一切感官都被放大，他能听到背后如影随形、愈发粗重的喘息。 没跑两步，他脚下一滑，狼狈的被绊倒在地上。 “可恶！” 手本能地抓住地毯边缘，勉强支撑起身体。下一秒，他如触电般松开，神情惊骇万分：他手里的这一块怎么凸出来了！似乎——还在动？ 柔软的“地毯”冷冰冰的，像是某种动物尸体上的皮毛，隐隐还能闻到腐烂的气息。 在他惊惧的目光中，它竟迅速向上隆起，眨眼间涨到半米多高。 眼看就要往自己的方向卷来，栾浩手脚并用地爬起，以平生最快速度拔腿向门口狂奔。 他真的怕了。 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他知道，背后那东西穷追不舍，细微的摩擦声几乎蔓延到脚下。他用余光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紧紧跟在自己身后。 那是什么？！对未知的恐惧让他手脚冰凉。 “嘭！”他直挺挺地撞在了大门上。 栾浩顾不得鼻青脸肿的疼痛，拼命扭着门把手。不料，平时轻轻一推就开的门现在固若金汤，无论他怎样撞、砸，都纹丝不动。 好几次，明明都开了一条缝，又被无形的力量重重拉回去，好像对面有个人在跟他作对一样。 他咬紧牙关，再一次用力时，眼睛不小心凑到猫眼上。 视野里依旧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偏偏这时，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一下。 他看到一只惨白没有血色的眼窝，通过猫眼在打量他。若非隔着一层门，近乎要贴在他脸上。 在那空荡荡的眼窝里，怨毒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忽然，它又往前凑了凑，放大在他眼前：苍白的窟窿里，隐约可以看到密密麻麻、青紫色的血管，还在不时地蠕动。 “啊！”栾浩吓得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向后退去。他的双腿抖得不成样子，竟一屁股瘫在地上。 门外、门外的是……他大口喘着气，脑海中一片混沌。 室内恢复死一般的宁静。 然而，在他恐惧的目光中，刚才还死死卡住的门突兀发出“吱嘎”一声，缓慢打开了。 昏黄的灯光亮起，呈现在他面前的是—— ‎ 第40章 灵异照片（15） 於烟轻轻将肩上的“猫”放到地上。 身后昏黄的灯光让她和那只没有眼睛的猫都显出几分诡异来。 “啊，我到的可真是时候呢。”微笑之余，她不经意地揉了揉手腕，“刚刚我以为屋里有鬼出现，下意识将门抵住了……耽误你逃生了吗？实在抱歉。” 虽然在道歉，她的语气却完全听不出歉意，反倒有几分遗憾。 “你！”栾浩指着她，大脑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 “你的后面。” 於烟把玩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栾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冰冷的地毯包裹住。 压抑又窒息的感觉令他动弹不得，很快，骨头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只见一团看不出模样东西在地上剧烈的滚动几圈，接着如压扁的饼干般慢慢摊开，恢复成最开始的扁平地毯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它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仿佛刚从血水中捞出来。 “唔，原来眼睛在这里。”於烟丝毫不在意糟糕的环境，上前两步，迅速按下快门。 她脚下不远处，两颗死不瞑目的眼睛镶嵌在毛茸茸的地毯内。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转动一下，好像还没死透。 此时，如果有人过来，定然会大吃一惊： 她窈窕的身形仿佛天生与黑暗融为一体，每走一步，身形都会模糊一分。而她那头乌黑的长发，此时正不自然地散开，遮住了一侧苍白的面孔。掩下的眸子不知何时布满血色，红得发亮。如果说她是恶鬼，想必也有不少人会相信。 “五张照片，理应有五个死亡陷阱。喘息声、地毯、猫眼……真可惜，你挺到第三个就没了。” 她重点将目光投向窗户，饶有兴致看了一会上面的血爪印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公寓楼，她的神情才渐渐恢复正常，增添几分“人”的气息。 但脸色依然很糟糕，呈毫无血色的惨白，瞳孔也一度失去焦距，让人不禁怀疑她下一秒会不会晕倒在路边。 “排斥作用又加强了么……”她的声音微不可闻，很快又被痛苦的吸气声替代。 伴随剧烈头痛的，是五个恶鬼的低语，像是恶魔的蛊惑，喋喋不休在脑中回荡。 没错，她有五根鬼物的头发。除了最开始施展给刘柠看的“黑蟒”，还有成就她累累杀名的“附体”能力。一如刚才，她俨然变成一只女鬼。短暂拥有鬼物的力量时，也继承了它们的残忍与狡猾。 倘若单凭她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无法抵住栾浩求生本能下的撞门。但如果变作鬼，那结果就大不相同。别说堵门了，就算杀人也在一念之间。 最关键的是，鬼很少主动攻击同类。而凭借这一点，她得以顺利在死亡现场进进出出，几乎不用担心鬼将目标转移到她身上。 当然，五种能力都是随机的，在头发揪下来前皆为未知。只有抽到强力的能力时，她的行动才会更大胆，不过也要做好事后承受排斥的准备。毕竟，血肉之躯要想承受鬼的能量，必定得付出沉重代价。 …… 此时，刘柠正站在一间漆黑的宿舍外。 “有人吗？”她敲了几下门。 “辅导员说，她已经有两天没去上课了。要不，我们直接进去看看？”黎洛灵在一旁提议道。 “行。” 门没有锁严，轻轻一推就向旁打开。 飘出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似是许久都没有开窗通风所致。 “你闻到了吗？” 黎洛灵吸着鼻子，蹙眉道，“好像有一股微弱的血腥气。” 此时，一阵风刮过，通向阳台的门微微露出一条缝，像是故意引导她们出去查看似的。 “这个人两天没去上课，又死在宿舍。竟然没舍友发现不对劲？” “灵异现象的干扰罢了。”刘柠指了指周围凌乱的桌面，“水都开始发霉，这些舍友离开的天数想必不短。” “正常情况下，除非放假，同宿舍的人不可能都选在相似的时间地离开。纵然有冥冥中的灵异力量影响，达成这种巧合的难度也不低。” 她稍作停顿，谨慎地打开手电筒，“况且，我们查了好几个可疑目标，几乎都在宾馆、图书馆、教室等地突然消失，在宿舍失踪的极少。只不过因为这里离我们比较近，正好顺路来看看情况。……好了，闲话少说，赶紧去阳台。” 话音未落，刘柠率先走到外面。阳台没什么特别，洗衣机、晾衣架应有尽有。或是因为宿舍里人都走了的缘故，衣服被收的七七八八，倒显得原本只占一小块地方的阳台很宽敞。 没费多少力气，她就在水池里找到两颗鲜红的眼珠。它们已经有些腐烂，几只苍蝇徘徊在附近，发出讨人厌的嗡嗡声。 低头望向这副惨象，她不禁皱起眉头，罕见地陷入沉思，“不应该啊。” “有什么不对吗？”黎洛灵也凑近看去，清楚水槽里浸泡的东西后，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又来……简直残忍至极！” “我在想，尸体去哪了？” 刘柠踌躇片刻，抬头在四周找了一圈，“希望是我多心了吧。” “哎，这种话以后少说啊，容易立某种flag。”黎洛灵拍完照后，不安地拉了拉站在原地沉思的刘柠，“弄好没？我们快点走吧！” “嗯，也好。” 这样呆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是死亡现场。若是时间久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 等等，意外？！ 刘柠终于明白踏入这间屋子后的不对劲出现在哪。 一切似乎太过顺利，像是在诱导她们认为这就是绝对安全的生路。 想到这，她多留了个心眼，猛然回头看向阳台—— 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异样。 难道自己真的多心了？她走到门口，脚步却迟迟未迈出去。 “走啊，等什么呢？”黎洛灵在走廊上催促道，“照片也拍了，我们接下来还有好几个人需要走访……” “再等一下。” 刘柠咬紧下唇，心中激烈地做着斗争。 站在门口时，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再回阳台上确认一遍，看看自己有无遗漏。 她不相信生路是“绝对安全”的。在每个站点，越是看上去没有危险，越像是死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是——尸体到底在哪？ 要知道，在之前几个人的死亡现场，都有碎肉或是尸身的存在。 “你在这里等我。”匆匆丢下一句话，她回过身，咬牙向阳台走去。 同时，眼睛紧紧盯着外面，唯恐漏掉一丝异样。 在她即将踏出去时，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从楼下钩住了外面的栏杆。 很快，另一只手也悄无声息抓上来。紧接着从下方探出的，是一个被凌乱长发掩盖面孔的脑袋。 刘柠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她能感受到冰冷的、犹如实质的恶意——从空洞的眼窝里。耳边隐约听到不远处盛放眼球的水池传来“扑通、扑通”几声，好像有东西在跳动。 脑海里乱糟糟的，明明该立刻转身离开。可一瞬间，她突然有灵光一闪的感觉，只可惜转瞬即逝。 她的手心不知何时密布一层薄汗。 而这时，那个东西几下攀爬后，终于扒上了栏杆，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高高扬起，缓缓把头伸了进来！ “快跑啊，你还愣着做什么？”黎洛灵的声音有些尖，似被突发状况给吓得不轻。 刘柠没有回答。 她有些颤抖地拿出手机，争分夺秒按下快门。 “它”已经爬到了阳台上，还在继续往前爬。用不了几秒钟，就会进到室内。 见状，刘柠干脆地转过身，飞快向门口跑去。余光里，那个身影已经拨开了阳台门，从脖子上取下脑袋，像扔保龄球一样向她滚去。 千钧一发之际，黎洛灵一把将她拉到外面，顺手将门带上。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距离宿舍楼不能再远，两人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喂！”黎洛灵扶着树，没好气地开口道，“你疯啦？居然拍鬼……哎？不，难道生路——” 话还没说完，她就意识到其中的端倪。 “如果那只鬼想杀我，不用慢吞吞的爬，直接翻进屋最好。”刘柠索性找个地坐下，解释道，“换个角度想，它的出现反倒是为了吓走我，从而忽视真正的生路。” “可生路不就是死亡现场的重现吗？” “对，眼球和尸体一起——才算一个完整的‘死人’。缺了任何一个，都无法构成一张足以蒙混过关的图片。” 刘柠停顿片刻，“一开始进去的时候我觉得不太对，是因为阳台太干净了，一丝血迹都没有。而在APP展示的照片里，经常是大片碎肉，这是第一个反常。” “那你怎么猜到，后来一定会有鬼出现？”黎洛灵好奇地问。 “确切的说，我并没有猜出来。那个鬼出现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 刘柠耸耸肩，“但在我下意识想逃跑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如果不是我临时折返，在鬼还没从阳台爬上来时，我们已经走了——它为什么非要挑这个时候与我们错开？” “不排除悄悄跟上来的可能，我当时没想太多，唯一想到的解释是，鬼希望我们走，越远越好。当然，它肯定不会害怕我们，忌惮的另有其事。在我们手上唯一对它有威胁的，就是照片。” “原来如此。”说到这里，黎洛灵已经完全明白了，“一个人面对鬼还能镇定自若拍照，真有你的。当时你就没有考虑过，万一猜错了会怎么样？” “如果真的被鬼追上，我可以用能力阻拦一二。不过，”刘柠歪了下头，目光中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主要是人多能壮胆。假如当时就我一个人面对它，可能早就慌不择路地跑掉了，哪还会强撑着想想不对劲的来源。” “啧，你的意思是我还有定心丸的作用咯？” “如果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当时明明可以丢下我跑的，为什么要留下来帮我？” 她记得很清楚，鬼爬进阳台时，黎洛灵还特意喊了自己一声。而后来若不是她拉自己一把，怕是没那么容易鬼口逃生。 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遇到灵异现象没有立即逃跑，甚至留在现场观察她接下来的举动，本身就相当不寻常。 也许，对方的能力并不像她轻描淡写说的那般，“仅有一件丢失的灵异物品”。而她的目的，恐怕也不简单。 ‎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准备入V了，没有倒V章节，直接从下一章开始ww 希望大家可以看得开心又解压 先定个小目标：100w+！！ （一秒怂）啊突然想到存稿还没有改好，滚去码字了_(:з)∠)_ 第41章 灵异照片（16） “其实我留在那，纯粹为了看你是不是被吓傻了。毕竟那种名场面，错过可要后悔一辈子呢。” “？” 轻笑一声，黎洛灵眨眨眼睛，“开玩笑啦。我只是觉得，你那么冷静的人都忽然怔在那，里面一定有问题。” “看来你是不准备正面回答了，也罢。”刘柠没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在她看来，无论对方有何目的，只要不影响通关，都可以视而不见。 “关于即将上传的照片，你什么看法？”她换了个话题。 “当然是通过APP，把眼珠和尸体拼到一张图上。不过嘛——”黎洛灵支着下巴，若有所指道，“必须自己亲手来。” “对，因为还有一处陷阱。”刘柠动作麻利地点开软件，取消“一键优化”的按钮，“如果让APP自己来，多半会直接把眼珠P进眼眶里。那么鬼睁开眼后会发生什么？看到我们之后顺理成章地爬出来？光在脑子里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哎？居然还有这一层意思？” 黎洛灵惊讶的轻咦道，“刚刚我本来想说，自己用心把鬼P的好看一些，它是不是可以看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我一马……” “你可以试试。” 刘柠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她能感觉到，黎洛灵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担心过，说这些话的目的完全是在戏弄她，甚至乐在其中。 而她好心提醒对方的原因没有别的，只是不希望鬼真的从照片里钻出来殃及池鱼，连累到自己。 “哦，对了，说到修图，可得把鬼分成几截，尤其是脸，切的越碎越好。”眼见黎洛灵即将上传照片，刘柠忽地开口道。 她的观点与刚才对方建议“把鬼P的好看一些”截然相反。 “这话怎么说？” “我只是担心，如果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它会不会自己把眼珠塞回去。到那时，引发什么后果就不得而知了。”刘柠陷入短暂的思索，总结道，“我之前几次都是，越到最后生路，越容易阴沟里翻船。” “有道理。” 黎洛灵装作不经意将手挪开。若是对方提醒得再晚一点，她就要按到“上传”键，一秒之差。 现在这样虽然省事了，但也减少许多乐趣，她不无遗憾地想。 反观刘柠，又重新修了一遍，才谨慎点击“上传”。过了大半天，周围都没有半点风吹草动。而照片底下的评论也一如往常，看样子并未引起鬼的注意。 “应该找到生路了。”她喃喃道。 接下来只需要如法炮制，再找几个死亡现场，按同样的套路上传照片即可，全凭在这个站点呆多少天。但平心而论，她觉得这个站点不算难。很多剧情都没来得及挖掘，比如照片下的评论，这款APP的来历……等等。 “大型站点的难度不在于鬼，而在于人心。”黎洛灵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语气飘忽，“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人心？”刘柠低声重复道，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可又没有头绪。忽然，她想起一事： “按理说，找到生路后不就可以立即回到列车上么？为什么列车还不出现？” “没那么简单。”黎洛灵耐心解释道，“无论哪种站点，要离开也是所有人一起离开。换句话说，两条路：要么解出生路，要么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这样。” 刘柠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在她经历的第一个站点里，只有她一人逃出生天。而第二个站点中，她最后是跟司兰偌一起出来的，也是唯二的幸存者。难怪她没太注意这个细节。 “所以，接下来能做的，是等待？” “嗯。我问问罗梅，她都预感到哪几个人的死亡。”黎洛灵顺手拨通电话。 但随着交谈的进行，她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唇边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死的人除了一开始的娄志、陆楠，还有车宏升、方慧美和栾浩。目前，活着的人只有罗梅、樊哲、於烟以及你我，总共五人。” “还有，於烟好像也发现了生路。”她沉声补充道。 “嗯。” 对于这个结果，刘柠并不意外。对方虽然看上去不靠谱，可往往在灵异事件中还能保持漫不经心的，都是狠角色。 “那就剩下樊哲和罗梅了。你有他们电话号码吗？我可以把生路告诉他们。” 闻言，黎洛灵面色古怪地摇摇头，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来不及了。罗梅刚才告诉我，於烟已经打听到她家地址，正在赶去途中——在这之前，樊哲刚死。她看到是於烟下的手。” “什么？！”刘柠一下子皱起眉头。 “为什么大家很容易在这个大型站点里互相提防，原因想必你也猜出来了：如果别人先一步找到生路，很可能为了让自己尽早离开这个灵异世界，而在背后对其他人下毒手。……像你这样肯将生路直接告诉别人的，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在鬼魂的折磨下早已失去常人的同情心，变得极其易怒、嗜血，甚至觉得看别人倒霉很痛快。” 黎洛灵把罗梅家地址告知司机，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所以，我选择跟你一起行动。一来你是个新人，没那么重的杀性。二来，司兰偌对你的评价很高，让我也产生了些兴趣。没想到，见真人之后，不仅没让我失望，甚至还有惊喜。” “所谓萝卜加大棒，你夸我两句，是想忽悠我做什么？”刘柠才不上当。 “唔，其实我只想问，你跟於烟一个列车的，呆会你劝她的话，她能听进去吗？” “没试过，但我想可能性微乎其微。” 刘柠果断地答道。停顿片刻，她挑眉看向黎洛灵，将皮球踢回去，“你不还找我交换情报吗？论对她的了解，你肯定比我丰富，干嘛不亲自上阵？” “我毕竟没有拿得出手的‘能力’，一个不好，就是白白送人头。”黎洛灵叹息一声，加重了无奈的语气，“有心无力啊。” “……信你才有鬼。” 这时，出租车靠边停下。刘柠迅速付完钱，看向一旁等待的黎洛灵，“带路吧。”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去救罗梅？” “说的大公无私一点，我讨厌无谓的杀戮——尤其对方是无辜的。而私心里，则是我看中了罗梅预言的能力，觉得在以后的站点里会派上大用处，想让对方欠我一个人情。” “你还意外的坦诚呢。”黎洛灵眼中划过一抹惊讶，随后又挂上莹莹笑意，“也是，无利不起早。我除了看中罗梅的能力，还想知道，这个站点的生路是否存在另一种破解之法。” “另一种？嗯，确实令人好奇。”刘柠还想说些别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火灾警报声。只见滚滚黑烟从窗户冒出，伴随着还有“着火了！着火了！”的呼喊。 “罗梅就住在那一户……”黎洛灵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杂声中。 刘柠抬头望着蔓延的火势，还是晚来了一步吗？ 不对。 她瞟了眼身侧一点也不着急的黎洛灵，神情逐渐冷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思索之色。 想必她很快就能知道，对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 第42章 灵异照片（17） 二十分钟前。 “把门反锁是没有用的。你应该看到了吧，我的能力。” 於烟耐心地再次按下门铃，语气柔和，“若一分钟后你还闭门不出，那就永远都不要再出来了。” 没两秒，门轻轻被拉开一条缝隙，罗梅胆怯的声音飘出来，“请进。” “谢谢。”於烟弯腰换上拖鞋，顺手将大门关上。 与她的泰然自若相比，罗梅的神情始终焦虑不安，目光频频瞥向她，却又掩饰般低头落回地上。 “你的预感能力，没有你介绍时那么简单吧？”於烟随意选了个话题。 “这……” “陆楠死后不久，我给你打电话询问死亡顺序时，你的态度突然变得异常恐惧，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可我思来想去，那个时间段，除了最开始间接害死娄志，我并没有做过太出格的事。” 於烟拿起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令我十分不解的是：害死他的这个过程完全在私下里发生，你又怎么会知道？所以——你预感到的东西，不仅有死亡时间吧？” “嗯，还有死前的最后一副图景。”罗梅垂眸承认道，“我预感娄志死亡时，也看到了你在旁边拿着手机的身影。所以我就在想，你肯定跟他的死脱不开干系。”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 “而方慧美死亡时，我注意到你变成了女鬼……”她犹豫着开口。 “不错，继续说。” 罗梅却不敢继续往下讲了。她紧紧抓着膝盖，肩膀因恐惧而轻微颤抖。 “我很好奇，你有预感到自己的死亡吗？那是什么样？”於烟用闲聊的语气问道，仿佛在说吃饭喝水般的小事。 “不，我看不到自己的。”罗梅慌忙摇头，神情惶恐。 “但你忍不住在猜，我会不会故技重施，加害于你，嗯？” “……” “看来是这样了。”於烟忽然站起身，神色轻松地向她走去，“你的担心也并无道理。但急匆匆地把我找来，恐怕不是为了确认这么无聊的小事吧？” “你、你别过来！”罗梅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一不小心，她绊倒了某个东西，发出“噼啪”声响。 下一秒，汽油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你不要逼我！”罗梅面色骤然一变，她紧紧攥着火柴盒，咬牙道，“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厉害，但如果屋里着火了，我们谁也逃不掉！” 此时，她已经退至窗边。 见她一副惊弓之鸟的姿态，於烟心里那点怀疑顿时打消。她嗤笑一声，缓缓拽下一根头发。 “你引我来的真正目的，是想祸水东引，让潜伏在背后的那只鬼杀了我。再趁机纵火，伪造一个死亡现场，对吗？” “你、你说什么！” “呵。”於烟没有回答，头发拔下的同时，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槁，散发出浓浓的死气。 紧接着，她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抓——尖尖的指甲毫不客气地穿透后背上模糊的黑影。人脸狰狞，隐约可以看出生前的轮廓。 只差一点，影子就要挨到她。 “樊哲是你杀的吧？” 於烟不屑的拂去变成几缕烟雾的黑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般随意，“你无非是想借刀杀人，利用他变成的鬼除掉我，再拍照上传，解除自己的死亡危机……果然是一石二鸟，好算计呢。” 她本来确实是打算去找樊哲的。凑巧的是，还没到楼下，就远远看见罗梅从楼栋出来，面色惶恐不安，这才起了疑心。之后，收到对方拨来的求救电话后，她先上去看了死亡现场，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答应这场暗藏杀机的邀约。 “血口喷人！那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我怎么知道鬼一定会选择你当目标！” “时间。”於烟绕过地上的汽油，一步步向她走去，“你请我来时，故意闭门不见，为的就是等鬼出来，让它跟在我后面。” “他是怎么死的，你再清楚不过，而根据这个站点的套路，死者往往会回来‘复仇’，所以它会从何处来向你索命呢？不要跟我装傻说你不知道，那样太蠢了。” 罗梅已经退到了窗户边缘，眼睁睁地看她步步逼近。 “果然，外面栓了根尼龙绳，看来你早就做好逃生的准备咯。”於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我、我真点了啊！”罗梅手一抖，燃烧的火柴轻飘飘落下，发出“嘭”一声，巨大的火花腾空而起。 她无暇顾及身后的情况，本能地抓紧绳子，往窗外跳去。 火海中，应该无路可逃了吧？ 然而，抬头向上看的同时，她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於烟抓着墙壁，鬼气森森地冲她一笑，细长的指甲漫不经心划过身下的绳子。 …… “啊！”罗梅发出一声惨叫，重重摔在地上。 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断了，索性楼层不高，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 或许是灵异力量的干扰，一人一鬼从窗户跳下来居然没被围观，居民们的目光都被冒着黑烟的楼层所吸引，连看都不往这边看一下。 “你没事吧？”刘柠跑过去，皱眉盯着地上的大片血迹，“先别动，我现在就拨急救电话。” 然而，罗梅忽然紧紧抓住她，身体抖得不成样子，“於烟她、她刚才想杀我！” “救命！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我！” 刘柠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只见於烟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斜着从楼房侧面爬下来。 她神色阴冷，举止乖张，无形中证实了罗梅所言的真实性。 “她为什么要杀你？”刘柠经过最初的惊诧后，立刻反问道。 “因为生路！她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娄志、方慧美、樊哲……全都是她动的手！” “对，刚才她本来是要把我推下来，绳子、绳子也是她剪断的！” “说够了么？”於烟没有为自己辩解，径直走向她，冷笑道，“还想拖延时间？” “别、别过来！”罗梅惊恐地大喊，仿佛面对的是某种洪水猛兽。 “生路都已经解出来了，为何还要苦苦相逼？”黎洛灵上前一步，强撑着挡在罗梅身前，皱眉道，“你的附身能力有时间限制，一旦失效，后果怎样——不用我说明吧？” “真吵。” 尖尖的指甲距离罗梅的喉咙只有一寸，眼看就要顺势划下去，却被黎洛灵坚定地用手挡住。 鲜血飞溅而出，她却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下一秒，变故突生！ “你……”於烟踉跄地后退几步，面上闪过明晃晃的惊讶，紧接着是被欺骗的愤怒，“你果然隐藏了能力！” “对，我的血有克制鬼物的功效，当然，包括附在你身上的那个小鬼。” 黎洛灵瞟了一旁微微蹙眉的刘柠一眼，大大方方承认道。 “咳、咳咳……”毫无征兆地，於烟痛苦的弯下腰，瞳孔一片涣散。令她难受的是，鬼魂正挣扎着离体，那种力量全失的感觉让她异常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不一会，她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但依旧呈可怕的惨白。 ——她在慢慢从鬼物的状态中变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剧烈的排斥作用。 黎洛灵俯视着她，神情有一瞬间淡漠。似是想到什么，她捂紧手上的血窟窿，转头冲刘柠喊道： “还在等？刚才她对罗梅下死手那一幕你也看到了！如果让她活下去，保不齐下一个就对你出手！” “哦？那要怎么办？”刘柠抬头看看即将扑灭的大火，又把目光移向对峙的两方。从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到现在，她好像一直游离在场外。 像个观众一样。 “当然是杀了她。” 罗梅咬牙切齿抢先道，“如果我还能动的话，一定上去给她补一刀！” “……” 望着半瘫在地上、近乎失去意识的於烟，刘柠思考时间有点久。终于，她动了。 她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走上前去，轻轻把人扶起来。 “你这是——” “当务之急，还是先叫个救护车比较好。”刘柠看向躺在地上的罗梅，目光闪动，“与其在那用言语发泄，为何不亲自动手？你旁边有石头，多扔几个总能砸准，对吧？”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难为你了，伤的那么重，还不忘指证杀你的人。戏演得不错，可就是有点用力过猛。” 刘柠叹了口气，转向黎洛灵，“比起催促我处置‘杀人凶手’，救人不应该排在第一要位么？如果你真想为罗梅出一口恶气，也要先打120吧。” “就凭这一点，你怀疑我？” “不。准确地说，是你与罗梅通电话时，我就有所怀疑。要知道，挂断电话后，你有意无意地说大家彼此提防是常态，以免有人解出生路后要坑其他人。” “但你接电话时可并非如此。立即相信了罗梅关于‘有人要杀她’、‘於烟是个危险人物’的证词，刚才也一口咬定她是罪魁祸首。这也是很容易令人迷惑的地方：她作恶太多，再背上一条人命并不突兀。就算你不故意给我强调一遍，潜意识里也会这样认为。所以，我会觉得你对罗梅的信任有点过头了——丝毫不怀疑她预言内容的真假吗？” “哦？我不也很信任你吗？”黎洛灵勾唇一笑，“生路提示可全按你说的做呢。” “那是因为失败的后果你承受得起，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刘柠的目光在她滴血的手心微微停顿，继续道，“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那场火灾。偏偏那样凑巧，加上一早在窗外悬挂的绳子，极有可能是人为。” 她稍作停顿，“为什么要放火？伤害不了鬼，顶多只能伤人而已。那问题来了：谁伤谁呢？” “凭借对她们两人的印象，我会潜意识认为：於烟想对罗梅下杀手。可后来看到她变成女鬼的模样，我又不确定了：对她而言，需要用放火如此麻烦的手段吗？要知道，刚刚若非你比我先一步伸手阻拦，罗梅怕是早已身首异处。” “况且，火灾发生的地点是在罗梅家。排除了於烟以后，有且仅有的一个选项就是罗梅自己。换个角度思考，她在家里动点手脚可谓轻而易举。” 话音未落，罗梅不服气道，“她有可能是想不动声色地杀死我，伪造一场意外啊！这个女人已经暗中害死了好几个人……” 刘柠指了指窗外悬挂的半截绳子。 “那你的预知能力确实厉害，连尼龙绳都挂好了。” “这——”罗梅讪讪闭嘴，一时间哑口无言。 “虽然不知道原因，我姑且认为，你想让於烟葬身火海。谁料，你们二人都逃了出来。” 刘柠停顿许久，紧锁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让我来猜一猜原因。说来说去，绕不开‘生路’二字。上传一张被鬼杀死的人照片，就可以避免鬼出来杀人。” “所以，你刚才应该是想借用於烟的死，来完成生路构建，可惜失败了。” “但她害死其他人是事实。”罗梅不甘心地嘟哝道。 “你怎么知道？”刘柠推了下眼镜，面露怀疑之色，“你不是只能预感到死亡时间么？” 她发现，罗梅似乎不像表面那样胆小。尤其刚才几段卖力的表演，她都差点代入一个完美受害者形象。 “哎，这事不重要。”黎洛灵话锋一转，打断道，“罗梅差点被杀，难道还不能证明於烟有害人之心吗？” “别人放火烧你，你难道不会以牙还牙？” “……” 良久，黎洛灵叹息一声，“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把她带回列车上。为什么？仅仅因为是队友？” “我不想被人当枪使。况且，杀了她，对我没好处。” 刘柠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若真动了同列车的人，又被你们亲眼目睹，可不就相当于亲手递上把柄，供人驱使。试想，谁愿意跟一个往同伴背后捅刀子的人一起合作呢？今日她的下场，往日也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虽说她对於烟的处事方式不敢苟同，但只要对方不主动惹她，她就秉持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假若真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她自然也不会示弱。 “好吧，希望你不要后悔。” 黎洛灵略带深意地看她一眼，低头在手机上操作片刻，对罗梅吩咐道，“我把鬼和眼珠的照片发给你了，按照之前告诉你的方法P一下，这个站点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好。” 趁罗梅专心操作的空当，刘柠再次开口，“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你为何非要让我杀她不可？还自导自演一出戏？” “你那么聪明，不妨猜猜看。” “应该不是深仇大恨，因为你并未表现出半点恨意，倒像是来讨债的。她得罪的人不少，加上你之前找我做过情报交换，是否可以认为：某人与你做了场交易？付出一定代价，提前联络你在这个站点里想办法杀了於烟？” 黎洛灵没有回答，抬手指了指四周渐渐惊起的白雾，唇边挂上一贯的微笑，“快走吧，可以离开了。” 刘柠捏紧了那张写有她编码的纸条。 “我会联系你。”她面上几经变幻，最终归于平静。 ……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黎洛灵瞥了躺在血泊里的罗梅一眼，“一个低难度的站点而已，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别提了，刚在楼上，我差点没逃出来。”罗梅理了理头发，起身长舒一口气。现在的她，哪还有半点唯唯诺诺的模样。 “抱歉，BOSS，我想尽办法，还是没能在屋内留下於烟的性命。” “我本来也不指望你能一举成功，不然也不会带刘柠来现场。” 黎洛灵淡淡扫她一眼，“你的演技还需要多加磨砺，别轻而易举就让人看出破绽来了。以后胆子要再大些——你一个资深者表现得连个新人都不如，岂不是平添许多怀疑。” “我只是觉得胆怯的情绪很好表现……那我下次一定注意。”罗梅看向她仍在流血的手，迟疑道，“BOSS，你的手？” “不碍事。”黎洛灵松开紧握的掌心，里面是一个碎裂的小瓶子，此时正缓缓流着红色的液体，“刘柠应该还不知道，列车在解锁‘联络’功能后，下一个是‘兑换道具’。” “这是我专门为此次站点准备的，能够大幅削弱鬼物的力量。刚才在於烟身上试了一下，效果居然不错，她附身的那只鬼立马消失不见。” 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最重要的是，让她们以为我的能力是‘血液’。” 万事都留一手，这是她惯用的行事风格。 “不过，这么把於烟放走，交易不会判定为失败吗？我们明明可以强行把人留下来。”罗梅可惜的咂咂嘴，“干嘛非要说服刘柠动手啊？” “我向来不喜欢自己手上沾染血腥。” 黎洛灵歪了下头，眸子里全然闪动着兴味，“失败也无妨。看列车内部的厮杀岂不是很有趣？差一点，就能看一出精彩的好戏了。” “唔。”听闻她话中的言外之意，罗梅低下头，不敢多问。 “其实，也不算全然失败，还是有不小的收获。”黎洛灵轻飘飘地补充道，“你看於烟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想完全恢复正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使用能力，否则会被鬼魂反噬。此次，也算大致摸清她的底细。嗯，还有刘柠这个意外之喜。” “哦对，拿好了。” 接过一个古朴的卷轴，罗梅打开看了看，双目迸出惊喜之色，“这、这是……” “你的表现不错。”黎洛灵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预知能力确实很适合浑水摸鱼，在传递假消息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BOSS，我回去一定好好磨练演技，争取下次配合得更加天衣无缝！”罗梅激动的将东西收好，信誓旦旦地说。 “嗯，过一阵，我会再联系你。” “那刘柠这边？” “暂时不用去管。她现在能力还未完全觉醒，太弱小，不值得我费心力。等我处理完手头的几笔大买卖后，会抽时间再接触一下，看有没有拉拢的价值。” “还有，”黎洛灵停顿片刻，似是在思索，“这回使用道具更改参与人数的事还是有些冒险。原本只是他们七人的一场新手历练，加入你、我、还有於烟后，难度没有提升已是万幸。下次再兑换道具时，尽量选品级高一些的，以防万一。” “是。” …… 很快，白雾将这里全部覆盖。 ‎ 第43章 回归 回到列车车厢后，刘柠第一时间取来平板，仔细翻阅着站点复盘。 她有几个遗留的疑问。若是不解决明白，根本没办法安心休息。 “樊哲是开门时被罗梅杀死的。”死法上简简单单写了这样一句话。 果然，罗梅在说谎。而最令刘柠感到不解的，是“开门杀”发生在罗梅这种胆子小的人身上，总归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她记得樊哲的能力与於烟类似，都具有随机性，抽到哪个算哪个。而罗梅的能力只是预言，怎么会选在开门时一击致命？ 如果她是罗梅，多半会先与对方虚与委蛇一番，再趁机出手——这样成功率最高。思索片刻无果后，她跳到下一个问题： “从黎洛灵后来的表现看，她与罗梅多半是认识的，而且交情似乎不浅。” 她仔细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幕，先是黎洛灵帮忙挡住於烟，之后把作为生路的照片传给对方，一连串动作全然表露了照顾自己人的意思。 “话说回来，其实这个站点有明显漏洞可钻：只要一个人拍过照片，再群发一下，大家不就都可以离开了？”她忍不住吐槽道。 说归说，她潜意识里也知道这不可能。一群心中有鬼的人聚在一起，没自相残杀都不错了，怎么会互相帮助呢？ 这条线索又半路中断。 正当她苦思冥想时，手中平板一空，耳边传来熟悉的柔软嗓音，“这么晚不回去睡觉，你还真是努力啊。” 於烟在她旁边坐下。瞟了两眼平板，兴致缺缺地还回去，“有没解开的疑惑吗？给姐姐说来听听。” “你休息过来了？”刘柠可没忘记，半小时前把对方扶上列车时，整个人状态异常糟糕，如同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嗯。” 於烟打了个哈欠，眉间难掩疲倦，“总之，今天谢谢你。” “举手之劳，我也不想被人当枪使。” 刘柠头也不抬地划拉平板，很快将话题拉回上一个站点，“你解出来的生路是什么？” “通过发送足够数量的照片来提升用户等级，获得APP内的高级权限，进而规避死亡。为了尽快提升等级，娄志、方慧美和栾浩三人的死几乎是我一手造成。”於烟丝毫不避讳自己做过什么，淡然道。 “可你上传不符合规则的照片时，不会遭到鬼魂追杀吗？” “当然。但比起鬼，我对自己的能力更有信心。如果不是顾及愈发严重的副作用，我恨不得时刻掉头发。”於烟轻笑一声，进而正色道，“实际上，娄志死亡后，我被鬼追杀到半夜零点，等用户等级提升的铃声响起，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原来如此，通过简单粗暴的方式也能通关。”刘柠刚想点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啊，既然你早早就拿到免死金牌，为什么后来又出现在别人的死亡现场？” “当然是为了找其它生路。以往的多人站点中有难度升级的状况，到那时，一条生路不能保证绝对存活……抱歉，失陪一下。” 於烟匆匆起身，向列车尽头走去。 她的手腕不知何时萦绕了一层黑雾，顺着血管走向一点点向上延伸，所过之处，娇嫩的皮肤全部变得像老树皮般干枯。 ——又来了。 她颤抖地将手伸向脸，下一秒，赶紧如触电般放下。 “砰！” 重重摔上门，她望着面前深不可测的黑暗，神情变幻不定。 忽然，床头灯亮起，乐正枫疑惑地探出头，“怎么了？” “把灯关上！” 於烟觉得自己从来没如此失态过，大声催促道，“快点！” “哦，好。” 室内又恢复一片黑暗。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於烟下意识向角落里躲去，“你别过来！” 话音未落，她被自己的歇斯底里吓了一跳。印象里，她还从未这样与乐正枫讲过话。哪怕偶有争吵的时候也不曾如此。 “抱歉，我……”她捂住脸，声音不自觉低下去，“我就要变成鬼了……” 脑海里恶鬼的低语早已变成咆哮，一声接一声，让她愈发力不从心。 身体随之渐渐变得冰冷，麻木。 忽然，她感到一阵淡淡的热度从手背上传来。 乐正枫耐心将她挡着脸的双手挪开，温声安抚道，“附身的时长不久，我陪你等它消失。” “可是——” “别可是了，我刚从站点里跑出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回来见你。” “……”於烟别过脸，沉默。 “为什么不开灯？”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她可以接受鬼附身去对付任何人，只要不是在乐正枫面前，都无所谓。 “没事，我见的鬼那么多，吓不到我。” “不行。”她坚持道。 乐正枫眨了眨眼睛，她的鬼眼能力理所当然包括了夜视功能，自从一开始进门时她就看到了於烟被附身后什么样子。 说实话，比起她之前在站点里看到千奇百怪的鬼，可正常得太多了，相比较之下还有点蠢萌。 当然，这话她知趣的没说出口，不然对方非得跟她闹冷战不可。索性配合着在一旁装聋作哑。 “你以前回列车上时从来没有这种情况，今天怎么回事？” “那个站点……不太对劲。”於烟感觉冰冷的气息在渐渐消退，神情顿时轻松几分，“大型站点的难度不会那么简单。” “简单点不好么？” 乐正枫清楚地记得，以前列车上经历过十几个站点的前辈，就是因为一次失误折损在大型站点中，再也没回来。当初看到於烟要参加时，还暗自担心了许久。 “真正的十人以上难度，是根本没办法对抗鬼的。但这个站点里，我甚至可以轻易‘杀死’鬼，还不能说明有问题么？” “等等，杀死？” “对，凭借附身，几乎没有鬼物可以伤到我。倒不是我的能力有多出众，而是整个站点的难度都像极了新手关卡——对我来说。” 话音未落，於烟顺手打开灯。黑雾已基本褪去，她又能够以正常面孔示人。 一开始在名单里看到刘柠时，她并未放在心上。可随着后来，慢慢适应站点难度后，她觉得这就是给新人量身打造的：试问，哪一个大型站点可以通过群发照片通关？ 而且，被她用言语蛊惑而一步步走向死路的人也不像资深者。但凡有多几个站点的经验，都不会犯那么愚蠢的错误。她不过简单一试，就露出马脚。 “一般来讲，在分配站点的时候，往往选择比我们自身能力高一阶的，以满足鬼魂的杀戮欲望。可像你这样去低阶虐菜的，还是头一次见。”乐正枫也陷入沉思，“其他人呢？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说到这个，黎洛灵，你有印象吗？” “当然，她可是……她也去了？” “嗯，她的目标是杀了我。”於烟咬紧下唇，忽然扑进对方怀里，声音颤抖，“只差一点，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乐正枫顿时心疼的抱住她，“下次见面，我会找她讨个说法。” “不必了。” 於烟用甜美的吻堵住她接下来的话语，“……我希望你先顾好自己。万一你有什么不测，我可是会伤心呢。” 来日方长。 这事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就算了的。等她先解决完眼前这只不听话的鬼，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昏暗的灯光下，她微红的眼角和唇边迷离的笑意显得说不出的妩媚诱人，“时间还早，留下来陪我？” ‎ 第44章 两个站点 早上五点。 刘柠吃过早饭后，她照例来到走廊，盯着“今日到达站点”这行红字发呆。 不知道即将到来的第四个站点是什么。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那些恐怖故事，反而觉得挖掘真相的过程很有趣。毕竟每一只鬼的背后，都会牵扯出一段因果。 ——希望不都是悲剧。 “哒、哒……”轻巧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早。”许玲径直向她走来，似乎有话要说。 刘柠眼尖地看见她乌青的黑眼圈。昨天，她把於烟扶上车后，对方二话不说离开了公共休息室，一直到深夜都没出来过。 两人间的关系可谓相当糟糕。 “跟黎洛灵交易的人，是你吧？”她率先开口道，问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闻言，许玲脚步一滞，精巧的娃娃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后被她迅速掩饰过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虽然我不知道你通过什么手段与黎洛灵联络，在去往上个站点之前，你特意提醒我，要小心於烟。” “对啊，站点复盘你不是看了吗？她常常……” “我昨天仔细研究了一遍，尤其是每个人的死法。诚然，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这辆列车中的死者与她没有关系。换句话说，她并没有对除你以外的队友展现过明显的恶意。” 刘柠盯着白雾缭绕的窗外，轻轻叹了口气，“所以在进入站点前，你在我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使得接受起黎洛灵那套栽赃的说辞相当顺畅。但这不是我怀疑你的主要原因。” “哦？那是什么？” “你的身份。”刘柠迎着她冰冷的审视目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也是列车上的一员，很难找机会动手。而且一旦暴露，必将引起大家的猜忌，风险太大。加上你对她有不加掩饰的恨意，找人暗中下黑手很正常。” “但这是你的猜测。” “对，只是闲来无事的猜测罢了。”刘柠耸耸肩，“看来我猜对咯？” “……你很厉害。单凭一句话，可以推测出那么多。那么，你是打算以此来要挟我咯？” “不会，因为我没有证据。”刘柠回答得很快，语气依然平静，“既然我成为计划中的一枚棋子，想把一切的来去龙脉弄清楚，应该不过分吧？” 对于别人的恩怨，她无意去干涉。在这场随时会丧命的游戏中，管好自己实属不易，哪有那么多闲心去操心别的。 之所以直接试探对方，是由于她清楚小姑娘的性格，把话说明白总比遮遮掩掩强。况且，对黎洛灵此人，她也有许多疑问。 沉默片刻，许玲坦然道，“我确实有渠道与黎洛灵联系，提出交易是想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耐——现在看来，要么是没把我的要求放在心上，要么水平有限。昨天看到你扶着那个女人回来，我就猜交易失败了。” “她到底什么来路？”刘柠忍不住问。 这也是困惑她许久的问题。 “嗯，这么说吧，经历过二十个站点且所在列车解锁过三个功能以上的人，会自动开放贵宾车厢。黎洛灵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货真价实的资深者？” “对。而每个资深者手中都握有一定‘产业’——列车解锁第三个功能后，经过站点的数量可以用来交易，比如兑换道具或者私下找人完成各类委托。”许玲面无表情地说。 “既然经过一百个站点就可以离开，为什么还有人愿意换？直接凑够一百个不就行了？” “没有办法通过‘换’的手段直接到达一百个，五十往上走就必须实打实地亲身经历才算数。而且，经过一定数量站点后，整体难度会骤然提升，甚至到真正的必死局面。我听说许多资深者会多次出入低难度的站点，把它们攒起来兑换道具，再继续向上挑战。” “也就是说，要想离开梦境世界，一百个站点远远不够。” 刘柠忽然觉得这像一个无止境的赛道，望不到尽头。她很好奇入梦公司哪来那么多素材，能够编造出成千上万个风格迥异的鬼故事。 “快六点了。”许玲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偶尔向身侧的空气轻声说几句话。 忽然，屏幕诡异地闪烁起来，一行行血字缓缓浮现： 【14：30，停靠站：密室（系列1/5）】 【下车人员：候文睿（155号列车）、竺南（224号列车）、温珏（298号列车）、公良海（325号列车）、魏筠（401号列车）、刘柠（444号列车）】 【站点简介：玩过真人密室逃脱吗？身份牌、单人任务……当然还有专门吓人的NPC。 14：30整，你们六人将去往一座新开的‘地狱密室馆’，里面扮演NPC的，不是真人，而是货真价实的恶鬼！ 有几点注意事项请务必牢记—— 1、请购买场次为16：00的《诡村》团购票 2、一旦进入密室，除非通关，无法离开 3、禁止自相残杀，也禁止一切有违游戏规则的行为 4、本次是沉浸式剧情体验，不同的选择可能导致不同结局，生路也不止一条 祝你们游戏愉快！】 “密室逃脱啊。”刘柠喃喃道。 她有点意外，类似游戏的设定还是头一次看到。但无论怎样，这都相当于一场“死亡游戏”。 毕竟，来追杀他们的可是真正的恶鬼。光在脑海里想想与恶鬼互动的情况，就令人不寒而栗。 “咦，还有？”没仔细思考，见屏幕下方又冒出来数行血字： 【17：00，停靠站：鬼怪茶话会（系列3/？）】 【下车人员：许玲（444号列车）】 【站点简介：此站为特殊类站点，直到系列1的参与者全部死亡才会视为结束。途中，不会加入任何新参与者。 本次茶话会举办的时间为0：00，请提前到达现场并即兴创作鬼故事。茶话会期间，在场所有故事皆会成真，请务必留意生路。】 “居然是单人站点？”刘柠快速阅读完，不无惊讶地说。 “系列1时有五个人，到2就只剩下三个人，现在仅存我一个。” 许玲言简意赅，“总之，是与鬼同台飙脑洞。” “听上去很有意思。” “嗯，我先去准备准备，希望回来后你还活着。”许玲淡淡丢下一句，不等她回答，身形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刘柠再次把目光集中到自己的“密室”站点上，若有所思。 “上面说生路不止一条，又说有剧情体验……看来，得好好挖掘一下背后的故事了。” 恰好，这也是她最擅长的。 ‎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就要先写密室这个故事了。 写完以后，我会用几章写写鬼故事这个副本，完善一下女配的剧情线索。毕竟过渡章篇幅有限，很多东西无法详细展开。所以就想着与单元剧结合，交代一下ww 第45章 密室（1） 14：30 刘柠抬头望着面前的巨大阴影。那是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陈旧公馆，“地狱”两个字像是被血洗过一般，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寒意。 与她同时出现在这里的，还有另外五个人。三男两女，此时都满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我们先进去买票？”一个扎着马尾，看上去很利落的女生说。 “还有一个半小时，现在去会不会太早了？”说话的是眼角歪斜、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他左右看看，似乎是想先在四周观察一番。 “玩密室一般都要提前预约，早一点去没什么不好。”刘柠出言道。 她不认为观察这座公馆能获得线索。原因很简单，呆会要挑战的是密室逃生，线索一般只会在密室中出现。这一个半小时时间，多半是用来让他们提前做些准备。 “我们还是先进去吧，买完票再说。” 话音未落，一个穿白衬衫的高大身影从后方径直走向入口处。见有人带头，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都纷纷跟上。 刘柠面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现在密室还没有开始，是最安全的时候，她准备好好利用这段时间，熟悉规则，了解队友。毕竟，这算是一个团队项目。 公馆内部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自然光，勉强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象：空间不算很大，不到一百平米，却摆了不少张桌椅。此时全都是空着的，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似乎很久没有人坐。 在四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类密室的海报。无一例外是惊悚恐怖的风格。她一眼找到了“诡村”的海报，无数只血手伸出来，中间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白色身影。这个影子，莫名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欢迎光临地狱密室。” 伴随着一声沙哑的怪笑，头顶灯光忽然亮起，霎时间，刺眼的亮光让所有人眼前一花。 刘柠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待她适应了光线后，发现前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它的身体一会拉长，一会变窄，就像一道时刻变化的剪影，带有几分莫测气息。 好在，大家都是经历过几个站点的人，还算镇定，没有人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有提前预约吗？”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像无数块碎玻璃划过，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没有。” 率先开口的是刚才没有参与讨论的高挑女人，她脸上冷冰冰的，像雕塑一般，“现场买票可以吗？” “可以。但我们今天唯一有空余的场次是16：00的《诡村》，其它都需要跟别的客人拼。” “别的客人？这里有人吗？”刀疤脸冷哼一声。 “尊敬的客人，您看不见，可不代表没有。”影子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猛地向前窜去，吓得他连连后退，“决定好买哪一场后，请出示付款码，我扫您。” 收完钱后，影子迅速向后飘去，“随便坐，旁边的柜子里有一些打发时间的小游戏。15：50我会给你们简单说几点注意事项。” “等一下。”眼见它要消失，刘柠快步上前，“关于这个密室的资料或者宣传片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都在前台，自己拿。” 得到许可后，刘柠拿了六份传单，挨个分给众人。 “既然还有时间，我们大家不妨先认识一下？”发出提议的是白衬衫。他长相斯文，戴着副金边眼镜，嘴角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竺南，能力是指定十米内的任意一件物品短暂的具有驱灵功效，算是阻碍鬼魂的前进吧。” “巧了，我的能力也是阻碍，不过必须与鬼进行接触。”刀疤脸大大咧咧地说，“哦，忘记说了，我叫候文睿。” “这简直跟我的能力一模一样啊。”刘柠顺口介绍一下自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更离奇的是，接下来的三人能力同样是“阻碍”。等于说，六个人的能力几乎完全重合！ “怎么会如此凑巧？”高马尾女生名叫温珏，此时难以置信地看向众人，“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我也是。”从未开口说话的矮胖男人是公良海，密室还没开始，他脸上就难掩紧张之色，眼睛时不时扫视过黑暗处，唯恐有鬼钻出来。 “显然，这是一场淘汰赛。” 见大家都看过来，冷漠女人面无表情地说，“优胜劣汰，赢的人才有资格拥有阻碍鬼魂这项能力。” “你什么意思？”候文睿皱眉道。 对方没搭理他，低头翻阅手上的传单。 气氛一时有些冷。 根据参与名单，加上另外四人都简单介绍过自己，刘柠很快推测出最后这个女人就是魏筠。而她说的话，其实很好理解，就是规则在控制相似能力的数量，以选拔的方式。 毕竟来梦境世界的人数在不断增加，总会有类似的能力。假如把这看做一个生存游戏，大家的技能都一样，自然没什么看头。真正有意思的还是百花齐放。 那么，进一步往深处想，活下来的人很可能会得到能力的强化。不然，怎么叫“选拔”呢？肯定要有奖励才对。 “各位，我们先抓紧时间制定密室的策略吧。”竺南清了清嗓子，“大家的能力差不多，执行单人任务的时候派谁去都没所谓……” “等等，我觉得还是再问一遍比较好，毕竟这是在跟鬼玩游戏，规则与我们熟知的也许有差别。”刘柠伸手按下桌边的呼叫铃。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抹异色，似乎暗恨她多此一举。 她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向一旁突兀闪现的模糊人影提问。 “我们这里的密室统统是一次性的，绝对没有重复。此次体验完后，若各位客人感兴趣，随时可以再来，绝对是不一样但同样精彩的剧情哟。” “你问玩法啊？哦，会有六张身份牌给到你们，大家可以交流，但要确保清楚的记得自己身份。毕竟，不同的身份对应的单人任务也不一样。……对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这有一个特色：计时。” 闻言，众人皆是精神一振，知道重点来了。 “到时候会给你们发放一个对讲机，提醒你们剩余时间。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离开密室，会直接判定任务失败，那样的话——也许会发生一些极其不愉快的体验。”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人影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与它的轻松相对应的，是愈发沉重的氛围。不愉快的体验，掰着脚趾头想也知道会有鬼蹦出来。 “你们的密室设计是密码锁开门吗？”刘柠忽然道。 “这个啊，你们进去便知，我就不提前剧透了。放心吧，《诡村》的难度，在我们这算是最低的，也就几场追逐戏会刺激一点，嘿嘿……” 之后，无论怎么问，人影都不再回答。 刘柠低下头，仔细阅读着刚才拿回来的传单，上面简单介绍了这个密室的故事背景。 “乔榆回乡后离奇失联。一周后，六位与她关系密切的年轻人接连收到一封她亲笔写的信，邀请他们来村庄做客，参加一年一度的丰收祭典。当六人满怀好奇地踏入村庄时，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封面上，无数高高吊起的手统统指向一个方向，指尖不断流淌着鲜血。在路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白衣女子背影。 正当刘柠仔细观察时，她忽然惊诧地发现，那个白衣女子缓缓扭头，冲她露出一丝略带诡异的微笑。 下一秒，她又转过身去，仿佛刚才的仅仅是幻觉。 ‎ 作者有话说: 之所以想写密室这个梗呢，是前两天去玩了个校园恐怖主题的。 本来感觉还好，但是有个场景，我正好坐在窗边，突然听到什么任务失败，然后鬼破窗而入，当时整个人差点当场去世。缓过来后，我就在想，要不要写一个密室类的副本。 当然了，肯定不像现实中的密室一样。（我玩的那场两小时，结果中间被鬼追着跑了一小时……）如果写主角等人一直被鬼追杀，肯定也不好看嘛。大概会更侧重于剧情的挖掘，以及各种恐怖的单人任务（笑） 一个人出去执行任务真的特别锻炼胆量，永远不知道会同时有多少个NPC出来吓人2333 第46章 密室（2） “请各位戴上眼罩，排成一排，后一个人把手搭在前一个的肩膀上。进去以后，听完语音才可以摘下来。” 刘柠站在第二个。 她抽到的身份牌是乔榆的表妹，由于一些缘故与对方十几年没见面。在收到邀请信后，正巧手头没事，决定来玩几天，顺便叙旧。 候文睿抽到的是“同事”，竺南是“发小”，温珏是“闺蜜”，魏筠是“室友”，公良海则是“网友”。 六人当中，似乎只有她与乔榆存在血缘关系。可离奇的是，明明是随便抽的，但所有人都拿到了相同性别的卡牌，仿佛提前安排好一样。 “总共体验时长为两个半小时，我会用对讲机提示任务和时间，希望你们玩得愉快。” 话音未落，众人皆感到脚下一沉，身体迅速向下方坠去。 …… 戴着眼罩，什么也看不清，刘柠本能地觉得有些紧张。那一瞬，她感到温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也抓紧几分。 周围不知何时变得阴冷起来，阵阵凉风刮过，隐约还有微弱的血腥气。 刘柠向旁边摸索去。不料，抓到另一只颤抖的手，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听完语音再开始行动。”竺南抬高声音。刚才，他自告奋勇地接下“队长”一职，并拿到唯一的对讲机。 但显然，他这句话聊胜于无。还没说完，公良海就惊叫一声，“有、有东西在底下抓我！” 也不知道他哆嗦着碰到了什么地方，所有人脚下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冷静点！剧情还没开始，不会那么快有鬼出来的。”刘柠抬高声音，努力维持身体的平衡。 他们应该不是在地面，那种轻微的晃动感像是悬在半空中。 突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众人头顶传来： “我是乔榆。没想到，离乡十年后，我终于又踏上了这条熟悉的道路。一草一木，都是记忆中的模样。或者说，它们从未变过。” “只是，我心中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有些沉重。因为我知道，回来以后，可能再也无法像十年前那样顺利逃离。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令我作呕，但现在，我却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 “我无意将其他人牵扯进来。不料，我被关起来后，它们竟模仿了我的字迹，寄出满是谎言的信件……” 她的声音猛地变得急促，“快逃！！在祭典正式开始前，逃出村子，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不然，一切都太迟了！” …… 伴随着戛然而止的语音，一盏绿莹莹的小灯亮起。 借着微弱的光线，刘柠勉强辨认出他们在一个巨大的铁笼中。根根铁丝将四周缠绕的密不透风，下方是几块狭长的木板，干涸的血迹印在上面。而刚才吓公良海一跳的断手也在不远处。 “请于二十分钟内逃离祭笼。”对讲机里传来了毫无感情的机械声，仿佛死亡倒计时。 幽暗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脸色都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白——与死神赛跑的密室逃生正式开始了。 无论现在有多害怕，没人敢站在原地等死，毕竟只有二十分钟。 “出口会在哪？”刘柠顺着铁笼走了一圈，除了边缘的倒刺，再没有任何看上去可以活动的部件。而她旁边，候文睿则时不时捶一拳，恨不得直接用暴力破开。 “上方也没有出口。”竺南推了推眼镜，脸色肃穆。 只有二十分钟，如果时间一到他们还被困在里面，必死无疑！ “把脚下的木板搬开试试。”温珏擦擦额头的汗，弯腰抓住一侧，“你们都往边上站，别挡道。” “我来帮忙。”刘柠急忙拽住另外一边，用力一抬，一个窗口大的铁闸门出现在眼前，上面挂有一个密码锁，是五位字母。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惊喜地围了过来。 “可这密码从哪找啊？”公良海缩着脖子道。他从最开始发出一声惊叫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做。此时更如惊弓之鸟，畏畏缩缩地环视周围。 “别傻站着，把其它板子翻开看一下。” 候文睿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 “哦，好……” 还有十分钟。 刘柠径直走到后方，捡起刚才引得公良海惊叫的断手，仔细观察起来。她想，既然这是笼子里为数不多的道具，肯定不会仅有吓人的功效才对。没准，是个提示也说不定。 截面很整齐，像是被人一刀砍下来的。由于放的时间有些久，皮肤开始发黑，内部隐隐传来腐烂的臭味。 ——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正当她想将其放到一边时，手指忽地弯曲了一下，指尖渗出几滴鲜血。 “是线索吗？”温珏看见她神情凝重，走过来问。 “不知道，有些古怪。” 刘柠还没来得及详细解释，听见不远处发出一声惊呼。 “你们快来，有发现！” 候文睿一把推开身后的公良海，挤出来。他的刀疤脸上尽是兴奋之色——另外的木板下，摆着一具少了一只手的尸体。尸体的脸完全溃烂，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他的口袋里有一张字条，看字迹，是那个叫乔榆的人写的。”竺南借着微弱的灯光，语速飞快地念道，“阿南死了，它们把他的手砍了下来，因为是他擅自打开了锁……我有点后悔，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回来？不回来的话，他就不会死。可恶，都怪我！！” “看样子这个人把乔榆救出来后，才死的。”他总结道。 “哎，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密码呢？密码到底是什么！”眼看时间就剩下五分钟，温珏坐不住了，推开挡在她前面的人，想亲自去搜尸。 “真的什么都没了，不信你自己摸。” “哼，肯定是你们没看仔细。”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刘柠上前一步，直接抓起密码锁，开始拨拉起来。 “你做什么？”这下，连一旁面无表情的魏筠也露出惊诧之色。 刘柠没有说话，冷静地将字母一一对好，才解释道，“我刚才发现手指上有血迹。所以想看看密码盘上会不会留有同样的痕迹。” 果然，有几个字母的血迹较重。刚才由于灯光太暗，加上他们受惯性思维影响，觉得要先去四周找密码，故而忽略了这个细节。 “咔哒。” 铁门应声而开，一条绳索孤零零地悬在半空。没有任何防护，似乎要他们顺着绳子往下爬。 “走！”刘柠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第一个抓住绳索，迅速将身体向下滑去。 与此同时，对讲机里发出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倒计时结束。” 灯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妖异的红光，将笼子外照得透亮。 无数尸体被绳子拴着，垂在半空中。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看得令人头皮发麻。在红光亮起的刹那，他们整齐划一地睁开眼睛，苍白的瞳孔恶狠狠地盯住笼子内慌乱逃跑的人。 “吱嘎——吱嘎——” 随着尸体的不断挣扎，绳子竟有断裂的趋势。 “都给我让开！”候文睿仗着人高马大，毫无形象地撞开前面的人，硬生生挤到第二个。 他下去以后，温珏二话不说，灵巧地一个翻身，身形隐没在下方的黑暗中。生死攸关之时，可没空假客气，谁抢到机会就是谁的。 她的身手意外的利落。 “那我也——”竺南理了理衬衫，刚想跟在她后面，不料突觉腰间一凉，对讲机竟被后方伸出来的手出其不意捏住。朱红色的指甲闪着亮眼的光，让他的脑子有一秒钟宕机。 “这个东西，还是交给我保管比较好。”魏筠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刚才大家拼命找线索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不吭不响，也不知在旁边干什么。 竺南眼睁睁地看她跳下去，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可恶！”四面八方绳索晃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以往的站点中，他都是担任运筹帷幄的角色，从未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眼看那些尸体就要挣开吊索，他只得不情愿地咽下这口气，一把推开哆哆嗦嗦的公良海，伸手抓向绳子。 绝不能死在这里！ 与此同时，灯灭了，“扑通、扑通”声响起。无数尸体像煮饺子一样落下来，重重砸在铁丝上。 ‎ 第47章 密室（3） 刘柠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手臂隐隐开始发酸，而身后候文睿的喘息声愈发急促，似是有些撑不住了。 她一直调整着呼吸频率，哪怕心中着急，动作也不会太乱。所以对体力的消耗不算太大，还算游刃有余。 四周都是黑暗，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手中冰凉的绳索。 终于，头冷不防撞到一层玻璃，她连忙伸手摸上去，像是一层窗户的轮廓。 “到头了！”她稍稍抬高声音，提醒后面的人。 想必，这就是下一间密室。爬进去以后，她赶紧找了个地方休息。刚才的一段攀爬确实对体力消耗有些大，停下来时身上仍在冒汗。 很快，候文睿重重的喘息声也在不远处响起。不一会，又先后传来了两个人落地的声音。 只有四个人？刘柠不禁蹙眉。 “好黑啊。”温珏已经开始在屋内四处摸索，“咦？有桌子。我找找开关在哪。” “我们不如稍微等一下，对讲机还在竺南手里。”刘柠顿了顿，补充道，“起码要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不用等了，对讲机现在被我拿着。” 魏筠冷冰冰的声音出现在身旁。闻言，刘柠不禁愣了一下。 难道那两人已经…… 不应该呀。这才第一个密室，按理说没多少难度才对。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猜测般，窗户那传来“咣当”两声重响。紧接着，是公良海惊慌失措的大叫。其恐惧程度，让人不敢去细想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 “快，直接跳进来！”温珏向窗边走去，似乎打算接应他们。 下一秒，屋内骤然亮起些许紫光，把窗外也照得一清二楚，那是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一连串张牙舞爪的干尸咬在竺南和公良海肩上、手臂、大腿。远远望去，他们仿佛背了小山般的尸体，正艰难前行。 “关窗户，赶紧关窗户！”候文睿咆哮道，双腿抖得不成样子。 不仅是他，屋内的三人都被这“壮观”的一幕吓得不轻。他们当然不怕尸体，可从未在同一场景下见过那么多具，像海浪一样，无穷无尽。若是仍被困在笼子里，恐怕分分钟被生吞活剥。 生死关头，人的潜能被彻底激发。竺南低吼一声，拉着公良海，以破釜沉舟的速度从敞开的天窗里一跃而下。在他们身后，无数只手争先恐后地往下抓去，青黑的指甲闪烁着点点寒光。 “咔哒。”窗户自动落锁，将尸海隔绝在外。但它们用指甲抓挠玻璃的声音却没有停止，噼里啪啦，令人心烦意乱。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若是再晚一秒，让那些东西跟着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刚才怎么回事？”刘柠率先开口。她下去得早，没看清之后发生了什么。 “它们挣开吊索，然后……爬下来追我们。”公良海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的衣服早就被撕烂了，加上刚刚落地时被当作垫子，整个人像在泥地中打过滚般。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尸体？” 温珏皱眉道。见矮胖男人几次都哆嗦着站不起来，她索性走上前去，拉了公良海一把，收到对方感激的眼神。 “呵，你没听最开始的语音么，提到祭典，想必是某种邪.教仪式。尸体是祭品，很简单的逻辑。”竺南狼狈地拍着身上的土，原本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印上数个血手印，看着倒有点瘆人。似是想到对讲机被夺，他阴冷地扫了魏筠一眼，但后者压根没往他这个方向看。 这让他心中更是不平，面上的微笑差点维持不住。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刘柠沉思道，“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乔榆千方百计的想要逃离，甚至在外漂泊十年之久。现在她到底发现了什么，才不得不回来？” 她想，这个“理由”也许涉及到剧情的核心。也可能是生路。 “哎，别一个个都给那充当侦探，分析来分析去屁用没有。这个衣柜上面有把锁，需要六位数字密码。线索啊，赶紧找线索！”候文睿烦躁地踢了几脚大门，发出阵阵闷响，“这个门是封死的，可恶！” 几乎同时，对讲机传出一阵熟悉的电流声，“不好意思，忘记提醒你们了。目前剩余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气氛猛然一僵。众人立刻四散跑开，拿起手边的每一件物品，展开地毯式搜索。 紫色的灯光下，屋内的一切仿佛被蒙了一层纱，透出几分怪异的朦胧感。除了摆在中央的桌椅，值得注意的就是墙角的大衣柜和书架。 “快看，这有六份剪报！” 温珏语速飞快地朗读道，“石人村大饥.荒！遍地饿殍，昔日的繁华盛景消失不见……” “等等，”刘柠忽然出言打断道，“你是按日期读的吗？” 同样的消息，按照不同先后顺序传递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如果她是游戏设计者，必定要动点手脚。 “我看看。”温珏不好意思地笑笑，手忙脚乱切换到下一张报纸，“哦这才是第一张，介绍村子历史悠久，民风淳朴。” “第二张刚刚读过了。接下来是奇迹般恢复生机，并且一跃成为周边村落里发展最迅猛的存在。” “嗯，第四张介绍当地特产，第五张登了一则乔榆的寻人启事，至于最后一张……”她忽然顿住，面上浮现出困惑之色，“不对啊，是不是日期写错了——” “我看看。”刘柠拿过报纸，一目十行，“由于此地常年不定期爆发山洪，不适合开发，荒废至今。据了解，数年前发生过整个村子被山体掩埋，无一幸存的惨剧。最近，有多名路过游客声称，在当地看到过多起灵异事件……” “如果村子早就没了，之前的报纸又是怎么回事？”温珏指出疑点，“村子的变迁、土特产都介绍的有模有样。” “哎，桌上还有乔榆留下的字条。”竺南大声念道，“我会被发现的！它们已经来了，那个声音，我永远不会忘记——逃不掉的。我明白，因为我的缘故你们才被困在这里，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弥补，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噩梦。如果你们赶在祭典之前到广场后的第三间屋子，一切还来得及，我……” “这个乔榆还活着吗？”温珏晃了晃手中的报纸，“从寻人启事看，她是偷偷跑出去了，就是不知道在山洪前还是后。” “若她早就死了，我们岂不是要去见一只鬼？”候文睿不耐烦地说，“这些等会再说。所以，密码到底在哪？” “每张剪报的背面对应有数字。” 刘柠忽然开口道，“按照日期顺序试一下。” 候文睿二话不说，迅速拨动密码锁。没过几秒钟，他忽地一拳砸到墙上，“该死，不对！” “再试试：先输入第六张，再开始一至五。” 这回出声的是魏筠。闻言，候文睿忙擦去额头上的汗，继续转动锁盘。很快，听到清脆的“咔嚓”声，衣柜门缓缓打开了。 “你怎么猜出的顺序？”温珏好奇地问。 “只给了二十分钟，谜题不会太难，肯定逃不出这六个数字。‘石人村’的谐音是‘死人村’，所以要把事故那张报纸排在第一个。” 魏筠的神情依旧冰冷，“废话少说，没时间了。” 话音未落，对讲机里再次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时间到。很遗憾，你们失败了。” 室内骤然陷入黑暗。 ‎ 第48章 密室（4） 屋顶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紧接着，窗户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快，躲进柜子！”灯熄灭的那一刻，刘柠率先向衣柜冲去。在她看来，既然柜子被成功打开，意味着里面的东西有价值。说不定就藏着离开这里的关键。 ——他们现在别无选择。 如果再不赶紧找地方躲起来，等鬼爬进来时，可就如同瓮中捉鳖，只有一个死字。 真正爬进去后，她惊讶的发现，这个衣柜除了最前面挂了一层袍子外，内部异常宽敞。 要知道，普通的衣柜根本不可能装下他们那么多人。现在，六人钻入其中，竟然绰绰有余，甚至再来几个也不会觉得挤。 刘柠试探着将手向后方摸去，没有挡板，没有碰到任何阻碍，只有微弱的凉风——这真的只是个普通衣柜吗？她心中一凛。 外面很安静，谁也不知道危险会从何处来。他们所能做的，唯有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翻找袍子，看里面是否隐藏有线索。 由于视野全黑，大家搜索时总会不小心碰到别人，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在竺南的建议下，两两一组，分别查看。 “这怎么只有五件袍子啊。”温珏很快搜索完毕，压低声音，“如果要我们穿，应该有六件才对，一人一件。” “确实有点奇怪。”刘柠伸手摸了下面料，手感异常地薄，就像一层没有重量的纱，“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你说灵异气息？不像，至少我觉得这些袍子没问题。” 刘柠还想再开口，忽地被一声大叫打断思路。 “你找死啊？嚎什么，想把鬼招来吗！”哪怕再恼怒，候文睿也不忘压低声音，吱嘎作响的拳头表现出他的愤怒。 “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个袍子，刚才、刚才伸出来一只手！” 公良海的声音惊惧万分，显然被吓了一大跳。他虽然胆小，却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实在被吓得狠了，才不小心惊叫起来。 “这么黑，你确定看到了？”刘柠表示怀疑态度。她和温珏一直站在袍子附近，纵然余光看不太清，总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能是谁不小心碰到的你？” “不会。”公良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肯定地说，“那只手特别冰冷，绝对不是正常人的体温。” 冰冷？ 这个形容词让刘柠皱起眉头，再次伸手碰向面前的袍子。如果这是鬼，她手心会有灼热的感应。 “喂，你要是再敢嚎，我立刻把你推出去喂鬼。”候文睿揪着公良海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刚才差点害死我们！” 后者不敢忤逆他，连连点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到。 这会，外面迟迟没有动静，窗户自打开以后变得静悄悄的。可就是这种近乎死寂的氛围才令人不安，生怕下一秒突发变故。 “柜子里面还有空间！”竺南兴奋地压低声音，“我们去里面看看？” “要不先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刚才说任务失败，到现在为止什么也没发生。说不定鬼已经走了，我们可以从天窗出去。”温珏提议道。 “办法不错。问题是，谁来冒险？” “我来吧。”说话的是魏筠。她似乎存在某种自信，直接走到柜门处，弯腰向缝隙看去。 过了许久，她都没有动静，甚至连呼吸也几乎停滞。 “什么情况啊？”候文睿不耐烦道，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外面是……是……” 魏筠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突然，她踉跄着向后退去，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我看看。”刘柠觉得她的状态很是反常。从进密室到现在，对方的反应都十分冷静，或者用冷漠来形容也不为过。 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把她吓成这样？ 带着些许怀疑，她小心地凑近缝隙。 那是…… 眼睛，她看到数不清的眼睛。细小狭长，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柜门缝隙，直勾勾地盯着她。对视之余，还争先恐后地往里挤，发出类似破壳的古怪声音。 它们的目光浑浊又粘稠，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一种近乎恐怖的寒意从后背窜上大脑，她怔怔望着那挤在一起、数以千计的眼睛，竟也一个字都发不出。 好巧不巧，对讲机里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很遗憾，由于你们动作太慢，已经被村民们发现了。可游戏尚未进入到精彩部分，现在出局岂不遗憾？为了让各位有一次难忘的体验，不白白花钱，我决定网开一面，本次先不进行死亡判定。” “而且，我额外给你们一条提示：白袍具有隐藏‘外来者’气息的作用。穿上它，离开柜子，我们游戏继续。” 这回大家都学聪明了。二话不说，上前争抢仅存的五件衣服。 公良海好不容易挤进去，冷不防被谁撞了一下，仰面摔倒在地上。 完了！听着其他人纷纷披上袍子的声音，他心中满是绝望：要怎么办？他空手出去，必定会被那些鬼村民们发现…… 为什么偏偏只有五件白袍啊！ 出于对生存的渴望，他咬着牙慢慢坐起来。手臂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差点撑不住身体。 认命般抬头时，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那是什么？！ 一件白色的长袍挂在不远处，衣角随风微微拂动。重要的是，它没被任何人取走，仍然属于无主之物。 大喜之下，公良海连滚带爬地跑去，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衣服套在身上。 得救了！他如获珍宝地紧紧攥着衣角，生怕有人来与他抢夺这根救命稻草。也许有人跟他一样摔倒了，只不过他爬起来的速度更快，才抢到仅剩的一个生存名额。 “想不到我也有走狗屎运的一天啊。”他脸上露出笑容，把心完全放回肚里。 之后，他听到有人提议开门出去，似乎分袍子这个环节已经结束了。 这让他有些奇怪。按理说，大家为了活命，应该大打出手争抢一番才对。可现在，倒显得人手一件似的。 等等，人数？ 他后知后觉地透过黑暗，看向附近的白色人影。 一、二……五，加上他自己，总共六个。 六个？！公良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怎么可能？明明只有五件袍子啊！他们早就确认过很多遍，不会有错。 所以，多出来的那个，又是什么？ 然而他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身上的白袍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死死捂住了他的嘴。随后，他跟魔障了般，竟慢慢向衣柜深处走去…… ‎ 作者有话说: 近期可能掉落加更。 第49章 密室（5） 衣柜外面，游荡着许多白色的人影。 看到它们的一刹那，刘柠总算明白为什么要提示他们穿上白袍再出来。这件衣服确实很奇怪，披上以后，只要不主动露出脸，身形与外面的村民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白影转身时，刘柠不动声色地低下头，避开直视它们的脸。柜门缝隙闪烁的眼睛依稀停留在脑海，她无法想象正面是怎样一副瘆人场景。 突然，她感到袖子被轻轻拉了一下。 “人数不太对。”温珏附在她耳边，神情凝重。刚才翻找白袍时两人经过短暂交流，关系拉近了不少。因此发现异常后，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告知对方。 刘柠扫了一圈，唯独不见公良海的身影。她下意识看向敞开的衣柜门，里面黑漆漆的，透着些许冷意。 “如果他还活着，以他的性格，早跟上来了。毕竟人多能壮胆，他的胆子并不大。” 停顿片刻，她悄声道，“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从柜子里出来以后。” 闻言，刘柠不禁开始回忆最后一次见公良海的具体时间。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白袍还剩下一件，而公良海是最后拿的。至于为什么对“他最后拿到”这件事有印象，是因为对方摔了一跤，动静并不小。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在穿上白袍以后死的。” “不应该啊。对讲机里明明告诉我们死亡判定暂时取消，而且穿袍子是生路所在……难道他又触犯了某个规则？”温珏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 “袍子的数量与我们的人数并不相符。按照正常展开，应该会出现两人争抢同一袍子的场面。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刘柠的语速很快，“你不觉得奇怪吗？最后那件白袍，居然顺理成章地被公良海取走。” 她本应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或者说，她意识到了，可在那样古怪的竞争氛围下竟忘记第一时间指出来。其他人也差不多，满脑子都是先出去，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才无暇去管别人的死活。 “你的意思是……” “如果公良海确实拿到了白袍，我们剩下的五个人中，必然有一个人空着手！”刘柠将声音压得极低，“但显然，这个人仍然活着，甚至不怕被鬼发现。” 她们当时没有听到任何打斗声，说明公良海不是因为争执而被杀。他悄无声息地失踪多半与灵异现象有关。 那问题来了：没去抢袍子的那个人，又是怎样和其他人一样混入村民之中？ “除非，它也是村民中的一员，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刘柠缓缓道，“公良海并非是因为来自外部的鬼而死，真正让他触发死路的——恰恰是因为我们当中混入了一个鬼村民！” 它本来就是这些鬼当中的一员，自然带有一件白袍。 “等等，”温珏很快跟上她的思路，“万一是他那件袍子有问题呢？白袍也许就是鬼变的啊，他不还大叫了一声，说袍子里钻出一只手。” “你记不记得，在搜索袍子的时候，我反复跟你确认上面并没有灵异气息？” 见对方点头，刘柠继续道，“那五件都没有。但凭空出现的第六件，可就不一定了。” “怎么回事？”温珏被勾起兴趣，催促道，“赶紧说吧，别卖关子。” “在我们被公良海摔倒吸引注意力时，鬼有可能趁机把袍子换掉了。而前者匆忙间往身上穿时，被死里逃生的喜悦冲昏头脑，根本不会想到再检查一遍——这也为他之后的悲剧埋下伏笔。” 温珏眼睛一亮，“对哦，好高明的一箭双雕！这样，既能无形中铺就公良海的死路，也能为我们事后调查造成困难：现在大家的袍子都一样，查不出任何东西，反而会让鬼盯上我们。” “没错。所以我现在有些搞不懂的是，鬼为什么挑公良海作为第一个目标。”刘柠托着下巴，轻轻叹了口气，“他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人。” “如果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呢？现在想来，他当时看到的那只手，也许是鬼的破绽。” “你是说，他有可能注意到鬼的身份？”刘柠若有所思，“这样的话，我倒有一个绝佳的怀疑对象。” …… 两人间的交流很快就迎来收尾，加上时刻注意控制音量，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此时，屋内的白袍人也开始行动了。它们整齐划一地佝偻着身子，向门口处移动。刚才还密封的门现在大大敞开，隐约能看到外面星星点点的火光。 “祭典马上要开始了。” “对，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它们一边走，一边麻木的交谈。 “我们也跟上。”不用竺南提醒，五人自发走在队伍末端，小心翼翼向外走去。 外面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广场。 那些白袍人似乎一出来就消失了，只剩他们几个，以及四周肃穆的石像。 广场的面积不算很大，绕一圈甚至用不了十分钟。这回，不用对讲机提醒，他们自觉地四散开来，寻找可能隐藏在边角的线索。 “夏普·沃克，神的代言人，为村子传递福音，最后以身殉道。……” 候文睿第一个念出声。末了，他抱着胳膊看向上方巨大的人像，咂咂嘴，“居然是个外国神棍？”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说话间，雕像似乎低头瞥了他一眼。 “我这边写的是：廉志尚，第二任村长，凭一己之力带领村子从饥荒中走出，并挽救村民于水火之中。”竺南顿了顿，“剩下都是些千篇一律的夸赞，没什么看头。” “陆丘，第一勇士，饥荒时曾猎杀数只猛兽，足有小山般高，全部赠予村民果腹。成功度过大饥.荒，他功不可没……” 温珏没念完，忍不住吐槽，“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都闹饥荒了，食肉动物还能活下去吗？” “最后一个，屠淑华，开发村子特色产业，并将其规模化。”刘柠望向上方面容和善的女人雕塑，微微挑眉，“你们发现没有，这几个人或多或少都与剪报上的事迹有关联。” 准确地说，他们都有一个共性，是村子里不可替代的“大功臣”。 “各位，距离祭典的时间愈发临近。既然你们已经找到关键线索，我就要发布相应的单人任务了。” 对讲机突兀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接下来，你们将分别去往这些人生前的房间探索，如果幸运的话，可以找到祭典的关键信息。注意，本次为单人任务，需要每个人单独来完成。如有组队，则会视为违反规则。” “那剩下的一个人怎么办？”刘柠想起石像只有四个，不禁出言问道。 “两个选择，可以独自找乔榆，也可以原地等同伴回来。怎么样，是不是听上去很轻松？那就先这样，时间不多了，祝你们都有一个愉快的体验。” ‎ 第50章 密室（6） “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决定。”对讲机发出一阵沙沙的杂音，又归于沉寂。 广场上除了四个雕像外，没有其它有价值的线索。 “怎么分？”先开口的是候文睿，他烦躁地在石像附近走来走去，“无论怎么选，都会遇上鬼吧！” “我反而觉得看似给出选择的第五个人最危险。” 温珏补充道，“去找乔榆的危险程度不必多说，至于留在原地……这个密室哪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陷阱还差不多。” “我看倒未必。”竺南立即反驳道，“单人任务的整体难度不会相差太大，总不会给出一条必死的路。加上之前纸条上清晰的写出线索，乔榆对我们有愧疚感，应该不会太难。” “那你去？” “还是我去好了。” 魏筠把玩着手中的对讲机，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她瞟了一眼竺南猪肝般的脸色，平静地说，“我不怕死。” “你……”竺南咬咬牙，总觉得她这话别有深意，不甘心地呛道，“我看你是想等我们都走了以后，自己留下来苟活吧！哼，我也可以去。” “哎，怎么还争上了。要不你俩猜拳决定，赢的人去找乔榆。” “等一下。” 眼看两人要采纳猜拳的建议，刘柠忽然出声打断道，“按照身份牌，我是最有理由去找乔榆的人。” 闻言，其他人的目光全部朝她的方向看来。 “你们也不必担心我留在原地苟命。原因很简单，既然我是乔榆从小关系密切的表妹，血浓于水，哪怕知道前面有鬼也会去闯一闯。而其他人则不然，总能找到退缩的理由。” “这个密室与普通的游戏可不一样。虽然身份只是微不足道的细节，可按照逻辑往下顺会把风险降到最低。总之，让我去最不容易出错。” 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番话令人无法反驳。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温珏看向四个角落里的石像，帮腔道，“时间不多了，我们赶紧把石像分完吧。” 这回的分配异常简单。 候文睿选的是传教士，竺南挑了村长，而温珏顺势选择了第一勇士，剩下的一个人自然而然归到魏筠。 刘柠若有所思地听着他们的选择。 刚才，她站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如果他们当中真的混入了鬼村民，再放任对方去找乔榆，极有可能暗地里把这条关键线索掐断。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至于这个鬼的人选，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嫌疑。自从进入密室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处在黑暗之中，而且也不是所有人一直在视线内，留给鬼掉包的机会很多。 其中，率先提出去找乔榆的两个人最可疑。 竺南不必多说，这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得一肚子坏水。而魏筠，她对于一切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冷漠态度，像是有恃无恐，唯独在这件事上异常积极。 都很奇怪。 “喂，我们分好了，接下来怎么做？”候文睿对着对讲机大声道。 “将手按到你们所选的石像上。然后等待。” 四人照做。很快，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石像的底座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洞来。 几乎同时，几只白胖的手臂伸出，把毫无防备的众人拉入其中。 接连不断的惊呼声渐渐远离，雕塑再次移位，底座重新恢复原样。可那还不是结束，四个石像竟齐刷刷转头望向站在广场中央的刘柠，眼睛里闪烁着古怪的红芒。 “你的决定是？”对讲机猛地发出一阵怪笑。 …… “嘭！” 候文睿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他的腰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四周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这要怎么开始搜索？ 跟其他人一起还好，哪怕是公良海这样拖后腿的存在也好，至少人多能壮胆。现在就他一个人，还身处黑暗当中，说不紧张完全是骗人的。 “咦，这是？”他碰到了刚才硌住腰的罪魁祸首，好像是一个手电筒。 打开以后，惨白的灯光直射而出，让他不自觉地眯了下眼睛，心里莫名安定几分。有亮光就有底气。 这里是一间书房。 三面墙都是书架，摆的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 叫夏普的神棍居然喜欢看书？候文睿向来对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嗤之以鼻，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缓缓走上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书。 “《死亡的启示》、《死后天堂》、《死者的低语》……” 他扫过去，书籍的第一个字全是整齐划一的“死”。一行行，一列列，仿佛他就身在无数个死字之中。 “啧，晦气。” 候文睿莫名觉得有一丝瘆人，他连忙用手电筒环视四周，生怕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尤其身后，被他重点关照。 又转了一圈，书房里是彻底没线索。他正要扭动门把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什么情况？ 他急忙回过头去，只见一本书掉在地上，封皮摊开，第一个“死”字几乎占据整个页面。随后，又是一声声响亮的扑通声，书架上的书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使，一本接一本地落下来，在地上摊开，眨眼间的功夫堆到一人高。 苍白的灯光下，无数个“死”字变得鲜红，仿佛在不断往下滴血。 候文睿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腿脚一软，慌慌张张拧开门，夺路而逃。凭之前站点中的经验，他毫不怀疑，再在这个屋子呆下去，肯定会发生极为恐怖的事。 在他走后，那些书依然在不断往下掉，“死”字也以夸张的速度越积越多。 终于，当最后一本书从柜子里离开后，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身影自虚空中缓缓浮现。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连骨架也仅剩半具。 他坐在书山上，盯着半敞的书房门，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忽然，他咧嘴一笑，拿起一本书，迅速向候文睿逃窜的方向飘去。 ‎ 第51章 密室（7） “哒、哒……” 候文睿踉跄地穿过走廊。黑暗里，他紧张急促的喘息声尤为明显。 每跑两步，总会用手电筒谨慎地扫视身后，生怕看到有东西跟上来。 房子不大，除了最开始他进入的那间书房外，走廊两侧的房门都被牢牢封闭。减轻搜索难度的同时，似乎在指引他一路往前。 苍白的手电筒光芒不经意照到了尽头的餐桌。 “咦？这是——” 数盘模样精美的菜肴热气腾腾摆在桌上，排骨、大锅炖肉、肋条……全是肉食，还有一副碗筷，像是专门给什么人准备的。此外，在桌子旁边，悬挂着一副金发碧眼青年的黑白照片。 想必就是那位神棍了。 候文睿没去管那些可疑的菜，径直走到照片下方，打算仔细看看画像有无玄机。 他刚一站定，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缓缓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响起： “我，夏普·沃克，在山里迷路后无意中误入这里。我不属于任何教派，也无意传播什么宗教思想。仅仅对面黄肌瘦的村民深感不忍，想要做点什么——这是我的初心。” “飘洋过海，我身上一直揣着尊家中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神像。祖上传言，必须虔诚的举行仪式并献上特定祭品，便可以暂时衣食无忧。只是，祖母一再告诫我，能不用尽量不要动用。加上我从小家境优渥，吃穿不愁，虽然好奇，却从未使用过。” “但看到被饥.荒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村民，我不禁想到这尊神秘的塑像，也许可以救他们一命呢？毕竟人命关天。当晚，我悄悄去到村长家，询问他附近有无寺庙，并将神像的秘密悉数告知。” “可事情并未按我预料中发展。听到我有办法可以拯救村子，村长欣然答应，决定试一试，并且亲自帮忙准备供奉事宜。直到祭典开始前，我被五花大绑的那一刻，终于意识到，他们口中所谓献给神灵的祭品，居然是我……是我！！” 语音戛然而止，里面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 候文睿感觉脑子乱糟糟的。有个可怕的猜想呼之欲出，但他潜意识里不愿承认，因为那太过骇人听闻。怎么会呢，广场上的石板明明写，他是自愿殉道的啊？ “咚、咚……”突然，走廊上传来了重重的挪动声。 “什么人！”他迅速将手电筒照过去，在亮光打在上面的那一刻，忽然诡异地熄灭了。 一瞬间，足以让他看清匍匐前行的是什么东西。 ——半个鲜血淋漓、仅剩骨架的影子！ “我的肉呢……” “我的肉在哪！” “你看到我的肉了吗！” 怨毒的咆哮声吓得候文睿连连后退，他紧紧捂住耳朵，试图隔绝冰冷的质问。 “咣当！”仓惶躲避间，他不小心狠狠撞到桌角，剧烈的晃动让边缘的两个盘子摔在地上。 香喷喷的肉香涌入鼻间，闻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这些肉可能是…… 候文睿打了个寒颤，没有丝毫想进食的欲望，胃因紧张而抽搐着，甚至有些想吐。他拼命按着手电筒，脑袋犹如浆糊，只希望自己的能力可以阻拦鬼魂一二。 “好熟悉的味道，我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声音愈发逼近，黑暗中显得阴沉而又恐怖，仿佛就回荡在他耳边，“你也吃了吗？” …… 此时，温珏站在一间堆满毛皮的屋子里。 她没想到，所谓“第一勇士”的家居然挂满了皮毛、动物的角，还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来的古怪装饰品。 “总觉得很奇怪，当时四处都在闹饥.荒，他上哪弄到这么多猎物，还救村民们于水火之中？” 出于不解，选石像时，她特意挑了陆丘。 敢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对于自己身手的自信。说来有趣，她在梦境世界唯一留下的些许记忆居然是参加田径队比赛。而过硬的身体素质确实在之前的站点中帮助她许多，尤其是逃跑方面，很少有跑在她前面的，哪怕是男的也不行。 “这边好像没线索，去别的房间看看。” 她握紧手电筒，快步向走廊走去。 然而，在她离开后，摞着的毛皮一张张隆起，竟缓缓浮现出无数尸体的轮廓。它们扭曲着身体，面上尽显狰狞之色。 “房间比上一个大了不少。” 温珏先用手电筒照一圈，意外地找见一处开关。按下后，明亮的灯光将黑暗驱散的无影无踪，她吊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放回肚里。 墙上挂有好几把老式猎.枪，似乎许久无人擦拭，落得全是灰。反观一旁架子上的弯刀，刀刃无不发钝，锈迹斑斑，像被人遗弃般散落四周。 她还在一把匕首上找到了被刺穿的日记本。好在，字迹毁坏的不严重，勉强可以看清： “我又开始做噩梦了。” “醒来后，我无数次地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呢？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但我不敢告诉村长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一旦说出口，下一个成为祭品的，就将是我。” “梦中，那些扭曲的人影一直追赶着我。我看不到他们的脸，可每次他们都会靠近我一步，发出尖利的惨笑。现在仅剩十步的距离，我不知道被追上后是何等下场……会死吗？甚至更糟？” “还有八步。那些目光充满着恶意，我感到自己被盯上了。可我能怎么办？跪地求饶？坦白从宽？好像怎么做都不对——我犯下的恶行，没有丝毫宽恕的余地。” “啊，只有五步了！那些喘息声，不知怎么回事，醒来后还一直贴在我耳边，久久不散。我总觉得，屋里好像真的有这些人一样……” “天呐，三步。我似乎可以从它们眼中看见自己的死。唉，无所谓了，事到如今我已经准备好接受属于我的结局。说来讽刺，墙上的枪只是装饰品，我从未用它们打过动物，一只鸟也没。那些花里胡哨的弯刀也是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品。……我真正用顺手的，是菜刀。” “至于用它干什么，呵……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坦白。绝对不会！” 日记的内容戛然而止，下一页出现了个血手印，之后便是漫长的空白。 温珏叹了口气，把本子合上。 剧情有些出乎预料。不过，陆丘用菜刀做什么？她微微蹙眉。 忽然，余光扫到地板，她的动作僵在原地。 明亮的灯光下，她脚下不知何时多出几十条影子，仿佛身后站着数十个人一样…… ‎ 第52章 密室（8） 刘柠快速奔跑着。 刚才，随着四座石像的移动，广场后面居然出现一条小道，俨然通向她苦苦找了许久的居民区。 “如果你没有在他们四人全部逃生之前救出乔榆，石像会自动还原，你也将无法离开此地，直接判定为出局。”对讲机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既然有时间限制，那自是越快越好。 刘柠已经看到居民区的轮廓，对称分布在街道两侧。除了第二排的屋子有经过精心装修外，其余全部清一色的平房。 忽然，她的速度慢下来，一个未曾细想的疑问闪过脑海：乔榆所写的字条说她在第三间房屋，可眼下房屋是并排的，连个门牌号都没有，她该如何确定具体位置？ 显然，根据游戏套路，不是让她竖着数毫无特点的平房，而是把第一排的两个房屋记作“2”，再在第二排中选出第三间。 那么，是左边的，还是右边？ 她索性在街道中央停下脚步，观察起两侧的房子来。 左侧的小院没有锁门，窗户内隐约透着温馨的橘黄色灯光。虽看不清楚内部的具体模样，隐隐可以听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声音，还有小孩子活泼的喊叫。 而右侧，大门紧闭，没有一丝灯光，透出阴森森的气息。屋外的铁栏杆生了大片锈迹，似乎被荒废许久。 人的本能往往排斥黑暗，向往光明。 沉吟片刻，刘柠做出了决定。 她干脆利落地向右侧走去。 这是一个恐怖主题的密室，才不会闲的没事打温情牌，多半是陷阱。再说了，这里的NPC都是鬼，哪怕场景布置的再温馨，最后一样会变得鬼气森森。从这个角度看，无论左还是右，危险程度差别不大。 况且，如果她要藏人，必定选择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左侧房门大开，本身就有些请君入瓮的意味，像是专门诱她上钩似的。 翻过栏杆，她试着用手去推院子的门。试了几次，都一动不动。钥匙孔也被不明植物堵上，断绝了在附近找钥匙的可能。 无意间，她触碰到了门铃。悦耳的音乐声过后，门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竟立即被人从里面打开，留出一条阴冷的缝隙。 刘柠望着里面浓厚的黑暗，神情凝重。 门不会自己打开，屋内也不可能有人。换言之，刚才帮她开门的，一定是鬼。 而她现在进去，对方也许还没走，极有可能来个面对面！ 可如果再磨蹭下去，入口关闭，她将永远逃不出密室。 进行了片刻心理斗争后，刘柠深吸一口气，咬牙迈开脚步。她现在披着白袍，只要不主动暴露，村民轻易认不出她的外来者身份。 这是她最大的底气。 “吱嘎——” 随着她的走入，门很快关闭，仿佛有人专门等在那关门一样。 与此同时，对面那间有着温馨灯光的屋子瞬间变得漆黑无比，无数白袍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它们无一不探出脑袋，神情狰狞地盯着刘柠消失的方向。 …… 刘柠在摸黑前进。 四周静悄悄的，看不到一点亮光。她甚至开始佩服自己的胆量，虽说浑身冒出不少冷汗，脑子却还勉强正常，不影响思考。 ——乔榆会被关在哪呢？ 摸索一圈，她发觉自己仍停留在门口附近，似乎没进到屋内。 莫非是遇到传闻中的鬼打墙？ 不对，刘柠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测。在她看来，黑暗拥有足够的迷惑性。在这，她相当于完全屏蔽视觉，只能依赖手和耳朵寻找生路。而这两样对鬼来说，极其容易制造干扰。 她特意弯下腰，以一个全新的角度再次慢慢向前摸索。这回没走几步，她幸运地摸到一个小巧的门把手。 “设计的这么矮，专门给小孩子弄的？” 她稍稍用力，伴随着轻微的响声，才算真正踏入房屋内部。 下一秒，声控灯智能地亮起，白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刘柠本能地眯起眼睛，好一会才适应明亮刺眼的灯光。 这里似乎是一间仓库。面积不算很大，约一百多平米。天花板有些低矮，四面没有刷漆，呈暗淡的灰色，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地板还堆了许多一人高的麻袋，大部分较为安静，时不时动弹一下；但个别会激烈的鼓起，像是有东西在挣扎一样。 正在她观察时，身后的门开了。 一个白袍人佝偻着身子走入，随意挑了个麻袋往外拽，动作像是在拽一头死猪。随着它粗暴的拖动，原本一动不动的麻袋竟扭动起来，发出惊恐的尖叫。 “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在这数十个麻袋中，救出乔榆——在她被拖走之前。忘记说，本来你们只需要‘找到’她，谁让半路耽误的时间太久，久到她躲避不及，被村民们抓住了。” 对讲机里闪过一阵类似嘲笑的声音，又归于宁静。 刘柠迅速消化完信息，看向剩下的麻袋。口无一例外被系紧，外观都差不多，单用肉眼看根本看不出差别。 如果把口全部剪开呢？ 她眼尖的看到墙角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剪刀，似乎故意为这个环节准备的一样。然而，稍稍仰头时，发现角落里有个隐蔽的摄像头。 “我只有一次机会，对吗？”她跟对讲机确认道。 “没错。剪开后，无论是与不是，你都会被村民们发现。” “我明白了。” 刘柠思索片刻，撸起袖子，有模有样地学白袍人拖拽麻袋。 很重。就好像真的拖着一个人似的。 试了不到十个，手臂开始发酸，耳朵被凄厉的惨叫声震得有些麻，可她面上丝毫不显疲惫之色，仍在继续尝试。这个猜想她仅有一半把握，看在时间紧迫的份上，只得冒险赌一把。若是耗费太久，哪怕成功救出乔榆，两人也无法回到广场。 终于，拖拽大半以后，她发现了个象征性挣扎两下便一动不动的麻袋。如果不看微弱的呼吸起伏，差点以为是具尸体。 二话不说，刘柠取来剪刀，麻利地把袋口划开。 ——她并非百分百确定。只是潜意识觉得，乔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村民，知道祭典全部流程，对白袍人突然的拖动不会如其他人般展露出过多惊慌。 还有，从那些字条能看出，她迫切希望结束这一切，绝不会轻易放弃。因此，在袋口系紧、逃命无门的情况下，她很可能采取暂时保存体力的策略，暗中找机会逃脱。 所以刘柠很冒险地挨个试探。按照大概率事件，她应该没出错。毕竟没有其它明显的提示，总要给出一条生路吧？ 看清楚麻袋里女人熟悉的相貌后，她长长舒出一口气。 “快逃！”乔榆艰难地坐起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带着几分后怕与颤抖，“祭品……会被吃掉……” ‎ 第53章 密室（9） 暗道里很黑，四周坑坑洼洼的，只容许人匍匐前进。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的？”刘柠想起几分钟前，两人东躲西藏，差点被神出鬼没的白袍人发现。走投无路时，乔榆说院子里有条密道，正好通往广场方向。 “这里……曾经是我家。后来荒废以后，才被改造成仓库。” 乔榆沉默片刻，轻叹道，“我十几岁时被选为祭品。村民们为了防止父母偷偷把我送出去，轮番在附近晃悠，甚至粗鲁的拍打窗户，监视我是否老实在家待着。” “后来，我的家人实在无法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在祭典前悄悄挖出一条密道，打算把我送出去。那天夜里，我顺利逃离了村子，整整十年再也没回来过。” “可你现在为什么又回到这里？”刘柠忍不住问道。 “因为内疚。” 乔榆长叹一声，“这十年来，无数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梦到逃跑时的场景。密密麻麻的白袍人，铺天盖地……你能想象那场面吗？它们的脸完全裂开，每一片都有细长的眼睛和扭曲的嘴，聚在一起就像可怕的怪物！” “我当时腿都吓软了，只知道机械的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些许陌生的灯火。我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激动——在隔壁村，我找到一个和蔼的远房亲戚，暂且有落脚之处。”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听过父母的消息。村民对‘背叛者’的惩罚是把他们当作祭品，以儆效尤。本来，要献给神像的人是我才对，他们主动代替我承担这一切……” 许久，乔榆才勉强平复情绪，“我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这些年来，我从未放弃查找神像的资料，为的就是把诅咒解开，让亲人的怨灵得以安葬。最近，机缘巧合下我总算找到一切的源头，所以我回来了。” “原来如此。” 刘柠若有所思地点头，进而提出疑问，“不过，你没想过将这个村落发生的事公之于众吗？” “我试过。”乔榆语气因未知的恐惧微微颤抖，“我甚至采用匿名的手段报警，想让警察来这块区域调查。但无论什么方法，都没人能走入村子。甚至在我提起相关事宜时，大家都会觉得我疯了：因为这个村子早被山洪掩埋得无影无踪！” “灵异力量的干涉？” “嗯。偶尔有亲戚来这里拜访时，看到诡异的白袍人穿行而过，却跟没看见似的。哦对，我差点忘了，你小时候也在这住过一段时间。” “我小时候？” 刘柠眉头一紧。虽说她很清楚对方可能是在照本宣科的念剧情，心中仍闪过一丝疑虑。 她从未跟对方坦白过自己“表妹”的身份，可偏偏乔榆见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止于此，态度中若有若无的亲切也不似作假。 若是演技，她定然要给满分。 一时半会没有头绪，刘柠决定暂时不想这些，尽快把话题引回目前她最关心的问题，“像你父母那样清醒的人在村民中多吗？” “极少。在村里，通常只有两种结局：被同化，或成为祭品。”乔榆苦笑道，“这次回来，我几乎看不到熟悉的面孔，全是披着白袍的村民。” “白袍？它的来历有说法么？”她追问道。 “神像最忠诚的信徒才有资格拿到袍子。如果不是信徒，就随时会有沦为祭品的风险。” 纵然乔榆说得很隐晦，刘柠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比群体中，大家同流合污，唯独少数几人特立独行。那么，这几个人必将被视作众矢之的。换言之，如果大部分人接受神像的存在，剩下一小部分哪怕不愿意，也不得不努力变成其中一员。否则，便是需要除掉的眼中钉。 “可惜，阿南他因为帮我逃出祭笼，被它们发现了……”想起往事，乔榆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他是我回来后遇到的唯一一个没被完全同化的人。” “等等，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竺南吧？” 刘柠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 “哎？你怎么知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刘柠继续道，“另外，你在木屋里留下的字条，让我们来找你，写的地点是哪里？第三间房屋吗？” “准确地说，我写的是右侧第二间。如果按照从右到左的顺序数，是第三间没错。” 果然！ 刘柠总算明白问题出在哪。 乔榆总共留下过两张字条，好巧不巧，都是竺南大声读给大家听的。但当时由于时间紧迫，她并未要来纸条再看一遍，无从确认上面内容的真实性。 现在想来，这中间夹杂了不少猫腻。 首先是那个模糊的地点。既然乔榆迫切地想让他们来找她，怎么可能在这设置陷阱？肯定会希望越快越好，巴不得说一条最短路线。反而竺南的这个举动相当可疑。 当然，祭笼里那具尸体也同样有古怪。如果他扮演的角色是已经死去的人，他们几人的身份牌会不会也是死人？ 只是，目前除了竺南外，剩下人的身份牌几乎都是摆设，没有出现半点提示。在此基础上，刘柠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 她记得从祭笼离开的时候，他们四人走在前面，很久后竺南和公良海才背着一堆尸体往下跑。 公良海由于害怕动作慢可以理解，竺南这样惜命的人为什么会如此磨蹭？莫非，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被一旁死去的“竺南”替换，才耽误不少时间？ 如果这样的话，鬼魂第一个对公良海出手也可以解释：它怕对方在黑暗里听到了某些对它不利的东西，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而把大家两两一组分开的建议也是它提出的，分散之余，更加不会留意是否有人消失。 “死路避开的方式也很简单。若他第一个或前几个离开祭笼，我们五双眼睛盯着，尸体还能偷梁换柱不成？只可惜，最开始听他念纸条上的人名时，我们并没有将这个死人与身份牌联系起来。而后来发生的一切，算得上惊人的巧合。” 刘柠顿觉一阵遗憾。 现在猜到又能怎么样，对鬼不可打草惊蛇，只有暗中提防。 “前面就到广场了。”乔榆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好。” 话音未落，刘柠忽然觉得身体有些沉，原本轻飘飘的白袍犹如大山般压在背上，随着她向前爬变得愈发沉重。 怎么回事？她一下子警觉起来，下意识伸手就要将其拽掉。 然而，还未碰到衣角，却被一只同样惨白的手死死按住。紧接着，她背上的衣服，竟慢慢鼓起来…… ‎ 第54章 密室（10） “它们追上来了！” 刘柠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乔榆惊惧万分的叫喊。 前方隐约看到出口的亮光，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逃出生天。 手被按住，无法动用能力，但过了好久，濒临死亡的感觉并未出现。 …… 刘柠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幽暗的祭笼。身旁同样陷入昏迷的，是分别执行单人任务的四个同伴。 “哎，快醒醒！”她挨个摇晃过去，连村民假扮的竺南也不例外。 “这里是——”温珏最先醒来。她迷茫地环视一周，又摸摸完好的脖子，“我居然没死？” “你们怎么到这里的？” “说来话长。我当时不是在探索陆丘的家嘛，脚下忽然出现几十条人影，争抢着啃食我的影子……原本以为死定了，谁知竟然还活着。” “我也是，”候文睿心有余悸地说，“差点被吃掉。” 魏筠虽然没有说话，脸色同样不好看，想必也遭遇了可怕的鬼魂。 从他们的描述中，刘柠大致明白单人任务面对的是怎样一副场景：找到线索以后，隐藏在屋内的鬼就会现身，构成一个必杀的局面。 只是，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它们并未下杀手，而是把他们重新关到祭笼中。 难道因为是祭品的缘故？她暗自揣度。 “既然我们大家汇合在一起，不妨把每个人得到的线索汇总一下。” 沉吟片刻，刘柠提议道，“这样说不定可以有新发现。” “好，那么，先从我开始……” 故事并不复杂，可其中的诡异却远超乎人的想象。 石人村原本是一个平静安宁的小村庄。坐落于深山中，与世隔绝。灾荒开始前，人们的生活原始而又简单。 可灾年还是来了。 短短一月，村中人口减少一半。尤其是本就体弱的老人，根本扛不过去。在村中被绝望的阴云笼罩时，一个叫夏普的年轻人误入了这里。 他告诉村长，有一尊神像也许可以帮他们度过难关。前提是献上祭品。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村长很快组织村民们将仅剩的一点肉和水果端上去，当作给神灵的礼物。 如果这招不灵，可以把祭品拿回来自己吃，他想。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当天晚上，家家飘出肉香，饥肠辘辘的人们从没吃过如此丰盛的大餐。他们不知道肉是从哪来的，可在那样特殊的环境下，有的吃就行，谁也不会刨根问底。 但村长第二天组织人去感恩神灵时，发现了寺庙前夏普凄惨的尸体。 他像是被某种野兽吃掉了。连骨头都只剩下一半，肉更是被啃得干干净净。唯有残留的血迹诉说着场面的残忍。 “这只是个意外。” “他是光荣牺牲的。如果不是他，我们都会饿死。” 短暂的惊慌后，村长编出一套破绽百出的说辞。可村民们纷纷附和，没有人愿意往深处想。也不敢想。 这事很快被大家忘到脑后。为了表达谢意，村长还命手艺最好的石像建造一座雕像，供大家铭记夏普的贡献。 尝到了甜头，村民开始频繁的向神灵祈祷。他们发现，每次献上祭品以后，屋外都会多出猪、牛、羊肉，供他们好好吃一顿。 只是，吃完以后，汤里都会飘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不似任何一种动物的骨架。 村民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大家意识到了什么，却无人站出来戳破假象。毕竟，没有人想死于饥饿，大家都想活着——无论以怎样的方式苟活。 终于，村里的食物吃完了，再没有东西能献给神灵。 内外交困之下，陆丘站出来，要去隔壁村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拿他手中最好的猎刀换点东西。 他没去多久就回来了，带着一个绑着口的麻袋，说是献给神灵的祭品。 当天晚上，大家又吃上了肉。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饥.荒结束。某天，村民们想去附近的村落看看情况时，诧异地发现，那边空荡荡的，居然一个活人都没有！ 而陆丘也在这之后不久死在睡梦中，据说是被活活吓死的。村长感念他的贡献，在广场中又雕了一座石像，并亲自赐名“第一勇士”。 灾荒虽然过去，村民们却不愿下地干活了。 他们都被养的白白胖胖，成天就知道吃吃喝喝，一点苦都不愿意受。加上有神灵庇护，只需要定期去献上祭品就好。谁也不愿意劳动。 但陆丘死后，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要去哪里找祭品？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有个叫屠淑华的女人自告奋勇，提议开办农家乐，把山里的特色充分挖掘，吸引周边游客前往。 在她的操办下，朴实无华的村庄居然成为旅游噱头，闯出一定名气，甚至登上报纸。 与此同时，仓库里的麻袋也越堆越多。 吃不完了。 没多久，屠淑华和老村长相继身亡，村民们为了感念两人的贡献，又在广场上铸造了两尊石像。 之后，村里陷入了短暂的青黄不接局面。农家乐办得每况愈下，他们不得不想别的办法寻找祭品。 …… “看样子，我们就是新一批祭品。而且，是被乔榆‘骗’来的。”刘柠面色凝重。 她简单地将地道中两人的对话复数一遍，“乔榆告诉我的与拼凑出的线索有许多不相符的地方……” 比如外人看不见村子，以及她逃到了隔壁村。这些说法都站不住脚。 “等一下。”温珏忽然打断道，“站点简介一开始说了：这个密室游戏当中，只有我们五个活人。所以，你说在仓库里看到会动的麻袋，里面装的又是什么？” “……” “呵，想必乔榆也是村民中的一员。如果我们被成功推上祭台，她说不定也会成为广场上一尊‘功德无量’的雕塑呢。”魏筠不无讽刺地说。 “我反而觉得她很矛盾。” 刘柠沉默片刻，提出不同意见，“如果她真的是白袍人中的一位，从一开始就不会给我们提示，更不会让我们寻找真相。还有，她对我说的那些话，确实有真情实感在。” “我能感受到，她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可能为了父母，也可能为了自己。” “她可能早就死了，这点我赞同。既然你们在单人任务时都遇到怨气凝结而成的鬼，她为什么不能变成鬼来了却生前的心愿呢？” 这时，她手里的对讲机发出阵阵电流声。 ‎ 第55章 密室（11） “游戏即将接近尾声。各位玩家请注意，你们的时间还有最后半个小时。在规定时间内没有逃离密室，将永远成为这个村子的一部分。” 阴恻恻的声音留下一串意味不明的低笑。 随后，对讲机的屏幕自动变黑，竟然没电了。 “可恶，这个笼子怎么跟最开始那个不一样！”候文睿掀开熟悉的木板，却发现挂着的是一把陌生铁锁，“钥匙呢？我们要怎么出去？” “先等等吧。” 刘柠在一旁坐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既然村民们把我们当作祭品，肯定不会丢在这里不管。他们需要抓活的，意味着在祭典开始前我们暂时安全。” “拜托，只剩半个小时了哎！”候文睿急不可耐地嚷嚷道，“再等下去，说不定真的被吃了！” 闻言，刘柠没接话，装作听不见。刚才她观察过周围，半点线索提示没有，肯定不是让他们解谜的。 “各位，我在村长家搜到一把钥匙，说不定可以开锁。”一片寂静时，竺南忽然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物，顿时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试试看。”随着他娴熟的动作，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竟然打开了。 “快走，省的呆会被村民们发现，想逃也逃不掉。” 在他的带头下，众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你不走吗？”温珏回过头，见刘柠依然待在原地，不解道。 “嗯，我另有打算。” 刘柠看似无意地扫了竺南一眼，果不其然在对方面上看到一闪而过的狰狞。 既然已经确定对方有猫腻，她自然会想办法与其分开。否则，岂不是主动往火坑里跳？ 游戏到现在只死了公良海一个人，还是被混入他们当中的那只鬼杀的。比起看似瘆人的白袍村民，它的危险性更高。 “唔，你们先走吧。”温珏敏锐的察觉到刘柠可能发现了某种异常，犹豫片刻，选择跟她一起行动。毕竟，游戏越到最后，越危险。 “哼，原地等死而已。”候文睿不屑的撇撇嘴，催促道，“我们快点走！” 魏筠奇怪的回头看她们一眼，迅速跟上前面两人。她那张冰块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太多神情，仿佛当倒计时不存在一样。 很快，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笼子外。 “你准备怎么办？”温珏略显不安地问道。她心中隐隐有些动摇，如果刚才跟着那三个人走了，会不会直接逃出生天？ “等。” 刘柠的回答仍然是这一个字。 她甚至抽空跟温珏讨论了一下混在他们当中的村民到底是谁，“……这个游戏中，我们所扮演的角色巧合地与我们自己同名。而竺南那张身份牌，偏偏对应一个死人——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难道有特殊之处？” “一看你就很少玩游戏。”温珏轻笑道，并冲她眨了眨眼睛，“大家全部拿一样的牌还有什么意思？总要有难有易，只不过在这场死亡游戏中运气比实力更重要。他那张卡，换谁拿都要自认倒霉。” 刘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一直对死人的身份抱有怀疑，觉得其中有诈。现在想来，倒是钻牛角尖了。 忽然，肩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她反手按住，拿到亮光下，发现是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字迹潦草。 “你们还是被抓住了。不过没关系，祭典开始前，村民们会在神像面前排队进行冗长的祷告。这段时间里，一定要趁机打碎神像，才可以结束这一切。切记，千万不要看它的眼睛！千万不要！” 刘柠念完后，又将纸条递给温珏确认一遍，“接下来的任务相当明了：摧毁神像，然后逃出生天。” 不看眼睛这个要求让她有些上心。但此刻不是揪住细节不放的时候，只需要按照上面的要求做就好。 “你怎么知道乔榆会特意留下关键讯息？”温珏不无好奇地问。 “猜的。如果仅凭她一个人可以捣毁神像，就不必如此费尽心力引导我们。同理，为了借助我们的力量让作恶源头彻底消失，她必定会在最后关头给予提示——否则再也没机会了。” 刘柠本来的打算是：如果十分钟后还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乔榆的消息，立刻离开，另寻生路。好在，那三人前脚刚走，提示就来了。 “对了……”温珏刚开口说出两个字，笼子猛地晃动起来，竟慢慢滑向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暗。 微弱的亮光让四周悬挂的尸体愈发阴森可怖。尤其是瞪大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 这段颠簸的滑行足足有十分钟。途中，也不知路过多少具干尸，有的甚至桀桀怪笑着伸手去抓笼子。 在耐心快耗尽时，刘柠总算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当然，还有无数木偶般的白袍人。 它们全部神情呆滞，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古怪音节，时而尖锐，时而低沉。虽听不懂内容，可莫名让人后背泛起一阵恶寒。 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被召唤出来。 “神像在哪？你有看到吗？”温珏压低声音，目露谨慎之色。 刘柠轻轻摇头，做了个噤声手势，“应该快了。” 说不着急当然是假的。半小时到现在仅剩十来分钟，她心里默默计算时间的同时，用余光打量着下方的环境。 这个房间呈巨大的圆形，墙壁和地板都呈现近乎透明的苍白。同样披着白衣的村民一圈圈将中心围起来，神情虔诚又狂热。仿佛即将出现的不是雕像，而是天神下凡。 “吱嘎——”远处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白袍人拖着两个麻袋缓缓走入。 “抓住两个想要逃跑的祭品。” 它毕恭毕敬地将其摆在中央的台子上，后退一步，叩拜道，“不如先拿他们当祭典前的预热。” 台上明明没有任何动静，它却跟得到准许般，欣喜若狂地跟着队伍大声念起意味不明的音阶来。 “轰隆！” 一道惊人的裂缝出现在台上。可村民们跟打鸡血般，声音愈发尖利刺耳，如同亡魂的哀嚎。 “不好，快闭眼！”刘柠反应过来，迅速捂住眼睛，避免与即将出现的神像对视。 好一会，她才勉强将手指张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向下方的人群望去。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白袍人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一尊足有两人多高的石像。 那个石像的脸是完全裂开的，每一片上密密麻麻全是眼睛。频频闪烁之余，不怀好意地望向她。 刘柠的心在不断下沉。 还是看到了！她在经历过一瞬间的慌张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那一幕确实有点蹊跷。她原本以为，神像会在村民簇拥中出现，才放心将目光投向人群。可不料，短短几秒钟，它们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幻觉吗？ 揉了揉眼睛，刘柠再次定神看去——白袍人依旧围着圈，中间摆着一尊巨大的石像。 “我要砸碎它！”耳边传来咬牙切齿的低语。温珏不知何时来到笼子边缘，摸向虚掩的门，眼看就要冲出去。 她的眼睛散发出一种不正常的通红。 “等等！”刘柠一把拉住她，心中警铃大作。虽说她看不到自己的眼睛，想来比对方好不到哪去。 会这么简单吗？ 没等她细想，温珏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时间就要到了！放开我！” “告诉我，你看到的神像在哪？” “左边……” 得到答案后，刘柠一掌劈在她后颈上。见人昏过去后，才面色凝重地将其松开。 果然有问题。 她看到的神像位置，是正中间。 那么，眼睛的诡异之处也呼之欲出了：制造幻像。 ——该如何破解？ 刘柠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时间还剩不到五分钟，那些白袍人又开始冗长的祷告。再这样下去，就算祭典迟迟不开始，她们也会因为时间耗尽而出局的。 可祭典真的没开始吗？ 她看向最初放到台子上的两个麻袋，发现袋口早已空瘪，里面的东西也不翼而飞。 她好像知道神像藏在哪了。 来到铁笼边缘，刘柠屏住呼吸观察着地面的血迹。虽说只有零星的一点，多她来说却已足够。 “原来在这。” 不再犹豫，她猛地推开笼门，向白袍人中跳去。 这个看似自杀的举动让村民们也相当意外，竟然忘记第一时间抓她。 “找到你了！”她抓住一个嘴角带血的白袍人，手心传来熟悉的灼热感。 很快，一个小巧坚硬的物体落入她掌中。刘柠不敢多看，狠狠将其往地上一砸。 “砰！” 随之响起的，还有对讲机中那句不情愿的“恭喜通关”。 …… “神像眼睛具有放大心中欲望的能力。当年，村民们本就心存恶念，在幻像的推波助澜下，犯下滔天罪行。” “相反，如果心存善念，神像也会以善意回报之。只可惜，这样的情况极少出现。” 乔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感叹道，“如今，他们的下场也算是因果轮回。” “当初在密道时，你为什么不与我说实话？” 刘柠忍不住问出她心中深埋已久的问题。 “抱歉，我生怕有村民跟在后面，故意说了些假消息迷惑他们。”乔榆露出一丝歉意，“而且，我以为你还记得。” “记得什么？” “当年，是你与我一同从密道中离开。否则，单凭我一个人，举目无亲，半路极有可能会被拐走。倒是你，冷静地化解了多场危机。” “……”刘柠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不可能”三个字。 “果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乔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反而像早有预料，“也对，踏上列车后，记忆会全部丢失。” “！” 可乔榆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话锋一转，“时间有限，我们长话短说。如你所见，竺南这张牌是死牌，但却有不小的信息含量。假如你们早早意识到不对劲，提前指认鬼，会得到'你们五人都曾来过这个村子，但完全不记得'这个情报。顺藤摸瓜，也许最后不会是仅有二人生还的结局。” “那我们之前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不需要我说太明白吧？小孩子那么瘦小，他们看不上。” 乔榆语速飞快，“还有，我确实是回来后才成为白袍人中的一员。它们对神像的防守相当森严，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破坏。百般无奈下，我想到了你们。刚好，村民威胁我找几个祭品来，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 “所以你向他们透露了我们的存在，并眼睁睁看着他们伪造信件。”刘柠平静地补上后半句，“虽说你一路的提示帮了不小的忙，我依旧觉得伪善。” “不要这么说嘛，人为了达成心愿，总会不择手段。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刘柠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她再次开口，“最后一个问题。关于剪报的顺序，山洪那张排在最前头，之后才是灾荒。是因为村子本身就不存在吗？大家从一开始便是鬼？” 这个时间顺序总让她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觉得我像鬼吗？”乔榆忽然勾唇一笑。 “不像。”刘柠很快给出答案。 “是啊，我也曾是列车上的一员，还经历过不少有趣的站点，可惜……”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笑容愈深，“好好活下去，也许你总有一日会想起来什么。” “唔，我还要准备扮演下一场密室的鬼，先告辞了。” 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身影被突然升起的白雾阻断。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 作者有话说: 实在抱歉，目前被暴雨困在家里，没电没水没网。等什么时候情况好转了恢复更新_(:з」∠)_ 第56章 交易 回到列车上以后，刘柠得知列车新增“联络”功能。好巧不巧，加上她这个密室站点，正好凑够二十个。 而升到下一级，需要全车人再经历三十个站点。 “多亏了你。”乐正枫给她倒了杯红酒，眼底闪过一道亮光，“最近你经历的站点很多。” “四个而已。”刘柠耸耸肩，与她简单的碰了下，一饮而尽。 “放心吧，新手期已经过了，接下来每过一站，会有一段休息时间。” “希望如此。” 刘柠随口与她闲聊几句，迅速向自己的车厢走去。 她需要验证一个猜想。 记载黎洛灵编号的字条还被她放在抽屉里，翻出来以后，刘柠迅速连接到277号列车，并将那串号码输进去。 “嗯？你终于联系我了。”认出她的声音后，黎洛灵并没有太惊讶，轻轻一笑，“我这边还有位置，过来聊吧。” 下一秒，通话被单方面切断。 几乎同时，刘柠看到面前出现了一闪淡金色的小门。而在门牌处，闪烁着几个猩红的大字：临时车厢。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果断推门而入。 “稀客啊，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呢。”黎洛灵笑意盈盈地起身，她旁边还站着一个有些拘谨的女孩子，个头中等，脸色却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这位是白小琴，能力是极其罕见的‘虚化’——怎么样，听起来有点意思，嗯？” 她拍了拍沙发，示意刘柠在身侧坐下，“不过，我还是对你更感兴趣。” 说话间，名叫白小琴的少女身形悄然消失，竟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是么？那可是我的荣幸。”刘柠环视四周，发现这里比她的车厢小很多，与KTV包厢布局有几分相似。桌子上摆了些瓜子小食，还有几个空了的饮料瓶，在她之前应该还有别人来过。 “资深者有开启临时车厢的权限，你可以将这里等同为一个跨越列车的交流场所。” 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黎洛灵开口解释几句，话锋一转，“你急着来找我，想知道些什么？” “我要打听一个人。”刘柠迎着她打量的目光，语气平淡。 “可以啊，用你的记忆换。” 干脆利落在合同上填下第一个站点的“床帘”二字后，刘柠只觉得大脑一轻，很快又与往常无异。 而对方也遵守约定，缓缓开口道： “乔榆这个人，我认识。她曾经是444号列车的一员。” “想不到吧？以往的444号列车，可是在资深者中如雷贯耳。尤其乔榆此人，是四人当中名气最大的。”黎洛灵面上闪过一丝追忆，语气也有几分飘渺，“她很聪明，跟你一样，很快可以发现生路。唯一不同的是，她更重感情，也更有人情味。所以，她很快收买人心，在列车中担任‘领袖’的角色。” “那后来？”刘柠心中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列车的第三个功能是道具兑换，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嗯。” “解锁第四个功能，需要再贡献四十个站点。当时，没人知道下一个功能是什么。只有乔榆决意冒险——她太想离开梦境世界了，甚至到迫不及待的地步。” 黎洛灵叹了口气，遗憾的说，“可惜，直到她从大家的视野中淡出，我也一直没找到支撑她的信念究竟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她也许记得一些重要的东西。” “每个人的记忆不都被清除了么？”刘柠不禁费解：难道她是个例外？ “唔，想知道后半截的话，需要另外支付报酬呢。” 黎洛灵唇边的笑容带有一丝狡黠，见刘柠面无表情地在合同上签下第二个站点的名称，不无得意道，“这个消息，我只挑合眼缘的讲。” “麻烦长话短说。” 见刘柠依然无动于衷，她顿觉没趣，熄了卖关子的心思，继续道，“乔榆有一点相当奇怪——自她登上列车以来，没有一天休息过，永远在不同站点间穿梭。而她的表现与你现在一样，没有疲惫，隐约还有点跃跃欲试。” “这与记忆有什么关系？” “她是个目标感很强的人。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在透过这些站点寻求一个答案。至于更细节的东西，我就不知道了。”黎洛灵摊开手，似是想起些别的，补充道，“对了，她有一次跟我提到过你——这也是我断定她没有完全失去记忆的原因。” 刘柠若有所思。 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来，见对方又伸出手，暗示性地在合同空白处点了点。 “你这总共才说几句话啊。”饶是刘柠也想送“奸商”两个字给她。 “啧，你难道不想知道表姐是怎样失踪的吗？以及，她是怎么变成鬼的。”黎洛灵又将合同往前推去，“索性把第四个站点也写上，这样方便我一块说，不用故意吊你胃口。” “……” 交出的记忆就像列车的复盘功能一样，包括有几个鬼、死法和生路。如果真涉及到隐私，和她具体做了哪些，刘柠绝对不会答应这桩交易。 略去重点部分，站点中的经历仅是些细枝末节的回忆，给对方也无妨。 “明智的选择。”见龙飞凤舞的“密室”二字，黎洛灵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很快被她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事实上，乔榆是在列车解锁第四个功能时死的。” “不，准确地说，444号列车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团灭，列车等级清零。之后上车的，就是你们这批新人。” “不对啊，我第一次踏上列车的时候，乐正枫告诉我，她是从前辈口中得知的规则。”刘柠很快提出质疑，“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在她上车的时候，站点名单在早上已经出来了。她是机缘巧合才躲过一劫，成为得到前辈遗言的‘新人’。否则……哼。” 黎洛灵撇撇嘴，冷笑道，“第四个功能究竟是什么，目前没人敢试。想必你从许玲口中听说，我们资深者常常拿站点当流通货币用，控制列车的站点数量。而原因，你有想过么？” 她加重语气，“我们都在有意无意的避免开启列车的第四个功能，乔榆就是前车之鉴。很可怕，真的很可怕。”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活人的禁区。”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关心，作者菌目前已经安全转移出来啦，接下来几天有空就会码字哒，争取把之前的补上_(:з)∠)_ 第57章 茶话会（1） 白雾中，一辆载满乘客的公交车缓缓驶出，进入盘山公路。 “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人。” “哎，小姑娘，我看你把这个位置留了一路，是不是成心不想让人坐啊？”有个夹公文包的大叔阴阳怪气道。 “这里有人，只是你们看不见而已。”许玲冷冷地回应道。 “……神经病，大白天怪瘆人的。” 大叔愤愤嘟囔一句，快步挤到前面去了。 面对四周神情各异的目光，许玲依旧平静地坐在双人座外侧，闭目养神。 良久，身旁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 “姐姐？”她紧张地瞟向身侧，像做错事的小孩子般低下头。 “你不必专门为我留位置的。” 秦湘雪柔声道。她的眼睛很好看，总是漂浮着一层薄雾般的温柔，让人不自觉放下防备。哪怕她身上的连衣裙被血染红，心脏处仍在咕嘟咕嘟往外冒血，这份温婉的气质也没有减弱分毫。 “可是……” “我可以坐你腿上。” 闻言，许玲往里挪了一个位置，秦湘雪顺势躺到她怀里，“还有多久？” “要到终点站。” “说起站点，列车是不是该升级了？” “嗯，等刘柠回去以后，就会开放联络功能。”许玲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列车开启第四个功能。” “这种事情，哪是人为能改变的啊……” 秦湘雪露出一丝苦笑，神情也有些许黯淡，“我们当初也劝乔榆等等看，可她一意孤行，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成功。谁知道，最后还是出事了——大家没一个活下来。” “姐姐，你现在早已不再是444号列车的一员，不要再想那些不愉快了。”许玲轻轻按住她有些颤抖的肩膀，努力将温度传递给对方冰凉的身体，“我也绝不会重蹈覆辙。” “……嗯。但列车上最不缺的，就是变数。” 秦湘雪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唇，“我很担心你。”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许玲的耳朵尖微微发红，下意识抱紧了这只别人看不见的女鬼，“姐姐，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活着回家。” 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 公交车上的人越来越少。到达终点站时，车厢内已然空空如也。 “茶话会的地点在山脚处，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严格意义上，这是许玲第三次前往，每一次心情都截然不同。 如果说前两次还有紧张的情绪在，这回她倒放松下来，开始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毕竟在站点中，她很少有跟姐姐单独相处的机会。哪次不都一大堆人，她自言自语的次数多了，难免让其他人膈应。 虽说她不觉得有什么，可秦湘雪总会不露痕迹地提前结束话题，为的是不让她显得太不合群。许玲明白对方的苦心，纵然心中郁闷，只得乖乖配合。 没走多久，一座气派的欧式别墅浮现在密林深处。灯火通明，无数人影晃动，一派热闹景象。 “不要那么严肃，我能感知到屋里都是些低级的小鬼，构不成威胁。”秦湘雪捏了下她的脸颊，安抚道。 “我只是不知道该讲什么样的鬼故事。”许玲咬紧嘴唇，面露苦恼之色。 前两次她都是侥幸过关，现在难度只会越来越高。 “先看到主题再说。茶话会半夜才开始，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嗯。” 随着她们走近，大门自动向两侧移去，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像是等待许久。 “尊敬的客人，欢迎来到灵异爱好者交流会。”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侍者略一躬身，语气森然，“茶话会将于零点准时开始，请您先找个位置落座。” 大厅里，摆着三种不同的桌子，分别能坐四、八、十个人。上面全都摆了一样的茶点，似乎除了椅子个数外没有别的不同。 “十人桌进行的项目是鬼故事接龙，八人桌则需要补全其他人的故事。而四人桌，是老规矩，根据随机主题独立创作。” 听完后，许玲没有迟疑太久，快步向四人桌走去。 她参加的前两场可没这么幸运有独立完成故事的环节。同伴们往往是在跟鬼的互动中无意踩雷，交代在这。所以根据死路总结出来的经验是，与鬼的交集越少，活下来的几率越大。 ——四人桌是最好的选择。 “今晚的主题请您过目。”侍者又拿来一张漆黑的卡纸。 “每人根据‘鬼故事中触发死路的情绪’创作一个故事，必须以本人为主角……” “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您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讲。注意不要跟前面的故事雷同。” “好。” 这时，秦湘雪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等等，”许玲突然叫住转身离开的侍者，追问道，“真实经历可以讲吗？” “当然，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的声音里浮现出一丝显而易见的诧异。 “……姐姐，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只要不违反规则就行。”秦湘雪窝在她怀里，顺手拿起桌上的饼干，尝了一口，不禁微微蹙眉，“好苦。” “我去问问有没有甜的。” 不一会，侍者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点心过来，将饼干换掉。 “呆会你就讲第一个站点里发生的故事，重点是要把结局讲出来。” “结局？”许玲还有些懵，“是登上列车？” “当然不是啦。”秦湘雪好笑地往她嘴里塞了小半块面包，望着小姑娘微鼓的脸颊，故意没把话说全，“故事开始前，我会给你提示。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她的笑容里有资深者独有的淡然。 …… 午夜零点前，桌上分别坐了两男一女。在侍者讲完规则后，他们的面上不约而同出现紧张之色，还有浓浓的忌惮。 随着十二点钟声敲响，最后一个来的寸头小伙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那我开始了？接下来要讲的，是一个关于好奇心的故事……” 许玲能看出他的害怕不似作假。可令她奇怪的是，这些人不是鬼吗？在害怕什么？ “茶话会期间，鬼故事皆会成真。”规则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心间，带来恐怖的寒意。 也许，轮到她讲故事的时候，前面三人都会变成“鬼”也说不定。毕竟马上要听到的，可是主动触发死路的鬼故事。 ‎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由四个风格各异的小故事组成，最后一个故事会交代女配的人物经历。 之后会衔接回女主的视角。 第58章 茶话会（2） 方奎第五次将目光偷偷移向坐在窗边的黑衣女人。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窥见下巴处的一点完美弧度，还有微微开合的鲜艳红唇。 她正动作优雅地将通红的辣椒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再吞咽。 那可是店里的招牌“变态辣”，可她却像完全没有感觉到般，慢条斯理地吃着。 方奎知道，她会在八点半的时候起身离开。这顿饭，不多不少，正好半小时。 一秒钟的偏差也不会有。正如她到店的时间一样，每天傍晚八点，风雨无阻，分秒不差。 “看什么呢？还不快去干活！” 店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方奎连忙道了声抱歉，收拾起上一桌客人留下的残羹剩饭。 店里生意向来冷清，除了每天准点到来的黑衣女人，不会超过十个客人。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座位上无聊的玩手机。 店长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脸上的皱纹与她手里成捆的钞票一样多。她不缺钱，给店里挑的装饰总是最好的，甚至有不少古董。可她对招揽生意这事一直表现的不上心，可以说是相当懒散，全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眯着眼睛打盹。 只有黑衣女人来的时候，她才是清醒的。 除了他们俩外，店里还有个木讷老实的厨子。不过此人是出了名的迟到早退，方奎担任服务员的一周，只见他准点下过一次班。 不过，店长对这些从来不在意，工资照发，而且钱还不少。 这就够了。 他独自一人来这座城市打工，只想勉强糊口，可在人才市场打听一圈，要不嫌弃他学历低，要么是他看不上人家开的薪水。本以为要两手空空的离开，却被手中最后一张传单吸引了注意力。 五位数的价格，招一个服务员。但具体要求需要面谈。 他非常动心，立刻坐公交前往餐厅地址。 店长只问了他几个基本的问题，无非是不是本地人、有无在此地常住的打算。以及结婚了没，家中亲戚、朋友多不多。 方奎自是老实回答。他孤身一人前来，就是因为女友嫌他穷，憋着一口气来大城市寻找机会。而他自幼父母双亡，亲戚谁也不愿接手烂摊子，他在各方推搡中长大。有自己赚钱的能力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那些丑恶嘴脸划清界限。 至于朋友，他们都不看好他这次的选择。慢慢的，联系就少了。 听完这些，店长直接预付给他一个月工资，让他找个地安顿下来，明天开始上班。 感激涕零之余，他心头那点怀疑也消散的无影无踪。毕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不知道具体人品的情况下拿钱，绝不是想害他。 就这样，方奎在餐厅当了一周的服务员。 …… 八点半，黑衣女人轻轻放下筷子，站起身，步伐缓慢而优雅地向门口走去。 方奎装作不经意地看向盘子——里面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剩。 好像本来就是个空盘子一样。 他正要上前收拾，却在半路被店长拦下，“小方啊，你没什么事先走吧，我今天早些关店。” “哎？可是——” “一个盘子而已，呆会我顺手洗了就行。”店长不由分说把东西拿走，动作意外的麻利。 方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赶了出去。 他茫然的站在店门口，还没细想店长怪异的举动，余光忽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黑衣女人没有走远，被红灯给挡在路口。绿灯后，她迅速拐入左侧街角。 鬼使神差的，方奎跟了上去。 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女人每天八点钟来，又在八点半准时离开？ 每次只点一道菜，而且连吃饭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不需要付钱。 ——太奇怪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被旺盛的好奇心驱使，想弄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也许，她是店长的亲戚？不，不对，他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想。因为如果她与店长认识，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 加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黑衣女人到店的时候，店长总会指挥他干这干那，半小时下来竟没找着机会与对方说话。 他甚至连对方的声音都没听过。 想到这，方奎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以在店里落下东西为缘由拦下她，不就有搭讪的借口了么？ 到那时，趁机旁侧敲击几个问题，只要黑衣女人开口说话，还愁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他信心满满地向对方跑去，一边琢磨叫住对方的时机。 然而，在他即将开口时，黑衣女人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方奎做贼心虚地愣在原地，想好的话也卡在喉咙里，半天一个字说不出来。他能模糊的感到，宽大的帽檐下有什么东西在打量自己，那种眼神让他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仿佛毒蛇打量猎物的眼神。 下一秒，黑衣女人动了。她迎着方奎的方向，缓缓向另一条巷子走去。 那擦肩而过的一瞬，方奎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好冷。 寒意漫上，可挡不住内心的好奇。都追到这了，半途而废，未免太可惜。 咬咬牙，他行色匆匆地向黑衣女人的方向跑去。 至于跟踪对方是否有危险，早被他抛之脑后：他一个大男人晚上怎么可能会遇上危险？就算要担心，也应该是对方这种女人才对。 不知走了多久，绕过多少条小巷，周围的景色越来越偏。 但黑衣女人依旧在往前走，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到他大步跑也跟不上的地步。 “呼、呼……”方奎累的直喘气。他想放弃，眼看跟了快一个小时，又不甘心。 眼睛一花，他居然在路口处跟丢了。 “可恶！” 愤愤地咒骂一句，他凭直觉选了个方向，往前探去。 死路。换一个，还是死路。除了来时那条路，三方全是死胡同。 “怎么着，难道人会飞不成？” 夜幕降临，周围楼房全部黑漆漆的，仿佛荒废已久。旁边的烂尾楼也没有半点灯光。 他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愈发急促的喘息声。 恐慌慢慢在心中发芽。 他后退一步，猛地转身，仓惶地向来路跑去。然而，没跑两步，他又在前方看到了神出鬼没的黑衣女人。 黑暗里，她像幽灵一样站在墙角，似乎专门在等他。 她是什么时候…… 方奎吓得头皮一麻，不管不顾地拔腿狂奔。 他后悔来这里了。 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实在受不住时，他才堪堪放慢速度，后怕的用余光向后扫去。 他看到了—— ‎ 第59章 茶话会（3） 第二天，方奎完全不敢直视黑衣女人。 只要整点钟声一响，他都会条件反射地看时间，不是八点才放松下来。 这样的如临大敌，很快引起店长注意。 “你成天魂不守舍的，是想把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也给吓跑吗？如果员工都像你一样，我这店还开不开咯？” “抱歉，我……”方奎吞吞吐吐地讲了一下昨天发生的怪事。 “哦，尾随别人反而被吓一跳，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店长不冷不热地说。 “我只是好奇，况且——” 方奎想方设法为自己辩驳，“这不算尾随吧？我只是想跟对方说个话，打个招呼。” “那她呆会来店里的时候，你去后厨帮着把菜盛出来，今天厨子请假。” “哎？他没来的话，饭是谁做的啊？” 眼看时针逼近八点，方奎无奈之下，认命般向厨房走去。 才来店里一周，他很少有机会来后厨，平常只负责在窗口端盘子。严格意义上，这是他头一次踏入厨房内部。 “奇怪，怎么什么菜都没有？” 翻找一圈后，一粒米都没见着。他无措地站在原地，脑袋里有些懵。 这里干净的过分，除了一些古怪的黑色灰烬，再没有其它痕迹。墙角结了些蜘蛛网，似乎许久无人打扫。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一个肥胖的身影匆忙闪了进来。 “让开让开！别耽误事。” 厨师将包裹往地上一扔，熟练的打开火，从口袋里取出几张纸扔进锅里。 “……这是做什么？”方奎被他推到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我是进货去了。喏，新鲜的纸钱，热乎着呢。” 摊开的包裹里，堆积着无数菜肴模样的“纸”。 “哦对，”厨师一拍脑袋，从包裹里掏出一盒外卖，“你的晚饭。” 话音未落，锅里纸钱开始冒出气泡。随着白烟散去，一锅红彤彤的辣椒冒出来，看上去与一般的菜无异。唯一的区别是散发着淡淡烧焦味道，闻起来还有点刺鼻。 他拿出一个盘子，将其倒进去，“端给客人吧。” 方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烧纸、纸钱？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做梦般喃喃道，“这不是给死人的吗……” “对啊，有问题？” 厨师向一旁的外卖努努嘴，叉腰道，“店长知道你吃不了烧的纸，特意交代我想办法给你弄点外卖。……哎，上哪去，菜还没端啊！” 方奎额头上早已浸出冷汗。 怪不得他来的一周多，吃饭全与其他人分开。因为店里就仨人，他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只当大家时间不一致。现在想来，里面怕是大有问题。 ——烧纸的对象，不就是死人吗？难道这家店…… 刹那间，方奎感到一股凉意窜上后背，加上那天跟踪黑衣女人的诡异经历，脑子乱糟糟的，只剩下一个本能的念头：赶紧离开这里！ 他几乎是夺路而逃。 店内，店长依旧懒散地趴在柜台旁边。她脸上的皱纹蠕动着，像极了一条条爬行的蚯蚓。此时正不紧不慢地用干枯的手指数着钱，黑色的钞票发出淡淡暗芒。 方奎不敢多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只恨自己没多长两条腿，好尽快跑出这个诡异的地方。 匆匆冲到门口，好巧不巧，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咚！”沉重的钟声响起，正好八点整。 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他面无血色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黑衣女人，不自觉颤抖起来。好半天才结结巴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欢、欢迎光临！” 对方没有反应，更没有动。 时间仿佛完全静止了，一分一秒都格外难熬。 就在他后背被冷汗湿透时，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对方竟越过他走了过去。 这时，方奎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奔向茫茫夜色。 他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明天，不，今晚就坐火车离开！ ……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偏。 方奎停住脚步，疑惑地打量四周。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往家的方向跑——这条路走过很多次，不可能记错。但眼下，他周围一草一木，陌生中透着熟悉：分明是昨天黑衣女人走过的羊肠小路！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手机，发现信号微弱的连电话都打不出去。情急之下，只能寄希望于路边拦车，好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不知是他运气背还是怎么样，这条路上居然一辆车都没，甚至连行人都看不见。 突然，路灯迸出一道苍白的火花，竟悄无声息地灭了。视野回归黑暗的同时，巷子深处刮来阵阵冷风，还隐约夹杂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他费劲地咽了口唾沫，腿有些发软。 这里太邪门了！ 颤抖着转过身，还没走两步，他看到一个幽灵般的窈窕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 黑衣女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宽大又神秘的帽檐微微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钻出。 顿时，方奎如触电般僵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迈开瘫软的腿向漆黑的巷子狂奔。那天晚上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他看到的是…… 恐惧可以激发人的潜能。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即将跑吐时，总算看到一户亮着灯的人家。 “砰砰砰！”他一边敲门，一边焦急地往后看，生怕黑衣女人跟来。 “往前走。”半晌，屋内传来冰冷的回应，不带丝毫情感。 “前面是死胡同啊！”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会开放。”古怪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后，归于沉寂。无论他怎样砸门，里面都无人应答。 余光扫到不远处的一抹黑色裙角，方奎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在原地停留，硬着头皮继续跑去。 无论如何，都不能被那东西追上。 咬咬牙，他冲入了那天的死胡同。同时，心中祈祷着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神奇的是，这次他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居然真的跑出去了。 “这里是……” 没来得及高兴，方奎被眼前广阔而又气派的墓园吓了一大跳。在他的正前方，一座巨大的墓碑伫立着，投下的阴影如同庞然大物，将月光遮的严严实实。 “你终于来了。” 脚下土地忽然冒出来一只惨白的手，毫无征兆地抓住脚腕，把他拉了下去。 方奎连一声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淹没在泥土里。土包鼓动了两下，很快归于平静。 随后赶来的黑衣女人目睹了这一幕。习以为常般，她捡起旁边的铁锹，帮忙把表层土挖开。 “需要我拉你一把吗？”她的声音很沙哑，如同无数玻璃碎片划过，听着让人直冒冷气。 “不用。” 店长慢吞吞地从土里钻出来。她脸上的皱纹消失大半，容光焕发，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如果不是死期将近，我还打算留他几个月再下手，哼。” “为什么？”黑衣女人饶有兴趣地问，“这个替死鬼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那倒不是。活人的气息会让我店里生意变好——最近来了许多孤魂野鬼。只可惜它们胆子太小，在我面前从来不敢造次，竟没让他看出端倪。” 简单解释两句，店长耸耸肩，“倒是你……再不动手，人怕是要被你给活活吓死了。之前几个员工也是，没干两天，晕头转向跟着你到墓地来，逼我不得不提前吸取阳寿。” “呵，我也不是有意的，谁让他们非要跟着我‘回家’呢？” 黑衣女人轻笑一声，“不过，他们看到我藏在帽檐下的真面目时的表情，也很好玩呢……明明好奇心得到满足，为什么反而表现的更加害怕？真有趣。” 说话间，身后的土堆发出簌簌的响声，像是无数亡灵的低语。 …… 寸头青年的故事讲完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女人在侍者的指引下走了过来。宽大的帽檐将脸挡的大半，唯有似笑非笑的唇角勾起神秘的弧度。 “太好了，还有一个位置。”她的声音如故事中令人毛骨悚然。 许玲定睛看去，发现寸头小伙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才他想逃跑，然后原地消失了，恐怕已经踏上去墓地的路。”秦湘雪轻声道。 此人定是凶多吉少。 许玲点点头，没有多说，将目光投向下一个讲故事的人。她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我要讲的情绪，是软弱……”中年人惊慌地擦去头上的汗。 ‎ 第60章 茶话会（4） 瞿哲感觉自己最近倒霉透顶。 先是前妻离婚又带走女儿，之后没几天，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在外出走路时不慎摔折了腿。老人家住不惯医院，稍微好点后就在家中静养。 他在照顾老人的同时，还有六个月大的儿子需要看管。 前脚刚给母亲换完药，儿子那边又在哇哇大哭，吵得他是焦头烂额。 单位同事几次给他打电话来，甚至下了最后通牒，明天不来以后就别想来了。 他端着药，步伐沉重地走向母亲的房间。 “妈，喝药。” 老太太仰面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凸起，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听到他的声音，眼珠子才动了动，僵硬地转过来。 “咯……”她张开嘴，喉咙像深不见底的大洞，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瞿哲闻到一股腐烂的气息，下意识皱起眉头。可躺在床上的人是他母亲啊，是从小把他拉扯大，什么事都优先考虑他的母亲。纵然心里难受，他还是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给对方喂药。 “明天你去上班吧。” 老太太忽然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抢过他手中的碗，咕嘟咕嘟灌下去。之后，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喉咙里仿佛含了什么东西，声音黏糊糊的，“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 “要不，我找个保姆？”他迟疑道。 “呵。” 老太太冷笑一声，动作敏捷地从床上下来，拖着缠石膏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就凭你那点工资，找保姆还不如再婚，娶一个免费劳动力，省钱又省心，嗯？” “妈……”瞿哲有些诧异。在他印象中，母亲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是很温柔，温声细语的，唯恐家里的独苗出什么意外。前几年，甚至把老家的房子卖了，给他准备娶媳妇用的新房。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她可从未说过。 “你也是这样想的吧？”老太太转过头来，神情阴恻恻的。 “妈，你现在该躺床上休息。”瞿哲一时语塞，有种被说破心思的窘迫。 他当然想找一个温柔贤惠型的女人，把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帮他生养孩子、照顾老人……结了婚，这些琐事根本不用他再操心。 前妻本来符合他的所有期望，可因在婆媳矛盾中他一再对母亲言听计从而日渐死心，最后闹离婚。他一直不太能理解，老人家年纪大了，多担待些很难吗？ 回过神来，他看到母亲一瘸一拐走向孙子的小屋。 仿佛受到某种惊吓，小孩子的哭声骤然尖利，变得撕心裂肺。 瞿哲无措的站在原地。他不知道怎么哄孩子，也从未想学过。这事以前全部推给妻子，他甚至连怎么给小孩换尿布都不知道。 “你想把这小孩送走，对吗？”老太太站在床边，冷漠地看着摇篮里的孩子，眼底隐隐有一丝憎恶。 “什、什么？”瞿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心里在想，如果不是母亲想抱孙子，你会让他跟前妻一起滚蛋——好为再娶扫清障碍。” 老太太伸出蜷缩的手指，碰了下孩子的脸蛋。 顿时，小孩跟被掐住脖子般，发出嘶嘶的吸气声。他张着嘴，脸因缺氧涨得通红，再也发不出一句哭声。 “清净了。”老人颤巍巍地转过身，向客厅走去。 瞿哲张了张嘴，看看母亲，又看看昏厥的儿子，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感觉母亲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改变，令他觉得恐慌。 “儿子，我是在帮你啊。”老太太忽然停下脚步，似察觉出他心中所想一般，嘿嘿一笑，“把家里的事情解决完，你就可以安心去上班了。” “或者，去相亲也不错。” 她在沙发上坐下，抓起一把瓜子，连皮吞下，牙齿咔咔作响，“工作上有不顺心吗？” “没有。”瞿哲连连摇头。他一向不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得过且过，进单位十年了还是个职员，连主管都没混上。 但这些事，他怎么好意思跟母亲讲。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怨我：若非我让你毕业留在本地，也不会混成现在这样。” “妈，不是……” “可我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信奉养儿防老。你长这么大，我可有半点亏待过你？若你嫌我烦，明天我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去。”她叹息道。 闻言，瞿哲慌了，对母亲产生的怀疑也被他抛在脑后，“妈，家里不能没有你，你就安心给这住下吧。” “也行。” 老太太满意地磨了下牙，点点头，“那我就住到你再婚。对了，我托人打听了几个不错的相亲对象，你抽时间见见。” 对于母亲的要求，瞿哲向来乖乖听从。他二话不说，先加人微信，约见面的时间。 之后两天，他在公司赶之前落下进度的同时，会抽时间与相亲对象共进晚餐。她们与他理想的结婚对象不谋而合，都可以扮演好妻子的角色。 可令他奇怪的是，这些女孩子都会约在同一家餐馆，那有个满脸皱纹的店长和从不露脸的黑衣女人，饭菜也有股奇怪的味道。 聊天时，对方会盯着他，惨白的面上时不时露出古怪笑容，让他一阵毛骨悚然。 这样的相亲局，他去了几次就不想去了，可架不住母亲每天兴致勃勃的追问，只得硬着头皮参加。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一周。 某天，他揉着酸痛的肩膀推开家门，想去看看冷落已久的儿子，却发现摇篮上空空如也。 “妈，孩子呢？” 老太太在厨房里剁肉。闻言，面无表情应了一声，“哦，三天前就不见了。” “什么？三天前？” 瞿哲一下子方寸大乱，“那、那得赶紧报警啊！” 仔细想想，他有好几天没听到小孩的哭声，还以为是母亲照顾的好。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与他见面了。” 老太太转过头，僵硬地挤出笑容，“吃完饭再去找。来，尝尝刚出锅的炒肉，嫩着呢。” 随便扒了几口后，瞿哲浑浑噩噩地拨通报警电话，语无伦次地说明一遍情况，然后失声痛哭起来。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更糟的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迷迷糊糊中，对面的声音变成了前妻尖利的质问，说他懦弱无用，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瞿哲手一抖，将电话挂断。随后匆匆披上衣服，前往附近的派出所。 做完笔录并说明情况之后，他在一旁焦急地等待。 “最后见过孩子的是谁？” “是我母亲，孩子一直是她带。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必了。”听到这话，警察看他的眼神隐隐有些奇怪。 之后话锋一转，“我们排查过小区内的录像，没有看到小孩出门的身影。要不你再回家找找，说不定是藏在家里某个角落，这种粗心大意的父母我们以前也遇到过。” “可这都三天了，三天啊！”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报警？” 面对这样的疑问，瞿哲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或许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觉得可能是母亲记错了。 在他走后，做笔录的警察后怕地咂咂嘴，“要不要联系福利院把孩子领走？刚走访一遍邻里才知道，自他母亲出事以后，这个人就与疯子无异。” “嗯，小孩在那种环境下，确实不安全。” …… 瞿哲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看到半点儿子的踪影。 监控显示儿子没有离开过家，那会在哪？他痛苦的抱住头，一筹莫展。 刚才，他敲了几个邻居的门，还没问有没有看到儿子，对方无不用嫌恶的眼光看他，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真是一群冷漠的人。”他恨恨咒骂道，心里诅咒他们的孩子也赶紧丢失。 本来回家后想问问母亲，可老人家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歇下。他只得一个人坐在外面想办法。 无奈之下，他再次拨通报警电话，刚说明情况，对面就语气委婉地提出可以帮忙联系精神科医生。 “我说过！我儿子就是丢了！”他大吼，“这种事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听到对面质疑他报假警的声音，他颓然地挂断电话。 怎么办？ 从小到大，遇到大事都是母亲替他决定。这样的情况，他是头一次遇到。 束手无策。 “嘀嘀！” 手机忽然响了，是来自医院的号码。 接通后，护士焦急的声音传来，“瞿先生，你母亲的尸体打算怎么处理啊？这周一直联系不上你……” “尸体？！” “对啊，老太太摔倒后，送往医院的途中因抢救无效去世了。你当时过于悲痛，哭的昏了过去，之后执意把尸体带回家——” “我妈不可能去世，她今天还跟我说话呢。” 瞿哲着魔般喃喃道，“你一定是打错了，对不对？” “瞿先生，我再正式通知你一遍，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如果要火化，我们医院可以帮忙联系……” “儿啊，给谁通话呢？” 瞿哲茫然地抬起头，只见母亲阴沉的面孔浮现在自己面前。而她的脖子竟然从门缝里伸出来，如橡皮管般绕过走廊，足足有五米多长！ 几只肥胖的蛆从她眼眶里掉出来。 “妈，她说的不是真的，对吗？”瞿哲将手机扔到一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当然，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她冷笑着张开嘴，无数蠕动的蛆喷涌而出。 ‎ 第61章 茶话会（5） 长脖子老鬼咀嚼完中年人的身体后，自然而然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下一个……” “等等，”许玲忽然出言打断，“服务员呢？桌上的点心都吃完了，再上一盘。不然干坐着听故事多无聊。” 随着鬼面具将空盘子端走，茶话会总算暂时迎来中场休息。 “姐姐，你怎么看？”她低声道，“讲完故事后，鬼会将讲述者杀死并占据他们的位置。也就是说，呆会我会同时面对三只鬼，但并不清楚触发死路的具体条件。” “或许，原本要来参加茶话会的，就是这些鬼呢。” 秦湘雪隐晦地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到蜷缩成一团的短发女生身上，“所谓故事，不过是引它们前来的由头。换句话说，如果你老老实实地讲最后一个故事，怎么样都是死路。” “那该怎么办？” “按照最开始说的，讲真实经历。比如，我是怎样变成鬼的——”眼看侍者快步走来，秦湘雪不动声色捏了下她的手，“你只管说下去。” “明白。”许玲没有多问，凭多年的默契，她知道姐姐一定不会害自己。 这时，第三个名为“冲动”的故事也缓缓拉开帷幕。 …… 盛若拽着身上难看的蓝白校服，低着头，慢吞吞向校门口走去。 气派的大门亮闪闪写着“X市第一中学”，烫金色字体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疼。 能进入这所高中的学生，相当于一只脚迈过一本线。如果再稍微努努力，进入班级前二十，考个985没问题。 但这显然不是她该奢望的。 以前或许还会做逆袭的白日梦，现在她早就不报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盛若将沉重的书包往上提了提，开始爬楼。她的教室在最顶层的最里面，是高一的最后一个班。 教室内充斥着香喷喷的早餐味道。 她默默在最后一排坐下，翻开书，取出一瓶酸奶放在桌角。 刚把瓶盖拧开，耳边传来一声夸张的冷笑，“哎，那谁，教室里不让吃有味道的东西，喝也不行。” 说话的是“瘦猴”。他身形极矮，戴着副厚厚的眼镜，眼睛小到看不见。而他的脸，毫不夸张地说，比猴子还丑。班里人因为相貌问题没少取笑他，若非成绩还行，可谓处在食物链的底端。 此时，他正咧着嘴，不怀好意地斜眼看她。 盛若没有理他，而是把目光投向前方。 “喂！你耳朵聋了？……” 前桌，一个高个男生拿着卷饼啃得正香。听到这边吵，不耐烦地瞪了瘦猴一眼，咂咂嘴。后者立马噤声，缩回自己座位上。 “学神”继续咬着卷饼。里面放了不少辣椒，酱味飘的满教室都是，引得不少同学连连咳嗽，却没有一个人说他什么。 之所以叫“学神”，是因为他无论月考、期中还是期末，都稳居年级第一，无可撼动。班主任不止一次说，只要他保持下去，高考时极有可能去清北。 但在上一次期中，他不小心掉出年级前十，排到了第二十八名。他多次有意无意地申明，是由于答题卡涂错了，而非是没复习好。 大家也纷纷表现出信服的样子。毕竟，大佬嘛，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叮铃铃——”早自习的铃声响起，矮胖的班主任抱着书走了进来。 她是教数学的，经常板着脸，声音尖细，极其不好相处。 很不幸，第一节 也是她的课。 “我跟你们说啊，高中与初中不一样。课程难度加大，对思维的逻辑性要求更高。” “就我教书十几年的经验来看，女生啊，普遍后劲不足。到高三的时候，你们成看了，排在前面的都是男生。” “男生天生更适合学理科。” 说完一堆话后，她看向最后一排，不屑道，“某些人呐，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只考八.九十分，还有脸在课堂上打瞌睡，居然还睡得着！” “喂，说你呢！”瘦猴转过脸，幸灾乐祸地说。 盛若抬头看去，发现班主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她垂下眼睛，当作没看见。 她已经习惯了。 这里压抑的学习环境、糟糕的老师同学无不令她不舒服，也跟父母提过转学。可在他们看来，这是全市最好的三甲中学之一，不可能有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是她的问题。 所以，她只能继续在这读下去，每分每秒都是种煎熬。 好不容易扯完一堆有的没的，班主任总算开始讲课。很快，进入提问环节。 “这道题怎么解？盛若，你来说一下。” 她站起身的同时，周围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老师，你不用问了，她肯定不会。” 样貌平平的男生大声道，话音未落，又引起新一轮嘲笑。见状，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笑得最大声。 他的外号是“大师兄”，开学第一天就记住了全班人的名字。当然，他的成绩与长相一样，很平庸。但他不甘心就此沉寂，总要找点乐子让同学们记住他。可以说班上一半的笑料都是由他想方设法制造的。 “好，你先坐下吧。”班主任敷衍地挥挥手，连给她回答的机会都没有。 盛若沉默的坐回位置。但笑声的余波仍未平息，她能感到一束束直白又尖锐的目光向她刺来，如芒在背。她不禁低下头，努力减少存在感。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这场闹剧告一段落。 盛若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角落。没有人找她说话，她也习惯了。 谁让最后一排是“差生专属”的座位呢。 班主任担心成绩好的同学受影响，特意让吊车尾的几人坐到最后，自生自灭。殊不知，她的默许让他们成为群嘲的对象，好像什么脏水都可以往他们身上泼。 既然可以为大家缓解学习压力，有什么不好？她有硬性的升学率指标，只要大部分同学可以考个好大学，牺牲几个人也没关系。 原本与盛若相同处境的还有三个同学，一个是体育生，常年不在班里，另外两个早早转学了，只剩她还在坚持。 “哎，学神，这道题怎么做啊？” “后面有答案，自己看去。” 被冰冷的一口回绝，瘦猴也不生气，继续笑脸相迎，“谢谢啊。” 转身后，他正好对上盛若无意中望过来的目光，有种被戳破的窘迫，立刻恶狠狠道，“看什么看！你又不会做！” 仿佛还没把闷气发泄出来似的，踢向她的桌子。 “吱嘎——”令人牙酸的响声很快被上课铃声淹没。 他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不知在琢磨什么新的坏点子。 …… 下午是班会。 “今天班干部评优，大家在纸上写五个人名字，一会公开唱票。” 学神是班长，获得的票最多。 除了盛若，所有同学都投了他。哪怕他从未管过任何班级事务，也没未班级建设出一份力。除了自己的年级排名，他从未对任何事情表现出关心。 在平常生活中，他只跟成绩堪堪比得上他的“对手”们交流，而对同桌可以一学期不说一句话。 但没有人觉得他冷漠，反而觉得是应该的。 重点高中，成绩为尊。好学生当然可以得到优待。 现在，班主任又满面笑容地让他在台上分享学习经验。 “多做题。……然后，少受周围环境影响。”他轻蔑地扫向最后一排。 “对，少受差生的影响。”大师兄机灵地接话，并且带头向盛若扔了块橡皮，“说你呢，结巴。” 盛若轻轻将橡皮拨开。 她没有说话。 因为一旦她张口，面对的将是更为恐怖的嘲笑。 ‎ 第62章 茶话会（6） 盛若不是一开始就说不出话的。 她在初中的时候，本身沉默寡言，加上埋头苦读的原因，和别人交流的机会更少。而长时间不开口，使得她猛一说话时舌头会变得不利索。 “大、大家好，我、我叫……” 高中开学时的第一次自我介绍，她紧张极了。非常想给大家留下一个落落大方的印象，可怕什么来什么，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局促不安，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这糟糕的第一印象，持续了整整一学年。 每次她试图与同班同学交流时，都会看到他们怪异的目光。有些甚至会不耐烦的打断她，让她快点说。 久而久之，她渐渐的不与这些人来往，落得一个“孤僻、不好相处”的名头。 就像现在，被群嘲时，大部分人都在旁边看热闹。 仿佛这是他们无聊的学习生活中的一抹调味剂。 …… 盛若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把桌子挪到班级最不起眼的角落，低着头，刘海将视野尽数挡住。看不到，她可以自我催眠没发生过。 除了逃避，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成绩本来处在班级中游，可因为班主任看不惯她的性格，三番两次把她叫出去谈话。于是，在大师兄的添油加醋下，她成为了同学们口中的“问题学生”。 不仅座位被调到最后面，以学神为代表的几人明显的轻蔑态度也令她的心里更难受。好像班里的一片垃圾，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这样的环境下，成绩不断倒退似乎成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她甚至产生了厌学情绪。 好在，期末考试临近，大家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没人再来找她的麻烦。 她被遗忘了。 但盛若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 这天，她如往常般慢吞吞地爬上楼梯，走向最里面的教室。 “嘭！”不知谁撞了她一下。 “哎哟！” 瘦猴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惊惧地看向四周，“谁？谁撞的我？” 盛若低着头站在旁边，她知道，按照对方的套路，肯定会一口咬定是她干的。然后会狠狠报复回来。 然而这次，瘦猴却像没看见她般四处张望，满脸的惊疑不定。 “喂，你摔傻了？” 也许是他的模样太过古怪，实在很像一只猴子，引起周围同学的阵阵哄笑。 “真邪门，我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他仓惶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班级走。进班时，又遭到新一轮嘲笑。 盛若也低着头回到座位上。 被欺压的太久，猛然一下子被无视，倒让她有些不敢相信，仿佛身在梦中。 不过对方刚才的表现，倒像是真没看见她。 ——怎么可能？ 她摇摇头，继续在座位上装聋作哑。 下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 她环视一圈，慢条斯理地说，“除了体育生，班里现在空了三个位置，都在角落。前排比较挤，有家长反映说单人单桌更有利于学习。所以需要成绩不好的同学往后坐——” 听到“单人单桌”四个字时，学神连连点头。 “老师，我有一个建议！”大师兄踊跃地举起手，大声道，“不如让XX坐在角落，他那张脸啊，看久了影响学习状态。” XX自然是瘦猴的大名。闻言，他脸涨的通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但在班主任示意下，还是乖乖抱着东西，挪到角落。 盛若疑惑地望着这一幕。 班里空出来的位置只有两个才对，怎么会有三个？ 不管怎样，瘦猴代替她成为新的群嘲对象。 体育课，男生经常聚在一起打篮球。而瘦猴因为身材矮小，不得不被指挥在一旁捡球。有时他们输球了，还会把他当作沙包，暴打一顿发泄情绪。 接连几天，他都鼻青脸肿的来上课。原本丑陋的样貌变得更加难看，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暴力还在升级。 一天放学后，他说自己的钱被偷了，嚷嚷一整个晚自习。可回应他的，是整个教室冷漠的目光和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没有人在意他，更没有人关心他。 当天晚上，几个男生嫌他吵，回宿舍的路上把人揪到小树林里羞辱一番。那边没有监控，也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瘦猴自第二天没再来过学校，谈起他时，大师兄会用夸张的声音喊道：“他也知道自己丑的不能见人呗，一定去整容了！” 自是引起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 这个时候，盛若终于确信，自己被他们彻底“遗忘”了。看不见她，也想不起她的存在。 她看向笑得最欢的大师兄，忽然想看看他生长在一个怎样的家庭，会如此喜欢拿别人取乐。 放学后，她光明正大的跟在他后面。 只见他飞快穿过破败的小巷，在一间摇摇欲坠的居民楼前停下脚步，摸出钥匙开门。 晚上十点半，他母亲才踏着夜色回来。 “妈，我今天在学校……”他兴致勃勃地冲过去，刚说没几个字，却被母亲不耐的挥手打断： “回你屋里学习。没看我上一天班，累死了。” “都怪你那个死鬼父亲，都再婚了还找借口拖欠抚养费。再这样下去，你补习班的学费都没钱交……” 在母亲的埋怨声中，他默默关上门。 盛若看他气呼呼地写了一条动态，吐槽父母离婚后对他的冷漠态度。之后，谨慎地设置成“仅自己可见”。 等他拿出书学习后，她再偷偷将权限改为“公开”。 第二天。 “哎，听说你爸一年不来看你一次？真惨。” “没想到我们班还有单亲家庭的同学啊。” “我看到你空间了，你说经常要挖空心思逗他们高兴……怪不得平常总给大家讲段子，原来早有储备。” 一上午，围绕他的话题不断。 “都闭嘴！”他两眼通红，恶狠狠地看着拿他开玩笑的同学。 “怎么了？以前你可没少开大伙玩笑，轮到自己时就不行咯？” “对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连玩笑都开不起。” …… “今天XX同学怎么意外的沉默啊？”老师也注意到他的反常。 XX是大师兄的大名。没等他说话，底下立刻传来窃窃私语，如苍蝇般嗡嗡的。 嘈杂间，一个声音凸显出来，“没笑话可讲，只能想别的办法吸引大家注意力呗！” 不知开启哪个开关，教室里又响起一阵哄笑。 没过几天，他被调去最后一排。昔日的“好”人缘成为取笑他的利器，羞于见人的伤疤被一次次挖开。 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很快，期末考试也紧锣密鼓地拉开帷幕。 盛若去到1考场，这里全是年级前五十的学霸。而学神满脸阴郁的坐在第二十八个。 他只差在脸上写下“一雪前耻”四个字。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响起，他立刻翻开卷子，唰唰在稿纸上演算起来。 盛若晃到监考老师身边，发现对方眼皮都没抬一下，想来是真的看不到她。 她又在外面闲逛一圈，于考试结束前三十分钟顺手牵羊拿走了学神的涂卡笔。因为学习成绩，对方没少拿话刺她。很多对她实施冷暴力的同学，一开始的出发点都想讨好他。 她倒要看看，失去赖以生存的成绩后，他会怎么办。 学神是在最后十分钟腾选择题答案时发现笔不见的。 “老师！”他焦急地举手。 说明情况后，监考老师清了清嗓子，问同考场有没有人可以借他一支铅笔。 然而回应他的，是愈发密集的涂卡声和死一般的寂静。 学神不安的在座位上动来动去，满怀希望看向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学霸。大家那么熟，如今他有困难，总不会视若无睹吧？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的目光中，竟隐隐有种期盼，似是乐得看他从第一的宝座上跌下来。 这份冷漠持续到考试结束。 卷子被收上去的刹那，他瘫在座位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几十分的选择题，无论他后面做的再好，也必定会跌出年级前百。 没等成绩出来，他就休学了。他的骄傲注定他无法接受失败，更无法容忍自己一败涂地。 …… 盛若又回到班级。 想着别人都看不到她，索性坐到学神的空位置——也是视野最好的单人单桌。 谁知，她刚坐下，立刻有人过来攀谈，还拿吃的分给她： “你最近成绩突飞猛进啊，报了什么补习班？” “哎，呆会的小组作业，咱俩一起呗？” “让开让开，我才是大佬最佳的搭档人选！” 这样的众星捧月让她有些不习惯。 还没等她说话，上课铃响起。 这节是自习，之前不愿多看她一眼的班主任特意在她桌前多加停留，语气和蔼，“最近学习有困难吗？” …… 她试着与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同学交流。 每个人都会耐心听她把话说完，不会表露丝毫嫌弃甚至异样。在他们口中，她说话慢成为深思熟虑的表现。不是缺点，反而是难得的优点。 人人都用“优等生”的眼光看她，没有人给她找任何不痛快。 专心学习一段后，她的成绩一路高歌猛进。 高二的期中考试，她逆袭到班级第一，年级前十，成为当之无愧的榜样。 班会上，班主任把她当作正面典型大加赞扬，“唉，之前还说女生不适合学理科，现在证明我看走眼了……” 在这样潜移默化的氛围下，不出一学期，班里女生的成绩都有显著提高，排在前面的人也渐渐增多。 “你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到，而非听信人云亦云。”放假前的班会上，盛若分享学习经验时，以此作结语。 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自己的时间要到了。 之所以没有立即探究她“被遗忘”又重返人们视野的原因，是由于她想好好体验一下本应该拥有的校园生活。 现在，她的心愿满足，也是揭开谜底的时候。 …… 档案室。 “盛若，高一时因抑郁症自杀。” 她平静地看完，将其放回去。顿时，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扭曲，而她的身形也变得模糊。 她已经死了。 而这一切，全是无法释怀的回忆。将她困在其中，终日无法解脱。 “活着真好啊，至少还有希望。” 而死后，什么都没了。 “为这些人死，真的不值得。” 她的身形渐渐消失，最终归于虚无。 …… 第三个故事讲完了。 短发女生的身形变得虚幻，仿佛下一秒会消失。 许玲复杂地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声音不自觉有些沙哑，“那么，最后一个故事，关于执念。” ‎ 第63章 茶话会（7） “你好。” “是许二小姐吗？救、救命啊！” “你是？” “啊，看我这记性，我是阿华，前段时间我们还见过面——” “嗯，最后一次是在我姐姐的葬礼上。如果我没记错，你是跟她一同上山的。出什么事了么？”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姐姐她、她可能并没有死！” “……你喝多了？！” “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若有一句谎言，让我不得好……” “够了，我没闲工夫听你废话，有话快说。” “我、我今天看到她了！” “阿华，我看在你积极提供线索、帮忙搜寻遗体的份上，对事故的责任不再追究。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容忍你开死人的玩笑。” “真的，在公司楼下，她还在前台给我留了一个包裹。让我在今晚七点参加小型聚会，并且、并且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今晚七点？嗯，我确实在家举办了一场私人聚会。不过，你要向我坦白什么？” “抱歉，我现在不能说……” “我有个电话打进来了，这样吧，你今晚过来，带上那个包裹。” “谢谢，我一定准时到！” …… “小玥？最近没见你，怎么会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 “玲玲，这回你一定要帮帮我！” “出什么事了？” “你姐姐平常喜欢用哪个牌子的香水？” “问这个干嘛？” “拜托，你好好想想，这事对我很重要，真的！” “哦，她最近喜欢祖玛珑的小苍兰，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小瓶，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带去山上了。” “果然是这样……” “什么意思？” “玲玲，我跟你说件怪事。我发誓，绝对没有任何拿你开涮的成分。我很严肃在说这件事，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你先说。” “我、我现在家里，全是那股香水味……” “香水？” “对，厨房、客厅、卧室……无论我走到哪，那股味道都如影随形，好像有个人跟在我后面一样——” “你先别慌，慢点说。” “阿雪的死与我没有关系！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可那个瓶子，瓶子！它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我……” “香水瓶吗？” “对，就是我刚才问你的那个牌子。还有一张卡片，让我今晚七点参加聚会，并且对你坦白一件事……我、我没什么需要坦白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今晚七点我正好组织了一场聚会，你要是不忙的话，可以过来。” “我一定准时去。那个，阿雪的事我完全不知情——” “嗯，我这边有电话打过来了，晚上见。” …… “强子？你不是陪女友去了么，怎么想到跟我打电话？” “嘁，小玲，你这话多见外。我来问问你，今晚有安排吗？” “有啊。” “哦，本来我还想叫着芊芊与你一同吃个饭。自你姐葬礼后，大家好久没见……” “那大可不必。今晚七点，我家有个聚会，你俩方便的话可以来。” “七、七点？” “对，这个时间点有问题？” “啊……没有，我正好有时间，哈哈。哦对，我可能会跟你说一件事——” “不会是你背着芊芊出轨吧？” “当然不是！是关于你姐……那天，唉，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刚反应过来，人就被水流冲跑了。” “我知道。” “抱歉，如果我当时动作再快一点——” “稍等，我有电话打进来了。是芊芊的，你俩没在一起么？” …… “喂，芊芊？” “玲玲，我、我……” “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 “不着急，慢慢说。如果你跟强子是同样的问题，今晚七点可以过来，大家聚一聚。” “七点？！难道强哥他……他有说什么吗？” “好像没有很特别的事。” “呼，那就好，那样最好了。” “你不用紧张，真没多大事。况且，强子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你的关心我们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他……唉，不说这个了。嗯，玲玲，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阿雪她与你是亲姐妹吗？” “不，她是我妈收养的养女，跟我妈姓。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姐妹。” “原来这样……那你能不能跟她说，不要再来找我了，她的死我也很抱歉，可我也要生活——” “芊芊，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刚才跟几个姐妹去泡温泉，没泡几分钟，突然感觉下面有人在拉我的脚。要知道，那个池子明明很浅，我的身体却像被铁钳抓住般一直在往下掉，不停呛水，感觉自己马上要死了。直到看见阿雪——对，我看见阿雪了！她就躺在水里，那样看着我，眼睛瞪的很大，嘴角还挂着奇特的微笑……” “你不是在编恐怖故事吧？姐姐她已经去世一周了。” “不，我真的好害怕！迷迷糊糊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让我七点钟来找你，并且向你坦白一件事。不然……我、我有种直觉，如果我不照着做，会死的，真的有可能会死！” “没事，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 “俊伟？” “小玲，他们四个是不是都给你打过电话了？” “啊，确实，刚刚还在通话中，你猜的真准。” “那正好，既然今晚聚会，不差我一个吧？这样，跟你姐姐一同出游的人都凑齐了。” “嗯，你也要找我坦白？” “不。对于阿雪的死，我没有任何可说的。” “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没有。这句话我强调过很多遍：她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别说监控被水泡坏了，就算真有监控，我也问心无愧。” “呵，我们都知道你为人正直，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放心。” “还有，我今晚会迟一点到，你们不用等我。” “好，你什么时间来都可以。” “我还有事，先挂了。” “晚上见。” …… 最后一个电话打完，许玲轻轻抚摸着肩膀上那只毫无血色的手，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 ‎ 第64章 茶话会（8） 小玥是第一个到的。 她是秦湘雪的同事，了解到公司是家族企业，将来会留给两姐妹中的一个后，刻意与经常来找姐姐的许玲打好关系。一来二去，倒也熟悉了。 “玲玲，那个……瓶子我带来了，你看是不是这个。” 她不安地从包里取出一个裂开的香水瓶。 “有点像。用它的人多了，也许只是巧合也说不定。”许玲端详片刻，出言安抚道。她说的轻松，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嘴角的笑容其实有点僵硬。 “还有，那张卡片——”小玥低头按着太阳穴，明显欲言又止。 “别管卡片不卡片的，今天来玩就不要想太多。来，先坐吧。” 许玲将人引至桌前，拉开椅子的同时不经意提起，“你电话中提及要跟我说一件事？是姐姐生前还说了什么吗？” “啊，这个……” “现在还要卖关子？” 在她的追问下，小玥的眼神不自觉地躲闪开，“我、我真没什么可说的，还是一会等大家来齐再说吧。” 这时，门铃又响了。许玲暂且放过她，快步走到门口，面无表情地向视频对讲机里看去。 别墅外面，芊芊抱着一大捧花束，神情憔悴，眼睛下面的青紫色遮都遮不住。随后赶来的强子提着几个礼盒，气喘吁吁，黝黑的额头上全是汗。两人的脸色都有几分铁青，仿佛进的不是派对，而是什么龙潭虎穴。 他们是圈子里的朋友，长辈间互有商业往来，大家也算熟识。 许玲亲自把人迎进来，“你俩也太客气了，哪一次来我家不是大包小包。再这样下去，我都不好意思请你们过来。” “应该的，应该的。”强子气喘吁吁地把东西放下，环视一圈，“你家佣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我从车库一路提过来快热死了，真的好远。” “哦，我想着今晚我们好好聊一聊，就不请无关紧要的人来打搅了。” 许玲冷眼看他强忍抱怨，累的哼哧哼哧将东西搬进屋，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余光瞥见芊芊递过来的花，不禁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姐姐生前最喜欢水仙百合，你怎么知道？” “那天一起出游时阿雪跟我提起过。刚在花店里挑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事，便买了一束带来，聊表心意。” “原来如此。它的花语我也很喜欢：喜悦，期待重逢。”许玲稍作停顿，瞟了眼他们骤变的脸色，平静地把花一支支插到洗干净的花瓶里。 下一个来的是阿华，看上去老实憨厚的汉子。 还没进屋，他就开始不停地道歉，“都怪我，那天天气不好，我从一开始就该阻止大家上山……” “身为领队，你确实失职。” 许玲淡淡扫他一眼，“不过，我今天来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该说的，早在葬礼上说过无数遍，再听也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闻言，阿华讪讪一笑，闭上了嘴。他只是当地的一个导游，见他们这群年轻人给的钱多才答应在恶劣天气带人上山，谁知道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自认倒霉之余，他更担心惹上麻烦，连累自己丢掉饭碗。 “我想听的，是你们不约而同打来电话，慌慌张张说要坦白的事。” 许玲支着下巴，看似无意地扫过所有人的脸，“警方告诉我，姐姐被山脚处湍急的水流卷走后，在水位不断上涨的情况下，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而你们五人，却划着船，在经验丰富向导的指引下安全逃了出来。不得不说，真是奇迹呢。”她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你还在怀疑我们？”强子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怒声道，“我说过很多遍，当时情况太危急，换谁都一样无能为力！” “是啊，我们也想救她，但没办法……”芊芊垂下眼帘，帮腔道。 “许二小姐，我在山上呆的时间长不假，那种情况确实是头一次遇到。人被冲走的太快，拉都拉不住。能把其他人带出来，已是天大的不容易。”阿华捏紧拳头，“不是我们不想救，真的来不及反应啊！” “玲玲，逝者已逝，你要带着阿雪那份继续生活才是。”小玥在旁边劝道，“再无休止的追究下去，只会伤大家感情。” 许玲没有说话，目光挨个从他们脸上扫过。 良久，她微微一笑，“俊伟应该快到了，我去看一下。” …… 七点过五分，外面才传来门铃声。 “你自己进来就好，保镖就不要带了吧。”许玲望着他身后的几个健壮身影，挑眉道。 “两个，我就带两个人。” 唤作俊伟的青年身形瘦高，面色冷峻。说话间语气中透着分不容置疑，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当然，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无论是家境，还是能力，都甩出同一年龄段的富二代们一大圈。管理公司的短短几个月，弄得是风生水起，还落得个“铁面无私”的称号。 而他百忙之中专门抽时间去旅游，是因为秦湘雪也在。在那之前，他苦苦追求对方半年，被拒绝无数次，却依然不打算放弃。 “如果你非要带也行，让他们在屋外等着。”许玲思索片刻，很快给出答复。 “好。”这回他难得的没有提出异议。 随着他进屋，天空中的最后一丝阳光也被深不见底的夜幕吞噬。 …… 客套完，所有人都落座时，正好晚上七点半。 “葬礼之后，我们大家第一次聚的这么齐。” 许玲坐在主位，昏暗的灯光落在她可爱的娃娃脸上，莫名增添了几分单纯的诡异，“电话里，你们都争着抢着说有事情要跟我坦白。其实，我也有事想告诉大家。” “本来我想先听听看你们要说什么，但一个两个都故意卖关子，躲躲闪闪，说要等大家来齐后再说。我琢磨着，既然在我家，不如由我先开个头好了。” 一片寂静中，她的声音愈发清脆悦耳，“姐姐她并没有死。”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们各位不都也看到了吗？公司楼下、碎裂的香水瓶、温泉里被往下拽……还有许多没讲出来的经历，只是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而已。警察也说，那种情况下被冲走，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头七那天，她还是回来了。” 灯光猛然开始剧烈闪烁起来。 随着“噼啪”一声电路烧断的轻响，整个别墅陷入绝对的黑暗。 “她说，很想跟你们聊一聊。” 话音未落，二楼传来一声轻微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 第65章 茶话会（9）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回去了。” “我、我也是，那个……改天再聚。” 慌乱之中，一阵椅子被掀翻的声音响起，随后是砰砰的撞门声。 “可恶，门被锁死了！”有人惊叫道。 手电筒苍白的光芒乱晃着，将几张惊惧不安的面孔映得惨白。门和窗户都是用特殊材料制造，子弹都很难穿透，更不要说用钝器去砸。 许玲依旧端坐在主位上，像看戏一般，欣赏着他们的表现。 而她旁边，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动。 “姐姐？”她稍稍抬高声音。 蜡烛微弱的光芒下，俊伟强装镇定的面上顿时出现丝丝裂痕。他仿若惊弓之鸟，迅速向后看去，发现什么也没有后恼火地转过头来，“你在耍我们，对不对？” “耍你们？” 许玲像听到什么笑话般，嗤笑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若真的无辜，又何必担惊受怕？” “我警告你啊，现在立刻停止装神弄鬼的把戏，把电给我恢复，门打开，今天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各位，”许玲打断他，看向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内乱转的几人，“你们把我家弄得这么乱，已经让姐姐有些不高兴了。” “只是普通的停电而已。大家快过来坐，我们的聚会还没结束呢。” 她的笑容很甜美，在蜡烛闪烁不定的火光下，竟蒙上一层浓重的阴影，“如果你们实在觉得无聊，没耐心等，我这有一盘录像带，姐姐专门带回来的，说一定要让大家看看。正好，屋里还有应急电源，可以支持到播完。” “内容很有意思，我相信你们都会喜欢的。” 下一秒，四周乃至天花板的墙壁上亮起，雪花般的光点散去后，缓缓浮现出众人熟悉的身影。 同时，水滴的声音也在楼梯上响起。滴答，滴答，由远及近。只可惜在一片嘈杂中，这片刻的异样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 许玲没有去看录像带的内容，在今晚之前她早就看过无数遍，都快背的滚瓜烂熟了。 她在看视频中的秦湘雪。 姐姐的笑容很勉强，甚至有些轻微的不自然。大多数时候，她都表现得很沉默，像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这让她不禁想起，十三年前第一次看见对方时，也是这样挤出微笑，耐心哄她玩小孩子的游戏。当时她只为有新玩伴感到高兴，却忽视了对方瞳孔中的一抹黯然。 那年，她六岁，秦湘雪十二岁。 从佣人的闲谈声中，她了解到，这个新来的刚失去父母，还未完全从悲痛中走出来。 即便如此，她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温柔笑意，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让人轻易的忘记她经历过什么，甚至觉得她应该生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 许玲正是被她的笑容吸引，借着“妹妹”这层身份光明正大的黏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 因为有姐姐的存在，她单调枯燥的童年有了别样的色彩。 可美好的日子总有尽头。就像现在，她无法接受姐姐的生命迎来尽头一样。 …… 录像带还在飞速跳时长。 没有任何人碰遥控器，视频却自己一段段向前滚动着。说话声音因快进而变得有些失真，到最后变成令人头痛欲裂的古怪腔调。 每一次的暂停，都会落在某个人脸上。而他们的表情，无一不扭曲狰狞。 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我说！我说！”阿华最先受不住，跪在地上砰砰磕头，“求求你，放过我吧……是俊伟！都是他的主意！” 录像带的内容诡异地停住了，似是在等待他说下去。 “他、他觉得船马上要沉了，如果带上你，我们大家可能都逃不出去。如果不是他一再催促，我们也不会……” “呵，说的怪好听，都把责任往我头上推——你自己做了什么，不记得，嗯？”俊伟在一旁冷笑道，“是你说船只能载五个人的！而且，划船的时候，就数你最积极。” “我——”阿华的脸和脖子涨的通红，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此时，录像带又开始播放，镜头往前拉近，聚焦在一个魁梧的背影。 阿华满头大汗地扶着浆，拼尽全力把小舟向前送去。 而在他身后，几根湿漉漉的头发渐渐浮现，甚至搭到了他的肩上。 诡异的是，同行四人却无一注意到异常，任凭他背后的头发越来越多，如海藻般吸附在他背后。 “这、这是……”阿华惊恐地望着视频中的景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这一幕太有冲击力，如果是真的，当时他为什么没感觉？ 画面中，头发开始渐渐勒住他的脖子。 他憋得满脸通红，突然挣扎般地向前走两步，一不小心栽进水里。 “扑通！”水花响起，很快水面又恢复平静。 小舟在原地打转一圈，顺着湍急的水流继续向前。 接下来，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现了：两秒后，阿华面无表情地又从水里爬出来，抓起浆，继续向前划。 他的动作很机械，仿佛上发条的机器人。 “我、难道我已经——”客厅里，阿华瘫软在地上，两眼无神。 “啊，我想起来了！船中间好像确实停了一会，我以为是他划不动来着。” 有人证实道。 话音未落，阿华发出一声惨叫，似是想把什么东西从脖子那抠出来。不一会，他吐出一大口水，倒地不起。 …… “我坦白！如果不是我掉进水里，你也不会跳下来救我，然后被漩涡卷走……” 举手的人是芊芊。她带着哭腔道，“都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小玥声音尖利的插进来，语速极快地说，“俊伟提出我们先走时，我不敢提反对意见，生怕被扔下的人是自己。所以，我……” “哎，我也坦白。” 强子哆嗦着掏出一根烟，却怎么也点不着，他索性将其叼在嘴里，稍微减少紧张感，“船、船快翻了，我实在不敢把你拉上来，怕破坏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 唯一没说话的，是站在阴影里的高瘦青年。他脸色铁青，满眼的抗拒相信。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喃喃道。 黑暗中，俊伟没有注意到自己站在楼梯口。而在他身后，一个女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 作者有话说: 真的很抱歉，作者菌这两天事情有些多，码字总是不在状态。昨天其实这章写了六千字，但后来不满意，删了五千，变成现在这样。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_(:з)∠)_ 晚会还有一章，补昨天的ww 第66章 茶话会（10） 暴雨在继续。 “船在前面，大家跟我来！” “芊芊掉下去了！”不知谁惊呼一声。 只见水流迅速把人冲跑，只留远处的一个脑袋。再耽误片刻，人绝无生还机会。 “我、我……”强子抱着树，语无伦次，“我游泳不好……” “拿着，我去。” 秦湘雪将包塞给小玥，自己跳入水中。 她的水性很好，不一会，就把人拖过来。 “大家快上船！”阿华费力地支着浆，“水太大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全部会被冲走的。” 三人争先恐后地爬上去，喘息几口，才想到水里还浮着两人。 “来，手给我。”强子这时表现出男友的担当，把人接上来安顿好。 等到他再把手伸向秦湘雪时，一个水花打来，小舟旋转着向前转了几圈，隐隐有侧翻的趋势。 “快点，我撑不住了！”阿华吼道，声音在雷声中显得极为微弱。 “承载量只有五人，这话是你说的吧？” 俊伟异常冷静地望着沸腾的水面，分析道，“现在船不稳，再加一个恐怕会沉。” “你什么意思？” “我想，不如我们先走。现在天气恶劣，足以造成一场意外事故。” “你想……”小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暗恋阿雪吗？” “那又怎么样？就算舍命相救，她也不会嫁给我。”俊伟无所谓地耸耸肩，望着秦湘雪喊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我立刻扔下去一个人，换你上来。” 回应他的，是连绵不断的暴雨声。 “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芊芊挣扎着站起来，指责道。 “如果她上来，我们其他人都可能葬身湖底，你愿意啊？” 俊伟冷哼一声，拍了拍阿华的肩，“划你的船，快点。” “哦，好、好。” “这也太……”小玥还颇有微词，却扭过脸，不敢回头看。 她害怕自己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同样这样想的，还有刚刚被秦湘雪救上来的芊芊。她埋头在强子怀里，低声啜泣着，半晌没有出声。 水位很快上涨，把后方淹没的看不见。 良久，俊伟出言打破沉默，“今天的事，我们大家就当没发生过。这时候山里不可能有人，附近也没有摄像头，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就说，阿雪是被水流冲走，意外身亡。” 轰隆隆的雷声大作，映得小舟一片亮堂，每个人的脸都呈诡异的苍白。 “这样说也行……”强子犹豫着第一个赞同，“这本来就是一个意外。” “编谎话啊，我可不太会。就算东窗事发，我一个划船的，什么也没参与。”阿华嘿嘿一笑，手指颇有暗示意味地搓了搓。 “钱我会单独打到你账户里。只要不狮子大开口，一切好说。” “好，这就是一场意外。”他摸着下巴，煞有介事般连声叹道，“太可惜了，差一点我们就能把她拉上来。” “她毕竟是我们董事长的养女，出事以后，我在公司的日子——”小玥面露迟疑。 “这个好办，你跳槽来我的公司。五险一金，其它条件随你开。” 俊伟斜眼看她，“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了没了。”小玥眼中顿时闪过喜色，忽然看到手里抓着的包，“啊，她的包还在我这……” 下一秒，她像触电似的将其扔到水里，见其迅速沉底，才长舒一口气。 “你呢？”俊伟挑眉看向低头不语的芊芊，“虽然她救了你一命，可别人的命到底不如自己的金贵，嗯？” “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什么也别说，啊。”强子不放心地晃了晃她，压低声音，“我们马上订婚，你不希望在这时候传出来什么风言风语吧？多不吉利。” “订婚？那可是大喜事，到时候我一定包个大红包带过去。”俊伟适时出言，不动声色地向他们使了个眼色，暗中施压。 “……我明白，这就是一场意外。” 看到最后一个人妥协，俊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多时，天晴了。 …… 可画面里的水还在飞速蔓延。 每个人都惊恐地看到，大水掀翻了小舟，除了俊伟死死抓住船檐，没被水流冲走外，其他人被漩涡吞的干干净净！ “怎么会？！”俊伟目瞪口呆地望着客厅里溺水而死的四具尸体，背后直冒寒气，一个字也说不出。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 紧接着，画面中的四人又再次出现，面无表情地爬到了船上。他们中间，站着对此毫无察觉的俊伟。 他们狞笑着，慢慢缩小包围圈，活像围剿一只羔羊。 “啊！”他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他明明逃出来了，为什么—— “姐姐只是想让你们再经历一遍她当时的感受而已。” 许玲依旧坐在桌边，嘴角微微扬起，略带讽刺地望着这一幕，“尤其是你，需要多经历几遍，才能感同身受。” “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体验吧，呵，现在只是开始。” 很快，录像带播放到尾声。 画面里，他被扔到了湍急的河流中。 可怕的窒息感传来，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了，忽然有一双手把他高高举起，重新扔到船上。 “呼、呼……”现实中，他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夹杂着疑问。 为什么又放过他？ 可没两秒钟，他再次被毫不客气地推了下去。 “咳、咳……” 如此反复。 到最后，他也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慢慢绝望，像一条待宰的死鱼。 “求你，杀了我吧……” 他瘫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胸腔早已超负，发出沉闷的嗡鸣，每一次呼吸，他都觉得眼睛和耳朵里有水溢出来。现在的他，对水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姐姐，你觉得呢？”许玲没有看他，而是将征求的目光投向他身后。 再次落入水中时，没人来把他捞上去。他跟其他人一样，变成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客厅里不知何时积攒了薄薄的一层水，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 录像带也播到了尽头。 在即将结束的最后一秒，大水喧嚣而上，卷着五具尸体没入到画面中。几乎同时，屋内亮起温暖的灯光，如往常一样。 “我的故事讲完了。” ‎ 第67章 茶话会（11） “今天果真是不虚此行呢。”黑衣女人率先开口，嘴角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对啊，好久没听过这么精彩的故事了。” 长脖子老鬼也表示赞同，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似是心满意足。 “你们喜欢就好。”秦湘雪坐在许玲腿上，习惯性地喂后者吃饼干。 小姑娘几次想开口询问，却被她用眼神止住。 说话间，时钟上的指针突然飞快转起来，窗外的天空也渐渐由黑变白。随着第一丝光亮的照入，属于鬼怪的茶话会迎来了尾声。 “下一次见面，可以顺便听听我的故事。”神秘的黑衣女人最后一个离开。走之前，黑色的指甲在桌上不经意地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你是！” 看清楚后，秦湘雪立即起身，慌忙追出去。可就在眨眼间，对方高挑的身形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些许微风拂过。 “居然是她。”她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姐姐，这个鬼你认识？” 迎着小姑娘好奇的目光，秦湘雪眼神一暗，轻叹道，“她叫鬼俪，曾经也是444号列车的一员，代号‘厉鬼’。” “黑衣、帽子、八点钟吃晚饭……我早该想到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巧合。”她苦笑着摇摇头，“会画那个符号的只有我们四人。因为怕鬼物掉包，在交换重要情报前都会以此辨别身份。但我没想到，死后还有用上的一天。” “为什么要叫她厉鬼啊？” “因为她对自己比对鬼物还狠。”秦湘雪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唇边溢出一丝笑意，“知道她为什么挡脸吗？在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往脸上种了十几种鬼了。到后来，有传言说看到她的脸晚上会做噩梦，比真正的鬼还恐怖。” “种鬼？” “嗯，就像於烟的鬼发一样，借助鬼的力量对抗鬼。但使用的次数多了，会遭到反噬，甚至直接成为‘鬼’。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 秦湘雪停顿片刻，看向空荡荡的桌椅，“说起来，刚才那些鬼并没有多为难你。” “确实有点奇怪哎，茶话会居然提前结束了。” 许玲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浮现出几分懵懂，“姐姐，你怎么一定要我讲第一个站点的故事？其它的不行吗？” “因为那个站点中，你遇上的鬼是我。” 秦湘雪低头看向不断冒血的胸口，隐隐能听到从中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而故事的最后，是你将我带离那个世界，处于一种奇妙的共生状态。根据‘鬼故事皆会成真’的规则，这样相安无事的结局会使你暂时安全，避开前面三人被鬼杀死的命运。” “再有，我让你在最后的环节先不要说话，是由于我不确定三只鬼的杀戮机制。严格意义上，你把心脏分给我一半后，早就不属于‘人’的范畴，它们也无法像对待活人那样随意处置你——这也是我刚才说的例外情况：不直接变成鬼，却能与鬼共存。” 她甚至都做好与三只鬼对峙的准备了，好在，最担心的一种情况并没有发生。想起鬼俪第一个出声赞叹故事，她隐隐觉得生路变简单与对方脱不开干系。 从另一角度看，这个站点像是专门为许玲打造的。 别人或许还要挖空心思去想编出怎样的故事才能避开死路，而她手边就有现成的素材可以用。再不济，真的迎来死局，秦湘雪自诩自己也能帮她拖延一二。 但凭参加过无数站点的经验来看，这不一定是件好事——制造出无数鬼魂的入梦公司可没有那么仁慈。 她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顶，轻声叹息道，“不会觉得可惜吗？当初若不是为了救我，凭你的‘自愈’能力，根本没有多少鬼物能对你造成致命威胁……” “姐姐，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生气地打断，“没有所谓的能力又怎么样，我照样会努力活下来。” 她有姐姐就够了。挣扎着活下去，为的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能力再珍贵，也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她迅速把话头引回黑衣女人身上，“姐姐，第一个故事与后两个相比，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怪怪的。” “明明故事中有两只鬼，可最后出现在茶话会的，只有一个，这难道不算违背‘故事成真’的原则么？”她皱眉道。 另外，黑衣女人在故事中并不算绝对主角。她的人物关系、身份背景完全没交代，活像一个工具人，出来吓人后就迎来光荣退场。 “嗯，这种情况……”秦湘雪稍作思索，向侍者招招手。 “是这样的，故事中的店长与她颇有渊源，实际是她活着时往脸上种过的一只鬼。因此无论她们谁来参加都只占一个名额，不算违背规则。”鬼面具服务员阴森森地笑道，“如果你们对她感兴趣，下次茶话会可以主动与她一桌，想必能听到更多精彩有趣的故事。” “谢谢，我明白了。” 秦湘雪还算平静，倒是许玲忍不住追问道，“既然她有十几只鬼的力量，应该很厉害才对，为什么会死在站点中？” 在她看来，难度再高，也不会一点生路没有。 “面对必死的局面，哪怕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人是对抗不了鬼的。” 想起过往，秦湘雪难掩黯然，“第四个功能解锁后……再用传统思路去解决之后的站点，必死无疑。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 和乔榆她们一同进入站点的时候，她就猜到自己可能活不下来。 但她没想到，入梦公司会把她的“死”安排成为许玲所经历的第一个站点。如此巧合，如此的物尽其用。 甚至连许玲会想方设法救她也考虑在内。 变成鬼后，她想，如果这是提前算好的，未免太过可怕。 “列车的第四个功能会开启一场地狱式的难度升级。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只有鬼才能对抗鬼物。” 这是唯一的出路。 ‎ 第68章 算计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绝对的死局，”黎洛灵托着下巴，语气轻快，“就是变成鬼咯。” 闻言，刘柠不禁挑眉。 如果不仔细听内容，她还以为对方在说吃饭喝水这样的小事。 “你确定吗？” 以防自己听错，她谨慎地再确认一遍。 “当然，用魔法打败魔法嘛。”黎洛灵悠闲地在一旁嗑瓜子，“不要那样看着我，这可是前人呕心沥血整理出来的方法。哦对了，欲知详情——” “提前抵押你一个站点？”刘柠帮她把没来得及说的话说出来，摊手道，“对我而言，提前知道这些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吧？我们这辆列车不过才刚解锁第二个功能而已，距离第四个功能更是遥遥无期。” “你难道不好奇吗？我说的变成鬼，可是没有任何后患的权宜之计哦。” 黎洛灵狡黠地冲她眨眨眼睛。 “不妨先说说看。如果真像你所保证的那样，别说一个站点，十个都可以。”刘柠神情淡然，随口抬高价码，反正情报值不值钱由她界定。 “呆会可不要后悔。”黎洛灵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紧不慢道，“目前我所找到的成功案例只有一个，就是你们列车的许玲。” “她啊。” “对，”黎洛灵稍稍坐直，脸上流露出几分认真来，“条件很苛刻，一是要有‘治愈’类的能力，另外一条则是鬼要完全自愿。这两点都满足，才能主动选择与鬼共生。” “当然，我要跟你讲的是另一种方法，毕竟这种不太可能实现。”她变戏法般掏出一纸合约，征询地看了刘柠一眼。 见她签下后，才慢悠悠道，“最适合我们的方式，是与鬼合作。” “合作？” “对，谈好条件，让鬼跟着你一起去地狱难度的站点。不过在此之前，双方一定要互有了解才行——” “等等。” 刘柠忽然打断道，“死去的人都会变成鬼吗？” “不，大部分人死了就是真正的死去，只有列车解锁第四个功能后，才能额外获得鬼的身份。”黎洛灵没想到她会关注这个，下意识答道。 “也就是说，目前可以被拉拢的鬼，仅有444号列车的那几个人吧？”刘柠目光如炬，冷冷地盯着她，“想必这也是你故意接近我、拿记忆交易的原因。” 归根结底，大家都是为了生存。 比起站点中穷凶极恶的鬼，由人变成的鬼显然更好套路，也更容易达成共识。 换句话说，对方是拿她当跳板，好接近乔榆等人。不，现在是鬼了。 闻言，黎洛灵没有否认，反而轻松地勾唇一笑，大方承认道，“没错，除了你是乔榆表妹的这层关系在，以后的站点中，那些鬼或多或少都会与你们进行接触。” “这话怎么说？”刘柠紧锁眉头。 “此事说来话长。” 黎洛灵眼底闪过一抹追忆，“444号列车算是我的老对手了。乔榆那一届，最出名的除了她，还有另外三个人：秦湘雪出色的治疗能力，鬼俪的千种鬼面，以及神盈的迷梦幻境。毫不夸张地说，她们代表的是资深者中最强的一支力量。” “可惜谁也没想到，列车第四个功能会直接引发游戏规则改变……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各种办法，找到突破‘活人禁区’的关卡。万幸，终于被我找到了。” 她话锋一转，“同时，我没有忘记继续关注444号列车，尤其像你这样亮眼的新人。随着时间推进，我渐渐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什么？”刘柠忍不住追问。 卖了一会关子，欣赏完她好奇的表情后，黎洛灵才慢慢开口，“现在的444号列车，只有你、於烟、许玲、乐正枫四人。与之前那四人相比，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都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你与乔榆的关系不必多说，许玲和她姐姐也是。至于於烟，她的鬼发与鬼面是同一类能力，都属于在体内间接种鬼。而乐正枫的鬼眼迎来强化后，会具有同迷梦这项能力一样的莫测。换句话说，如果之前的444号列车是1.0版本，现在就是2.0进阶版，换汤不换药。” “你的意思……”刘柠的神情不自觉变得凝重，“这些都是刻意安排好的？” “可以这样理解。” 黎洛灵点点头，“入梦公司从来不会做无用的安排。乔榆来找你很可能是一个信号，我猜接下来，你与其他人的接触机会会越来越多。” 刘柠当然不会再问“这样的目的是什么”。答案显而易见，如果444号列车是一个实验室，第一批样本失败后，第二批自然要在其基础上改进。 也就是说，她们势必要进入“活人的禁区”，而想要活下来就必须与鬼合作。 那些鬼，皆由上一批死的人化作。 想到这，刘柠不禁佩服入梦公司的好算计。环环相扣，不浪费分毫，让她们跳入陷阱还不自知。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她没有忘记，对方告诉自己这些是有代价的。 “暂时不需要。” 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在黎洛灵脸颊上，“倒是你，恐怕需要我的帮忙。” “哦？” “这是你的下一个站点。”她拿出遥控器轻轻一点，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20：00，停靠站：校园鬼谈之迷梦（系列1/3）】 “？！”刘柠诧异了一瞬，想起对方能兑换道具，顿时释然。 “我有办法可以提前看到。”黎洛灵没有过多解释，又将页面往下翻去。 【下车人员：刘柠（444号列车）、宗兴修（480号列车）、卢彤（511号列车）、裴煜（579号列车）、姚凯（628号列车）】 【站点简介：你的梦境会杀了你。】 “大概就这些。你要特别关注的，是迷梦这两个字。” “难道，我要面对的，是——” “没错，就是她，神盈。”黎洛灵掏出一张照片，向前一推，“虽说她不一定会用真正面目示人，但如果你碰到自始至终穿白衣服的，十有八九是她。” 刘柠定睛看去，只见照片中，白衣女人半闭着眼睛，神情漠然。当她想仔细看时，会发现对方的身形完全模糊，连刚看过的长相也不记得。 “不要多看，她的眼睛可以直接把你拉入梦境。” 黎洛灵迅速将照片扣过来，开玩笑道，“说来有趣，她与鬼俪一个喜白，一个喜黑，有一阵子还被称作‘黑白双煞’来着。” “哦，对了，这个你拿上。” 刘柠望着手中的黑色丝带，不禁挑眉，“你确定没拿错颜色？” “记住，系在手腕上，说不定关键时刻可以救你一命。”黎洛灵神神秘秘地说。 ‎ 作者有话说: 女主经历的站点都会很难，不存在后期大开金手指的情况ww 而且距离与鬼合作的大后期，至少还有几十个故事…… 目前更多的是与各类女配的试探与交锋，嗯人设基本都偏向姐姐型（？） ps：下章直接开始新故事，篇幅不会很长_(:з)∠)_ 第69章 迷梦（1） 晚上八点，刘柠准时来到下车口。 望着窗外渐渐升腾起的白雾，她深吸一口气，收起纷繁复杂的思绪。 黎洛灵特意交给她的黑色丝带顺便绑在手腕。凭这段时间对对方的了解，如此热情的“帮忙”，多半另有所图。 如果与鬼接触当真那么轻松，她干嘛不自己亲自上阵，还故意将机会留给她。 在刘柠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小心的试探，投石问路。 她倒不在意对方的小心思，就怕真的无欲无求。像现在这样各有所需，反而是再好不过的局面。 同样，对于极尽特殊的444号列车，她也充满着疑问。入梦公司的这番布置无论怎么看，都像在拿她们做实验——背后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一百个站点后，真的能从梦境世界中离开吗？ 她有些不确定了。 …… 踩在地上的刹那，刘柠感到一阵轻微战栗感，却不知从何而来。 入目的首先是写满化学方程式的黑板，似乎是有机化学的相关内容。再看向周围，一间普通的阶梯教室，天花板上风扇呜呜旋转着，发出难听的嘈杂声。 除了她以外，旁边还有四个人，三男一女。 毫无疑问，“迷梦”站点已经开启了！ 她迅速收敛心神，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活下去，然后才有资格去考虑别的。毕竟她可不像乔榆她们那样死后还能变成鬼。在这个站点中死去，就是真的死了，一点翻盘的机会都不再有。 “大家先认识一下？我叫姚凯。”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率先伸出手。 “裴煜。”穿着白大褂、戴着副眼镜，样貌斯文的男生淡淡点头，算与大家打过招呼。他看上去像是刚从实验室里出来。 “我是宗兴修，在教室里睡着后，醒来就到这里了。”矮个子男生挠头道。 “我记得我刚刚在宿舍……”短发女生瞥了眼身上的睡袍，蹙眉道，“我叫卢彤。” “刘柠，刚才在图书馆。”刘柠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很快，她就面露古怪之色：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间教室来的！ 哪怕是再琐碎的日常片段，按理说也会有点印象。可记忆从在图书馆学习时就莫名其妙断掉了，中间一片空白，仿佛被活生生抹去一样。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之前应该在运动场才对。”姚凯挠着头，神情凝重。 “难道我们大家都失去了一段记忆？” “这也太巧了吧！” 七嘴八舌讨论间，刘柠下意识瞥了一眼时间，“等等，现在是下午五点？”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我们进入站点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与这里的时间正好同步，所以现在应该是晚八点才对。” 她的话并没有说透，却足以让人领会到其中暗含的意思，原本不太轻松的表情皆是一变。 “这个站点叫迷梦，该不会我们已经身处梦境之中……”宗兴修干巴巴地说。 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别的理由来解释眼前的古怪现象。 然而，他话音刚落，外面寂静的走廊上，忽然响起一串轻盈的脚步声。 “哒、哒、哒……” 那声音极有节奏地，像鼓点般敲在他们心上。 一瞬间，电扇的嗡鸣、窗外学生们的打闹，甚至连他们自己的呼吸都静止了，耳中唯一剩下的，只有那愈发逼近的声音。 好熟悉。 刘柠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她形容不出那个声音，明明只是普通的走路声响，却让她觉得浑身毛孔都要炸开。呼吸也变得急促，心脏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恐惧。但她隐隐觉得，再呆下去，恐怕会发生极为可怕的事情！ ——站在门外的“东西”，与她缺失的记忆有关联吗？ 而脚步恰恰在门口停住。 刘柠用余光扫见，其他人的状态也与她差不多，皆是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可教室里躲藏空间有限，他们只能钻到桌子下暂避一二。 “吱嘎——”门被微风缓缓吹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与此同时，那牵动心神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所有人的心不觉提在嗓子眼，有人甚至开始准备释放“能力”阻拦。 可这一回，它向前走几步后，却慢慢向远处走去。 刘柠大胆地探出头，匆匆一瞥间，只能看到白衣女人高挑的背影。很快，对方完全模糊在视野里，像雾气一样。 “我好像听过这个脚步声。”卢彤咬着嘴唇，陷入苦苦思索，“刚才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死定了，真的……” “那个声音我也有印象。”姚凯同样苦着脸，陷入想不起来的抓狂。 “对，很恐怖。”裴煜推了推眼镜，顺手擦去鼻尖密密麻麻的汗珠，“直觉告诉我，如果让它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外面的白衣女人，大家感受出奇的一致，都是强忍心底的畏惧。 气氛突然有些低沉。 “各位，既然我们在这个教室醒来，不妨先四周搜索一番，看有没有线索。”刘柠轻咳一声，提议道。 她不想浪费时间。尤其那个神秘莫测的白衣女人，让她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继续懈怠的话，她真的有可能会死！ 一分一秒都很重要。 好在，在场四人都不是菜鸟，很快调整过来，把讲桌、抽屉、地面来了个地毯式搜索。令人失望的是，除了发臭的垃圾，并没有线索的影子。 “这间教室是……”刘柠想起什么，走到外面寻找门牌，“奇怪，怎么没有写？” 听到她的声音，其他人也聚集过来，发现门框上方空荡荡的，本该挂着号码的地方铺满了灰尘，似是很久无人打扫。教室里的桌椅也是，如果不是他们搜索，根本没注意上面留着厚厚一层灰。 “学校里所有的教室都有编号，哪怕放杂物的地方也有。”姚凯插嘴道，“难不成，这间教室是个例外？” “不。如果有，我们应该早知道才对。” 刘柠跑了出去，她想根据周围教室的编号来确认这到底是哪一间。可没想到走廊意外地长，她径直跑出去一段后，才看到一间标着“12号”的自习室。 “按照顺序，往后排是13，真有点不吉利呢。” 她与另外四人向回走时，发觉走廊似乎变短了。没多久，就来到楼梯口。 “教室呢？”卢彤最先反应过来，又沿着走廊跑一遍，脸上满是诧异，“活见鬼，教室没有了！” “别忘了我们现在就在闹鬼的事件中。有鬼很正常，鬼不来才不正常。” 裴煜冷嘲热讽一句后，也摸着墙确认一遍。回来时，他摊开手，跟着证实教室消失的结论，“没有，也许那间教室本来就不存在。” “那鬼为什么要把我们拉进去？” 宗兴修提出的这个问题有些冷场，大家基本上都处于谜团重重的状态，没人可以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觉得，不如我们先各自回去吧。” 刘柠沉思片刻，给出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建议，“大家晚上吃顿饱饭，好好睡一觉。既然鬼物是在梦境中杀人，今天晚上的梦说不定可以给我们线索。” 她倒要看看，鬼物在玩什么把戏。 ‎ 第70章 迷梦（2） 入夜。 刘柠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思索一上来遇到的怪事——这个白衣女人会不会是黎洛灵反复跟自己提起的神盈？可她除了知道对方的“能力”是迷梦外，其它完全一无所知。 不存在的教室，熟悉的恐怖感……让她疑惑的是，他们是怎样进入到那间教室中的？又因何缘故抹去记忆？ 这二者之间，或许存在某种关联。 渐渐的，眼皮不受控制的打架，困意汹涌袭来。临睡前，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半夜十二点。 是鬼怪出来闹腾的最好时机。 …… “呼、呼……” 刘柠大口喘着气，与另外四人一同奔跑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那样做，可身体的本能使她不自觉加快脚步，仿佛慢点会没命似的。 ——这里是梦境。 刘柠很快得出结论，因为周围一切都被白雾笼罩，看不清晰，却隐隐猜到是在校园的一角。 她张了张口，发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其他人的情况与她差不多，均是面无表情，额头上冷汗密布，步伐机械地往前冲。 “就在前面了！” 裴煜忽然抬起手，兴奋地指向面前的实验楼。他的声音干哑尖利，虽从他口中发出，但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陌生，像无数刀片划过，听了让人不舒服。 可刘柠现在别无选择，她与另外几人一样，木然地跟在他后面，跑入这座挂有“微生物研究所”牌子的大楼。 “咚咚咚……”寂静的楼道上，响起他们慌乱的脚步声。 不一会，裴煜在一间挂着“使用中”的实验室门口停下，伸手粗鲁地拍门，他的动作很急切，还在不停看表，像赶时间一样。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小声嘟囔道，时不时发出阴阴冷笑。 诡异的是，这个过程中，除了他，其他人都没有说话。站在旁边如同木偶一样，被动的旁观着一切。 第四下时，门颤巍巍地向两侧开启。冷风贴着头皮吹过，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随之而来的，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众人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危险，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入。 灯光大亮，实验仪器在旁边发出沉重的轰鸣。像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桌子上、地上、墙上都布满了飞溅的血迹，似乎前不久刚遭受了一场残忍屠杀。 “滴答、滴答……”刘柠感觉脸上黏糊糊的，下意识抬头看去—— 天花板上，裴煜的尸体被高高吊起。肿胀的脸颊已成青紫色，那双瞪大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盯着下面，像是在俯瞰他们每一个人。在他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恐惧。 更为骇人的，是他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全是钝器生生切割的刀伤。场面之凄惨令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裴煜的尸体在这，那之前带他们过来的人又是谁？ 刘柠猛然一惊，没来得及细想，只见尸体剧烈地晃了几下，不堪重负般“砰”砸下来，绳索连带着把白炽灯拽成两半。 微弱的电火花闪过，室内骤然陷入黑暗。 “嘀嘀！现在时间：五点整。” 不知谁的表响了。 刘柠尽量保持着冷静。现在她在梦境之中，发生什么完全由鬼物控制。如果对方想杀他们，一开始动手不就好了。此时演这么诡异的一出，多半想传递给他们某种信息。 她竭力调动着迟缓的大脑。又是五点，最开始在空教室时也是这个时间，难道—— “哒、哒、哒……” 轻盈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居然是回荡在他们之中！ 刘柠感觉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熟悉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腾。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害怕，那个声音像一把钥匙，试图开启她遗忘的记忆。 一片死寂里，她能听到其他三人压抑的喘息声。大家都陷入强烈的恐惧之中，却又不知道这恐慌感从何而来。 未知的永远最恐怖。 就在她苦苦思索时，脚步声恰巧在她面前停住。 下一秒，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说是呼吸也不准确，像是单方面的吐气，夹杂着奇怪的“嘶嘶”声，让人寒毛倒竖。 刘柠隐约看到，近在咫尺处站着一个窈窕的白色身影，如鬼魅般，散发着森森寒意。她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微伸手，就可以碰到她。 身体似乎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 对方的脸被黑暗完美隐藏，看不真切。她却仍然能感觉到一束冰冷犹如实质的目光从上方投下，恶毒地注视着自己。 有一瞬间，她甚至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很快，对方像丧失兴趣似的，梦魇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深处。 …… 刘柠从梦中惊醒。 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是确认自己目前所在的环境。 窗外阳光明媚，宿舍也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她后知后觉地看表，居然是早上八点多。 回忆起梦中的内容，她的神情不自觉变得严肃起来。 没等她联系另外四人，姚凯、宗兴修、卢彤三人都主动打电话过来。交流中，众人很快达成一致：先把裴煜找到。 结合那个凶残的梦，他们有理由怀疑对方可能早就被鬼物掉包。 “喂，我昨晚做实验到凌晨五点，刚睡下没一会，你们怎么……” 姚凯和宗兴修把人从寝室里拉出来时，他还很不耐烦。 “你什么梦也没有做吗？”刘柠直截了当地问。 “做梦？没啊，我累得很，直接就睡了。” 裴煜下意识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 “我们四个人做了一个完全相同的梦。” 刘柠简短地将梦境内容复述一遍，“……就是这样，鬼变成了你的样子引我们去死亡现场，然后看到了你的尸体挂在天花板上。” 她故意省去了鬼制造的恐怖氛围，可整个事件叙述下来仍掺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该不是预知梦吧？”姚凯插嘴道，“鬼先放出预告再开始杀人，恐怖片都这么演。” “如果是个信号，为什么偏偏给我们四人看？” 刘柠提出质疑，“让我们提醒他是下一个受害者吗？未免太好心了吧。我觉得，我们五个一定存在某种联系，做过某件事，或者认识某个人。大家再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白衣女人神秘的身影从心头划过。她觉得，要揭开谜底，还得从对方身上入手。 “说起特别，我倒是听说一件陈年往事。”卢彤犹豫着开口，“是昨晚跟几个朋友聊天时听到的——” “行了！你们与其在这瞎胡猜测，不如帮我想想办法。”裴煜扶着眼镜，咬牙切齿道，“我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会被第一个盯上！”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发出尖利的声响。接完导师电话后，他的表情异常难看，“该死，我下午还要去实验室。你们在梦中还看到了什么？” 当刘柠说出具体门号时，他已经开始有些绷不住，“这、这正是我呆会要去的那一间！” ‎ 第71章 迷梦（3） 众人费了半天劲劝说，裴煜的情绪还是很激动，不能理解鬼物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够了！你再嚷嚷下去也于事无补。要不是看在大家处境一样的份上，我们连帮你都懒得帮。”姚凯脾气有些急，见他一副听不得劝的样子，冷哼道，“想等死是吧？我们这就走，五点后过来给你收尸。” “哎，别……” 一听他们要放弃自己，裴煜慌了，语气也软下来，“我配合！什么都听你们的，只要能让我活下来……” “这还差不多嘛。” “啧，第一眼见还以为他挺冷静，没想到居然是个怂包。”卢彤凑在刘柠耳边偷偷地说。 “毕竟一上来就被鬼找上了，方寸大乱很正常。” 刘柠推了推眼镜，心中的疑问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在鬼物挑人的顺序方面，她与对方有着同样的疑惑：为什么第一个是裴煜？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除了没有做梦这一点，好像并无别的不同。可恰是梦的内容，让他们确定他是第一个被盯上的。毕竟站点简介清晰写道：你的梦境会杀了你——直接指出危险来源于每晚的梦。 而在昨晚梦境中，白衣女人明明站在她面前，最后竟有惊无险地转身走了。 刘柠觉得，对方不是不想杀，而是受困于某种规则，无法直接对他们动手。 如果利用得当，说不定是一线生机。 …… 在她思索的空闲，姚凯等人已经为裴煜接下来该怎么做争论不休好一阵了： “保险起见，我们大家聚在一起，这样好照应。” “可以是可以，不过根据一个梦来下结论会不会太草率？”卢彤提出另一种可能，“万一鬼物今天不动手呢？” “那样最好咯，我们有时间去摸清它的行动规律。但你觉得可能吗？死亡现场都出来了，意图不要太明显。” “不管怎样，裴煜，你找个借口给导师请假，今天无论如何别去实验室。”刘柠扫了一圈众人，平静地说，“我也赞同现阶段大家聚集在一块。” 且不说能否对鬼物造成威胁，单凭人多壮胆这一点，是足够了。 终于，一番讨论过后，敲定所有人下午两点在操场集合。一来人多嘈杂，鬼物不好明目张胆地下手。二来此处离实验楼有一定距离，不易受到波及，逃也方便。 虽然布置时说的言辞凿凿，没人以为这样会万无一失。毕竟，他们下午要面对的，是一只穷凶极恶的鬼啊。 去教室上课的路上，刘柠快步跟上卢彤，“你之前没说完的陈年往事，是什么？” 她不想放过任何线索。 “哦，我听宿舍一个大四学姐聊天，说以前有个教她们班有机化学的老师特别喜欢白色，天天一身白，而且为人冷漠，有些不近人情。后来也不知因为什么事，居然主动向学校提出辞呈。” 卢彤费力地想了半天，“其它没什么特别……我只是看到白衣女人，觉得二者会不会有关联，才顺口一说。” “现阶段不能放过一丝不自然。”刘柠觉得这也许是个突破口，“你可以联系上知情的学姐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行。” 下一节大课时，两人坐在最后一排，由刘柠提问，卢彤负责打字。 简单寒暄后，聊及正题。 “她的名字挺有特点的，我到现在还记得，叫神盈。” 果然！刘柠眼睛一亮，迅速打开网页搜索，并示意卢彤继续套话。 “具体长相么，奇怪，我居然有点不记得了。只知道她的眼睛很特别，瞳孔颜色比常人要浅好多，并非因为美瞳的缘故……这算不算一个特征？” 此时，刘柠也将搜索结果逐条排查一遍，脸色凝重地摇头。 没有。 找不到这个人。 “我当时毕业论文选了她当导师。印象中，她大概一天到晚都在实验室，忙着出成果。带我的研究生学姐说，老师特别拼，几乎不睡觉……” 刘柠又在学校网站和论坛都逛了一圈，无奈地摊开手，意思是没有收获。 人间蒸发一般。 这是最让她觉得奇怪的地方：对方如果不想让她们查到，为什么不干脆把其他人的记忆也一并抹去呢？她明明有这项能力。 现在，她们仅能从别人口中对神盈略知一二。 “老师的性格比较外冷内热吧，我论文写的那么烂她都没骂我，一直尽心尽责地帮我改，最后还推荐我拿优秀毕业论文。不过在时间观念上，老师的态度比较苛刻，她很讨厌不守时的学生，对他们会很不耐烦。” “嗯，让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对！老师对白色的喜爱很出名，与之相对，极度厌恶黑色。记得有一次在办公室她收到个快递，里面是条包装精美的黑色丝带，应该是谁送的礼物。我们都觉得很好看，可她像是触碰逆鳞似的，一下午都在冷脸……” 刘柠不禁瞟了一眼黎洛灵塞给自己的黑丝带。 故意让她触发死路么？可动机呢？ 她摸了摸下巴，思考一会后，忽然轻轻地笑了。 如果把黑丝带当死路看，昨晚鬼物特意在她面前停下也解释的通。但裴煜可是身着白大褂啊，照样被第一个盯上。如此看来，鬼杀人与颜色的关系不大。 另一方面，她隐隐觉得，系在手腕的黑丝带或许对对方有重要的意义。 …… 中午两点。 裴煜早就焦躁不安地在操场踱步，见到他们，立刻像救星般迎上去，“你们看到的时间是五点吧？也就是说，在那之前我都安全？” “不一定。”刘柠实话实说，“我们推开门的时候，你已经死了。但鬼出现的时间确实是下午五点。” 结合神盈“极具时间观念”的特点，她觉得对方应该不会随意提前或推迟。所以最危险的时间段，依然在五点前后。 换句话说，只要熬过五点，裴煜就安全了——前提是鬼物选在今天动手。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难熬。 刘柠旁侧敲击问了一下其他人有没有查出些东西，令她失望的是，除了她跟卢彤略有发现外，其余几人都毫无收获。 “我觉得白衣女人身份次要，重要的是怎样才能不做梦。”姚凯从包里掏出数瓶咖啡，热情的分发下去，“我买的很多，需要了再来拿哈。” “不做梦就没有诅咒吗？”卢彤指指一旁的裴煜，努嘴道，“他昨晚什么也没梦见，却是最先被鬼盯上的那个。” “哎，他没做梦，可我们大家有啊。” 姚凯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如果我们都不做梦呢？那鬼岂不是束手无策？” “这……” “我去个厕所。”裴煜捂着肚子站起身，迅速向卫生间跑去。 “你们谁跟着他？”刘柠看向在场的两个男生，补充道，“以防意外。” “嘁，现在还早，不急。” “对啊，等会他会自己回来。” 见两人都没动作，刘柠耸耸肩，不再多言。 然而，过了很久，裴煜都没有回来的踪影。 众人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这回，不用她提醒，姚凯和宗兴修自发向男厕所跑去。把体育场附近的找了一遍后，他们脸色难看地摇头。 “难不成跑进女厕所？” “不。”刘柠看向手腕上的表，神情凝重，“他是真出事了。” 现在的时间是4：59. 就在裴煜离开时，她特意看过时间，两点半。 ——中间的两个多小时哪去了？思及缘由，她忽然觉得一阵凉意漫上。 “走，快去实验楼！” ‎ 第72章 迷梦（4） 裴煜揉着猛然轻松的小腹，哼着小曲向外走去。哪怕在鬼故事中，拉肚子也让人难以忍受，属于必须尽快解决的生理需求。 推开门的刹那，他不禁愣在原地：这里……是哪？ 狭长的走廊，苍白微弱的灯光，四下寂静无人，与体育场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裴煜感觉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谨慎地一步步往前挪。可旁边熟悉的门牌告诉他，这就是他拼命想逃离的实验楼。 怎么又回来了？ 绝望的情绪刚升起，就被口袋里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他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喂？” “师弟，你今天下午做的不错，导师说你可以提前走了。” “什么？”裴煜只差没在脸上写几个问号，“下午？下午我根本没去啊。” “别逗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你那么认真，忙的头都不抬。我几次去叫你，连理都不理，跟变了个人似的。” “……” “哎，我记得你刚刚去上厕所了，去那么久，现在出来没？” 话筒里声音刚落，裴煜听到身后不远处的厕所传来一阵轻微地开门声。 顿时，全身血液涌上大脑，他二话不说，动作僵硬地向前跑。 伪装成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走廊愈发安静，只能听见他呼哧呼哧地喘息。过了好久，裴煜都没听见脚步声，这让他心生疑窦：难道刚刚是因为自己太紧张看错了？ 可下一秒，他忽然感到耳中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吸气声，像是有人贴在他背后，在他耳边喘气一样。 大叫一声，他再次拼了命的加速，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去。感觉耳畔的声音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明显。 怎么办？！吓得六神无主之余，余光注意到一间开着的房间，他咬咬牙，死马当活马医般迅速向里面冲去，转身死死抵住门。 “咚！”轻微地响动传来，像是有东西撞在了门上。 裴煜此时大气不敢喘一口，眼睛死死盯着门，没有发生他害怕的门自发打开的场景才长舒一口气。 保险起见，他把桌椅搬动到门边，堵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他总算有空去观察屋子。仔细一看不当紧，他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完全僵住： 这间实验室，恰好是他下午原本要来的地方！ 换言之，刘柠等人做的梦也暗示他会在此被鬼杀死。 “不！”他怒吼一声，又怕被鬼听到，死死地抱紧头，恐惧自心底一波波涌现。 果然，兜兜转转，他还是逃不掉吗？ “嘟嘟——” 仪器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 裴煜稍稍收敛心神，走近查看。现在他害怕之余，反倒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好奇：既然今天下午鬼代替他来做实验，那做的会是什么？ 他的专业是微生物相关，平常在实验室里培养各种菌，再测定具体数据。而这间屋子是专门放各种电子仪器的，跑PCR、跑胶都在这做。 “咦？坏了？” 仪器深蓝色的屏幕上飘着乱码，裴煜试着拔掉电源，发现没有用。现在，他无暇心疼上万块的仪器报废了找谁的责任，因为紧闭的盖子缓缓在他面前打开。 里面是一排小的离心管。每个盖子上，写着一个字，连起来读刚好是一句话。 一句恶毒的诅咒！ 一瞬间，他脑海里如惊雷闪过，想起什么的同时，面色也变得惨白。 “哒、哒、哒。”走廊上，再次响起轻盈又熟悉的脚步声。 对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像是欣赏够了他的狼狈，脚步声很快在门口停下，映出一个浅浅的人影。 是个长发女人。 裴煜不自觉颤抖着，呼吸都因惊恐变得困难。他眼角余光瞥见仪器屏幕，发现乱码不知何时消失，变成了五个一闪一闪的猩红字母：DEATH。 好像有一双眼睛在背后恶毒地盯着他。 死亡般冗长的寂静与找回的记忆共同折磨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终于，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求求你，不要杀我……” 他的能力是时间倒退，每次退回多久完全随机。有可能是于事无补的一秒钟，也可能长达一小时让他逃出生天。换言之，能力能否发挥作用全凭运气。 而根据这项能力的特殊，只能使用一次，意味着他必须在关键时刻用才行。好比现在，鬼马上就要推门而入。 裴煜咬紧牙关，心里默默数着数。他一边紧张地盯着门，眼睛时不时向墙上的挂钟瞥。 4：59.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发现门外的人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走了吗？ 不，鬼不会那么仁慈。 余光瞥见身后飘扬的白色衣角，和脖子上起鸡皮疙瘩的冰凉触感，没有犹豫，裴煜立即使用了能力。 …… 眨眼间，他坐在马桶上，正呲牙咧嘴地揉着肚子。 “到底吃什么了？这么难受。” 心里骂骂咧咧，他悬着的心总算暂时放下。虽然有点可惜没直接倒回操场，那样他说什么也要找人陪同。可做人不能太贪心，现在他好歹有点喘息的时间，已经不错了。 如果没记错，呆会推开门会直接看到实验楼的走廊，而他也会在鬼的恐吓下跑入那间预示着死亡的实验室。 “必须要尽快逃离这座楼才行。” 回想起刚刚经历如噩梦般的一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胃里传来阵阵抽搐。 强忍着不舒服站起来，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刚才学长那通电话说，鬼也来厕所了？而且，呆的时间不短？ 难不成…… 霎时间，他觉得头顶灯光都昏暗几分，原本再正常不过的厕所墙壁也变得阴森森的。 门外不会站着一个人吧？ 他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连忙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刚才出去时都没事，鬼分明是在接完电话后才出现。 然而，他没有注意的是，灰暗的手机屏幕上冷冷闪过一个未接来电信号，时间俨然在一分前。 推开门一刹那，裴煜的心依然悬在嗓子眼。 ——什么也没有。 就在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时，旁边隔间传来了刺耳的冲水声。 “哗啦啦……” 下一秒，在他惊惧的目光中，门开了。 ‎ 第73章 迷梦（5） 刘柠紧赶慢赶跑到实验楼的时候，刚好五点过五分。 循着记忆，她带头向二楼冲去。 “咚咚咚！”房门紧闭，她急促的敲门声把走廊声控灯都震亮了。 可敲了好一阵，里面都没人应。 “该不会锁着门吧？”卢彤不放心地看向四周，唯恐蹦出来个什么东西。 这里只有她们两人。姚凯和宗兴修因为怕遇上鬼，故意跑的很慢，现在都没跟来。电话也没有一个，摆明让她们先打头阵。 卢彤腹诽俩男的不靠谱时，发现刘柠始终镇定自若，这份冷静间接影响了她，觉得对方肯定有所依仗，倒也没最开始那样紧张。 “吱嘎——”门打开一条缝，一个白大褂探头出来，“你们找谁？” “裴煜在吗？”刘柠开门见山道。 “哦，他啊。这小子刚刚肚子疼跑厕所，到现在还没出来。几分钟前我打了个电话催他，不知怎的，竟没人接。” 没人接？刘柠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透过门缝，她看到实验室里一切正常，完全没有昨晚梦境中到处血迹的恐怖景象。 “多谢，我们去别处找找看。” 匆匆道谢后，她翻出手机，拨通了裴煜的号码。 “嘟——嘟——”居然可以打通。 顿时，她心中有了计较。 “我们现在去哪？”卢彤气喘吁吁地跟上她。 “男厕所。” “哈？”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他没从厕所里出来，很可能在那出事了。”刘柠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远处是虚掩着门的男厕。隔着门，尖利的手机铃声隐约传来，时断时续，在安静的环境中颇有几分古怪。 “里面有人吗？打扫卫生的。”刘柠压低嗓子喊了一声，重重拍几下门。 无人应答。 忽然，手机铃声宛若被掐断了般停住。下一秒，屏幕上竟然显示出“通话中”字样。 ——接通了！ 刘柠眼皮一跳，下意识将话筒拿的远了些，“喂？” “哗啦啦……” 没人说话，抽水声清晰地传来。过了一会，轻微地转动插销的声音响起，像是拿手机的人要从隔间里出来。 “裴煜？是你吗？怎么不说话！” “该不会是——”卢彤的声音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如果是人，一门之隔的距离，为什么不说话？可现在她宁愿里面是个人，而非其它东西。 刘柠将手机收起，弯下腰，透过门底缝隙向里面看去。刹那间，她面色一变，二话不说，拉上卢彤转身就跑。 厕所里没有开灯。 黑暗中，她看到了眼前迅速放大的白色裙角，仿佛眨眼间飘到了门口。但令她呼吸停滞的是，下面……没有脚！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本来就不是为救裴煜而来，没那么好心因救人把自己搭进去。原本目的是摸清鬼物的行动轨迹，可眼下的情况完全显然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再呆下去，她俩都会有危险。 “吱嘎——”门缓缓在身后开启。 这时，刘柠也跑到走廊尽头。转弯前，她飞速向后一瞥——只见空荡荡的门后，白色的衣角若隐若现。 她毫不怀疑，鬼物正躲在那扇门后面，看着她们！ 直到跑出实验楼，那种被盯上的寒意才渐渐消失。刘柠稍稍放缓脚步，也给卢彤一点时间喘气。 “呼……刚才……” “裴煜怕是凶多吉少，不过我也没指望能把他救出来。”刘柠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推了推眼镜，“总之，此行还算颇有收获。” 至少她很满意。 “怎么说？”卢彤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连连催促她离开这里。 “梦境中死亡后，果然会影响到现实。当然，前提是我们确实在现实中。” 说完一句绕口令般的话后，刘柠主动解释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上来就出现在一间不存在的教室，莫名其妙丢失一段记忆，想找我们索命的鬼也是个不存在的人。还有突然变化的时间、裴煜的消失……说玄乎点，好像只能用做梦来解释。”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在梦里？” “对。不止这样，我还有理由怀疑：我们丢失的那段记忆，恰恰是关于怎样进入梦境的！” 刘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从这个角度看，对白衣女人的恐惧便可以理解。我想，可能是我们看到了什么，或是与她发生某种交集，才被拉入梦境之中。” 说到这，黎洛灵那句“不要看她的眼睛”闪过脑海，还有打听到关于对方的外貌描述，说什么瞳孔颜色过浅。 ——都对上了。 之后，姚凯和宗兴修讪讪跑来，问她们有无发现。 刘柠简单说了一下裴煜失踪的消息，但关于梦境的一番推测她只字未提。这俩人摆明一副坐享其成的姿态，她又不瞎，还看不出那点小心思？ 要想知道生路，必须有以身犯险的勇气。再不济，其它方面出力总行吧。 像现在这样找借口逃避的，她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那个，今晚要不大家都别睡吧？用咖啡什么的撑一下。”姚凯再次提出“不睡计划”，语气颇具煽动性，“我们都不睡，鬼自然无处现身。” “可以试试。” 刘柠没有反对。她也想看看，如果尝试不睡觉会发生什么。 强制入眠？或者鬼直接现身？ 她没有特别紧张，毕竟早晚都要面对，害怕也没用，倒不如多想些办法。 卢彤和宗兴修也表示赞同，四人约好多买几罐咖啡，并拉了个群，有事直接在群里说。 …… 夜幕缓缓降临。 刘柠吃完晚饭后，独自去操场散步。她有个问题始终没想明白：裴煜真的死了吗？如果被鬼物杀死，他的尸体又会在哪？ 目前，他们这些人在现实中都有各自的身份关系。如果两天不出现，肯定会老师或同学的引起怀疑。她很好奇鬼物在这方面要怎么处理：直接抹去存在？抑或是像梦境中那样找冒牌货顶替？ 都有可能。 “等等。”刘柠忽然想到一件事，脚步不禁一滞，差点被后面的人撞到。 她回忆起大家首次见面的场景。 那间不存在的教室里，他们五人从五个不同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并发觉大家都少了一段记忆——关于他们怎么来到教室的记忆。 如果她没记错，裴煜恰是在实验室失去意识的。而梦境中，他也是葬身于此。 纯粹的巧合？或者说，二者间会不会存在某种关联？ 没等她细想，手机发出“嘀嘀”提示音，十一点了。 宿舍十一点半关门，留给她的时间所剩无几。刘柠轻叹一声，快步往回走。 她有一个大胆的计划需要提前布置一下。 ‎ 第74章 迷梦（6） 刘柠盯着桌上咔咔作响的闹钟。 近了，马上就要迎来午夜十二点。 “时间……”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什么，却又转瞬即逝，来不及抓住。 就在这时，一阵无法抵抗的睡意传来。 …… 她发现自己站到了篮球场上。 同样站在她身边的，还有另外三个人。大家都面无表情，仿若木偶般。 身边的一切覆上淡淡白雾，显得扭曲又模糊，完全看不真切。 她能感觉到周围围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正大声叫喊着什么，声音震耳欲聋，几乎要将耳膜捅破。 这是在比赛吗？ 她站在场中，皱眉望着那些张牙舞爪的人影，费力地想听出他们到底在喊什么。 “嗡嗡……” 那些杂声不知为何让她有些恐惧，不像任何一种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 “一……就……” 终于，她隐隐听到两个模糊的字。刘柠精神一振，继续集中注意力。 他们在重复的应该是同一句话。 在这两个字的基础上，她又听到了“是”字。 是什么？心中无端冒出许多猜测。她更加屏息凝神，试图从中找出些线索。 “下一个……” 不知谁的表响了，五点整报时。 “就是你！” 恶毒的咆哮声让她一个激灵，随着“咚”一声，圆滚滚的物体落到她脚边，嘴巴还在一张一合： “下一个就是你！” 姚凯的脑袋咕噜咕噜旋转着，在地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迹。他双目圆瞪，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刘柠，憎恶、怨恨的情绪要从目光中溢出来。 人群开始兴奋地呐喊。一声接一声，马上要把场地掀翻。 刘柠在这时发觉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眼看着翻滚的人头离她越来越近，她遵循本能向外跑去。 然而，面前的人群像一堵墙，把逃跑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越靠近他们，尖利的诅咒声越大，隐约还夹杂着阵阵怪笑。 “下一个就是你！” 声音似贴在背后传来，带有几分歇斯底里，震得人头皮发麻。 刘柠猛地转身，发现姚凯的脑袋悬在半空，正狰狞地冲她咧嘴笑。他嘴里黑漆漆的，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散发着森森寒意。她隐约看到黑暗中，有一张惨白的面孔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鬼开始不按套路出牌了么？之前是没做梦的那人成为下一个猎杀对象，可现在却…… 等等，套路？！ 在他即将说出那句诅咒时，刘柠不知哪来的勇气，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静止了。 就连姚凯的那颗脑袋也僵在她手中，嘴巴大张，仿佛被某种力量定住般。唯有眼珠不安地转来转去，怨毒地落在她脸上。 “篮球赛啊。” 刘柠思索的时间只有一瞬，余光不经意注意到地上的三分线。 下一秒，她高高跃起，扣了个三分球。 “咚！”脑袋在地上弹了几下，好巧不巧，落到一旁呆若木鸡的宗兴修手里。 望着姚凯血淋淋的脑袋转向别人时，她由衷地长舒一口气。所谓“下一个就是你”这句话有可能是诅咒，也可能是一句比赛的提示，单看怎么想了。 …… 刘柠从梦中醒来。 她第一眼看向台灯旁的时钟，凌晨三点整。 ——她这是提前从梦境里出来了？ 微微蹙眉，刘柠又看向没入掌心的银针，咬咬牙，将其拔出。 她对于熬一宿没抱任何期望，鬼毕竟神通广大，而梦又是这个站点的主题，左右躲不掉。所以提前做的准备都是怎样把自己从梦中叫醒。 这根针固定在桌面上，她醒着时能将手稍稍拉开一段距离。如果睡着，那么尖锐的针尖就会刺破皮肤，利用疼痛刺激她清醒。 至于为什么不定闹钟，原因很简单：一来她在宿舍，半夜三更响铃势必会引起室友不快。另一方面，裴煜的消失也给她敲了警钟——鬼既然有更改时间的能力，保不齐会在这上面动手脚。 “咦？居然没流血？” 针几乎要将手掌穿透。可拔出时，不但没有丝毫疼痛，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 如果不是她自己亲眼所见，还以为在做梦。 “看来，我所以为的现实，也是一场梦境。” 找到确凿的证据后，刘柠若有所思，面上浮现出久违的轻松之色。 她不怕诡异的现象，就怕在鬼盯上她前毫无头绪，解不出生路。那才是最可怕的。 “接下来调查的主要方向，是如何回到真正的‘现实’中去。” 小声嘀咕一句，她翻出手机，看看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喂！你们！不会都睡着了吧？说话啊！” “[视频电话，未接听，点击回拨]” “可恶！只有我醒着吗？拜托，算我求求你们，说句话吧……” 留言的人都是姚凯。越到后面，他的语气越慌。唯一一个没做梦的人是什么下场，裴煜的消失堪比最好的例子。 “你还醒着吗？”刘柠点击发送。 对面几乎秒回：“你们被拉入梦境了？梦到什么？” “篮球场……” 她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毕竟事关对方生死，没什么好隐瞒的。 “可恶！鬼为什么——”确定自己是鬼的下一个目标后，姚凯字里行间透着绝望。 刘柠随口安慰两句。安慰人这事她不擅长，不火上浇油都算不错了。 这时，卢彤的头像突然亮起，发来一长段文字： “天呐！你们都不知道，那颗人头最后死死盯上宗兴修，把他追的满场跑。后来不知谁吹响哨子，我才得以从噩梦中脱身。” 同时，她跟刘柠私聊，“你注意点吧，我估计他现在对你恨的咬牙切齿，觉得是因为你才被鬼选为下一个目标，说不定白天会迁怒于你。” “那就让他尽管放马过来。”刘柠看向完好无损的手心，耸耸肩，“我不认为他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梦境中真正的危险，来自于鬼。 “不管怎样，你多加小心。”卢彤只当她在说大话。 之后，果然如卢彤说的那般，宗兴修把人头的事算到她头上，口不择言，把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期间，刘柠看都不看，把手机充上电，回到床上惬意的补了个觉。 睡醒后，她又给自己煮了碗粥，不紧不慢地喝完后，才慢悠悠地回复道，“我有一个关于生路的猜想，要听吗？” 顿时，群里鸦雀无声。 ‎ 第75章 迷梦（7） “什么？你说抓鬼？” 三人皆是一脸诧异，唯独刘柠淡淡点头，丝毫不在意他们看疯子般的眼神： “没错。要想离开梦境，白衣女人是关键。试问，我们有谁看到她动手伤人吗？没有吧，反而是我们对她产生莫名的恐惧，下意识想逃跑。” “站点向来会利用人的惯性思维。我们越是害怕，离生路就越远。要想尽快离开这，必须得豁出去拼一把！” 刘柠重点将目光投向姚凯，他是鬼接下来的目标。而她这个计划能不能成，与对方的配合脱不开干系。 “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总比等死强。” 思索片刻，姚凯捏紧拳头，“算了，左右都是死，还不如一试。” “哎，你可仔细想好了，她分明是在拿你当实验品……”宗兴修插嘴道。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如果没有，那就闭嘴。” 刘柠也不跟他客气，冷冷道。 “你……” 见对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大家把能力都报一下，我好安排每个人具体做什么。” “好。” 姚凯的能力是“静止”，根据鬼物的强弱可以让其静止几秒钟不等。卢彤则有一件灵异物品，是一条结实的绳索，可以短暂地困住鬼。宗兴修似是依旧存有忌惮，信不过她，只含糊地说与时间变化有关。 “我可以通过接触阻碍鬼魂。”刘柠也不藏拙，扫视一圈，眼中划过一抹异样，“我们的能力组合在一起，似乎本来就是为这次捉鬼之行准备的。” 难怪她诧异，这未免太过巧合。换言之，如果早点互报能力，也许不会走那么多弯路，甚至能更早开始执行捉鬼计划。但前期大家彼此提防，问也得不到真正答案，倒不如现在危险悬在头顶时再问有效。 “那可太好了！”卢彤似乎一下子充满信心，其余两人脸色也好看许多。 “嗯……”刘柠没有接话。 纵然目前一切都印证先前的推论，她总觉得自己还有哪点没考虑到。而这份看似不起眼的疏忽令她深感不安，好像在最后关头会酿成大祸一样。 “现在快中午了，有什么计划赶紧布置吧，时间不等人。”姚凯不停地看表，大声嚷嚷道。 “行，我们先去操场。”刘柠被他这么一打断，感觉原本快要清晰的思路又变得一团乱麻。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下午四点半。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啊。”姚凯抱着胳膊，焦躁地在场内走来走去。 “天气预报可没提到今天降温。” 说话间，天空阴云密布，竟突然开始下起磅礴大雨。 不出十分钟，篮球场上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他们四个孤零零站在一角。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等鬼出现吗？” 姚凯不安地向四周看去，众人中就数他最紧张。毕竟他是鬼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丧命于此。 “待会只要鬼的身影出现，你立即动用能力让它停下。其余的，交给我和卢彤。”刘柠再三叮嘱道，“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慌。” “好，我明白了。” 嘴上答应的很好，他心中的紧张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隐隐有加重趋势。 若非他还有点理智，恐怕会立即转身就逃，跑得越远越好。可裴煜的前车之鉴就是最好的证明：逃到哪里都没用，还不如按刘柠的办法赌一把，勉强有一线生机。 在心里面，他始终觉得抓鬼是天方夜谭。可看到对方镇定异常的面容，又觉得可以试试。 百般纠结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轰隆——”雷声响起，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片刻积起一层薄薄的水渍。 “你们不打伞吗？”宗兴修忍无可忍地把背包顶在头上，顺手把手腕上的表也放了进去。那块表价格不菲，虽说是站点中的物品，带不出去，他还是下意识想将其保管好。 “不急。” 刘柠将打湿的头发拨到耳后，冷静观察着四周，“你最好将包放远一点，不给鬼任何近身的机会。” “嘁，难道它还能从里面钻出来不成？哈哈。” 宗兴修撇撇嘴，不屑道。可下一秒，他忽然觉得举在头顶的包越来越沉，不一会便累得他手臂酸痛。 “嘶，怎么回事……” 他刚想将其取下来看看，忽然听到一声拉链缓缓拉开的声音。 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垂了下来，正好遮住他的视线。 “唔、唔！”他想出声，可氧气不足的窒息感令大脑反应慢了一拍。 他手忙脚乱地想将包拽开，然而，他所碰到的，是一只毫无温度的手。狠狠一拉，他整个人被拉入背包中。 “轰隆！”闪电划过，短暂的白光亮起，将场地照的一片透亮。 借着光线，刘柠等人看到了残忍的一幕：宗兴修完全被不起眼的背包罩住，随着咀嚼的声音，他的头、躯干、腿都在顷刻间消失。而包则高高膨起，最终被撑的滚圆，仿佛随时都会爆开。 鲜血从合不拢的边缘处渗出，瞬间将地面染得暗红。 这仿佛一个信号，在黑暗重新降临的刹那，苍白的衣角悄无声息从背包后露出。 “鬼出现了！”刘柠出声的同时，迅速向那个方向冲去。 闻言，姚凯惊惧不定地启动了能力。可在他颤抖的瞳孔中，白影似是没受任何影响般，依然在稳步向前。 “哒、哒、哒……”熟悉的脚步声勾起内心深处被隐藏的恐惧。 “这、这怎么没用啊！”他崩溃地大喊。 此时，刘柠也将手伸向白衣女鬼。 然而，令她不敢相信的是，自己什么也没碰到，更不要提手心的灼热感。连紧跟其后的绳索也是，晃悠几圈后，套空般从衣角滑落。 怔怔望着擦肩而过的白色身影，刘柠不禁打了个寒颤。 难道，她的猜想完全错了吗？不应该呀！ “救命啊！什么东西——不要过来……啊！” 姚凯的求救声迅速将她拉回现实。只见不远处，白衣女人的身形若隐若现。她似乎正拍打着什么，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 寂静中，还有某物在地上爬动的摩擦声。 “我、我们先逃吧！”卢彤咽了口唾沫，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话都开始说不连贯。发生得太快，完全没看清姚凯怎么死的，好像眨眼间人就没了。 白衣女人似乎听到响动，扭头看了她们一眼，随后，竟慢慢向她们的方向飘来。 而她手上，属于姚凯的呼救声愈发响亮，“救……救我……” “咚。” 人头在地上滚了一圈，又回到她手里，嘴巴仍在机械地一张一合，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尤其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一样。 此时，白影距离她们只剩一步之遥。黑暗里，白色的衣角微微飘动，带来死亡的凛冽味道。 “我知道生路了。”千钧一发之际，刘柠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 第76章 迷梦（8） “嘀嘀！” 她毫不犹豫地按住了手腕上的表。 熟悉的灼热感自掌心升起——赌对了！ 可这还不是结束。 刘柠大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鬼，目光不经意落在其两侧的口袋上。里面有些鼓，似乎装有她要找的东西。 “我左边，你右边，快！”此刻她无暇跟卢彤解释，上前一步主动拉近距离。 机会只有一刹，她必须要给鬼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她以为即将要成功时，一只惨白的手出其不意地从口袋里钻出，死死抓住了她。 凉意霎时间漫上，冰冷的触感令她动弹不得。就在刘柠为眼下的情形一筹莫展时，她手腕上的黑色丝带在拉扯中不小心散开，轻轻飘落在空中。 然而，关键时刻，鬼物居然松开了对她的限制，改为去抢此物。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刘柠咬牙一捞，将一块小巧的闹钟捏在手心。伴随着剧烈的灼热感，眼前的一切化作白雾，在顷刻间消散。 …… “你怎么看出来的？” 冷若清泉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她耳边，又似乎很遥远。 刘柠感觉自己坠入一片黑暗，她想睁开眼，却发觉完全控制不了身体。 无奈，她只得老老实实答道，“此事说来话长。” 她是于最后一刻意识到，她们辛辛苦苦要找的“鬼”，也许并不是一直高调出场的白衣女人。 准确地说，这场骗局从黎洛灵告诉她有关神盈的信息时就悄然开始布置。 “白衣女人，不能看她的眼睛，能力是迷梦……我所知道的消息只有这些。” “可最大的漏洞是——自进入梦境以后，别说眼睛，我连鬼的正脸都没看到。” 一开始的空教室里，她看到的是背影。而实验室中，一片黑暗，更是什么也看不见。厕所门后，只露出白色衣角。而在刚才，同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更是两眼一抹黑。 “如果看不到眼睛，我又是怎样被一次次拉入梦境的呢？” “于是，我开始回忆这一切的共同点。渐渐的，我发现一个惊人的巧合。” “就是时间。” 从进入空教室的那一刻起，时间错乱已经开始了。她进入站点明明是八点，而表上的时间只有五点。 “我想过，这个五点除了对应我们的人数，有没有其它含义。但后来我放弃了：它只是个迷惑选项，仅此而已。” “裴煜死的时间是五点，姚凯死的时间也是五点，而我们进入睡眠的时间是十二点……在这样有规律的时间观念下，我们每个人都不会蠢到主动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毕竟这是掌握自己什么时候死的关键。殊不知，时间在这里本来就是个陷阱！” 从学姐口中得知神盈的特点是“极强的时间观念”时，她就有所怀疑：为什么要专门强调这点？ “如果我们知道你的性格特征，并以此为依据分析的话，对于整点杀人并不会感到奇怪，很自然会将其视作你的怪癖。长此以往，恰恰错失了生路所在。” 而后，裴煜消失的刹那，她手腕上的表瞬间快进两小时。当时她仅在考虑鬼纂改了时间，却没有想到表本身是不是有问题。 “强调的次数多了，难免惹人怀疑。我在发现自己被迫养成‘时不时看一眼表’的习惯后，就开始反思这种行为出现的缘由。本来我还一无所获，可在刚刚你忍不住对宗兴修出手时，我忽然意识到古怪之处。” 为什么要从背包里出现？或者问，什么时候藏到了背包里？ “一分钟前，他特意把表放了进去。还有姚凯，他遇害时你才从我旁边走过，根本来不及出手。而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想来是被一个他完全不认为是鬼的东西给杀害了。” “结合他们临死前的表现，我推测出生路在向来被忽视的表上。” “确切的说，是时间。” 说到这里，刘柠忍不住感慨道，“我一直觉得破开梦境的关键在于不看你的眼睛。可我没想到，在梦里，‘眼睛’成为一种抽象的概念。它可以是嘀嘀作响的表，也能够是抓不住的时间。” “但无论如何，只要我按照你定下的时间规则玩，就会永远被困在梦境当中。” 白衣女鬼的出现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你，神盈，在梦境中以一个网上搜不到、不存在的人登场。刚开始我没想明白，到现在才发现，那算是一个难得的提示：白衣女鬼也不存在，她的出现仅仅是表象罢了。” “真正的威胁并非来源于她。相反地，她从未对我们出手，反倒用惊吓的方式令我们主动逃离。这种情况下，认为她是鬼理所应当。” 刘柠话锋一转，“而关于我们丢失的那段记忆和面对白影时的恐惧也很好解释。如果我没猜错，在现实中，我们五人应该在不同的地方看到了你，然后被拉入梦境，经历这一切。” 话音未落，她感觉浑身很轻，仿佛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试着眨了眨眼睛，她没费多大力便看清楚面前的景象： 一排排书架后，全是闷头学习的同学们。对于习惯图书馆的她而言，这一切都再平常不过。 “哒、哒、哒……”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刘柠神情一凛，下意识地向声音来源看去。不远处，身着白衣的窈窕身影正缓步向她走来。 几乎同时，她眼前出现一幅晃动的画面—— 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在审讯室里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那天，我因病在家，一步都没踏出过家门。杀他们的，根本不可能是我！” “我没有杀人！我、我只是做了个梦……” “你先冷静一下。”警察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的同事、学生们被发现时，尸体没有一块完好，可见凶手的残暴。我们叫你来呢，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些情况，好尽快解决这起恶性案件。” “幸运的是，有五个学生侥幸逃过一劫，目前还在医院抢救。希望他们醒来后，可以给我们提供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他手上的名单突兀在刘柠眼中放大，上面写着五个人的名字：刘柠、裴煜、宗兴修、卢彤、姚凯。 这一次的所有参与者。 …… “我很期待在《迷梦》的续集里看到你。”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有一分别样的清冷。 “这条黑色丝带我拿走了。也许下一个站点中，她会乐意给你制造几个小考验。” “那么，以后有缘再见咯，乔榆的小表妹。” 白雾渐渐升起，很快，列车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 ‎ 第77章 续集 回到列车上后，刘柠立即询问起有关“续集”的事情来。 “所谓续集的条件，是在站点的故事没讲完，或者有谜底未完全揭开的情况下，至少一个人生还。隔一段时间后，如果经历过该站点的人依旧存活，就有机会被拉入后续系列之中。” 休息室里，许玲正小声跟旁边的空气说着什么，完全没注意这边。而於烟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刚弄好的美甲，似乎已然从鬼化的状态里轻松脱身。唯一认真回答刘柠的疑惑的，只有乐正枫： “续集的规则一般采用原班人马，跟拍电视剧一样。不同的是，如果上一次站点中仅有你一个活下来，那么参与的人只有你，不会中途增加其他人。换言之，如果你不幸身亡，那么系列也会在此中止。” “难度呢？” “当然是层层递进。”乐正枫也不隐瞒，索性拿自身举例，“我刚刚参加的一个就是典型的三段式续集，站点名叫‘面具’，系列里总共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讲的是万圣节进行换装游戏，每个人都必须戴上面具参加舞会。然而，有一张面具其实是鬼变的，会直接杀死那个倒霉鬼混入我们当中。逃生的条件是，在舞会结束前找出鬼。” 这个听上去不太难，刘柠想。 “如果把第一个故事当作小试牛刀，第二个故事就是真刀真枪地去探究鬼的源头。我们发现大家全部遇到与面具有关的灵异现象后，调查得知它其实是用人皮缝制而成，刻满了歹毒的诅咒。解开的唯一办法是找到产出它的那个部落，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还需从源头解决。”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乐正枫稍作停顿，面色渐渐变得凝重，“期间，鬼会变成死掉的人混在我们之中，趁机展开杀戮。更可怕的是，后来我们每个人脸上都莫名其妙多了一层面具，取也取不下来，甚至能操控我们做出自杀式的行为。” “我的能力是鬼眼，在识别鬼方面具有一定优势。到最后找到部落圣女时，只剩我和另外一个具有看破能力的妹子还活着……本来以为诅咒解开以后，鬼会彻底消失。可没想到，面具碎裂的刹那，鬼的限制居然被完全解开！” “啊？”刘柠不解地问道，“不是找到生路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等到第三个故事，我面对的是一只完全解除限制的鬼。”乐正枫没有立即回答，苦笑着弹了弹烟灰，“其中的惊险自不必多说。系列故事最有意思的一点是，它会有层层反转。好比第二个故事中我们以为找到部落等于发现生路，殊不知这其实是故意诱导我们选的一条错误答案。看似解开诅咒，实际上是彻底把鬼激怒。” “而这恰是续集里最重要的一环。无论你愿不愿意，都会有意无意地触发死路——根本无法避免。” “但站点总不会让我们自杀吧？”刘柠经历了最初的惊讶后，很快冷静下来，“哪怕再凶险的场景，总会有一线生机才对。” “是。” 乐正枫话锋一转，“不过，如果可以在续集中活下来，‘能力’会上升一个档次。”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刘柠了然地点点头，“这很公平。” 既然站点这样安排，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有一层残酷考验意味在内。都让她们自寻死路了，总得多给点甜头安抚一下。 这样想着，她对于即将到来的“迷梦”续集不禁产生一丝期待。 在神盈给她展示的那幅画面里，一个女人反复强调自己与那场惨绝人寰的凶杀案无关。可她又不自然地提到梦境，躲躲闪闪的态度很令人怀疑。 而刘柠身为五个幸存者中的一个，恐怕要继续面临梦境中白衣女鬼的威胁。如果按乐正枫所言，第二个故事里会追根溯源。那么她势必会去探究自己内心对白衣女人恐惧的原因，以及对方身上到底产生过何种异变。 虽说对方认识她，也记得乔榆，可在刚刚站点里的表现却没有一丝手下留情。 若不是那条黑色丝带，刘柠觉得她可能都没命回来。 话说回来，关于此物的来历，回头还要找黎洛灵问问。 …… 思考许久，刘柠回过神往杯子里添水时，发觉休息室只剩下许玲一个人。 “咦，她俩人呢？” “早走的没影……你应该庆幸车厢里隔音效果好。”小姑娘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昨天我还看到了皮鞭和手铐，想来又解锁不少新玩法。” “咳，姐姐她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她忽然认真道。 闻言，刘柠心中不禁生出些许好奇来。她虽有从黎洛灵那里听说过先前444号列车的几人，也对秦湘雪略有了解，可要论交流，还是头一回。 由于鬼无法直接与她聊天，接下来的对话全部由许玲代为转述。 “你真的在迷梦站点里看到神盈了吗？” “对。”刘柠点点头，简单复述一遍当时的情况。 “果然，她也没能逃过……”秦湘雪颇为惋惜地叹道。 “本来我最后必死无疑，可关键时刻因着一件物品，居然侥幸从梦境中逃脱。” 刘柠装作不经意地随口一提黑色丝带的事，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哦？你说的这个道具，我有点印象。” 秦湘雪没过多迟疑就给出回答，“是鬼俪打赌输给黎洛灵的。” “哎？” 刘柠一愣，“就这么简单？” 当时她看神盈的架势，好像此物对她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她本来以为，按照黎洛灵狡猾的性格，肯定暗中使了某种手段才要到，没想到还真是光明正大打赌赢来的。 “列车里的道具都很神奇。别看只是个不起眼的丝带，在有心之人手中，可以是联络的钥匙……等到列车解锁第三个功能，你会知道有些道具可以自己定制。” 见刘柠面露思索之色，秦湘雪将话题拉回来，“盈盈最后放你一马的理由也很简单，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件与鬼俪有关的事情……不要误会，她们不是那种关系，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反倒像势如水火的死敌。” “当然，这中间还有点复杂。”她补充道，“不过，只要不同时遇上她们两个，问题都不大。” ‎ 第78章 夜谈 夜幕降临。 刘柠给自己泡了杯咖啡，顺手将记载有站点信息的iPad拿回屋里。 她下午时试着联系黎洛灵好几次，可对方不知是在忙还是怎样，一直没有接通。 本着不能将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的原则，她决心自己先找找系列站点的规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来。 “呼……已经凌晨一点了。” 刘柠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向左手边记载得满满当当的笔记。之前她总结过，可没有像现在这么细致，连生路也根据上面的只言片语推测一二。 毕竟系列站点不同于以往，需要更加谨慎才是。 “如果我在系列1就把谜底揭开，还会有后续的系列吗？”她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暗自琢磨其可行性。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夹杂着丝丝紧迫感。 刘柠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心生纳闷：谁会这么晚来找自己？车厢里，另外三人都不像大晚上会出来晃悠的性子。 开门的刹那，她有一瞬间愣住，“怎么是你？” “惊喜吗？”黎洛灵眨眨眼睛，压低声音，“嘘，不要声张，先让我进去。” 刘柠稍作思索后侧身让开，看她谨慎地环视一周，才猫腰闪进屋里。 现在的黎洛灵更像一个虚幻的投影，随时有可能消散，“抱歉，我也不想半夜打搅你休息，可从站点里出来已经是半夜，再用道具临时传送过来……等到白天发布任务时再说就太晚了。” “没关系。”刘柠挑眉道，“难得见你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可没忘记之前几次对方怎么设计她的。上一个站点，若非黎洛灵给她看了照片又提示“眼睛”，她不会陷入错误的思路中无法自拔，差点错过生路。虽说对方给她的黑色丝带确实帮上大忙，可此物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与神盈搭上线，救她仅仅是顺便。 也不知这回，又有什么别出心裁的花样。 “唉，我冒着风险过来一次容易么。你们列车几个人中，许玲对上次交易失败意见不小，而於烟经过那个灵异照片站点后，恐怕对我恨之入骨。” “放心，我不会闲的没事把你供出去。”刘柠看出其中的表演成分，也不戳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么晚急着赶过来，是有要紧事吗？” “嗯，我只有半小时，长话短说。”黎洛灵轻叹一声，眉头紧锁，“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哦？”刘柠敏锐地注意到，对方使用了“求”这个字，对她来说相当少见。 “明天你要进行的是一个单人站点，不出意外会遇上鬼俪。我想往里加两个资深者暗中与鬼接触——此举可能会引发难度突变。” “还可以往站点里塞人？” “嗯，有几件道具可以做到这一点。”黎洛灵沉吟片刻，摊牌道，“我快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联系上变成鬼的这些人。” 迎着刘柠疑惑的目光，她眼神微暗，“列车早晚都要解锁第四个功能，没办法避免。我把这段时间压得太久，久到站点频频发生难度异变。再这样拖下去，纵然我有通天本事，迟早要被玩死。” 其实各方面的准备她早就弄得七七八八，只缺一个恰当的时机。在听说乔榆现身的事情后，她又动了联系对方再上一层保险的念头，不觉将时间继续往后推。毕竟，多留几手总没错。 她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这也是为什么乔榆等人失败后，她依然能稳坐钓鱼台的原因之一。 “如果失败后变成鬼，会有什么影响吗？”刘柠提出疑问，“不也是活着？” “那不一样。” 黎洛灵很快给出答案，“她们甚至不能称之为活着，因为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化为毫无理智的厉鬼。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才有作为‘人’的意识……说白了，就是彻底成为入梦公司的一枚棋子，哪里需要往哪搬。想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闻言，刘柠默然不语。 她好像从来没有往深层想过，表姐她们面对的是怎样的糟糕情境。 登上列车以后，面对的是被剥夺的记忆、危机重重的站点、还有肆意被生杀予夺的命运……她不知道这个公司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目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令她难以生出一丝好感。 “有办法救她们吗？” “不清楚。”黎洛灵摇摇头，“但不管以哪种形式存在，都有重返现实的希望。” “现实？”刘柠不禁冷笑道，“你觉得我们这些人就算能活着回去，还能正常生活吗？恐怕早被人当心理变态送去治疗了吧。” 长时间的压抑、恐慌，还有经常性的同伴死亡，肯定会让人变得麻木、冷血。她觉得所谓的脱离梦境世界压根是个伪命题，充满了浓浓的荒诞感。 真以为出去后可以好好生活吗？不可能的。 “嗯，关于加人的问题，我没意见，只不过另外两人必须听我指挥。”她又回到正题，“最好不要阳奉阴违，我不喜欢闹出太多幺蛾子。” 她最终决定帮对方一把。说帮也不准确，应该是互利共赢——与两个资深者合作对她也有好处。且不说面对鬼时底气更足，那两人身上肯定也有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再者，加人这事黎洛灵可以不与她商量。就算她看出来不对，也没有证据直接表明，更别提秋后算账。而现在这样开诚布公从某种意义上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 “没问题。” 黎洛灵爽快地应下，“她们你应该都认识，一个是之前经历过同一站点的罗梅，能力是预知。另一个是上次一面之缘的白小琴，有虚化的能力。我有专门培养她们，绝不会拖后腿。” 刘柠点点头，将其记下，“两个资深者，你可真是大手笔。” “我现在是自身难保，管不了太多。”黎洛灵苦笑着咬紧嘴唇，眼神瞟向时钟，“还有其它问题吗？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即将遇到的鬼俪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她啊，”黎洛灵费力地回忆片刻，缓缓道，“她向来不按套路出牌，比较情绪化，有时会有点极端。据我所知，她以前种在脸上的那些鬼也‘活了’，在灵异世界里听从她的使唤。可以说，下一个站点中，你很有可能同时面对多只鬼。” “这样么。” “对，所以我才担心。面对神盈只需要按部就班解谜即可，没太大危险。可如果是她的话，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刘柠若有所思。 …… 第二天一大早，她看到屏幕上用猩红的字体写出自己名字时，面上一丝波澜也没有。 【12：00，停靠站：猛鬼小区之神秘邻居（系列1/3）】 【下车人员：罗梅（109号列车）、白小琴（277号列车）、刘柠（444号列车）】 【站点简介：你与同事合租了一套价位划算的房子，搬进来的一周，却遇到了一系列堪称古怪的灵异事件。种种迹象表明，这与某个举止奇怪的邻居脱不开干系……注意，请在七天倒计时结束之前，保持人的数量多于鬼。】 “看样子，邻居的数量不止一个啊。”刘柠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开始考虑起最坏的一种可能，“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参与呢？那岂不是非要将鬼的数量降为零才行。” 如果难度没有提高的话，黎洛灵让两个资深者进来算是帮了大忙。 但刘柠向来不会只看表象。她再次将目光锁定在站点名称，喃喃道，“猛鬼小区？好名字。” 随着中午的临近，窗外乳白的雾气愈发浓郁。 又一个系列站点即将拉开帷幕。 ‎ 第79章 邻居（1） “这是……别墅区？” 刘柠三人站在一排装修精致的双层小洋楼前，神情各异。屋子外面，还有个独立的小花园，种满姹紫嫣红的名贵鲜花，煞是好看。 “一个月两千就能租下，房东是在做慈善吗？”罗梅吐槽完毕，数了下邻居的数量，“嗯，加上我们总共六户。” “把信拿给我看看。” 刘柠接过白小琴手里的信封，将钥匙收好后，取出信纸仔细阅读： “此地为猛鬼公寓旧址，有不小的年头……如果没有要紧事，请尽量不要打扰你们的邻居。另：房屋可随意使用，祝居住愉快。” “说不打扰明显不太现实。不接触一下，怎么知道是人是鬼？” 下方，还有一张租赁合同。罗梅刚刚说的两千元就是上面的汇款，她们交了半年，加上押金总共一万六。可眼前的别墅，买下来怕是这个价格的百倍不止。 “确实太过便宜。”刘柠晃了晃手里叮当响的钥匙，“不如我们现在去里面瞧瞧，到底为什么值这个价？” 她打算先以了解情况为主。毕竟，对于这个站点她们完全陌生。 “BOSS说了，让我们一切听从你的安排。”罗梅最先表示同意，“只要不让我们去送死，一切好商量。” 白小琴也连连点头，坚决表明立场。 刘柠见状，不免多留了个心眼。虽说二人现在答应的服服帖帖，难保心中有别的念头。不过，如果她们真的能如她要求般那样，黎洛灵此人未免有些深不可测。 纵然心中思绪纷繁，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当然，你们如果有更好的想法也可以提，反正最终目的是让大家共同活着出去。” “好。” 拧动钥匙，随着“咔哒”一声，门开了。 淡淡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最先被闻到。暗红色的木地板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边上连着一个旋转楼梯，通往二楼客房。每间卧室里都有落地窗设计，采光很好，可以将楼下的花园一览无余。 二楼往上，还有一个小阁楼，目前被锈迹斑斑的铁链锁着。刘柠暂时没有去动它，而是先组织大家将房屋彻底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异常的地方。 “咦，冰箱里好多吃的！”白小琴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想伸手去拿，却又有所顾忌，眼巴巴地在旁边看。 刘柠也凑到冰箱前。里面确实塞得满满当当，除了速食、罐头，还有不少新鲜的牛羊肉。她随便拿几个看看保质期，全是在近几天。 ——像是专门为她们准备的一样。 “加上放在地上的几箱方便面，我们在这生活一周绰绰有余。”她沉吟片刻，看向身侧跃跃欲试的白小琴，“想吃就吃吧，鬼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动手脚。” 她们来到站点的时间刚好中午十二点，正是饭点时候。 “那我顺便做个午饭。” 白小琴抱着一堆食材跑进厨房，刘柠想过去帮忙，却被罗梅拉住： “她一个人能轻松搞定，你去了也是添乱。BOSS专门训练过她，如何在鬼故事里又快又好地做出一桌像样的饭……等着瞧吧。” “还有这项训练？”刘柠不无惊讶地问。 “嗯哼。你不能保证回回都能找见餐厅，万一在深山老林里怎么办？这时候，就需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而吃些什么顶饿、不会吃完就想睡觉……其中都有讲究。” 说话间，白小琴已经弄好了。 “冰柜里的东西还要留时间化冻，只能晚上再做。刚我把一条大鲤鱼拿出来，等冰块化完可以炖汤喝。” “辛苦了，快过来吃吧。” 帮忙摆好碗筷后，刘柠嚼着三明治，又往嘴里塞了个鸡蛋。除去一盘沙拉外，几乎都是肉蛋奶等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 饱腹感强，不容易饿。 “你现在有想法吗？”罗梅忽然道。 “我打算先与其他五户打个招呼，分辨一下哪些是人，哪些是鬼。如果人的数量本来就比鬼多，就着重保护那些人的安全。” “如果鬼比人多呢？” “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刘柠摊开手，“我们总不能强行让鬼搬家吧。” “嗯。如果有预感，我会提前告诉你们。” 罗梅自嘲地笑笑，“但别抱太大希望，我只能预知一小时后的死亡场景。等到预感来了再准备，难免仓促。” “我明白。” …… 吃完饭后，刘柠挑了些新鲜水果准备拿去分给邻居们。空着手敲别人家的门，总归不太好。万一是鬼也就罢了，可假若是活人，未免有点失礼。 她们决定先去左边的一户碰碰运气。 外观看，所有房子都差不多，唯一区别就是门前的花园。 “这……种的是菜？” 松软的土地被划分成几片，每一块都冒着碧绿的芽，远看密密麻麻全是绿色。中央的空地上，搭着一个木架，下方是微微晃动的秋千。 院子里的门没锁，走进花园时，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风，把秋千吹得吱嘎响，竟自发摆动起来。 后来，越荡越高，仿佛上面真有个人似的。 “咚、咚……”一个花皮球从屋后滚出，谁也没看清它从哪里出来的，在地上弹了几下后，慢慢停在刘柠脚边。 上面有两个漆黑的小手印，还沾着点湿漉漉的泥渣。 几乎刹那间，白小琴迅速使用虚化的能力，整个人原地消失。一阵风后，她显出身形，不安地摇摇头，示意屋后没人。 “现在走吗？”罗梅的神情变得警惕，压低声音道。 刘柠沉吟片刻，冲她们摇摇头，弯腰捡起球上前敲门。 出乎她预料的是，门轻轻一敲就自发露出条缝，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只干枯的手，指甲发黑，紧紧扒着门框。如同一株枯萎的藤蔓，拼命汲取最后的养分。 对方似乎一直等在门后，猛然见到光，指甲不自然地磨了磨，发出咔咔声响。 “你们找谁？”死气沉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哦，我是把刚刚捡到的皮球归还的。”刘柠尽可能保持着冷静。虽说没有与对方面对面，可她总能感到黑暗中隐藏着一束令人不舒服的目光。 “皮球？让我看看。” 话音未落，那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出。胳膊上全是半脱不脱的褐色死皮，血管像狰狞的蜈蚣在皮肉下不断抖动，带着分森然之感。 刘柠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后退的冲动，将球递到对方手里。 “是我孙女的。她说……好久没见到新面孔了，想跟你们玩一会呢。”阴冷的语调再次响起。紧接着，门突兀开始左右晃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拼命捶打着，想要从中钻出。 不好！刘柠一个眼神，另外两人会意，迅速向着花园外跑去。 跑出去后，她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发现房门大开，里面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然而，阁楼窗户上却投出一大一小两个黑影，齐刷刷低头看着她们。 没来由的，她打了个寒颤。 “已经有两只鬼了。”罗梅的脸色相当不好看，“再来一只，我们无疑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去完下一家再说。” 稍稍平复思绪，刘柠带头向着后面的住户走去。 这一户看上去要正常许多，花园里扔着杂七杂八的酒瓶，屋外还放着几袋垃圾，有些脏乱，但总算有点生活气息。 “你们是新搬来的吗？”没等她们到门口，一个寸头青年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好奇地问。他身着短裤背心，相当随意的打扮，怎么着也不会让人联想到鬼。 “对，今天刚过来。” “我们也才搬来不久啊，这里环境不错，特别安静。哦对，我在跟另外三个好哥们一起住。稍等，我问问他们愿不愿意露面跟新邻居打个招呼。” 他故作爽朗地笑笑，侧身回到屋内。 片刻后，一个光头露出脑袋来，“你们好。” 他的声音有点冷漠，眼睛扫过她们时，飞速地眨了眨。 刘柠微微蹙眉，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细节。是错觉吗？她没有将心中的疑虑表现出来，点头道，“你好。” 罗梅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对他的态度带有几分防备。 “……”光头似是觉得冷场，尴尬的缩回去。很快，一个扎着小辫的摇滚青年吹着口哨探出脑袋，“哟，美女们以后常来串门啊。” 他穿的与前面两人一模一样。 “你们为什么要一个个出来，不能一起打招呼吗？”白小琴忍不住问道。她成为资深者没多久，以往站点中都是靠着得天独厚的能力优势生存，观察力方面只能说一般，到现在没发现古怪之处来。 闻言，罗梅赶忙拽她一下，“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啊？” “这里有问题。”刘柠脸色在转身的刹那凝重下来，安抚白小琴的同时，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慢慢发芽。 ——不能放过任何一点不自然。她觉得，这一户人家可能也是鬼！ 此时，摇滚青年也回到屋内。 “走了？” “走了。” 他轻轻把头放在茶几上，与另外三个脑袋一起，对视一眼，共同发出阴阴的笑声。 ‎ 第80章 邻居（2）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 走出很远后，刘柠看似无意地开口道，“这个站点并没有给我们传输任何记忆。” 截至目前，她对于怎么租到的房子、为什么要在这里住的原因统统不清楚。可以说，她对这里所有的认知，都是建立在站点简介那短短几句话上。 以及略显古怪的条件——七天后，人的数量必须多于鬼。 “那不正好，不用去在意乱七八糟的过去，只需要扮演自己就行。”罗梅呼出一口气，“反正我们主要跟鬼打交道，只需要想办法活下去，身份背景什么的可有可无。” 刘柠瞟了一眼通讯录上全然陌生的名字，耸耸肩，“我觉得，房东也许是一个突破口。” 敢在猛鬼小区买房子，本身是人是鬼就令人存疑。加上白菜价的租金，里面不可能没有猫腻。 在她们刻意被遗忘的过去当中，说不定存在与对方有关的关键线索。 “也许吧。”罗梅模棱两可地点头。 眼看下一户人家近在眼前，这个话题只能就此打住。 “叩叩叩！” “谁呀？”开门的是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她面露疑惑地望着门口的不速之客，谨慎道，“你们是？” 刘柠简单地介绍一番，顺带把水果分给对方一兜。 “哎，这怎么好意思……”对方推辞一番，还是高兴地收下了。之后，她态度变得热情几分，“你们吃饭没？我煮了一大锅饺子，正好我丈夫今天有事回不来——” “不用麻烦了……”罗梅下意识想回绝，却被刘柠抢先一步： “还没吃呢。不过待会还要去拜访其他邻居，可能不太方便。” “我给你们盛一盘带走。尝尝吧，刚出锅的。” 刘柠装作盛情难却地样子答应下来。 五分钟后，她提着一袋饺子慢慢悠悠地往下一户走，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心情不错。 “你觉得她是人？”罗梅回头望着仍然冲她们招手的中年妇女，勉强地挥挥手。 “是与不是，回去研究一下饺子不就知道了。” 刘柠扫她一眼，“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嘴馋想吃吧？” “没有没有。” 罗梅讪讪一笑，不再多言。心里佩服对方的大胆之余，又感慨黎洛灵与之交好的先见之明。 ——主动把鬼送的东西拿回去研究，那可不是一般人干的事。印象中，敢于这样冒险并顺利活下来的，现在都成为名气不小的资深者。 目前，凭她参与过多个站点的经历，基本可以断定住在这的都是鬼。只是对于生路还没太多头绪，才跟着对方挨个走访。 “这一家似乎没人。” 刘柠耐心在门口等了好一会，转头看向光秃秃的花园。其他住户都种的有东西，唯独这里相当空旷，竟显出几分荒芜来。 “嘭！” 话音未落，屋内忽然变得灯火通明，无数男男女女扭动的身影映在窗户上。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像是在举办一场大型派对。 “你们看！”白小琴面露惊诧之色指向身后，只见前一秒还荒草丛生的空地上停满了车，少说有十几辆。然而她们来的时候，这里明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 “呜——”突然，马达声从不远处响起。霎时间，一辆空无一人的跑车疾驰而来，干脆利落地调了个头，飞快倒进最后一个车位。 从头到尾，车上的方向盘都在自发转动着，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操纵般。 “我们先离开这里。”眼看着车门慢慢开启，刘柠二话不说，示意大家先撤。 ——这得多少只鬼啊？ 她暗暗心惊。 走出几步后，她感觉耳边刹那间又清净下来，安静得不同寻常。回头一看，发现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别墅漆黑一片，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灯光都不露出来。 与刚刚可谓天差地别。 若不是察觉到黑暗里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目光，她或许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只剩最后一家了。” 刘柠叹了口气，步伐难免有些许沉重。她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哪怕知道邻居可能全是鬼，依然要确认一遍，以防站点利用她们的先入为主的想法制造陷阱。 可眼前的结果，让她彻底死心的同时，再次感到任务的棘手。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鬼“消灭”到三个以下呢？ 刘柠揉了揉紧锁的眉头，努力将消极的情绪扔出脑海。目前剧情才刚开始，时间相当充裕，她完全有机会多探索几条可能的生路。 没必要太担忧。 “慢一点，前面有个人。”罗梅的声音不觉带有一丝凝重，甚至有紧张的情绪在。 而白小琴则立即后退两步，小脸上满是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能让她们如此防备的，必然不是小角色。刘柠心下顿时升起几分警惕，定睛看去，只见正午大太阳下，一个黑衣女人静静站在路边。 她周围像是围了一层看不见的雾气，将灿烂的阳光完全隔绝开来。她身后，乃至半个街区都被阴影笼罩，透出一股令人不舒服的阴冷。 而她的面孔大部分被遮挡在帽檐下，只能看到暗红色的嘴唇和线条优美的下颚，反而更给人带来遐想的空间。 毫无征兆地，她勾了勾手指。 下一秒，躲在最后的白小琴如魔障般，直愣愣地向前走去，仿佛被操纵的木偶一样。 “你这是做什么？”罗梅大急，紧紧拉住她的胳膊。可原本看上去没什么力气的白小琴此时跟中邪一般，拼了命的挣扎，到最后甚至拖着她跌跌撞撞往前走。 刘柠的反应同样不慢。 见事情有变，她出其不意地伸出一只脚，将状态明显不对的白小琴绊倒在地。可诡异的是，后者哪怕跌倒，依旧在顽强的向前爬。 眼看距离黑衣女人越来越近，刘柠咬咬牙，将人捞起来，一个过肩摔狠狠扔向身后。 “对不住了！” 这一次，白小琴似乎被摔的不轻，挣扎几下后，半天没有爬起来。 目睹这一幕的罗梅赶快将人扶起，迅速往后撤。 “快走！”她的语气难掩恐惧。 刘柠不动声色地盯着同样注视着自己的黑衣女人，谨慎地一步步向后退去。她已经做好最坏准备，若对方像对白小琴那样操纵她，她会先把自己打晕。 好在，黑衣女人并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神秘的雕塑。 不知是不是错觉，刘柠看到她唇角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诱人，又危险。 ‎ 第81章 邻居（3） “最坏的一种情况发生了。” 回到家里后，刘柠帮忙将昏迷不醒的白小琴扶到沙发上，面色严峻，“老奶奶和孙女、四个合租青年、做饺子的中年女人、举办party的人群……还有最后出现的黑衣女人应该全部是鬼。” ——真不愧是猛鬼小区么。 说话间，她带回来的饺子忽然高高鼓起，无数黑色的毛发像钢针似的从皮里穿出，转眼间将饺子镀上一层毛边。同时，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夹杂着阵阵酸臭。 “什么味道？”白小琴迷迷糊糊地被熏醒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鼻子。 “带这些饺子回来还算带对了。要是再早两分钟坏掉，你也不会傻乎乎被黑衣女人勾走。” 开玩笑缓解气氛之余，刘柠没忘记套两个垃圾袋，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扔到门外。 “刚才怎么回事？”弄妥后，她第一时间问起细节。 “我也不清楚。”白小琴仓惶地摇摇头，脸上浮现出几分后怕来，“其实……我有使用虚化的能力，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无效。那一瞬间我慌了，后来，嗯，满脑子想着都是到黑衣姐姐身边去，仿佛着魔一样……醒来时，发现躺在这里。” “能力无效？”听完她磕磕绊绊的叙述，不止刘柠，罗梅的神色也变得不好看： “实不相瞒，来到这个站点以后，我没产生过任何一种预感。别说死亡预感，连对危险的预知都没有。以前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也许是我们命不该绝呢。” “哦？” 刘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刚才那个黑衣女人明显手下留情，否则我们绝不会轻松逃出来。不止是她，其余四户的鬼都没有直接出手，反倒任由我们离开。这一切都不符合我们对鬼物凶残本性的认知。” “我想，它们很可能存在某种限制，因此我们的处境并没有特别糟糕。” 她的一番话多多少少起到些安慰作用。眼看两人情绪比之前稳定不少，话锋一转，开始打听起鬼俪来，“那个黑衣女人——” “BOSS说，千万不要对她产生一丝好奇，更不要去看她的脸。” 罗梅一口气说完，“还有，最好不要试图去跟踪她，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这样啊……”刘柠默默将这些记在心里。 潜意识中，她已不自觉地将鬼俪视为危险人物。就算罗梅不说，她也不会主动靠近。 “接下来该怎么办？”白小琴揉了揉额头上的淤青，问道。之前刘柠出去扔垃圾时，她从罗梅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被摔一下还是轻的，命没有丢就行。总的来说，她对刘柠出手相救充满了感激。 “想办法联系房东之余，观察另外的五户邻居，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刘柠从抽屉里翻出望远镜，分给她们，“别忘了，鬼可以杀死鬼。” …… 夜晚。 刘柠站在窗边，望着被乌云遮住大半的月亮，将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罗梅和白小琴先去屋里休息了，她们约好每两小时换一个人守夜，这样有危险可以及时预警。 她是第一个。 目前，除了七点半时黑衣女人如幽灵般离开小区，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其余几栋别墅全部静悄悄的，安静得不同寻常，在黑暗里显得无比阴森可怖。刘柠总觉得，她在观察它们的同时，也有无数双眼睛藏在窗帘后注视着她。 “噼啪。” 伴随微弱的声响，对面的一间房子忽然亮起灯光。 见状，刘柠精神一振，觉得重头戏要来了。 那一家住的是中午给她们饺子的中年女人。此时，她正在厨房不知忙活什么，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 而客厅昏暗的灯光下，隐约映出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身影。他好像正拿着手机打游戏，嘴里还时不时高声嚷嚷。 更为诡异的是，他的脑袋活生生被削掉一块，大半边头发都没了。 可他像没意识到般，依旧在情绪激动地骂着什么。 或许是环境太过安静，说话声音清晰的传到她耳中，像是在骂游戏里的猪队友拖后腿。 “饭还没好吗？这么慢！” 似是不顺心，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冲厨房的方向吼道。 “也不看看都几点了？存心要饿死我吗？” 他嘟嘟囔囔许久，总算等到女人的身影，不禁哼道，“啧，你真让我好等啊。” “我刚刚不小心被刀子划伤手，找创可贴耽误了点时间……” “哦。”他冷漠地应道，不但没表示任何关心，低头看向盘子时又是一阵火大，“筷子呢？你不拿筷子让我怎么吃？手抓吗！” “我也有工作要忙，没办法全职在家。”女人拿来餐具后，试图与他沟通，“今天单位有事，需要加班，所以才回来晚了。” “呵，就你那破工作，能有什么要紧事。” 男人不屑的撇撇嘴，语气轻蔑，“倒是家里这么乱，你平时都不收拾的吗？” “……” “明明在学校住的怎么样，还习惯吗？”想起儿子，他的脸色由阴转晴，也不在意女人渐变的表情。 “孩子挺适应的，就是希望下次家长探望日你能去看他。” “我没空。”他想也不想地拒绝。 “可是——” “别可是了！私立学校那么贵，老子砸锅卖铁供他上学，还敢给我考倒数几名。合着我的钱都打水漂了呗！” “还有你，一个学教育的，居然把儿子教成这，我当初就不该娶……” 他的话没有说完，整个人突然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咣当！”因着他的动作，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灯忽然灭了。 “咔、咔、咔……” 奇怪的声响不断从漆黑的窗户里传来。 足足持续半小时之久。 终于，在恢复寂静的一刹那，刘柠听到身后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像打鼓一样，颇有不开门不罢休的趋势。 她深吸一口气，透过猫眼看去，只见中年女人的身影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如鬼魅般。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新出炉一锅包子，特意来送给你们尝尝，肉馅新鲜的很呢。” 刘柠沉思片刻，各种利弊飞速在脑海中权衡过后，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那可就太感谢了。” 她尽量挂着自然的微笑，仿佛真的在与邻居友好交流。 “呵呵……” 女人同样僵硬地笑着，即将转身时，看似无意瞟了一眼门口的垃圾袋，“饺子是不新鲜吗？还是不好吃？” “或者——你们根本就没打算吃呢？” 说话时，她脸上面无表情。 而垃圾袋却开始慢慢蠕动，从袋口渗出大量鲜红的血迹，拼凑出半个脑袋的形状。 ‎ 第82章 邻居（4） 刘柠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肌肉微微绷紧，随时准备应对眼前的危险。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短暂阻碍鬼魂的能力。 另外两人也不知什么情况，她这边动静闹这么大，居然没被吵醒。 然而，门外的女人只是随意踢了垃圾袋一脚，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不吃也没关系，呵……心意到了就行。” “我还会再来的。” 丢下这句话，她的身影渐渐在黑暗中变得扭曲，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而一旁的黑色垃圾袋也停止蠕动，恢复成最开始的不起眼模样。 刘柠不敢把它留在门口，小跑着扔到院子外面，等明天白天再和刚送来的包子一起找个垃圾站丢进去。 回屋后，她不禁开始怀疑：接过饺子的这个决定做错了吗？ 如果她没有多此一举，说不定也不会有后来这些变故。 但另一些问题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鬼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放她一马？还说“改日再来”？ 刚才那一瞬她分明感到浓重的杀机，可下一秒对方却留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转身离开。 难道，鬼的杀戮有触发机制？ …… 她坐在沙发上，苦苦思索着。 客厅的灯光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暗淡，灯泡闪动两下，竟毫无征兆地灭了。 刘柠注意到这点，立即起身，去敲罗梅跟白小琴的门。 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敲，怎么去拽门把手，两人都没有动静，像是不在里面一样。 ——如果不是有意这样做，很可能是受到灵异力量干预。 刘柠的脸色不自觉变得凝重。 她没有继续尝试，而是静静地站在黑暗里。因为楼上似乎传来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很轻，应该是从阁楼传来的。 “咚、咚、咚……”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近，也愈发清晰，像是有人在走廊里拍球。但却根本听不见脚步声，只有球一下下砸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 刘柠将目光移向楼梯口，屏息等待着鬼现身。 忽然，一个花皮球咕噜咕噜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转几圈后停在她旁边。 “姐姐，可以帮我拿上来吗？” 小女孩的声音从二楼幽幽响起，一时间无法辨别到底从哪个方向传来。 “嘻嘻，快一点哦。”她催促道。 刘柠有心想证实一个猜想，弯腰的动作不禁慢了几分。足足磨蹭五分钟，手才碰到球。 “好无聊。”等待的过程中，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与之前不同，多了些许阴森，“等不及玩皮球的话，还能玩什么好呢……” “嗯，姐姐，不如你陪我玩会捉迷藏吧？”她咯咯笑道。 刘柠突然觉得手中皮球一轻，竟然消失了。 “怎么玩？”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问。 “你数三十秒，然后在这栋房子里找我。如果十分钟内能找到，就算你赢，怎么样？” “如果找不到呢？” “那样的话……嘻嘻，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小女孩的笑声愈发古怪，还夹杂着莫名的兴奋。 “行，那就开始吧。” 刘柠略一思索，果断答应下来。 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机会。如果说“捡皮球”是一个低难度任务，不接受可以跳到下一环；那么“捉迷藏”无疑在此基础上难度暴涨，失败了很可能会触发死路。 而她刚才故意跳过捡皮球这一关，就是想试探一下鬼的忍耐极限。现在，她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个站点的鬼，似乎因为某种限制而不会直接动手杀戮。 “30，……2，1。” 数完数后，刘柠试着按向开关，发现没有任何反应。她唯一能依赖的光源，是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惨白的灯光微微晃动着，将屋子衬得愈发阴森可怖。 有光总比摸黑强。 她从客厅开始，着重探查沙发底、柜子这些可能躲人的地方。卧室里，则主要是床底、衣柜，和其它大大小小的缝隙。 虽说没见过小女孩，可她觉得对方应该身板小巧。这样的话，可以躲藏的地方就多了。所有犄角旮旯都要看一遍。 争分夺秒扫荡完二楼，没有收获不说，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 目前，整栋屋子里，她唯一没找过的地方就是被锁住的阁楼，和另外两人打不开的房间。恰巧，阁楼那扇门现在开了。门后面，又是更深层的黑暗，不知道藏有什么。 隐约可以闻到淡淡腐朽气息。 会藏在里面吗？刘柠罕见地陷入了沉思：如果要进里面搜索，在未知阁楼大小的前提下，很可能把最后的五分钟用去大半。万一再一无所获，她无疑会陷入异常被动的局面。 游戏失败后会是何等下场，从女孩阴森的语气中答案不言而喻。 “我是跟一只鬼玩捉迷藏啊——在没有任何提示的前提下。” 低声喃喃一句，危急之中，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心中似有所悟。 没有提示？！ 换言之，不就是没有规则么？ 脑海里灵光一闪，刘柠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别躲了，有个奶奶过来找你了！要让你赶紧回家！” 她并不清楚那个老太太究竟是小女孩的奶奶还是外婆，怕随口说会穿帮，便谨慎地模糊掉称呼。 喊两声后，她忽然听到一个房间里传来窸窸簌簌的响动。 二话不说，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手电筒对准窗台上不断挣扎的玩具熊。 只见玩偶头上长出乌黑的头发，密密麻麻，像一团又一团海藻。紧接着一张无比狰狞的青紫色脸渐渐浮现出来，乌黑的纽扣样眼珠似乎充满拟人化的情感，怨毒地盯着她。 刘柠面无惧色地提起它，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灼热，淡然道，“好了，找到你了。” “你耍诈！” “你又没说规则。” 刘柠停顿片刻，索性采用激将法，“都说愿赌服输，你该不是输不起吧？啧……”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恨恨地偏过头，周围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你这样子耍赖，让我以后怎么陪你玩游戏呢？”刘柠摸了摸下巴，语气骤然温和下来，“要不然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答得好，我勉强可以不计前嫌，下次照样跟你玩。如何？” “什么问题？”小女孩瞪大眼睛，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 第83章 邻居（5） 第二天一早。 “你们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刘柠再三确认。 “对啊，听到闹钟声我就醒了。之后守夜的那俩小时，除了屋里有些黑，没别的事发生。”罗梅补充道，“也没产生任何与死亡相关的预感。” “我也是。”白小琴打了个哈欠，附和道。 “这么说，那些鬼都是冲着我来的咯。” 对于这个结果，刘柠倒没有太惊讶。这本来就是她的单人站点，鬼把她当作首要目标也实属正常。 可还有一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按照类似逻辑，黑衣女人那天盯上的应该是我才对。” “唔，这个嘛……”白小琴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做工精致的浅白色项链，“黎姐让我想办法把它交给她。或许是感应到此物，她才最先对我出手。” 白色项链。刘柠不觉想起之前救她一命的黑色丝带，感觉两件物品的作用惊人相似。真不知道这两只鬼什么关系，对对方的东西都那么看重。 “哎，今天晚上不如把床搬到客厅，大家将就着轮流睡一晚好了。”罗梅插嘴道，“以免让鬼从中使绊子，留你一个人面对灵异现象。” “也行。” 刘柠倒是不害怕独自面对，不过她们乐意帮忙自然最好。人多力量大，某种程度上还可以壮胆。 之后，她简要地将昨晚发生的事讲述一遍，包括询问小女孩的问题。 “我先问她在猛鬼小区住多久了，她说不知道。然后我以答不上来不算数为由，又问她为什么住这，她说是因为黑衣姐姐的缘故……” “等下，你问这些不会想让鬼搬家吧？” “没错。”刘柠坦然地点头，“我觉得这个站点唯一的生路，就是让鬼邻居们统统搬走。” 消灭鬼明显不现实。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让鬼的数量少于人。 “所以，关键还是在黑衣女人身上。”她将话题拉回来，“我猜这些鬼都是她曾经种在脸上的，解决了她，局势也会朝更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偏。” “正好，我和小琴打算上午去把项链交给她，你要不要一起来？” “可以。” 刘柠率先站起身，余光扫见餐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眉头微蹙，“等一下，昨晚鬼送来的包子呢，怎么一个都没了？” “早上的时候明明还有——” 想到什么，她匆匆跑出去，没多久便脸色难看地回来，“我扔到院子外面的垃圾袋也消失了。” 难道，食物还会自己长腿跑不成？ “屋里好像有股腐烂的怪味。” 罗梅警惕地环视一圈，当机立断，“我们先离开这，有什么事情到外面说。” 一秒钟都不敢耽误，三人迅速向外跑。 出去以后，刘柠又回头看了一眼房子。只见透亮的玻璃窗上，隐约映着半个男人的脑袋，血肉模糊地望向她们。 ——比昨晚垃圾袋里挤出来的小半块要稍多一些。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七天后，应该可以拼出一个完整的人形。 她似乎又听到耳边传来中年女人剁肉的咔咔声。 …… 去找黑衣女人的路上，她们意外遇见在路上遛弯的四名合租青年之一，寸头男。 “嗨，你们这是要去哪啊？”他自来熟地跟在后面，笑嘻嘻地问。 “去串门。” 刘柠瞥他一眼，随口道，“你跟这些邻居们熟吗？” “当然，熟的不能再熟了。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忙介绍……” “那再好不过。” 说话时，刘柠感到袖子被轻轻拉了一下。迎着白小琴疑惑的目光，她回了个肯定的眼神，表示心中自有计较。 “你在这小区住多久了？”罗梅似乎明白刘柠的用意，帮忙问道。 “我吗？啊，不太清楚……稍等，我时间到了。” 他忽然捂住脖子，将头扭了扭，像卸零件似的将其拆下来。 随后，无头尸体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自家花园旁。僵硬地弯下腰，如盲人般伸手在草地里摸索一番，取出一颗新的头装在脑袋上。 而原本的寸头青年则被他扔进地里，冲她们嘿嘿一笑后，翻滚几圈消失不见。 “抱歉，刚刚说到哪？”光头面无表情地走过来。顺手调整脖子的角度，将其摆正。 “说到在猛鬼小区住了多久。” “哦，这个我不知道。” “是吗？”刘柠不自觉地挑起眉。小女孩说不知道还可以理解，毕竟年龄摆在那。可他如此回答就显得相当奇怪。 “为什么搬来？”罗梅也抛出问题。她与白小琴毕竟见过不少惊悚场面，对换头这一幕几乎没有反应，仍然跟没事人一样与他聊天。 “因为——” 光头话音未落，脖子上再次出现一道裂口。与刚才不同，这回像是被活生生撕开。 “咚！”他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向前滚动一段距离后，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挡住。 “当然是因为我。” 沙哑的嗓音冒着些许寒气，如同一阵冷风吹过，让人浑身凉飕飕的。 黑衣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前面，像个飘荡的幽灵。说话间，她漫不经心地将头捡起来，在手里转了几下后，指尖随意一捏。 “咔嚓。” 刘柠清楚地看见，光头眼中浮现出惊恐之色。紧接着，他像枯枝落叶般，碎成几块，被她尽数踩在脚底。 无头尸体则颤抖着向后退去，眨眼间没了踪影。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有一瞬，刘柠觉得那束冰冷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自己脸上。 ——像被毒蛇盯住一样。 找她真的会是个正确的选择吗？刘柠面色不变，脑海里却思绪万千。 从刚才杀鬼的那幕看，毫无疑问，黑衣女人想杀她们如同捏死蚂蚁。神秘房东留下的字条提示“尽量不要打扰邻居”，如果她们执意来找对方，算不算间接的打扰，从而触发死路呢？ 但若不考虑鬼俪这条线，又该如何消灭其它鬼？还剩下五天多的时间，愈发紧迫。再没有明确思路的话，后面只会越来越被动。 …… 在她举棋不定间，白小琴已经拿出了那条属于神盈的项链，淡淡的白色在阳光下发出亮眼的光，煞是好看。 刘柠注意到，黑衣女人似乎认出了此物，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可接下来发生的变故，却让她们措手不及。 ‎ 第84章 邻居（6） “礼尚往来，我也回赠你一份大礼吧。” “啊！”话音未落，白小琴发出一声痛呼，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手腕处像是被硬生生拽下来般，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将地面染得猩红。 “呵呵……”黑衣女人似是被这残忍的一幕取悦到，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张扬又明艳，隐约透出几分扭曲与狰狞。 她不紧不慢从断手里取出项链，均匀地将鲜血涂抹在上面，又放在眼前细细观赏片刻，“这玩意配她还是太素了些，再红一点可能会更好。但下次要用谁的血呢？真伤脑筋啊。” 刘柠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余光注意到，白小琴迅速往手上涂了一瓶药剂，伤口竟开始飞速愈合。可即便如此，她的脸色也惨白万分，仿佛随时有可能因失血过多而晕倒。 “告诉姓黎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她沾了点血放到嘴边，像是品尝美味一样全部舔去，“啧，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呢……” “快走！”刘柠回过神来，催促两人拼命向外面跑。 她不敢回头，心脏跳动的有些剧烈，那份冰冷的感觉直到离开小区才渐渐消失。 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刘柠在司机诧异的目光中把白小琴扶上去，“去最近的医院，快！” 三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车厢里气氛压抑得吓人。 “黎姐特意叮嘱我，最好在离开站点的一刹那再把东西给她。但我觉得既然现在没有线索，不妨用此物与鬼套个近乎，谁知道——” 白小琴叹息一声，垂下头，“是我的疏忽。”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罗梅的面色极其难看，“我听过许多关于她的传言，一直觉得言过其实，从未放在心上。” “传言？” “嗯，她在脸上种过鬼，这点你知道吧？根据BOSS的情报，除了那栋开party的别墅外，其余几户都是曾经为她立下赫赫凶名的鬼物。” 罗梅深吸一口气，“最可怕的是，以前她在444号列车的时候，就以手段阴险狠辣闻名。跟她一起时，可能连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有这么夸张吗？”刘柠表示怀疑。 “你别不相信，与她一同进行站点的同伴，经常有一些无辜丧命于她手下。不然你以为‘厉鬼’的称号怎么来的？惹恼她时，连自己人都敢下手，行事可谓相当肆意妄为。” “那动机呢，总不能一言不合就起杀心吧？” “……这就不清楚了。”罗梅无奈地摇头，“刚才你们谁觉得她会突然发难？我甚至都没来得及产生预感，小琴的手已经——” 余光瞥见白小琴还在滴血的骨头，她不忍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不过，她与神盈关系复杂倒是真事。” 为了不让气氛太僵，她主动转移话题，“两人因为性格、喜好、处事方式等差异颇大，一直很不对付。之前在站点里，有人看到鬼俪故意把神盈锁在有鬼的仓库里，或者是被恶鬼追杀时，神盈趁其不备将鬼俪推出去拖延时间……大概都想将对方置之死地。” “可黎姐说，这两人都找她交易过。你也知道，黎姐向来是看人下菜，喜欢搜集别人珍贵的东西。”白小琴兴致勃勃地插嘴道，似是完全忘记手腕传来的疼痛，“无论是情报，还是特殊道具，黎姐都是独一份，在资深者中占大头，而且数年老店，口碑有保障——” “别做广告，说重点。”刘柠轻咳一声，不觉想起之前被坑过的经历。 “哦，好。是这样的，两人虽说明面上不对付，可在私下里都找黎姐讨要过对方被坑走，啊不，正经交易的物品。所以，在这次的站点里，黎姐才大胆地摒弃‘物归原主’的做法，让我们拿上那条白色项链，是神盈早年很有名的一件灵异道具……” 这时，车缓缓在医院门口停下。 将白小琴送去急诊的同时，刘柠也在思索这个站点的生路。 黑衣女人这条路无疑走不通。 如果对方盯上的对象是她，加之手上又不像两个资深者那样有道具支持，她怕是连挺到医院的命都没。 ——还有别的办法吗？ “嘀嘀！” 手机忽然响起。远离了偏僻的别墅区，信号恢复满格，数条未接来电出现在屏幕上。 刘柠选择拨打次数最多的号码打过去，“喂？” “你这两天跑哪去了，怎么还不来上班？再这样下去这个月的奖金可就……” “？” …… 拐弯抹角了解一番情况后，刘柠才知道自己在售楼部工作。不过，她工作的内容不是去像房产中介一样到处推销，而是去调查“鬼楼”。 说的明白点，她是去找有闹鬼传闻的房子，低价收购后，再包装一番，卖个好价钱。 “你们仨今天下午必须来单位报道，知道没有？” “明白。” 挂断电话后，刘柠突然产生一丝明悟。或许，她要找的生路就在这份工作里。 “调查鬼楼？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站点特意抹去她们的记忆，一来便让入住吃住不愁的房子。这样做看似为她们着想，实际却是陷阱：若非今天白小琴因受伤出来，手机阴差阳错恢复信号联系到人，恐怕她们谁都不会想着主动从闹鬼的小区离开。 视野中出现焦点的同时，必然伴随着盲点。 刘柠不禁反思：进入站点后她满脑子想着如何应对邻居们的诡异之处、揭开黑衣女人身上的谜团……偏偏忘记跳出原本的局面，从另一角度观察这个事件。 如果她一直呆在小区内，永远也找不到令鬼数量减少的方法。 等白小琴包扎好以后，她简单说明自己的想法，并敲定接下来的行动路线。 “还有五天，试试也可以。”罗梅第一个响应。 “我也同意试试看。” “你的手——”去公司时，刘柠迟疑着开口。 “没事，等站点结束后，我可以回去兑换道具治疗，分分钟能复原。”白小琴表现得很乐观，“我绝不会拖大家后腿的，放心吧。” 被她积极的情绪感染，刘柠悬着的心也放下大半，点头道，“要是有不舒服了随时说，呆会琐碎的体力劳动就交给我和罗梅好了。” “嗯！” …… 态度老实地跟经理认错后，刘柠溜到自己的工位上。 秉持多说多错的原则，她仅与同事们寒暄，然后埋头工作。好在她失去记忆前好像也是这样，并没有引起无端怀疑。 她先把近期整理的资料翻出来，想看看有没有鬼楼的详细信息。对于自己到底在这做什么、这个工作的具体流程，目前她还有些懵。 可看着看着，她忽然神情一滞，小声惊呼道，“怎么可能？！” ‎ 第85章 邻居（7） “温馨小区刚刚修建好时，便发生数起惨案，除了一名女子外，其余住户全部身亡。种种迹象表明，该女子与案件关系密切。有目击者称，当日看到许多陌生面孔涌入楼栋，却没看到他们出来……” 刘柠不自觉将目光移到文字下方的配图上。 这明显不是正规新闻，照片也没有打码，女人的模样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眼睛、鼻梁、嘴唇，还有脸颊的弧度都无比完美。单看左脸，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好像用任何夸赞的词语都不过分，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可她的右脸，从眼睑下到嘴角以上的部分，布满了暗红的、扭曲的纹路。还有那只眼睛，瞳孔猩红，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一半天使，一半恶鬼。 刘柠的手不禁抖了一下。有一瞬间，她觉得那些阴森可怖的纹路似乎与几秒前不一样了。 照片下，清晰地印着几个小字：鬼俪（28岁，被害人养女） “之后，温馨小区被封，不知何种原因搁置一年之久，惨案也没有下文。当地人暗中将其称为‘猛鬼小区’，传闻说半夜常有鬼影出没……” 刘柠仔细看去，只见几座陌生的高楼沉沉地伫立着，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她迅速翻完所有照片，又在网上反复核对后，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这个猛鬼小区，与我住的猛鬼小区，完全不是一个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还有别的猛鬼小区吗？ 忽然，她后知后觉地从包里翻出最开始的信封，将其展开，一字一句地读，“此地为猛鬼公寓旧址，有不小的年头……呵，文字游戏。” “公寓旧址”可不等于“猛鬼小区”，她记住站点名称的同时，潜意识将居住的地方也视为猛鬼小区。谁知道，信纸偏偏利用这种心理，故意写的含含糊糊，成功把她骗过去。 怪不得，之前问几个鬼在猛鬼小区住多久时，都是僵硬地回答“不知道”。原来，它们住的地方根本就不是猛鬼小区！ 恍然大悟之时，罗梅向她招招手，又指了指手机，示意有新发现。 刘柠低头看向微信，只见她拍来几张图，全是暗色背景传单：“猛鬼小区即将开盘，各色家电一应俱全，仅需一千万冥币即可拎包入住……” 冥币？！ 很快，罗梅发来消息解释，“我这里总共有五份传单，正好对应那五户邻居。如果没猜错，这个站点的生路应该是让它们住进猛鬼小区。等它们全部搬走后，鬼的数量清零，我们自然算作通关。” “有一定道理。” 刘柠瞟向自己手边一摞与鬼楼相关的资料，思索片刻，出言质疑道，“但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见过哪个正经的售楼部研究这些？” 还向鬼卖房子，说出去都是匪夷所思。 “这应该会在续集里得到解答。”罗梅到底经过不少站点，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我们把鬼顺利引入猛鬼小区后，剧情才算正式开始。毕竟站点就叫这个名字，那地方肯定会是恐怖事件轮番上映的舞台。” “以及，我们是通过什么人租住到鬼的地盘去，房东的身份也相当可疑……” “我找到了！” 白小琴突然一连串感叹号，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只见她唰唰打字道：“我刚刚翻到了一份表格，你们猜怎么着？我们去年由于业绩出众，拿下个大项目，喜提豪宅的暂时居住权。房租之所以那么便宜，是因为公司垫付了绝大部分。” “你是说，这全是公司安排的？” 刘柠皱眉道，“好端端干嘛奖励这个？” “好像是因为当时员工宿舍出了点状况，没办法继续住人。加上我们几个家又在外地，再找房子太过仓促。于是，老板一拍板，让我们先搬到离单位近的别墅住着。”白小琴也逐渐意识到不对，“房东的信息……我看看，刚好是我们上一个大项目的客户，好巧！” “世上哪有什么巧合。” 刘柠追问道，“有客户的详细信息吗？” “我查查。” “……剩下的资料都需要密码，点不开。”没过一会，白小琴沮丧地说。 不止是她，刘柠发现自己的电脑也是，一些内部文件都有专门的密码，还各不相同。 “没有记忆就这点不好。”罗梅摊开手，表示自己的情况与她们相同，“看来只能想办法找人……” 刘柠没有参与讨论。她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警惕地看向四周。 她觉得周围好像安静得有点过分——那些交头接耳的同事们呢？刚才明明有人因意见不合而争吵，还有打印机嗡嗡运转的声响，可现在静的连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此时，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拿上传单，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不需要刘柠特别提醒，罗梅迅速将五张纸牢牢抓在手心，和白小琴一起向门口跑去。 不到晚上六点，公司大楼里漆黑一片，与外面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 诡异的是，整栋楼却没有丝毫动静，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她们稍显急促的喘息声。 “他们人呢？怎么一眨眼功夫，一个都没了？” 罗梅走最前面，白小琴居中，刘柠最后。她们目前在十三楼，电梯屏也因断电全黑，只能走安全通道下去。 “抓好前面的人，以防有鬼混进来。” “安全出口”四个字散发着幽幽绿芒，像指示牌般悬在头顶，衬得黑暗愈发幽深可怖。 罗梅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谨慎地扫视着前方，确认没有异常才缓缓迈步。打头阵的工作可不轻松，需要胆量之余，还有对危险的判断能力。 她的速度不算快，加上有意照顾受伤的白小琴，相当于是在慢慢走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下到十一层时，她忽然感觉身后少了一束亮光，神经顿时绷紧，“发生什么了？” “刘柠她、她……”白小琴声音里难掩惊慌。 罗梅立即将手电筒往后方扫去，发现她们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周围静的可怕。 “哒、哒、哒……”偏偏这时，楼下传来轻微地脚步声，像是有人在缓慢向上走来。 ‎ 作者有话说: _(:з)∠)_ 第86章 邻居（8） 一分钟前。 刘柠紧跟在她们后面，慢慢向十一楼挪去。 哪怕在逃生过程中，她脑子也没闲着，依然在思索着这个公司的古怪之处。 ——给死人卖房子且收冥币的，极有可能是鬼。 这么一来，她们现在等于是闯进鬼窝里自投罗网了。可问题是，如果真是个恶鬼公司，为什么要招她们三个活人呢？当诱饵么？ “啪。” 沉思时，肩膀突然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刘柠没有冒然回头。她知道自己后面不会有人，一切都是鬼弄虚作假的伎俩。 没想到，见她无动于衷后，一只冰凉的手由拍改为沉甸甸地搭在肩上，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发生什么了？”不远处响起罗梅熟悉的声音。 “刘柠她、她……” 白小琴慌乱的声音也在上方响起。 上方？刘柠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抬头，发现眼前除了一片模糊到极致的黑暗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恰逢注意力被转移时，她前面的“罗梅”和“白小琴”如木偶般，僵硬地跳了几下后，齐齐冲她咧嘴一笑，竟慢慢在眼前消失。 假的！ 到底什么时候被鬼掉包了？ 手电筒的光亮不知何时早已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包围而来。寂静的楼道里，只能听到她一个人沉闷的脚步声，“哒、哒、哒……” 以及身后若有若无的寒意，像是有个人无声无息贴着她般。 楼梯间安静得可怕。 若换做旁人，面对这种情况肯定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可对刘柠而言，疑惑显然要胜过恐惧。 “我明明在下楼，听声音怎么像在往上走？”她心生疑窦，不觉有意放慢脚步。 此时，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会无比诧异地看见：她身后站着一个黑影，正用毫无血色的手遮住她的眼睛。 ——鬼遮眼，幻觉中的一种。 刘柠迈左腿时，它也迈左腿，反之同样，不发出一点声音，比影子更像影子，寸步不离。早在它拍肩膀时，手便悄无声息地捂住眼睛，完全没让她察觉到分毫。 “有点意思。” 小声嘀咕一句，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忽然改为小跑。 拐弯后，刚上两个台阶，她有意踉跄一下，竟直直向后倒去。 落到地上那一刻，刘柠反手不管不顾向后抓去。随着掌心升腾而起的灼热，背后躲闪不及的黑影被她捏在手心，捂着她眼睛的手臂也无力垂落。 视野渐渐变得清晰。 “你怎么在这？”正巧，罗梅气喘吁吁地从楼上跑下来，惊疑不定道。她没想到对方可以自己解决，刚刚捉鬼那一幕实在冒险，她差一点就准备招呼白小琴出手帮忙。万一失败，可能会直接激怒鬼，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先走，一会再说。” 刘柠瞟向头顶虚无的黑暗，忌惮此地的古怪，不敢原地耽误。 到下面一层后，她举起手中的黑影，边跑边问，“你是谁？” “……” “不会说话？那好，我问你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老实回答，我可以放你离开。否则，我把你送到凶残的黑衣女鬼那里，运气好说不定能留个全尸。” 见黑影听到“黑衣女鬼”后果断认怂，她满意地笑笑，“这里办公的除了我们以外，都是鬼吗？” 点头。 “公司把我们安排跟鬼住一起，是想让我们充当诱饵吗？” 摇头。 “不是？”刘柠皱眉，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猛鬼小区……开启的……钥匙……” 黑影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身体挣扎一番，渐渐变淡，于顷刻间从她手里消失。 这时，她们终于跑出大门，来到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刘柠扭过头，想再看一眼公司的情况。 令她没想到的是，几秒前她们摸黑下来的建筑现在变得灯火通明，无数穿着职业装的人在里面来回穿梭，像极了日常上班的场景。有的看到她们，还露出客套的笑容，只不过隐隐有些僵硬。 “在这里办公的，都是鬼。” 她立即收回目光，“我们回去把传单分给那些邻居，这个站点便可以提前告一段落。” 关于黑影最后说的“钥匙”，她暂时没打算去查个水落石出。毕竟，这个站点是由三个系列组成，她们早晚要去猛鬼小区，也迟早会接触到真相。 凡事讲究个轻重缓急。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通关眼前的站点。 …… 刘柠第三次去找黑衣女人。 相比较前两次，她拥有的底气更足，砝码更多。可即便如此，真正站在对方面前时，心里依然有股子寒气。 “猛鬼小区么？我知道了。” 黑色帽檐下，她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那么久了，也该回去看一看呢。” 话音刚落，刘柠不觉向身后瞥去，只见熟悉的白雾缓缓升起，耳边传来列车行驶的轰鸣。 ——这么简单？ 她通关了？！ 倒是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在梦中。 就在这时，她发现黑衣女人缓缓将长檐帽子摘了下来。她的脸比照片上还好看，尤其是眼睛，更加灵动，不用做任何表情都有勾魂夺魄之感。 然而，下一秒，她的右脸渐渐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瞬息间变幻成半张狰狞的恶鬼面容。 刘柠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飞速闪过：天真的小女孩和她奶奶、剁肉的中年妇女、四个头一个身体的青年，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原来，这就是种鬼么，她从没有哪一刻如此直观地感受到。 “猛鬼小区里，你会看到他们的故事。” 黑衣女人轻轻抚摸着蠕动的暗纹，语气里掺杂着低低的笑意，“当然，也包括我。” “呵，只是不知道你能否幸运地活到那时候。如果落在我手里，看在乔榆的面子上或许会给你个解脱的死法，想想都让人兴奋呢……” “我会努力活下来的。”刘柠不卑不亢地答道。 “这个系列站点，恰是我在列车第四个功能解锁后所看到的一切。”对方似乎没在意她的反应，勾唇一笑，自顾自道，“哦，你应该也和别人一样丢失了记忆，并且急于找回……新人都是这样，毛毛糙糙。” “那正好，列车的第四个功能，就是让你想起来被入梦公司全部抹去的回忆——期待吗？应该很期待吧。” “可为什么没人能活下来呢？哼……这就很有趣了。” 她转过身，沙哑的嗓音惊起一阵风，带着些刺骨的凉意，“你那么聪明，不妨猜猜看。” 白雾很快将她的身影吞没，却没有抹去停留在她唇角的讽意。 ‎ 作者有话说: 女主这边的剧情先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会写444号列车1.0版本时的一个副本。以白衣小姐姐和黑衣小姐姐的视角为主线，重现一下老一代资深者的故事ww 关于迷梦和猛鬼小区这两个副本，目前都只放了个引子。后续剧情会慢慢写，不用担心看着看着忘记前文，因为哪怕是系列故事，我也会选一个全新的切入点来写，完全可以当一个新故事来看。 嗯还有就是，从下章开始，如果不喜欢百合情节的小天使们可以自行跳过哈，等女主啥时候出场就行…… 第87章 中场休息 列车停了一会后，车轮与铁轨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声，重新驶向前方的未知。 刺耳的鸣笛声也渐渐远去，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白雾仍未消散，反而愈发浓郁，让这里的一切都充斥着古怪的模糊感。 黑衣女人没受任何影响似的快步在雾气中穿行。列车的停下与开走、眼前即将分崩离析的小世界都没有影响她分毫。 像是有某个确切的目标般。 终于，她看到了前方熟悉的白色身影，脚步不禁稍稍一顿。 神盈也注意到了她。 “为什么要放水？” “……” 稍显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她愣神时，对方又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鬼俪轻笑一声，挑逗似的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想早些来见你，这算理由吗？”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了，她甚至有些不记得。 尤其变成鬼以后，在她面前对方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仿佛一具精致的人偶，哪怕外表再好看，一成不变的相处模式也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不过她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 俯身，她低头去品尝对方泛着水光的唇瓣。 神盈微微侧开头，这个缠绵的吻落在了唇角，“我是来找你聊正事的。” 她异于常人的浅色瞳孔散发着淡淡冷意。 “嗯，关于放水的事么。”鬼俪也看出对方真的没心情做。她也不勉强，认真思索了一会，“也许是看在她们带来的一份大礼上。” 象牙白的项链沾上了黏稠的血，散发着幽幽诡芒。 顿时，神盈有些紧张地拽过，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你对她下狠手了？” “没，我动的是黎洛灵那边的人。” 闻言，神盈微蹙的眉头才松开，默不作声将此物收起。 “你很在意她？”鬼俪撇撇嘴，不依不挠地追问。 “她毕竟是乔榆姐的表妹。看在故人的面子上，如果规则允许，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哼。” “这个给你。”神盈将黑色丝带塞进她手心。凭对对方的了解，她知道怎么做能让她消气。 鬼俪顺势拉住她的手。见她没有挣脱，而是轻轻回握，脸色顿时由阴转晴，“冒着那么大风险联系你我，看来姓黎的这回是真被逼到穷途末路。” “她向来会多留几条方案备着。” “这么说，你觉得她有可能活下来？” 神盈摇摇头，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定异常，“可能性很小，但我会尽力帮她。” “为……” 疑惑没问出口，就被她打断，“如果再进入那个站点一次，你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当然。” “我也是。”神盈将目光投向翻滚的白雾，口吻冰冷，“所以，我们以鬼的形态继续存活，而非沦为丧失本心的行尸走肉。” “按照黎洛灵的性格，她有可能会选择妥协。” “你的意思是……” 鬼俪不敢相信地望着她面无表情的侧脸，心中已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答案。 “如果她甘心沦为梦境世界的傀儡，帮她一把又有何妨？” 神盈忽地勾唇一笑。刹那间，冰冷的轮廓如春雪化开，显出几分令人心动的美来。 “这次，你还会与我作对吗？” 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鬼俪不知怎的想起两人初识时，神盈也会露出猫咪般的可爱神情。但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变得判若两人。好像只有在床上被她折腾得狠了，服软时才会有一点过去的影子。 “怎么会。既然你要让姓黎的自寻死路，我帮你一把便是。” 恍惚间，她已然满口答应下来。 ——果然还是拒绝不了么。 她贪心地将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上。变成鬼了以后，她总算可以没那么多顾忌，不用担心那半张恶鬼的脸会在她不注意时下诅咒伤到对方。 “黎洛灵告诉我，阿雪还活着。” 神盈装作没有注意到身侧灼热的目光，表情恢复最开始的冷淡，“和她妹妹一起，似乎成某种共生的关系。” “对她来说，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嗯。以前列车上时，她说她最大的心愿是有生之年与许玲见一面。可现在，她妹妹也被拉入这个没有尽头的游戏当中，真的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关于这场游戏的残酷，该抱怨早就抱怨过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鬼俪见她神色难掩黯然，体贴地转移话题。 与神盈不同，她对列车上的同伴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一方面是受鬼脸的杀念影响，另外则是她习惯于独来独往，甚少与她们接触。她的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只可惜对方并不领情。 “继续在没有止境的梦魇中轮回——这不就是我们的宿命吗？” 神盈停顿片刻，“我宁愿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以前，她无比渴望找回自己的记忆。可当她真正回忆起的一刹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厌恶与绝望。 如果说什么都不知道时还可以自我欺骗，现在是把一切幻想都彻底击得粉碎。 “不要这么说嘛，至少你我现实中见过面。嗯，关系匪浅呢。”鬼俪眨了眨眼睛，上挑的眼尾不经意流露出些许妩媚。 “是不浅。可目前来看，那个故事显然没有一个好结局。” 神盈忽然伸手摸向她的右半边脸。随着她轻柔的抚摸，恶鬼狰狞的面孔渐渐浮现。 若是寻常人看到，铁定要吓一跳，不敢多瞧。但她却认真地用指尖向下勾勒，仿佛在对待一件上好的艺术品，“你呢，会甘心当梦境世界里的一枚棋子吗？” “看情况吧。” 鬼俪颇具暗示意味舔了舔她的指尖，含在口中暧昧地吸了一下，“还要继续聊正事么？” “你好像跟之前不大一样了。以前的你，可不会轻易向我妥协。” 神盈没有抗拒，直到跟着她走进阴森森的猛鬼小区，才出言问道，“这里不是你不愿回忆的噩梦吗，怎么还带我来？” “噩梦……呵，有你在，当然不是什么噩梦了。” “如果我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一定早早的向你低头妥协，好歹还能多一段难忘的回忆。” 闻言，神盈冷不防坠入那双暗色的眸子里。一瞬间，她似乎读出了许多复杂难言的情感，有初见时的惊艳、热恋期的甜蜜、平淡期的煎熬……还有隐藏在灰暗角落的背叛与伤害。 如果不是被卷入这场游戏当中，她们应该会像一对普通的恋人那样生活。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现在也不晚。”她主动吻上对方冰凉的唇，“抱我。” ‎ 第88章 资深者 数月前，444号列车。 “还差最后一个站点，就可以解锁列车的第四个功能了。” 秦湘雪停下写日记的笔，忽然道。 此时，休息室里有她、神盈和鬼俪三人，乔榆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在忙些什么。 “嗯，很让人期待。” 神盈手执白棋，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势均力敌的棋盘上，回答时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而在她对面，黑衣女人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还留有余力一样。 “你们俩天天下棋，也不会腻？”秦湘雪饶有兴趣地走到一旁，观察起棋局来。 目前，白子围得地盘多，隐隐占优。 “没办法，最近新人都死光了，没人陪我玩，只好凑合着将就一下。”鬼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黑棋，语气轻佻，“本来有几个质量还不错，可惜……” 神盈冷冷一笑，打断道，“你脑子里除了约炮还有没有点别的？” “没有了。”黑衣女人指尖轻点，堵死一排白棋，“总比某人独守空房强。” “你……” “咳，”眼看两人要开始日常斗嘴模式，秦湘雪轻咳一声，“马上最后一个站点发布，你们等会看完再吵。” 话音未落，一行行猩红的字体慢慢浮现： 【18：00，停靠站：厉鬼相亲节目（特殊站点）】 【下车人员：1号列车、277号列车、444号列车、520号列车、666号列车各派出两个人参加，并将名字于一小时之内由本人写在屏幕上。】 【站点简介：你们将参与一场相亲节目的录制，与鬼嘉宾一一配对，共同完成节目组策划的各项约会与挑战。节目录制完毕即为通关。】 【注意事项：本站点禁止道具的使用，但不限制使用能力。】 …… “自主选择的机会可不多，你们谁想去？” 乔榆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抱着手臂道。 “我吧。” “我！” 出乎意料地，神盈与鬼俪居然异口同声。随后，两人神色各异地看对方一眼。 “哦？原因呢。”乔榆搬来一把凳子，在旁边坐下。她平日里颇具威信，实力也位列众人之首，当之无愧担任队长一职。 她一开口，稍显混乱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这毕竟是特殊副本，难度不小。你俩置气也不必选在这时候，一切以活下来为主要目的。” “我只是突然觉得去相亲也不错，正好调剂一下生活，顺便多认识些人。”神盈面无表情地罗列道，末了，话锋一转，“省的某人闲的没事总以此为由来攻击我。” “呵，我的想法很肤浅，就是想多认识些小姐姐，女鬼也行。”鬼俪挑衅地瞟向身侧的白衣女人，毫无意外收获冷眼一枚。 秦湘雪想说什么，却被乔榆不动声色拦下，“既然你们考虑好了，那就往上签名。最后一个站点，要不留遗憾才是。” 说到“不留遗憾”四个字时，她的神情有一丝异样。 可其余三人都没注意这个小细节，目光被随后浮现出的人名吸引—— 【1号列车：赫晓雨、季默】 【277号列车：黎洛灵、岑浩】 【520号列车：宇文今瑶、柴子晋】 【666号列车：水倩、都雅】 “阵容很豪华啊。”秦湘雪难掩讶然，“都是有头有脸的资深者。” “1号列车需要特别注意赫晓雨，她调.教男人有一手，能力是可以随时把男宠召唤出来当替死鬼。哦，对了，季默就是她的男宠之一。” “至于277号列车的黎洛灵——” “我见过她，几次。”鬼俪哼了一声，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凶光，“正好这回新账旧账一起算。” 没理会她的打岔，乔榆继续沉声叮嘱道，“宇文今瑶和柴子晋是一对夫妻，他俩的能力有相得益彰之效，单独面对时不足为惧。但如果两人同时出现，需要多加小心。” “而666号列车，水倩的能力是复制，都雅是再生，都很难缠，能不招惹就尽量不要招惹。” 后半句话，她是专门对鬼俪说的，可后者无所谓地笑笑，还冲她抛了个媚眼，明显没有将此放在心上。 “反正最后一个站点，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留遗憾就好。” 她又一次强调“不留遗憾”。 这次，被细心的秦湘雪察觉到异样：“乔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 “你都几天没踏出房门一步了，到底怎么回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迎着她担忧的目光，乔榆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只是隐约想起一些零散的片段。” “你的记忆恢复了？” “一点点。”乔榆拿来纸，写下一个人名，“刘柠，我的表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有种心慌的感觉，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不说这些了。现在时间还早，你们抓紧思考对策。” 她勉强笑笑，轻描淡写将此事揭过。 …… “阿雪，我有点事要问你。” “好。” 目睹神盈与秦湘雪低声交谈着走远，鬼俪百无聊赖地回到棋盘前，盯着半局残棋发呆。 “你这让棋也太明显了吧。”乔榆端着杯子坐到她对面，随意扫几眼便瞧出端倪。 “没办法，如果我赢的次数太多，她恐怕不会再跟我下棋了。” “也是，盈盈向来很要强。”乔榆一挑眉，好笑地望着她，“你到底怎么想的？再这样拖下去，她对你的误解只会越来越深。” “我——” 鬼俪垂下眼帘，狰狞的暗纹自右脸若隐若现，“我实在控制不住恶鬼的力量。以往的站点中，它们就不断操控我杀戮，而且最近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我怕……” 她向来的游刃有余消失了，露出些失魂落魄来。 乔榆从来没见她这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等列车解锁第四个功能，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但愿。” 呼出一口气，黑衣女人脸上又浮现出淡淡笑意，仿佛刚才的失落只是幻觉，“队长，你居然有个表妹？” “嗯，”知道她有意转移话题，乔榆索性顺着台阶下，“我有种奇怪的预感，未来也许会再次见到她。” 不止一次。 …… 很快，晚上六点悄然到来，特殊的相亲节目也拉开帷幕。 ‎ 第89章 相亲节目（1） 晚上六点，昏暗的演播厅内。 “各位嘉宾，我先介绍一下节目的整体流程，大家心里好有个数。” 戴鬼面具的工作人员扫视一圈，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由于我们本次采用的是全新节目模式，可能会跟大家平常看的相亲栏目有所区别。” “第一阶段是配对，由鬼嘉宾播放个人VCR。期间，感兴趣可以自主亮灯，如果非常想与TA牵手成功的可以选择爆灯，最先爆灯的人将直接进入终选环节。” “终选环节的规则是，鬼嘉宾从在场亮灯的人中选两位，并在两人中做出最后抉择。假如在这之前有人爆灯，那么仅能选择一位……都明白吗？” 它稍作停顿，留出提问时间。 “爆灯的次数有没有限制？” 举手的人有一头暗红色的大波浪卷，五官如刀锋般凌厉。她的身高很惊人，接近一米九，体格比同龄女性健壮得多，隐约可以看到手臂优美的肌肉线条。 她是1号列车的赫晓雨，与外形相闻名的是她对待男人的恐怖手段。据说，凡是落到她手里的，不管最初什么性格，最后都会变成听话的玩物。 见她开口，在场的三个男性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努力减小存在感。 “没有限制，一切全在你们自己把控。” “很好。”赫晓雨舔了下嘴唇，一副颇有兴致的模样。 过了一会，没人再提出别的疑问，鬼面具继续道，“配对完毕后，将会进行第二阶段的约会录制。哦，对了，由于‘观众喜爱度’在本节目中占有极其高的比重，人气可能会随时改变节目走向。而你们第二阶段要面对的任务，皆由网上投票产生，在此就先不透露了。” 它阴阴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没别的问题的话，各位跟我来吧。” …… 现场摆着十个高台，各有两个按钮：白色是亮灯，红色则是爆灯。 而她们面前的编号也是按列车的顺序来排，同车厢恰好相邻。 “哎，有没有兴趣打个赌？” 鬼俪站在五号位，闻言，懒散地看向身侧的白衣女人，“赌什么？” “我一定会比你先配对成功。” 神盈昂起头，眸子里泛着淡淡亮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好啊。”鬼俪弯起嘴角，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那她一定会奉陪到底。 “打赌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下一秒，耳边忽然传来一个讨人厌的声音，鬼俪偏过头，不出意外看到黎洛灵那张似笑非笑的狡猾面孔。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凑热闹不嫌事大，任何有机可乘的事都要插一脚。尤其在赌方面，她都快记不清自己输给对方的道具有多少件。 正当她冷哼一声，准备出言讽刺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从哪钻出来，不偏不倚挡在两人中间： “黎姐姐，总算又见到你了！” 水倩嘟着嘴，婴儿肥的小脸上尽是喜悦，“上次的薯片特别好吃，还有吗？” “唔，知道你要来，我特意准备了一大袋呢。” “最喜欢姐姐了！”拿到吃的后，小萝莉蹦蹦跳跳地跑走。转身时，恶狠狠地瞪了鬼俪一眼，做了个鬼脸。 “真是人小鬼大。” 看出其目光中的警告，鬼俪暂时熄了对黎洛灵发难的心思。她准备把能力留到后面关键时刻用，比如……瞟了一眼六号位面无表情的白衣女人，她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录制即将开始，请大家做好准备。” 惨白的光束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定格在舞台中央。都是经历过数十个站点的人了，没有人太紧张，大家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各位观众晚上好！这里是新一季的《非鬼勿扰》，全新升级的赛制，更加精彩刺激的匹配，剧情发展由你决定！……” 念完一大堆地府赞助商后，鬼面具伸手作邀请状，“下面请各位观看今晚第一位嘉宾的视频短片。” 随着振奋人心的音乐咚咚响起，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隐约可以看出是个女人。 “这是我的死亡现场。” 幽幽的画外音响起，镜头慢慢向前推进，到马路边缘的一滩血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大概得知鬼是因闯红灯被轧死的。 “不知鬼小姐对她有兴趣吗？” 鬼俪扫了一眼黎洛灵笑盈盈的面孔，正要怼回去，耳边突然响起按键的声音。 与此同时，现场亮起一道耀眼的红光，喷出巨大的心型，紧接着主持人惊讶的声音生硬地插进来，“有人爆灯了！” “是6号女嘉宾！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看来有人抢先一步呢。”黎洛灵略显可惜地将手从按钮上移开，看似无意地说，“都是一辆列车，想必鬼小姐也会祝福的，对吗？” “……” 鬼俪没有说话，不可思议的向旁边看去，连对方后来讲了什么都没认真听。 她怎么会…… 反应过来时，手边的台子已经弄出一道裂纹。 “好，让我们掌声欢迎第一位嘉宾登场！” 空旷又偌大的会场上传来雷鸣般的掌声。只见一个被白布包裹的尸体踉跄地走上前，短短一段路就爬了十分钟。 “我们嘉宾也是非常不容易哈。死因是车祸，先后被三辆货车碾压，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场面可谓惨不忍睹。来，六号，说说你爆灯的理由。” “我觉得这位嘉宾很特别……”神盈挤出一丝微笑，念起相亲市场上常见的台词来。 尸体似乎也对她颇为满意，一来二去，竟聊了十分钟。 眼看马上就要到最后的终选环节，鬼俪摸了摸右半边脸，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等下去。 ——她只是不想一上来就输掉而已。 “咕嘟咕嘟……” 半张恶鬼的面孔渐渐从皮肤后钻出来。它森然一笑，目光对准尸体，嘴巴微动，做了个咀嚼的动作。 霎时间，尸体身形一颤，这场对话也匆匆结束。 “你想看看其他人？好，目前亮灯的有1号，3号，9号，让我们分别听听他们心动的理由。” 1号是赫晓雨，她小声嘟囔一句“拍错了”，然后耸耸肩，直白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没了。” 3号岑浩看了一眼旁边的黎洛灵，硬着头皮道，“我……呃，还能治吗？我可以掏钱。” 9号是小萝莉水倩，她眨着圆圆的大眼睛，“姐姐，如果你想捏我的脸，就选我吧。” 资深者们都不会自寻死路，既然是个综艺节目，就要来点奇奇怪怪的才好看。 目前刚一开始，立什么人设的都有。 …… 没有悬念的，1号嘉宾与水倩配对成功。 “让我们掌声送上祝福！请到后台领取情侣专属礼品。” 之后，又声情并茂念了一大堆广告词后，鬼面具神神秘秘地一抬手，“下面，让我们来看2号嘉宾的VCR……” 鬼俪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对一旁宛若实质的冰冷目光视若无睹。她只是不小心而已，嗯，才不是有意破坏呢。 然而，画面上刚出现一个惨白男人的面孔，现场又是一阵红光大作。 “天呐，真令人不敢相信，6号女嘉宾再次爆灯！” …… “你连男的也拍？”鬼俪忍不住扭头道。 回应她的，是神盈冷冷一瞥。 “要你管！” ‎ 第90章 相亲节目（2） 神盈盯着主持人身后迅速飙升的人气榜，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当然不是闲的没事整这一出，也不想交女鬼朋友。爆灯的出发点全是为了主持人那句看似不重要的“个人喜爱度会决定接下来的项目”。 换言之，他们在台上的一举一动可能会影响到生路判定。 其他资深者多多少少都意识到这点。而且大家心知肚明：按照目前的规则，这个配对环节几乎没有死亡陷阱，只需要找鬼牵手就好。 所以才出现一些不怕鬼、故意与鬼对着干的节目效果，无非是想吸引鬼观众的眼球罢了。大家在梦境世界里挣扎那么久，论表演早就驾轻就熟。 比如，刚才水倩与因闯红灯被车轧死的女鬼配对时，那句看似无害的“捏脸”一出，人气值瞬间增长了好大一截。 而她连续两次爆灯后，也引得不少观众对她产生兴趣，目前榜上位居第二。 一边看着屏幕上的VCR，她不自觉地用余光瞟向身侧的黑衣女人。 鬼俪的反应有些出乎她意料。印象里，她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更不要说她们的关系早就结束了——不管在梦境世界，还是在现实，对方完全没有理由介意她为谁爆灯。 想到过往种种，她不免心下黯然，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面目狰狞的男嘉宾身上。 “2号嘉宾生前是没有正经执照的整容医生，负责的手术发生过多起医疗事故，但赚了不少黑心钱。天道好轮回，他因脑肿瘤死在熟悉的手术台上面……” 主持人将话筒递到它嘴边，“说说你的理想型吧。” “啊哈，亮灯的都行。”它摸了摸没有脑壳的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哦？目前只有1号亮着灯，还有爆灯的6号，你的最终选择是？” “呃，这个嘛。”鬼来回看看，目光落在神盈身上，似乎已然做出了选择。 忽然，不知它是听到了什么，忽然急匆匆地指向赫晓雨，“我选1号女嘉宾！”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主持人咳嗽两声，示意两人到跟前，“虽然我们的6号两次爆灯都没有牵手成功，但没关系，后面还有机会。” 目睹男嘉宾像小鸡仔一样站在高大的赫晓雨旁边，满脸苦不堪言。神盈瞟了一眼身侧慵懒的黑衣女人，“你搞的鬼？” 肯定的陈述句。 “我只是不小心。”对方无辜的眨眨眼睛，轻佻地摸向脸颊，“也不知道它们今天怎么那么兴奋，都争着抢着要上镜。” 说话间，一个小女孩的面孔几欲露出，却被她眼疾手快按住。 神盈怀疑地看她两眼，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对方的能力她很清楚，种鬼虽然看似强力，反噬也大，稍不留神会出现控制不住的情况。 还有八个鬼嘉宾呢，她总不会颗粒无收吧。 很快，她发现自己过于乐观了。 …… “我想选个男嘉宾，嗯，所以——” 随着2号季默被挑走，还剩7个人。 “10号都雅，你我八字相投，星座匹配，一看就是天作之合……” 6个人。 “三是我的幸运数字。” 简单粗暴的理由。一半了，5个人。 “抱歉，虽然6号很好，我还是选择4号。” 黎洛灵第六个牵手成功。 起身时，她微微一笑，一副颇为可惜的模样，“虽然我还想继续陪你们等一会，可在台上站着看戏实在太累了……” “好走不送。”鬼俪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 “一会见。”黎洛灵似乎心情很好，完全不在意她恶劣的态度，哼着小曲主动牵起鬼嘉宾的手。 目前，只剩下520列车的那对夫妻和444列车关系复杂的两人。 ……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那对不乐意相亲的夫妻也在接下来的环节中一前一后被选走了。 现在场上的氛围隐隐有些古怪，许久都没有新的鬼嘉宾登场。而主持人也喊了暂停，低声对着耳返嘀咕，隐约听到“规则”、“变动”一类的词汇。 “你到底想怎么样？”趁着中场休息，神盈彻底对身边那人没了脾气。 倒不是对“桃花”被破坏有什么怨言，她担心的是对方频繁使用能力可能会提早被鬼盯上。 目前还没有其他资深者使用能力，一枝独秀未免太过招摇，甚至可能被鬼针对。 “还赌吗？” 见黑衣女人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她没来由感到一阵烦闷。 总是这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近年来，两人愈发聊不到一个频道。 现实里，她与对方从高中就认识了，大学后顺理成章地表白，然后同居，彼此之间也有过许多刻骨铭心的回忆。 可工作以后，聚少离多，等她察觉到不对时，鬼俪跟变了个人似的，让她感到陌生与不安。但在心底，多年的相处，她不相信对方会变，仍然尽最大努力维持这段感情，哪怕隔阂越来越大。 磕磕绊绊几年后，对方忽然不告而别，什么消息也没有留下，完全跟人间蒸发似的。她找了许久，总算发现蛛丝马迹都指向一家奇怪的公司。 再然后，她就进入到梦境世界，好巧不巧地，与鬼俪同一个车厢。 两人的关系却再也回不去了。 …… “赌？你就因为这个才三番两次阻挠我？”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鬼俪若无其事地笑笑，将沉甸甸的情绪隐藏于眼底。 “……好。”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 “各位，让我们先来看看人气榜，排在第一名的是——”主持人夸张的拉长声音，把大家的注意力拽回来。 神盈抬头看去，发现她与鬼俪居然莫名其妙跑到了前两位，差距在毫厘之间，不相上下。 难道这就是在台上待得久的好处？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相亲节目的嘉宾不急着找对象了。 “哇，两位的排名不分先后啊。” 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的网友们也提出一个很有意思的建议。经节目组探讨，相当具有可行性。来，二位，到前边来。” 鬼俪想伸手去扶她，却被冷冷甩开。见状，她只是苦笑一声，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再往中间一点，对。” 主持人脸上的恶鬼面具露出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两位刚刚在场上的表现可谓是两个极端。5号嘉宾从头到尾都没有亮灯，反观6号嘉宾，一直在爆灯，却都没有配对成功。所以网友们突发奇想，觉得让你们俩试着相处，说不定会擦出什么有意思的火花呢。” 见两人神情各异，明显一副状况外的模样。它招招手，示意先别录了。 关掉摄影机的一刹，它带着扭曲的笑容凑过来，语调上扬，“你们配合一下，都是为了节目效果。一成不变的鬼+人组合不好玩，如果观众们买单，下一阶段的任务也会相对简单——” 话只需要说一半。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听到生路提示，神盈本能地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主动拉住了身边女人的手。 “我也会配合。” 鬼俪连连点头，唇边挂上一贯的笑意。 可当节目继续录制的时候，她差点笑不出来了：神盈狠狠地掐住了她，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你没事吧？”白衣女人明知故问。 “嘶……”余光扫到她眼中稍显别扭的委屈神情时，鬼俪立刻什么脾气都没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人好好抱进怀里。 “没事。”她拼命挤出笑容，甚至默默拉紧了她的手。 “哼。”神盈没说什么，不再暗地里使小动作，可面上依旧冷若冰霜。 待会节目录制结束了，她一定要好好跟对方算一算今天的总账。 “很好，就是这样。”唯有主持人对“节目效果”非常满意。 “后续的环节会在明天统一派人告知，二位请先移步地府酒店休息……” ‎ 第91章 相亲节目（3） 去往地府酒店的路不算远，四周荒无人烟，隐约可以看到前面有一男一女的身影。 “嗨。”宇文今瑶注意到了她们，主动停下脚步，打招呼道。 她的长相偏向古典，且身着汉服，往那一站颇有种从画里走出来的感觉。而她身边的柴子晋则逊色多了，面相老实，怎么看都很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类型。 “我们是不是在站点里见过？”神盈费力的想了想，不确定地说。 “嗯，很久以前了。我记得你的能力是梦境吧，可以随时把人拉进去，在鬼出没的夜晚相当实用。” “再怎么说，也不如你的‘精准绞杀’对鬼威胁大。” “哎呀，这得有人配合才行呐。”商业互吹完毕，宇文今瑶含笑地瞟了一眼闷葫芦一样的丈夫，忽然道，“你们最后匹配到鬼了吗？” 迎着两人好奇的目光，神盈挽起身边女人的胳膊，面无表情，“这不，官配。” “？” 听完临场改变的新规则，宇文今瑶满脸诧异，“还可以这样？” “多半是陷阱。谁也不知道后期节目为了制造看点，会怎么安排。” “说起来，我觉得鬼一开始强调的观众喜爱度大有猫腻。”宇文今瑶也分享起自己的想法，“我进入梦境世界之前在电视台负责考古栏目，对类似流程颇为熟悉。有时候，镜头给多不一定是好事，反而有可能招黑。” “如果放在现实中，黑红不管怎么样也是红嘛。可假如在灵异世界呢？万一惹得那些鬼不高兴，吵着嚷着让你下线怎么办？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怪不得你们今天这么低调，原来是早有准备。”神盈若有所思地拉了一下身侧的女人。 “听见没？”她用眼神问。 “没有。”对方也用同样的方式回答，依旧是那副看了让人想打她的笑脸。 “不管怎么样，你不用太担心。相比我们八个跟鬼相处，你好歹是和同一列车的队友组队，这运气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宇文今瑶插嘴道。 “……希望吧。” 说话间，酒店的大楼近在眼前。地府酒店确如其名，阴森森的，透着死气。所有出入的人全都戴着恶鬼面具，连前台接待的员工也是。 它们无一例外对路过的活人露出垂涎目光。 “这边！”隔着老远，黎洛灵热情地招手道。 除了赫晓雨和其男宠，其余四个人都在她的组织下聚集在一楼大厅，等候已久。 “刚才节目开始的太仓促，大家还没好好认识一下呢。” 黎洛灵掩嘴一笑，眼波流动，“虽说大家彼此都有了解，我觉得还是正式介绍一下比较好。这样在之后的剧情中，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见无人提出反对意见，她继续道，“那就从我开始好了。我呢，非常欢迎各位与我交易。只要你出得起价，没有我给不起的东西。比如情报、道具，甚至特殊服务……不过这个服务究竟是哪种，就要看价格了。” 说罢，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之后是埋头吃薯片的小萝莉，“唔，我叫水倩，列车号码特别吉利，666号。能力嘛……” 似是想到什么，她苦恼地皱起包子脸，“好像不应该现在说呢。” 她的能力是“复制”，顾名思义，可以储存同一站点参与者的三种能力，但功效仅有一半。 即便如此，依旧不容小觑。 “嗯，确实该保密。”黎洛灵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瞟向坐在沙发斜对角的男人。 “呃，各位好，我是岑浩，经历的站点数量不算多，与大家相比还是个新手。那个，请各位多多关照。” 岑浩立即站起身，深深鞠躬，因为太紧张还将桌上的茶杯打翻了。 他连声道歉，又赶紧借了拖把来清理地面的水。 “菜鸟总是笨手笨脚。”黎洛灵打了个圆场，并适时对站在角落里的女人表现出好奇，“你跟小倩是同一车厢的吗？怎么没听说过你？” “都雅。”短发女人样貌平平，唯有那双眼睛透着坚韧，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面对黎洛灵的试探，她把姿态放得很低，“无名小卒，不值一提。” “能力是‘再生’。”水倩突然补上一句。 闻言，气氛悄然一变。 面对各色目光打量，都雅依旧保持着平静，完全不在意水倩卖队友的行为，自嘲道，“没那么容易死而已，跟在座的各位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确实是个好能力。”宇文今瑶点点头，“能走到今天的资深者都不是平庸之辈，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 都雅微微点头，继续将身体隐藏在阴影中。 “小心点，这个人不简单。”鬼俪压低声音，“我跟她一个站点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她都会坚持下去，很厉害。” 能让她给出这番评价的人屈指可数。 “是么。”神盈默默将此记下，嘴上却丝毫不相让，“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悄悄话，她随口介绍了下自己，当然，故意把能力给隐去。虽说在场的人大部分心知肚明，但这种关键信息能瞒一会就多瞒一会。 而在这个环节，旁边的黑衣女人还算正常，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把节目组订的房卡发给各位。双人间，按列车号码来分的。”见众人都介绍完，黎洛灵起身去前台取来几张黑色卡片。 “对了，我听节目组说，今天晚上零点就开始录制，大家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哟。” …… 目睹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上楼，黎洛灵点了点嘴唇，露出些许耐人寻味的神情。 “黎姐姐，你为什么要让我故意暴露都雅的能力啊？她有什么特别吗？” “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含糊过去，黎洛灵似是想起什么，伸手捏了捏小萝莉的脸，“小倩，你想不想在这个站点里过得轻松一点？” “当然想啊。” “那就去把黑衣姐姐的能力复制过来。刚才你在现场也看到了，她的‘能力’可是很强大呢。” 见小姑娘点头，黎洛灵面上的笑容愈发柔和。但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瞳孔里压根没有任何情感。 只剩精妙的算计。 ‎ 作者有话说: 呼，赶上了。 最近糟心事略多，码字有点没状态，我会努力调整的_(:з)∠)_ ps：为什么黎洛灵的戏份那么多呢？除去客观因素，这个名字是我唯一没有用起名软件，一拍脑袋想到的，总归比较亲切（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啊……2333 第92章 相亲节目（4） 都雅拿着酒店附赠的染发剂，不知不觉思索了好久，依然没找到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这是一款普通至极的商品：绿色包装，图片中央做广告的美女一头浅棕色的长发，眼睛明亮。而右下角，则写着两个小字：黑色。 “总不可能是印错了吧……” 都雅莫名想到刚才配对时的场景。出场的女鬼是因为癌症身亡，头发掉光了，但她出场时却戴着一头假发，恰巧是浅棕色。 犹豫片刻，她决定去问问其他人。前台毕竟也是鬼服务员，贸然接触不知会不会发生意外，小心点总没错。 “咚咚咚！” 隔壁开门的是个黑衣女人，屋内隐约可以听到水声，似乎有人在洗澡。 “哟，熟人啊。”鬼俪看向她手里的东西，“怎么，需要我帮你染头发吗？现在正好有时间哦。” “不是。” 都雅摇摇头，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帮你问问。” 两分钟后，随着几声重物撞击的声音，鬼俪颇为狼狈地走出来，神情却很愉悦，“我看过了，没有。” “多谢。”都雅点点头，没有多说，准备告辞离开。 “当心些，上面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 闻言，她回过头，发现黑衣女人倚在门框上，抹去头发上的水珠之余，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对方那右半边脸上隐约有另一只眼睛微微闪烁。 都雅挥挥手，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与鬼俪早年在站点里合作过。那个时候，她的能力仅停留在初级，可以治愈一些小伤口，而对断胳膊断腿的束手无策。 站点发布的任务是逃脱变态杀人狂的追杀，当然，这个杀人魔其实是一只鬼。他们必须撑过被追杀的十二小时，才算完成任务。 在该过程中，平均半小时不到就有人死去。所有新人都对鬼束手无策，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她一度也认为自己死定了。 即便如此，在被鬼砍掉四肢后，她仍然试图在地上爬行，能跑远一点是一点。最后，她甚至想方设法把自己埋进尸体堆里，混淆对方的视线。 也是在那时，她第一次见鬼俪出手。明明大家都是新人，可她脸上的鬼却带着一种无可言说的惊悚感，连那个恐怖的杀人狂都无法抵抗，被轻松剁成几截。 都雅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能力”，还可以杀鬼。 “还有十几只恶鬼等着出场哦。”把她救起来时，黑衣女人森然一笑。 当时，对方只是个登上列车不久的新手。 都雅冥冥中有种直觉，她也许跟他们这些被迫拥有能力的人不一样，仿佛“与生俱来”。 好比今天，在看到那些来相亲的鬼被恶鬼吓跑时，她并没有多惊讶。对方的能力很强，如果不是必须，她不想与之为敌。 …… “你回来了啊。”水倩手里还抱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嚼着。 “嗯。” 都雅略一点头，随手将染发剂放到架子上，“我似乎没得罪过你吧。” 她是在问刚才对方擅自主张把她的能力说出去这事。 “啊呀，抱歉，我一时说漏嘴了。”小姑娘满脸无辜，语气却听不出道歉之意。 “黎洛灵此人也是心狠手辣之辈，你最好当心点。” “哼。” 都雅见对方明显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再多言，拿上杯子去洗漱。 低头洗脸时，她总觉得有一束目光在看向自己，这种窥探的感觉令人不舒服。 可等她抬起头时，那种感觉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底从哪传来的？ 这一次，她低头的时间格外长。同时竭力调动全身的感官去确定方位。 好像是在上面。 她看向洗手台上方的架子，正巧与染发剂封面的女人对上目光。 那头迷人的浅棕色长发微微飘动，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女人眨了一下眼睛。 “喂，你怎么这么慢啊！”水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看这瓶染发剂……” “什么染发剂，我没看到啊。”对方振振有词。 都雅面色一变，一步三回头地向外走去，在她踏出门的那一刻，感觉女人的头发好像长长了。 ——灵异现象。 深吸一口气，她迅速让自己平静下来。很明显，这次是专门针对她的事件。 难道，事件的选择与每个人配对的鬼有关？ 她不禁瞟向对此一无所察的小萝莉，后者在愉快地用手机放音乐，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逼近。 如果没记错，对方是最先牵手成功的，而且还是只被车轧死的鬼。 …… 此时，酒店的地下车库内。 一辆红色的跑车忽然开始渗出鲜血，淅淅沥沥，将座椅染得通红。而它的轮胎上，竟莫名冒出无数只血手印来。 “吱嘎——”车门忽然被拉开了。 午夜十二点准时到来。 “哒、哒、哒……” 寂静的走廊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张张烫金色的任务卡从门下塞进来。 最后，脚步声诡异地在一间屋子前停下了。没有去塞卡片，而是砰砰敲门。 “咚咚咚！” “我来开吧？”鬼俪正要起身，却被死死拉住。 神盈双目紧闭，身形有些虚幻——她已然进入到梦境空间。 与此同时，房间的一角，一个白衣女人面无表情地起身，向门口走去。 她毫无障碍地穿过房门。 下一秒，神盈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脸色惨白，“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我的能力被门外的东西强行打断，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绝对不是鬼！” 鬼俪头一次见她如此这般。 印象中，神盈的谜梦能力在各类站点中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在梦境中，她就相当于虚影，没有鬼可以伤到她。 但刚刚那一瞬，居然一下子就失败了。 “咚咚咚！”敲门声愈发急促，显然是耐心即将耗尽。 “还是我去吧。”鬼俪努力装出轻松的模样，趁她不注意迅速向门口走去。 “别着急啊，马上给你开门。” 她并没有多紧张。 就在这时，门把手发出一声脆响，竟开始自动旋转，外面的场景也慢慢浮现在她眼前—— “啪嗒。” 神盈赶到门口时，只能看到漆黑的走廊，以及孤零零放在地上的卡片。 周围安静的有些过分。 …… 另外的房间内。 “凌晨两点用染发剂把头发全染一遍？”都雅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我的居然是三点钟去地下车库开车。”水倩嘟着嘴，打了个哈欠，“搞什么呀，人家还想睡觉呢。” “BOSS，不看卡片上写什么吗？”岑浩毕恭毕敬地问。 “不着急。”黎洛灵饶有兴趣地一扬下巴，“你去把门打开，我要看看走廊上有什么东西。” ‎ 第93章 相亲节目（5） “我出去一下。” 宇文今瑶皱眉盯着烫金色卡片，起身穿外套。 “哦，好。” “你不好奇上面写的什么吗？”她故作轻松道，“让我去附近咖啡厅小酌一杯。回来可能会比较晚，你累了就先睡吧。” “我送你。”柴子晋下意识将卡片收起来，站起身。 宇文今瑶不疑有他，笑着牵起了丈夫的手。 两人在现实中是新婚夫妻，来到梦境世界后，这段记忆也有所保留。加上共同经历过不少生死，感情相当牢固。 在她看来，两人能一起从噩梦中醒来是最好不过的结局。她也一直为之努力着。 …… 目送妻子走进咖啡厅，柴子晋裹紧大衣，准备在附近等候。 节目组又没有说具体规则，说明这种行为是被默许的。 “嘀嘀！”偏偏这时，他手机响了。 一条好友申请弹出来。 看到头像的刹那，他面色一变，迅速收起手机，急匆匆向酒店赶去。 没错，他收到的卡片内容就是网聊，只需要陪鬼微信聊天即可。不需要见面，也没具体要求，看似是十人当中最简单的。 闷头一个劲地往前走，他内心却不似外表那样平静。 刚才一闪而过的微信头像让他莫名熟悉，连带着记忆中的一角也渐渐松动。 在与宇文今瑶结婚之前，他有过一个印在心底的白月光。对方家世很好，性格也不错，是很多男人喜欢的柔弱型。可惜对方父母眼高于顶，就看不上他普通的出身，最后硬是逼着他们分手。 但这份遗憾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消失，反而愈发深刻。 他时常在想，如果自己成功抱得美人归，生活会不会不一样。哪怕当凤凰男他也认了，毕竟房子车子还有大好前程摆在眼前，谁还在意那点面子啊，不要才是真傻。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掏出手机，仔细看那个加他的微信号。 对方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手绘的，与记忆中前女友的头像一模一样。 再看朋友圈里的照片，他忽然惊喜地瞪大眼睛，“不是吧？这么巧？” 动态几乎是一个寂寞.少妇的奢华日常。 名牌箱包，各色酒席，五光十色。 他贪婪地盯着那些与社会名流的合影，感觉心里痒痒的，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他没有忘记，对方现在是一只鬼，而自己也在随时会丧命的游戏里。 即便如此，那些虚幻的泡泡依旧盘旋在他脑海，无法自行消散。 “阿晋，真的是你吗？”对面发来一条消息。 他回了个“是”。 “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你。” 点开语音，听着记忆深处熟悉的温柔腔调，柴子晋感觉脑子晕乎乎的。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问。 刚刚在台上，女人浑身血流不止，完全看不出本来面容。也好在这样，不然万一认出来了，他无法跟现任妻子交代。 想起宇文今瑶，他有一瞬间心虚，很快又被自己找借口搪塞过去：陪鬼聊天是任务，他拒绝不了，都是逢场作戏。 “呜……”对方有些哽咽，“都怪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自己发达了，就想另攀高枝……” 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柴子晋总算了解到，对方是被丈夫算计致死，为的是她名下的财产。 “这男的简直太不是东西了！”他义愤填膺地骂道。 “阿晋，如果当初我选择嫁给你……你应该不会这样对我吧？” “当然不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随手点击发送后，他意识到不妥，赶紧加了一句，“抱歉，现在说这些有点突兀……” “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 对方紧接着又发来一句，“你想离开梦境世界，回到现实中吗？” 现实？！柴子晋心头一震，立刻打字道，“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 “真的？” “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算了。”对方似乎有些生气。 “抱歉，我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太过激动，才没有怀疑你……”他赶忙说了一堆好话，才把人哄回来。 “哦，对了，你现在有女朋友吗？还是已经结婚了？” “……” 手指有一瞬间迟疑，柴子晋咬咬牙，飞快打字道，“这些年来我心里只有你，怎么会去找别人。” 他发的很快，唯恐对方起疑心。 同时，心里默默跟宇文今瑶道了声歉，他也是没办法，不管鬼说的是真是假，有一线希望在，他都要去试试。 如果真的可以离开，岂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是陷阱的可能。但看到多年未见的白月光，怎么着都有点蠢蠢欲动。 “拿手机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柴子晋猛地抬起头，发现宇文今瑶不知何时回来了，面上挂着些许疲惫。 而他聊微信聊的太投入，居然连对方什么时候进屋都没注意。 “刚刚我在外面敲半天门，你都没回应，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唔，现在任务进行到关键时刻，我实在抽不开身……” 紧急情况下，他随便扯一个幌子作掩饰。 “那你继续，我先准备睡了。”凭着多年积累的信任，宇文今瑶没继续追问，拽过被子背对着他。 等她睡着后，柴子晋偷偷摸摸的看向手机，发现对方发来一句“方便见面吗？” 见面啊…… “什么时候？”他问。 “看你的时间，我都行。” 他不禁缓缓呼出一口气。鬼会这么通情达理吗？还给他选择的机会。 …… 此时，地下车库。 “黎姐姐，你怎么会陪我一起过来啊？”水倩眨着圆圆的眼睛，像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我的任务在凌晨五点。正好现在没事，便提前来瞧瞧。” 黎洛灵嘴角带笑，主动在车库一角站定，“我就不过去了，在这里看着。如果有意外发生，我会第一时间出手相助，你尽管放心。”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姐姐你的能力是什么？” “这个嘛……保密哟。” 对小姑娘的撒娇视若无睹，见对方嘟着嘴走远，黎洛灵面上的笑容也变得捉摸不定。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凡是见过她能力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有点无趣呢。”她懒懒的想。 ‎ 作者有话说: 我要努力！！ 最近因为疫情被封闭在家中，有空的时候都会码字，所以暂时不按更新时间来了ww 第94章 相亲节目（6） 水倩盯着面前的红色跑车，忽然产生了一种要坐上去的冲动。 别看她长得人畜无害，实际上早就年满十八，是个正儿八经的成年人。而且，她骨子里向来喜欢刺激，尤其是飙车，速度越快越好。 “咔哒。”车门摇摇晃晃地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座椅，似是无声的邀请。 水倩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坐到驾驶座上。 她目前复制的能力只有都雅的“再生”，却也够用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能无限次数地活过来。 只不过是时间快慢的问题。 她双手搭到方向盘的下一秒，车子仿佛具有生命一般，自发向后倒去。 “嘭！”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车轮便碾压到了某种东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拖拽声音。 顿时，她心生警觉。 “嘀嘀！”倒车影像慢半拍启动，很快，黑白的画面上忽然出现半截死相狰狞的尸体，被截断处仍在冒着血，随着车轮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轧到人了？ 她迅速看向后视镜，只见后方空空如也。可轮子上却鲜血淋漓，隐约可以看见内脏碎片。 周围安静的可怕，仅有她稍显急促地喘息。 “咚！咚！” 古怪的敲击声自车后面传来。紧接着，倒车影像竟开始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水倩咬紧牙关，小脸绷紧，全然不复之前的轻松。 ——第一张任务卡就是死局？不应该啊。 她立即挂挡，把车子往前开。无论如何，先离开此地为妙。 “吱嘎——” 谁料，车子往前挪了两下，突然不动了。 “什么情况？”水倩猛踩油门，可无论发动机怎样超负荷嗡鸣，车子依旧一动不动，情况极其反常。 她不禁将目光移向左侧的镜子—— 车身下方，十几只惨白的手像蛇一样从地里涌出，盘旋扭曲着扒住车轮，仿佛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有的甚至伸到了轮子缝隙里，被绞得鲜血淋漓，透出几分诡异的残忍来。 “嗡嗡……” 倒车影像也开始闪烁，一会花屏，一会又被奇怪的黑影覆盖。 惦记着任务卡说的“开车”任务，她强忍住跳下去逃走的冲动。不要怕，水倩暗暗告诉自己，有再生能力在，她没那么容易死。 在一分一秒煎熬中，黑影的范围渐渐缩小，到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走了吗？ 与此同时，水倩听到头顶天窗缓慢打开的声音。 很轻微，却让人不容忽视。 爬上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仰头看去—— 一个脑袋，轻轻地悬在了她头顶，嘴巴如蜘蛛网般裂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脸。 “看到你了！” 在它后面，是蠕动的半截身体，正好卡在天窗处，像虫子一样扭动。 往前稍稍伸手便可以碰到她。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她感到一阵大力传来，被强行拉出车内。 黎洛灵面色严峻，二话不说，拽着她沿之字形向外跑去。在她们身后，隐约传来汽车加速的声响。 …… “呼、呼……” 水倩大口喘着气，眼睛瞪得大大的，颇有些惊魂未定。 刚才再差一点，她们就要被车给撞上。好几次，车子擦着边开过时，她都能看到驾驶座上的半截尸体。 尤其那张碎裂成片状的面孔，笑的时候皮肉还在往下掉，露出青白色的骨头，看着让人晚上想做噩梦。 “你还好吧？”黎洛灵似乎并不算累，很快恢复过来。 水倩点点头，“黎姐姐，刚刚真的太谢谢你了……” 若不是对方出手相救，她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花好一阵时间恢复。那时，恐怕会对后面的任务产生影响。 “举手之劳。”黎洛灵摆摆手，让她不要放在心上，“我上次提的建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复制一个强大的能力，这样面对鬼时，也有一拼之力。” “嗯！” 水倩深以为然地表示同意，“我这就去找那个黑衣姐姐。” “等一下。” “？” “如果我没记错，你只需要拿一件对方身上的物品，就可以进行复制了吧？”黎洛灵得到肯定答案，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黑色丝带，“喏，拿去。” “姐姐，你是怎么弄到的啊？” 水倩满脸惊奇。 “你只管先用着。”黎洛灵揉了揉她的头发，“若是你有什么不测，姐姐我可是会很伤心呢。” 她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谢谢姐姐！” 水倩将此物抓在手里，片刻后，疑惑地还回去，“我脸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是吗？我什么也没看见啊。”黎洛灵捏了下她的包子脸，“好像更圆了？” “唔，既然姐姐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经过刚才一遭，水倩对对方的信任大幅增加，当下便将此事抛到脑后。 她快步来到自己的房间前。 “也不知道都雅这个木头人怎么样了……” 打开门的刹那，她不禁呆在原地，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景象： 天花板上、地板缝里，乃至四周的墙壁上，全部爬满了头发！ 更可怕的是，在她打开门后，那些头发像找到了出口一般，蜂拥而来。一时间，如同庞大的棕色海浪，夹杂着令人恐惧的尖啸。 水倩下意识向旁边躲去。 “都雅？你在里面吗？” 洗手间的门紧闭着，几十米长的头发依旧在源源不断地从门缝里钻出，像活过来般，四下乱窜。 “帮……我……” 含糊不清的声音充斥着痛苦。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光靠想象也能知道是怎样一副恐怖的画面。 “怎么帮你？”黎洛灵冷静地提高声音。 “剪断……”都雅竭力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我去拿剪刀。” 黎洛灵正要往自己房间走，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影，一个白衣女人面无表情地穿过钢针似的头发，手轻轻一抓，竟生生将海藻般疯长的发丝掐断。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呼，头发被截断处竟喷出大片鲜血，像是人体的某个器官一样。 水倩紧紧捂住嘴，呆呆的望着这一幕。而黎洛灵的表情还算正常，扫几眼后，饶有兴致地看向神盈。 只见白衣女人不受影响地穿过层层发丝，来到紧闭的门前。她没有犹豫，如同割麦子似的，指甲一划，把不断挣扎的发丝全部弄成两截。 动作如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噗嗤、噗嗤！”鲜血将地板完全染红，出血量足足抵得上几十个人。 剩余的头发仿佛察觉到厉害，不敢造次，在她冰冷的注视下慢慢缩回去。 “啪、啪……”一片寂静时，黎洛灵重重拍了几下手，笑容灿烂，“迷梦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在梦境中近乎无敌的能力还真是有趣呢。” “不过，看你的模样，应该是在找人吧？” 她故作惊讶地往对方身后看去，像是才注意到般，点了点下巴，“那一位没跟着你来吗？哎呀，真是罕见，吵架了？” “还是——被鬼捉走了？” 她轻笑着上前两步，语气笃定，“要不要跟我做一笔交易？” ‎ 第95章 相亲节目（7） “嘭！”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从门后倒出来。 都雅此时的状态极其凄惨：她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上面布满了古怪的黑点，隐约似触须一样的在扭动。但很快，新的皮下组织又从缝隙里长出来，不到十分钟，她慢慢扶着墙站起，勉强可以开口说话了。 “没想到这个鬼会那么难缠。” “不过，你今天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黎洛灵忽然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根头发，仔细放在眼前查看。 这根头发还在左右晃动，仿佛感受到某种令它不安的气息，拼命挣扎着。 “有趣。” 总共，这样的头发，不过五根而已。 黎洛灵将其捆成一小撮，塞进口袋里。随后，她瞟了一眼身旁近乎虚幻的白衣女人，笑道，“既然可以往脸上种鬼，以后，会不会有人往头上种鬼呢？” 她似乎若有所指。 …… 神盈从梦境中脱离，急匆匆来到走廊上。 “这个时间点，刚好可以看一场好戏。”黎洛灵绝口不提刚才交易的事，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 “是不是好戏我不知道，但过不了多久，你那个小跟班就要死了。” “啊呀……迷梦小姐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呢。” “她的能力不是那么好复制的，你好自为之。” 闻言，黎洛灵跟听到什么笑话般，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半晌，才若无其事地挺直腰杆，“你未免太不了解我了。我这么做，摆明了就是要她送死。” “……？” 神盈蹙眉，“她那么信任你，你却——” “小倩是跟了我不少年头。在她还是个新人时，我就有意接近，成功地把她招揽为666号列车的一枚棋子。这些年，我更是没有亏待她，无论是道具，还是能力提升的机会，都不吝啬，为的就是让她顺顺利利的成为一名资深者。” “因为她的能力很有意思，复制。听到这个你能想到什么？” 神盈没有说话。 “我第一个想法是：一个绝佳的实验品诞生了。” “以她为载体，我可以研究更多稀奇古怪的能力。无论是敌是友，只要复制过来，稍加研究，我就可以找出弱点，并拟定针对之法。” 她稍作停顿，“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她跟我的时间太久，掌握的秘密太多。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我这些年的心血岂不白白便宜了旁人？” “不过，这都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黎洛灵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不屑，“在我看来，她的利用价值到此为止了。没有价值，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她向来不会对毫无价值的东西多看一眼。 “以价值来衡量一切，你会错过很多东西。”神盈淡淡的说。 “至少我现在活得很好。”黎洛灵话锋一转，“倒是你，难道不想知道，鬼小姐去了哪里吗？” 这时，她们来到酒店大堂，正好与一个人影擦肩而过。 赫晓雨扛着一具尸体，整个人仿佛一座高塔，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她张扬的红色发丝上沾了不少血迹，像是一团火在燃烧。 似是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她扭过头，咧嘴一笑。 “今天收获不错啊。”黎洛灵友好地打招呼，态度俨然在面对一位老友。 “这个游戏里的鬼确实有点意思，一不留神还让我这边死了一个人。” 赫晓雨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走进电梯，“哪怕是尸体，也可以玩一玩……要一起吗？” “如你所见，我现在还有事。” “哦，那下次吧。” 电梯门缓缓关闭，她扭曲的笑容却没有随之消失。 “极端环境下，人发泄的方式总是多种多样。”黎洛灵感叹一句，忽然好奇地瞟向身侧的白衣女人，“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啊，我差点忘记了……鬼小姐也不是正常人，她又会怎么对你呢？” “如果你不想继续交易，可以提早说明，省的在这里浪费时间。” “抱歉，如果这些话引得你不快，当我没说。”黎洛灵耸耸肩，语气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我有一个对你我都有利的想法——” …… 黎洛灵把玩着手里的任务卡，轻松地向房间走去。 通过观察水倩面对鬼的那一幕，加之岑浩传来的情报，她很容易就推断出“任务难度与人气有关”。 换言之，第一阶段配对时表现得越亮眼，接下来难度就会越高。好比神盈与鬼俪两人，一上来便遇到看似死局的操作。当然，这个死局并非真正的死路，都在安排之中。 同时，节目组会让嘉宾不断的与鬼接触。刚开始也许只是通过物品，比如手机、车一类的，但随着任务升级，必然会与鬼面对面。 纵然她们是资深者，可单凭能力也撑不了多久，要靠脑子。以往的站点里，不限制使用道具，对她这样手握大量资源的人没什么难度。哪像现在，稍不留意还会遇到必死的局面。 “看来，以后还要培养一个推理方面的人才。” 若有所思地喃喃，她脑袋里闪过乔榆的身影，“乔榆是不错，可惜与她接触的太晚。啧，如果能找到一个替代品就好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眸色微暗。 走廊似乎延长了许多，原本近在咫尺的房门跑到了走廊尽头，被幽幽的黑暗包围。 与此同时，脚下的影子悄无声息多出来一条。瞬息间，黑影凶狠地将手掐向她的脖子。 “呵，想杀我？” 黎洛灵面无惧色，迅速向楼梯口跑去，矫健的身手显然经过专门训练，与短跑运动员不逞多让。 可没多久，她又面色不愉地跑回来，身后跟着一个鬼魅般的身影。 “按照节目规则，你们两个人中肯定有一个人会去扮演‘鬼’的角色，追杀另外一个，你不是很清楚吗？” 她偏过身，手臂突兀现出一道血痕。再差一点，整条胳膊都要废掉。 “与其给这里对付我，你不如赶紧把她杀了，这样也可以从节目组的控制中提早脱离……” “嘭！” 话音未落，黎洛灵莫名被影子绊了一下，狠狠摔倒在地上。 她余光扫见一片飘动的黑色衣角，似是想到什么，眼中不自觉浮现出些许恐惧之色，“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离她远一点。” 阴冷的声音泛着森然寒意。 见她惶恐地点头，黑影才骤然散去。 随着对方的消失，走廊里渐渐恢复正常灯光。 “几个站点不见，这疯子行事越来越随心所欲了。”差点要逼她暴露能力。 轻叹一声，黎洛灵站起身，全然不复刚才的狼狈模样，“啧，问题是，与迷梦小姐的交易我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啊，反而被摆了一道。” “不过，对你费尽心思隐瞒的秘密，我可是好奇的很呢……” 很快，她面上又露出狡黠的微笑。 ‎ 第96章 相亲节目（8） 回到屋内，神盈第一时间打开了电视机。 “欢迎收看《非鬼勿扰》第二期……” 这是黎洛灵附赠的情报。 在她为鬼俪失踪之事担心之余，对方早早晃到一楼大厅去找恶鬼前台闲聊，顺便得知当天录制的节目会在电视上播出。 “看看吧，节目内容应该会很有意思呢。”她的笑容里夹杂着几分运筹帷幄。 虽说与黎洛灵是第一次见面，可对方的语气和神态都让神盈心生警惕。 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她很快得出结论。 …… 画面上第一个出现的人物是水倩。 镜头是贴在她身后拍的，随着她的步伐慢慢前移，仿佛真有个人跟在后面一样。 而她则毫无察觉地坐上车，期间还大大咧咧环视一圈，似乎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几秒后，画面骤然一转，跳到正前方：只见副驾驶上摇摇晃晃站着半具尸体，腰部被活生生切断，不断冒出暗红色的血，惨烈异常。 诡异的是，一扭脸就能发现的景象，水倩视若无睹，反而放松地在座位上坐好。 “这就很有意思了。”神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她现在有一个疑问：这些拍摄的“人”真的存在吗？还是说，只是她们看不见呢？ 忽地，画面再次切换，变到了车后。 尸体的上半身竭力扒着地面，努力将轮胎下的身体拽出来。因为用力过猛，竟带动车子慢慢向后倒去，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此刻，水倩终于意识到不对，看向镜子。 霎时间，那半具尸体早有准备地往上一跃，用后备箱遮住身体，恰恰构成一个视线死角！ 毫无发现的结果让小姑娘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好在她不算太迟钝，知道立即换挡，将车子开走。 然而，通过节目展示的第三视角，神盈清晰地看见，在车子即将开动的一刹，数只惨白的手从四面八方伸出，牢牢将准备旋转的轮子抓住。 那些手伸出的方向……好像周围站着十几个人似的！ “嗡嗡……”发动机发出无力的哀鸣，掩盖了画面外若有若无的怪笑。 这一耽误，半截尸体如壁虎般爬到天窗上，向下缓缓探出头去—— 镜头给了它碎裂的脸一个特写。 “真是让人难忘的初见场景呢。让我们共同期待明天两位嘉宾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吧！” 到此，水倩的戏份完全结束。 神盈莫名觉得有点冷。她站起身，将窗户关好，再次坐回床上。 第二个出现在电视上的，是都雅。 她站在洗手台前，皱眉盯着手上的染发剂。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她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显然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做足了心理准备。 终于，随着整点钟声响起，她深吸一口气，把包装拆开。 然而里面最先露出的，是女人浅棕色的头发，在镜头下微微飘动，显出些许飘逸之感。 “刺啦——”包装纸完全褪去，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神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都雅取出的压根不是什么染发剂，而是一颗没有五官的头颅！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来了：都雅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出不对，神情恍惚地拽下一根，往自己头上贴去。 发丝像狡猾的蛇，钻入她脑后消失不见。 “咔嚓、咔嚓。” 头发被连根拔起，猩红的血迹从头皮上冒出来。而都雅依然神情专注，一根一根地将其“植入”到自己头上。 她原本的短头发覆上一层浅棕色，几个呼吸间快速伸长，很快便垂到地板。 一切远没有结束。 在她将最后一根头发拔下时，鬼使神差地将那颗头颅举起，慢慢往自己头上套去。同时，扭曲的五官也渐渐从人头空白的脸上浮现出来…… “预知后事如何，让我们下期揭晓。” 旁白音怪笑几声，画面转到柴子晋身上。 此时，神盈将目光从电视移开，看向刚才被自己关的好好的窗户。 窗帘不知何时被冷风吹开，窗户大敞着，露出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像深不可测的血盆大口。 说来奇怪，无论是几点几分，外面都是全黑的，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这里仿佛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唯一用来照明的仅有头顶微弱的灯光。 神盈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梦境当中。 她渐渐与白衣女人融为一体，身形也变得若隐若现，似乎不属于这个空间。 做完保命布置，她放心许多，继续认真看起节目来。 电视里，柴子晋也在外面添加了“相亲对象”的微信。 似乎有点做贼心虚，他不敢在外多逗留，将手机揣进口袋，急匆匆往酒店赶。 “哒、哒、哒……” 他的身影迅速从摄影机前走过。但不知怎的，镜头一直没有切换，始终照着空荡荡的路，微弱的光芒衬得黑暗愈发模糊。 二十秒后，一个同样拿着手机的女人轻轻飘过，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 …… 回到酒店，柴子晋迅速打开微信，与对方聊得热火朝天。 可从第三视角来看，屋内除了他，还有一个女人。 他在说自己“一辈子对你好”时，女人脸上露出了稍显诡异的笑容，走到他旁边，缓缓地摸上他的脸。她手上满是腐肉，隐隐还有小虫子爬动，可柴子晋像没有看到般，双眼死死盯着屏幕，等消息的每一秒都成为煎熬。 这个过程中，女人明明没有碰手机，语音还是一条条地传来。声音愈发甜美，让他更加晕头转向。 不一会，宇文今瑶开门进来，疲惫地在门口换拖鞋。 镜头缓缓拉近，隐约可以看到她微微佝偻的背上，如附骨之疽般趴着一个矮小的男人！ “我回来了。”她说。 柴子晋没有抬头，他的双耳被女鬼堵住，什么也听不到。 “好累啊。” 宇文今瑶没有在意丈夫的反常，随意聊几句后很快回床上睡觉。期间，那个男鬼始终附在她身后，像一道幽幽的影子。 等她躺到床上时，怎么着都觉得不太舒服。直到下意识侧过身，总算觉得背上没那么沉了。 以为用舒服的姿势进入梦乡的她不知道，自己雪白的枕头上，并列着两个脑袋。 “看来这两对进展飞快呢，等等，摄影师似乎拍到了有意思的画面，让我们先来插播一下——” 话音未落，屏幕上浮现出神盈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墙壁、地板、装饰……俨然是她此刻在的房间！ 画面中，她在关窗户，面上稍显严肃之色。 这是数分钟前的场景。 奇怪的是，镜头离她非常近，并能跟着她的动作不断调整角度，仿佛有个人始终站在她身后。 关完窗户，她再次坐到床上，全神贯注盯着电视。忽然，窗帘被什么东西给吹开了，动静不小。可她却像没看到般头也不抬，双眼依然紧紧盯着屏幕。 露出的是…… ‎ 第97章 相亲节目（9） 是一张鬼面具。 之前的主持人、酒店里进进出出的鬼，都戴的这一张。 令神盈微微一愣的是，抓着面具的那只手，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隐约还能回忆起微凉的指尖滑过皮肤时引起的阵阵战栗。 “果然是你么。” 她面色不变，脑海中却已闪过数种应对之法。 成为资深者以后，许多站点的难度都会上升到无解。无论最后怎样推理，都是死路。入梦公司仿佛很乐意看他们在绝望中挣扎，再一个个于绝望中死去。 这回想必也不例外。 但从配对环节开始她就很奇怪了：为什么主持人会把她与鬼俪强行凑成一对cp？仅仅是因为节目效果吗？如果这样，找那对夫妻来岂不是更好？ 而且，台上那些鬼退却的太容易，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数分钟前，黎洛灵带着笑意的声音若有若无在耳边响起： “也许，鬼小姐是主动去当鬼呢？毕竟，她的鬼面能力可是最适合隐藏在面具下……呵呵。” 神盈不否认这种可能性。 以前，在别的站点中，对方也屡屡以身犯险。在别人看是作死，可她似乎乐在其中。 ——仿佛只求一死。 很多时候，她真搞不懂鬼俪在想什么。 …… 电视里，恶鬼面具出现一瞬就消失了。 画面快进到她进入梦境世界的一刻。 “！” 盯着短暂停滞的屏幕，神盈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惊悚感，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怎么会…… 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屋内忽然浮现出数十个漆黑的影子，表情阴冷地围着她，像在看一个死人。下一秒，竟全部如影随形般跟她进入到梦境世界里！ 她的能力是可以通过主动看别人的眼睛将其拉入迷梦空间。但这是头一回，恶鬼反将一军，抓住她闭眼的一刹那主动钻入幻境当中。 若是一只两只还好，可一下子那么多只鬼，她根本应付不来。 当机立断，神盈让自己从梦境中醒来。 ——再拖下去，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面对近乎绝境的状况，她依然保持着冷静。这个时候再慌里慌张的，只会让局面更糟糕。 不能使用道具，唯一的能力也被鬼算计，她似乎没有更多的手段扭转局面。 “哼……差点上当。”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电视。 只见屏幕呈现一片雪花状，接连不断发出杂声，显然是信号突然中断所致。 她并没有意外的神色。换个角度想：一旁拍摄的鬼都进入到梦境空间以后，她再趁机从幻境里出来，双方刚好有一层空间相隔，鬼反而无法拍到她。 况且，除了季默外，所有资深者都活着，证明第一张任务卡并不算绝对的死局。 “嘀嘀！” 瞟了眼时间，神盈拿上房卡，快步从鬼气森森的房间里出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到身后漆黑的衣角一闪而过。 …… 晚上八点。 神盈在楼下餐厅点了份白粥，外加两碟小菜，在窗边选了个位置坐下。 她向来讨厌吃油腻的东西，或是心理原因，她总觉得思路也会像油汁一样变得浑浊。加上她平常在实验室工作，专心做研究时，非常介意自己身上有别的味道。 而鬼俪则完全相反。她口味之极端常常让神盈诧异，对方是怎么面不改色把那一堆加了无数调料的东西咽下去的。 吃完还不过瘾，鬼俪总是喜欢用力地吻她，非要把她刚补好的口红蹭掉才罢休。 哦对，八点这个时间也有渊源。 神盈还记得一些现实里的事。 她博士毕业后第二年便去高校工作，从讲师开始做起。新晋教师一没资源，二没人脉，除了埋头苦干出成果发论文，并无别的捷径。 开始的一段时间，她天天熬到凌晨三四点，住学校附近的教职工公寓，与鬼俪基本处于分居状态。她属于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的性子，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是常态，有时候甚至半夜才能联系到。 两人聚少离多。别提吵架了，能说上两句话都算多。 后来，鬼俪主动提出来学校找她，她犹豫一下也答应了。地点约在校外，时间是晚上八点，正好是她手头略微清闲的时刻。 之所以会迟疑，是因为她不太愿意让别人知道她们的关系。虽说现在社会风气较为开放，可歧视依旧无处不在，她还是担心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以此为由让她失去一些评选的资格。 毕竟，做研究是她热爱并打算投身一辈子的事。她不想让任何可能成为障碍的因素出现，哪怕是多年的感情也不行。 对于她的选择，鬼俪表示充分的理解。或者说，她从来都表现得近乎纵容。 之后的每次见面，她都像影子一样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神盈每次急匆匆地赶到时，却发现对方总是提前点好了菜。 无奈，两人可聊的话题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最后，往往是神盈率先离席。 ——她还有工作要忙。每一回，她都这样安慰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她渐渐对鬼俪喜欢宽大近乎遮脸的帽檐见怪不怪，也因此忽略了发生在女友身上的关键变化。 等她意识到时，已经太晚了。 …… 重要的记忆仿佛被有意抹去，出现了可怕的记忆断层。每当她试图回忆时，都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似乎有某种力量在阻止她。 ——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可以说，在列车上挣扎存活至今，她都想找一个答案。 鬼俪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此，她无数次地在后悔，如果她不是只自私地想着自己，多关心对方一些，会不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但她也知道，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后悔。 所以，在发觉鬼俪并不想与她扯上关系时，她也没死缠烂打，顺对方的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很多站点里，对方都故意针对她。起初，神盈以为是单纯为了泄愤，也没坐以待毙，可渐渐的她发现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些所谓的危险，并不能真正威胁到她，反倒让其他人乃至同列车的人觉得她们关系很糟，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每一次面对秦湘雪苦口婆心的劝说，神盈都耐心地听完，不辩解，也不去改正。 既然鬼俪选择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只需要配合着演戏就好。 至于对方身上隐藏的秘密，她坚信，早晚有一天她会挖掘出来的。 …… 忽然，神盈从杂乱的思绪中脱离，警惕地看向四周。 刚刚好像有一束强烈的目光在注视她。 然而，等她再去仔细找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错觉吗？ 眼看时针指向九点，她站起身，打算先回房间准备零点新一轮的录制。 第二天的任务卡，怕是不会像今天那样简单。 ‎ 第98章 相亲节目（10） “呼……” 赫晓雨将自己藏在建筑物阴影里，鹰一样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 她没有选择被动的在房间等待任务发布，而是提前跑到了外面。 节目组又没说一定要在酒店等待。况且，自配对环节结束以后，她们就没有再见过节目组的人——这点相当可疑。 加上昨晚看的第二期节目，她深知自己附近隐藏了许多“看不见的人”，它们可能正跟在自己身旁，鬼鬼祟祟拍摄。 那么，这些摄影人员会不会是一个突破口呢？站点只要求她们配合录完节目，可假如中间想办法打断节目录制，是否可以避免最后必死的局面？ 疑问很多，她决定亲自试验。 这就表现出她对自己实力的绝对信心。期间，黎洛灵提出可以派人来帮忙，但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在她看来，与其找人来拖后腿，还不如单独行动。 ——至少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寒风呼啸，温度在瞬息间低得可怕。她每呼出一口气，都有白色的雾气缓缓升起。 赫晓雨快步在寂静的大街上穿行。 路灯很暗，仿佛随时会熄灭似的，映出她高大的影子。 “咚、咚、咚……” 万籁俱寂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赫晓雨冷哼一声，转过身，竟迎面向响动处走去。随着距离的拉近，她舔了舔嘴角，面上浮现出些许兴奋。 她的“能力”可不仅仅是让男宠出来挡刀，还有剥削他们能力的作用。换言之，只要与她签下契约，“能力”也归她所有。 现在她所使用的，是一种可以对灵体直接造成伤害的能力。 “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吓人的本事……” 她甚至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赫晓雨看似冲动，却并不傻。她心里清楚：随着时间推移，对鬼的限制只会越来越小。今天是第二天，限制尚存大半，用来试验生路再合适不过。 不一会，面前的灯光尽数被黑暗吞没。 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向她的方向缓缓移来。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狰狞无比的鬼面具。 面具？ 赫晓雨皱眉盯着它看了一瞬，目光忽然扫见，自己脚边多了一双鞋子。 它的出现太过突然，仿佛早就跟在后面。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几乎一刹那，她的手浮现出暗红色的条纹，狠狠向后挥去，发出响亮的破空声。 她专门练过很长时间的格斗，若是个人，这下恐怕会被打的七荤八素。 “！” 下一秒，挥空的感觉让她心中警铃大作，立马将能力换成隐匿，躲到一旁为鬼面具让路。 然而，那双鞋子仍然紧跟在她后面。无论她走到哪，余光都能看到这阴魂不散的东西。 “噗通！”鬼面具僵硬地停下，把烫金色的任务卡往她面前一丢，身形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她发现，跟在身后的鞋子也随之消失了，可那种心悸感仍然存在。 虽然看不见，她总觉得身后有东西。隐约还能感到它注视自己时的冰冷目光。 与昨晚的感觉一模一样。 “啧，果然不简单啊。” 赫晓雨并不为一无所获而失望，反倒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不知道今天的任务卡会写什么呢，真让人期待啊。” 如果不是参与者与鬼势不两立，她还真想养个男鬼试试。 ——她大概是十人中唯一对相亲有兴趣的。 “哒哒哒……” 好像有人在往这边跑。 赫晓雨瞟了眼表，十二点过五分。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最后收到任务卡的。如果有时间较早的，应该已经要开始行动了，说不定跑来的那位就是。 目前，她并不打算与那人见面。想到这，她轻轻向后一退，身影完美融入到黑暗中。 …… 柴子晋急匆匆地向前走，时不时瞟一眼微暗的手机屏幕。 他的任务是把网恋的相亲对象约出来见一面。 “太简单了，简直小菜一碟。” 白天的时候，他与对方聊得火热，从上学时的经历开始回忆，一直到工作。尤其是聊到两人过往的种种，顿觉浮想联翩，心头涌上异样的情感。 这种感觉他许久没有过了。和宇文今瑶结婚时虽也有激情，可早在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死亡游戏中磨得一干二净。现在他总是不自觉地把她当合作伙伴，相敬如宾。 关系进展神速之余，他不禁感叹：如果在结婚之前遇到对方该有多好。 短暂的遗憾过后，他又找理由宽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离婚后照样可以重新开始。离婚的男人不像女人，只要有钱有权，照样是抢手货。 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跟白月光一起逃出这个游戏的念头。 加上对方那几句“知道怎样离开这个游戏”和“出去以后就让你进我爸公司”，如天降馅饼，把他砸的晕乎乎的，竟完全没注意到手机屏幕变成了一张扭曲的鬼脸，正贪婪地望着他。 他现在就是在对着那张脸说话。 “我已经到了，怎么没看见你啊？” 他左顾右盼，又焦急地看向手机，似完全没注意屏幕的异状。 “出去以后，你真的会跟我好好过日子吗？”女人脸上泛着阴冷的笑容，声音却异常甜美。 “当然了！” 柴子晋想也不想地拍着胸脯保证道。 “可是……你妻子呢？” 下午时，他一不小心说漏嘴，让对方得知他已婚的身份。 “啊，这个——”柴子晋脸上慌张之色一闪而过，急忙解释道，“我们离开游戏之后，还管她干什么啊……她肯定活不下来，这样，我就又恢复单身了。” “真的吗？” 鬼侧过头，全是眼白的眼睛盯着他，说不出的诡异。 他仿佛看不到似的，急于表明自己的心思，“当然！当初若不是你父母棒打鸳鸯，我肯定选择跟你结婚。之前、之前主要是家里逼得紧，实在没办法，才随便找人凑合过日子的。” “呵呵……我相信你。” 清脆悦耳的笑声长久回荡在耳边，柴子晋以为对方是被他掏心窝子的话打动了，不禁露出放松的神色。 “你到底在哪啊？我怎么没看到你？” 他一边左右张望，一边不自觉将屏幕拿到自己跟前。 “我啊——” 鬼咧开嘴角，笑容愈发扩大，最终露出嘴里锋利的獠牙，“就在你面前……” “？” “这场见面，我可是期待已久了呢。” 说着，它那张惊人的血盆大口最先从屏幕里钻出来。 ‎ 第99章 相亲节目（11） 十二点半，所有资深者都在黎洛灵的号召下聚集在一楼大厅，共同讨论生路。 “这是我刚才顺手拍到的。” 赫晓雨将手机随便往桌上一扔，视频自动播放起来—— “你真的来了吗？” “在哪啊，为什么我看不到？” 柴子晋对着屏幕自言自语。他的精神状态很奇怪，仿佛魔障了般，使劲跟看不见的空气表明心迹。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才没有别人……” 正说得兴起，他的脑袋忽然从脖子上消失了，可急于解释的声音依旧能清晰地透过扬声器传出，隐约还伴有咀嚼声： “我和我妻子真的没有感情，她只是我为了生存而合作的伙伴，跟你不一样——” 话音未落，他的上半身在顷刻间裂开一道口子，竟被活生生撕裂，肠子都流出一大截。紧接着，身体剩余的部分也在一块块消失，宛若生吞活剥。 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地面只剩微微发亮的手机，和一滩猩红的血迹。 “终于见到你了！”他喜悦的声音突然响起，却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手机屏幕里，阴冷的红光闪过，一切再度被黑暗笼罩。 …… “视频就到这。”赫晓雨耸耸肩，熟练地掏出一根香烟点上，“从头到尾，我都没看见鬼的出现。当然，我也不打算提醒他。” 宇文今瑶咬紧嘴唇，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丈夫的死和他对女鬼的那番表白，无论哪一个都让她难以接受。 也许，对方只是受到鬼的蛊惑呢？她试图宽慰自己，可哪怕理由再怎么充分，都像一根刺似的，如鲠在喉。 多年的感情，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她心里除了难言的悲伤，还有被欺骗利用的愤怒。 “这种男的死不足惜。哎，要我说啊，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找个鬼玩玩也不错，但要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赫晓雨吐出一口烟雾，将目光投向黎洛灵，“对吧？” “嗯，至少他临死前说对了一点，自己从游戏里逃生才是最重要的。否则，都是亏本的交易。” “没错，不管怎样，也要先活下去才行。”向来沉默寡言的都雅也开口劝道。 倒不是她们无法感同身受，主要是这样的例子见太多了。人性经不住考验，可能上一秒还在海誓山盟，下一秒鬼出现时立马将对方推过去挡刀。 在这里，能信任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我明白……先找生路吧。”宇文今瑶接过神盈递来的纸巾，小声道谢后，擦去眼角苦涩的泪水。 她毕竟经历过那么多站点，情绪的把控能力不是摆设。对柴子晋再伤心难过，甚至怨恨，都于事无补。 ——生路才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 说回这个话题，大家的神色不自觉严肃起来。 “……鬼物向来喜欢制造幻觉。可这一回，我觉得不能仅仅以‘假象’来定论。我们眼睛看到的是一个版本，电视上播的却是另外一种。照这样下去，我们永远被鬼物捏的死死的，摸不清它们的行动路线。” “你的意思是？” “我猜测，生路应该跟看到那些鬼不无关系。而我们当中，没有人的能力是‘看破’一类。这恰恰意味着，必须采用站点给出的提示找到鬼的踪迹。” 黎洛灵略作停顿，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空无一人的前台，“不知你们发现没有，从今天零点开始，酒店里所有戴着鬼面具的鬼都消失了。” “鬼的数量减少不是好事么？” “在普通站点里确实是好事。若要放到现在，不免有些可疑。”若有所指地眨了眨眼睛，黎洛灵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话锋一转，“下一个执行任务的是谁？” “是我。”水倩嚼着薯片，小脸撑得圆鼓鼓的。 “刚好，我陪你一起吧。”黎洛灵嘴角带笑，起身时，故意瞟了神盈一眼，“迷梦小姐愿不愿意来帮忙呢？” “可以。” 神盈对她在打什么算盘不感兴趣，自然也不理会对方明目张胆的试探。她现在所有出发点都是建立在如何尽快结束节目录制上，毕竟时间拖得越久，鬼俪可能会越危险。 “那我们兵分两路。大家都是资深者，知道该干什么。”黎洛灵不动声色地与赫晓雨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她弯下腰，亲昵地摸摸水倩的头，柔声安慰，“不用担心，有我和这位姐姐在，你尽管按任务卡上的安排来就好。” “嗯！” …… 十字路口。 水倩踮着脚在站牌下等待，另外两人则站在她身后十几米处，有意无意保持着距离。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呢。”黎洛灵轻笑道。 “最该担心的人不是我。” 神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小姑娘，冷冷地说。 若对方是无意间被黎洛灵坑蒙拐骗做局的，她会极力阻止其冒然复制鬼俪能力的行为。可在知道对方是后者专门培养，并且建立起深厚的信任关系时，她决定不趟这浑水。 多说无益，好心提醒有可能招来没必要的麻烦。但假如对方真遇到生死关头，她也不会无动于衷，任由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 “嘀嘀！” 远处忽然响起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在场三人都精神一振，下意识朝声响处看去。 只见一辆破旧的巴士摇摇晃晃从雾气中显出影子，像迟暮的老人一样慢吞吞地驶来。车上没有一个人，全是大片的碎玻璃和蜘蛛网，隐约还能看见干涸的血迹。 水倩捏紧任务卡，心中难免有些紧张。接下来她需要乘坐该车到达指定地点，与鬼“见面”。结合柴子晋被杀的血腥一幕，她不由得提起十二分警惕。 “吱嘎——” 巴士缓缓在她面前停下，前门动了动，半天才勉强向旁边拉开一条小缝。 仔细看会发现，车门打开得很艰难，甚至有点不自然地外凸，仿佛有人正挤在门边似的。 “不错啊，居然是空车。”黎洛灵脚步轻快地跟在水倩身后登上巴士，选了个较为干净的位置坐下，倚在靠背上。那副轻松的姿态仿佛不是身处灵异事件，而是外出郊游一般。 “哎，你想不想看看车上到底有什么？这样也好提前做准备。”车启动前，她看似无意地凑到小姑娘耳边，唇角微勾。 “很简单，只需要把藏在脸上的鬼露出来一个……就可以感应到了。” ‎ 第100章 相亲节目（12） 现在就动用能力？ 闻言，水倩不免有些迟疑。 她虽然早把黑衣姐姐的能力复制过来，可潜意识里总有种莫名的心悸感，仿佛使用以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我想等发生灵异现象后再用。”下意识地，她犹豫道。 “那样也好。”黎洛灵赞同的点头，完全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我只是担心万一一会发生什么事，车上是个密闭空间，逃都很难逃。” “唔……” “你也不用太过紧张，有我在呢。”她捏了下小姑娘的脸颊，语气轻快，“姐姐哪次没出手帮你？” 水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为刚才心中一闪而过的猜忌感到羞愧。 她知道，对方并没有夸张的成分。以往的站点中，黎洛灵向来都对她多加关照。除了提供道具和情报，高难度站点里还会特意塞人来协助她。 可以说，她能走到今天，与对方脱不开干系。 但黎洛灵索要的报酬十分有限，无非是拿来一些稀奇古怪的能力让她复制，再配合做一些琐碎的实验，仅此而已。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的动机。每一次，在她出言试探之前，黎洛灵会轻叹一声，与她讲起记忆里仅存的一些片段： “我记得，以前家里有个妹妹特别可爱，天天跟在我身后，像个粘人的小尾巴。只可惜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严重时需要住院，后来因治疗不及时早早地离开人世。” “这一直是我心头的遗憾，永远无法弥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上天依旧给了我点念想。看到你后，我常常在发呆：如果她再稍微长大点，应该跟你一样乖巧讨人喜欢。唉，可能我总是放不下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把对她的情感转移到你身上，觉得这么做会让自己好受些。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毕竟，我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看待。” 在聊起回忆时，黎洛灵面上的笑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悲哀。她的语气很诚恳，没有激烈的悲痛欲绝，却能令人感到她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难过。 推心置腹的话和她言出必行的做派渐渐让水倩生出几分信任。她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会排斥看似无缘无故的好。直到数十个站点过去，发现黎洛灵对她始终如之前那般，她才真正相信对方没有骗她。 况且，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在对方有意无意的帮助下，她很少遇到真正意义上的绝境，几乎都可以死里逃生。时间久了，难免会产生依赖。 …… “砰！” 大巴启动没多久，车窗上忽然出现一道裂口。瞬息间迅速扩大，像蜘蛛网般布满了整个窗面。 “砰砰！”又是一连串的响声，刚刚仿佛一个引子，剩下的窗户也在刹那间全部化成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了玻璃遮挡，锋利如刀尖的冷风肆无忌惮地刮到脸上，引来阵阵生疼。 水倩忍不住望向外面渐浓的雾气。 灰蒙蒙的，看不真切，隐隐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这辆车会把她带到哪？车上有鬼吗？会不会还没下车就触发死路？……各种念头盘旋在脑海，吵得不可开交。 偏偏这时，黎洛灵的话语再度浮现在脑海：提前观察一下，好早做准备。 或许她说的没错。再拖下去，可能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水倩一咬牙，调动能力，把寄居于脸上的鬼放出来。 霎时间，她视野里一片血红。 只见整个大巴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连她身边也是。它们手中清一色捏着鬼面具，注意到她的目光后，不约而同地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像在看一个死人。 而一旁的窗户外面，扒着几十只惨白的手。刚才的车窗似乎就是它们生生抓烂的，有些指甲里还夹杂着玻璃碎片。看到它们，水倩忽然想起那天地下车库里如蛇一般的手臂。 巧合吗？还是…… “刺啦——”思绪猛然被剧烈的疼痛打断。她听到皮肉撕裂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从她体内钻出。 手摸到了另一张五官分明的脸。 “啊！”她没有心理准备，惊叫一声，感觉那东西像气球般越胀越大，最后完全遮挡她的视线。 或者说，她再也“看不见”了。 在神盈的视角，可以清楚的看到血腥又残忍的一幕：水倩像是一个被抛弃的躯壳，头裂成两半，中间露出一张狰狞无比的女鬼面容。 好像在她身体里住了只鬼似的。 眨眼间，它不断蠕动身躯，先是头，再是手，一点一点地从水倩娇小的尸体里爬出来。 跟虫子蜕皮一模一样，只不过脱下的是血迹斑斑的人皮。 一切发生的太快，水倩完全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气绝身亡，眼睛瞪得很大，仿佛在疑惑自己究竟为何触发死路。而在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难掩喜悦的轻笑。 “果然如我所料啊，鬼小姐的‘能力’，根本不是往脸上种鬼吧！”黎洛灵在异变发生的刹那躲到车尾，此时正惊喜地看向水倩的尸体，喃喃道。 没错，是惊喜。 “哎呀，抱歉让你跟我一同欣赏了这么可怕的场面。”她抿嘴一笑，目光不露痕迹地从神盈脸上扫过，似在观察她的表情，“如果有朝一日从梦境世界里出去，我会好好关照她的家人，也算尽一点微薄的心力。” 这时，那只鬼完全从尸体里爬出，浑身都是黏糊糊的血浆。 它没有第一时间去攻击在场的两个活人，反而不管不顾地扑向虚空，对着看不见的人影大肆撕咬起来。 ——好像对别的鬼怨念更深。 “这个结果，也在你算计之中？”神盈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五五开。”黎洛灵望着这场看不见的厮杀，若无其事地说，“猜错了也没有关系，反正你我都没那么容易死。这点失败，还承受得起。” “啊，对了，在找出生路前，不要急着动手比较好哦。” 她猛地向一旁躲去。 ‎ 第101章 相亲节目（13） “噗通！” 恶鬼面具毫无征兆地落在地上，下一秒，车厢里密密麻麻的人影突然全部暴露在空气中。它们似收到某个信号般，一致扭过头，目露狰狞地盯着仅剩的两个活人。 稀薄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刹那间的死寂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快走！” 黑衣女人的身形仓促闪出，刚刚出其不意攻击黎洛灵的也是她。此时，她面上难掩焦急，忌惮地盯着窗外数量不断增加的手臂。 “等一下。”神盈瞥见她手中的面具，心中似有明悟，迅速将地上的两张恶鬼面具捡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是直觉。 “走？四周都是鬼，还能逃去哪？” 黎洛灵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气定神闲地望着从水倩尸体里钻出来的那只女鬼，看其轻而易举将黑影撕得粉碎，嘴里时不时还感慨两句。不一会，地面叮叮咣咣铺满一层面具。 “总算又出现了。” 她随手拾起几个，扔到窗外。 而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似乎激怒了鬼，无数只扒着窗户的手臂改变方向，恶狠狠抓向她，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然而，生死一瞬之际，她还有闲心跟两人道别，“一会酒店里见咯，祝你们好运……” 话音未落，尖利的指甲从她心口直直穿出，大片血迹将衣领染的通红。眨眼间，整个人已经气绝身亡。 可她嘴角依旧挂着古怪的微笑，看着说不出的瘆人。 “跟我来。” 鬼俪拽起旁边微愣的白衣女人，从窗户边跳下去。诡异的是，那些黑影看到她后，居然产生些许人性化的犹豫，缓缓向两侧让开。 跑出很远，神盈才向后瞟了一眼，“她真的死了？” “谁知道呢。” 鬼俪微微蹙眉，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倒是你，没事与她做什么交易？” 她就知道黎洛灵会不安好心。原本以为那番警告可以让对方多少有所顾忌，但现在看来，被蒙在鼓里的人反而是她。 万一她没有跟来，留神盈一个人在被鬼包围的车厢里……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不是你打断，我应该已经找到生路了。”神盈冷淡地将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 “你——” 鬼俪气急，正欲说什么，忽然见她拿起面具比划，慌忙将其夺下，“这东西不能碰！” “是吗？” 迎着对方了然的目光，她知道装也装不下去，索性硬着头皮避开她的注视。 “刚刚车里的那些鬼，跟平常站点里的不一样吧？” 神盈没有理会她的躲躲闪闪，仔细端详着对方手中的面具：一张露出獠牙的恶鬼面孔，沉甸甸的，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 “为什么要主动当鬼？” 沉默片刻，鬼俪勾起一抹笑容，又恢复平时的模样，无所谓地答道，“喜欢啊，多刺激。” “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是什么也不能对我说么？” 神盈盯了她一会，目光里难掩失望，“……我明白了。” 说罢，她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 没有回答。 见状，鬼俪匆忙跟上。以往无论两人的关系如何，闹到什么地步，寻找生路都是第一优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现在是告诉对方的时机吗？她想到列车即将开启的第四个功能，不免有些动摇。 眼看距离闹鬼的大巴越来越近，她终于忍不住了，对神盈的担忧占了上风。急切地拉住对方，低声道，“拿鬼面具的其实是入梦公司的人——” “包括你？”神盈总算肯正眼看她。 “……不。”深吸一口气，鬼俪知道瞒不下去，苦笑道，“我只是一个试验品。” “我的养父母才是公司的员工。” 因为体质特殊，她被领养后，很快就成为培育鬼的实验体。相同命运的小孩子还有许多，分布在各地，由不同的员工假扮成父母收养。 表面上，他们与正常小孩没有差别，只是会显得阴气森森，看上去不好相处。 鬼俪的天赋很高，养父母专门为她挑了一个怨气颇深的小女孩当作首次种鬼的尝试。幸运的是，融合得非常成功。 “正常情况下它都在沉睡，但每隔几年需要别的鬼作为养料，才不会突然苏醒……这也是我不断往脸上种鬼的原因。” 神盈若有所思地点头。既然真正的恶鬼就一个，难怪水倩只会复制出一只穷凶极恶的女鬼。 “然后呢？” “他们没想到的是，鬼会随着时间成长，凶性也愈发难料。它沉睡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再后来，种鬼这种手段对它已经没用了，我能感到它嗜血的念头，有时甚至会被影响。” 鬼俪停顿片刻，眼底闪过一抹自嘲，“他们告诉我，只有梦境世界才能彻底压制它。如果不想让鬼占据身体的话，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所以，你不告而别，是为了来到这里？”神盈皱眉道。 “对。我过来后，发现那只鬼不仅再次陷入睡眠，它之前吞下的那些鬼也可以任意为我所用……呵，可能梦境世界才是最适合我这种人的地方吧。” 没踏上列车前，有好几次她都在镜中看到半张陌生女人的面孔。尤其那束怨毒目光，直勾勾刺进骨子里。饶是她见过不少鬼，依旧会感觉背后发寒。 ——再待下去，迟早会出事。 对于自己的性命她不在乎，可朝夕相处的神盈却不同。若是鬼侵占了她的躯体，第一个盯上的很可能是对方。再不济，她的异常也会被对方最先察觉。 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鬼俪不知道答案，但潜意识里已经做出选择。她知道对方一定会埋怨自己的突然消失，可如果不这样做，让她眼睁睁看着对方被鬼物连累才是种真正的煎熬。 “我只知道养父母将这里称为‘试验田’，其余几乎一无所知。他们的级别不是很高，对于内部消息也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只说过来以后，会有人专门来与我接触。” 鬼俪将鬼面具翻过来，又翻过去，神情复杂，“你应该猜到了，就是用面具。” “入梦公司的员工在进入站点时，都会戴上鬼面具。这个面具有两个功效：一是可以看见鬼，二是戴上的人会变成近乎无意识的木偶，被公司所操控，以防其做出扰乱规则的事。” 刚才那一车的鬼，与其说是鬼，不如说是扮作鬼的“人”。其实，仔细想想也会发现不对：真正的鬼还需要用面具来遮挡吗？岂不是多此一举。 “这个相亲节目，实际上是公司对资深者的一次特殊考验。安排了那么多员工跟在我们身边‘拍摄’，是为了选出来一些好苗子进入下一阶段的试验。至于这个试验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 第102章 相亲节目（14） “还有，面具出现以后，也能让参与者看见鬼。” 神盈回忆起刚才车厢里的那幕，就是因为鬼相互厮杀时面具不慎掉落，才让她们看清周围是怎样一副危险景象。 仔细想想，关于这方面的提示早在一开始的配对环节有所暗示。主持人在场时，台上顺势出现数只奇形怪状的尸体。但她们都把这当作节目的一部分，并未往深处思考。 真正意识到面具可能有问题，还是在酒店员工全部消失以后。毕竟，站点从来不会做无用的安排，每一个不寻常从另外角度看，都是提示。 “我之前不还参加过被大家广为诟病的‘茶话会’站点么。里面戴鬼面具的侍者除了观察参与者，还在观察鬼。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监视……我都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员工。” 轻松地说这话时，鬼俪没有想到，自己将来会变成茶话会上的某位常客。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神盈劝回去。这个公司邪门的很，冒然接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既然面具可以控制人——” 神盈轻轻抚摸着其凹凸不平的表面，陷入短暂的沉思。半晌，她忽然开口，“假如给鬼戴上呢，会发生什么？” “你是想借此来消灭鬼？” “嗯，提示都这么明显了，再想不出生路，岂不有辱资深者的名头？” 鬼俪盯着她泛着淡淡笑意的唇角，感情上知道自己应该顺着往下说，可理智让她出言阻拦，“其他人或许可以采用这个方法，但对你我来说而言可能没用。” “试试不就知道了。”神盈故意将面具往她脸上晃晃，见其一动不动，“……怎么不躲？” “没反应过来。” 听着对方开玩笑似的语气，神盈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将面具收起，“我没有猜错的话，寄生在你身体里的那只鬼才是公司真正的目标吧？” 如果仅仅是为了鬼俪的特殊体质，公司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无论是从小培养，还是派人接触、故意选择她来扮演鬼，最终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让那只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恶鬼听从控制。 “……” “这样的话，一切就简单了。”神盈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向大巴走去。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与对方说清楚，尤其是交易的始末，“那天，黎洛灵本来是想用生路的线索与我互利共赢。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而且还是关键线索。本来准备狮子大开口，但在听说444号列车马上要解锁第四个功能后，她立即改变了主意，改口说要送我一份大礼。” “至于这个礼物究竟是什么，我刚刚才意识到。” 她停下脚步，看向近乎死寂的车厢，眸色微暗，“这两天，我一直在回想与黎洛灵短短几句话的交锋。表面看，只不过是初次见面时的试探，可根据她凡事留一线的传闻，突然间变得杀伐果断总归有些奇怪。” 鬼俪没有说话，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她那么狡猾的一个人，怎么会一上来就告诉我要除掉水倩呢？意图明显不说，手段之无情，只会白白让我提高警惕，完全是多此一举。但我后来发现，‘除掉’水倩，恰恰是她送给我的那份大礼！” 神盈再次走入无人巴士。这一次，她的步伐很慢，像是故意在等某种东西出现似的。 “入梦公司要的是寄生于你体内的那只鬼，既然这样，还有什么比复制一只出来更好的解法？”她早有准备地扬起手，面具不偏不倚按在车顶伺机而动的狰狞鬼脸上。 只见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准备扑下来的身形猛地一滞，在地上滚了几圈，浑身仿佛烧焦般不断冒出青烟。几个呼吸间，竟在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鬼俪发现她手中的面具也冒出丝丝裂痕，随着“喀嚓”声接连响起，化成地上一滩漆黑的粉末。 “这个站点的规则很明确，就是让参与者解决缠着自己的那只鬼。可落到你我头上，就必须争个不死不休，否则根本无法离开——当然，这是在水倩没有复制你体内的那只鬼以前。现在，出现更好的解法：把那只鬼当替死鬼，让它代替你成为公司的猎物，换取生路。” “一连串动作之中，令我感到诧异的不是她提前找出生路，而是在发现端倪之余，巧妙的把算计隐藏在其中。” 说到这里，神盈稍作停顿，平静地分析道，“黎洛灵从一开始就打算除掉知道她太多秘密的水倩。只不过，在与我交谈之后，她决定用对方的死来实现利益最大化。一来解决心腹大患，二来逼着我欠下人情，第三可以借机试探出你的‘能力’，说不准，她已经由此联想到公司的蛛丝马迹……” 一箭三雕，还全是在暗中进行的，一点痕迹都不留。单论心计，此人已是相当可怕。 “如果她真要帮忙，为什么不直接说明？”鬼俪皱眉道，“刚才车厢里的情况，几乎百分百是个针对你的死局！” “这才是她真正的高明之处。” 神盈眼中划过一抹异色，淡淡地说，“若是我死了，她兵不血刃除掉一个潜在威胁。但假如我活下来，就必须领她这份情。因为水倩是她的人，也是她让对方复制你的能力，为我们创造了生路。” “换句话说，无论结果如何，这对她而言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说到这里，神盈走到窗边仔细观察一番，轻声道，“你看，她临死前扔出去面具全不见了。如果我没记错，酒店里还有不少人吧。正好，她可以将生路的情报分享给大家，再趁机救下几个，拉近与众人的关系。毕竟，只要是资深者，对她而言都有交易的价值。” “啧，够阴险的。” “那你还没事与她打赌？” “不是，我……”鬼俪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你的项链为什么会在姓黎的手里？” “什么项链？” “就是我送你的那条。” “哦，不小心弄丢了。”神盈注意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其如自己所料般露出烦闷之色时，眼中飞速划过一丝笑意，不慌不忙道，“凭你我现在这关系，我还有什么戴上的理由？索性将其收起来了。至于让黎洛灵拿仿品钻空子……我完全不知情。” “不过，说起项链，自从我发现它是一件威力不俗的灵异物品后，就隐约猜到你的身份。你在现实中瞒着我，完全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在梦境世界里也要——” 这是她最不解的地方。很多时候，她都怀疑鬼俪是不是被控制了，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果我说，在444号列车内，隐藏着一个真正的‘内部人员’呢？”鬼俪忽然打断她。 ‎ 第103章 相亲节目（15） 街边，一片不起眼的阴影下。 “拿好。”岑浩猫着腰，谨慎地左右看看，将一个包裹偷偷递过去。 “这是——” 打开看过后，赫晓雨面色一变，立即将其收起，冷声道，“你老板呢？她怎么不来？” “BOSS说了，后续收尾工作交给你，她也放心。” “交给我？这么好一笼络人心的事，她居然不参与？” 赫晓雨还想说什么，见他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顿时心生厌烦，“我知道了。转告她，我会把面具分给其他人。” “是。” 目送其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岑浩不禁长舒一口气。又等了大约十分钟，他才试探性地向身后看去，“BOSS？” “你做的不错。” 女人慢慢走到灯光下。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如同微风拂过，让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都沾染点点亮光。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其实比鬼还恐怖。 “晚些时候，你再去酒店探探情况，看有几个人活下来。” “是！” 满口答应以后，岑浩小跑着跟在她身边，满脸疑惑道，“既然我们把辛苦带回来的面具交给她，为什么不顺便把使用方法一并告知？” 他记得黎洛灵的交代是告诉赫晓雨面具等于生路，除此之外一个字都不要多说，包括必须将其给鬼戴上这条信息也要保密——这是他相当困惑的地方：为什么不直接帮人帮到底呢？ “呵，她们是傻子吗？” “不、不是啊。”岑浩没想到她会突然反问，略有些结巴。 “赫晓雨这个人我很熟。她早就想组建一支自己的势力，毕竟她的能力确实很有意思，需要靠剥削男人来生存。所以，群众基础越大越好。” 黎洛灵轻轻一笑，“但目前活着的资深者除了你以外都是女性……知道这点以后，我不妨顺水推舟，让她得偿所愿，岂不美哉？” “可是……” “假如她意识到了要把面具给鬼戴，那么恭喜，她确实可以在剩下的两个人中建立一个不错的印象。可此物的来源，她又要作何解释？” “这、这肯定解释不了啊，就算想翻脸不认人，得罪谁她也不敢轻易得罪BOSS你。” “哼，我要的，就是她在面对我时一瞬间的犹豫。对于她这种性格直爽的人而言，‘被我施舍生路’这件事仿佛一根刺，只会随着时间愈发难以忽视。以后再面对我时，她无法理直气壮地谈条件，主动权仍然掌握在我手中。” 黎洛灵云淡风轻地继续道，“另一方面，如果赫晓雨判断失误，没有把面具用上，那再好不过——资深者死的越多越好，与我原本的意图不谋而合。” 有动荡就有机会，而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伺机而动。 “先不说她了，看看那条大鱼有没有钓上来。” 似是想起什么，黎洛灵伸出手，“你的‘监听’能力怎么样，有收获吗？” “有、有的！”岑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大小的物件，恭敬地递上。 他的能力是物品类。看上去很不起眼，除了能听到人的说话声音外，还可以听到鬼的声音。单凭后者，在许多站点里都有意想不到的作用，也是黎洛灵拉拢他的主要原因。 但也有局限性，比如此物必须放在人身上才有效果。一旦远离，效果会大打折扣。 “您假死后，音频正式开始录制，中间不知怎么断了一下，也许是被发现了。” “哦？”黎洛灵眸底的漫不经心终于有所收敛，“待会我听听。” “那我先去酒店看情况？” “嗯。对了，一切结束后在列车前等我。” “明白。”点点头，岑浩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 昏暗的灯光下，黎洛灵把玩着手中的小物件，脸色颇有些阴晴不定。 良久，她按下开关。霎时间，鬼俪的声音传出来，“戴鬼面具的是……” 过了一会，终于听到感兴趣的内容，她迅速将其暂停。 “换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她漫无目的地在黑暗里行走。 事实上，她从一开始报名参加这个自主选择的站点，就是为444号列车的两人而来。 “等到第四个功能开启，再想把一切向迷梦小姐解释清楚，可就难了。” 之前的站点里偶遇时，她常常以打赌为借口，不断地试探两人关系。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她话锋一转，开始不经意地强调时间紧迫。 毕竟，论揣测人心，她有十足的把握。抓住每个人心底最深层的欲望，并放大它，是她短短数月在资深者中立足的重要手段之一。 而这个站点的特殊性在于，它是444号列车开启第四个功能前的最后一站。 那么，对那四人来说就很有意思了。 “剖析的非常对，不过还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听着录音中传出神盈冷静的分析时，黎洛灵颇为赞叹地拍拍手，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笑容渐渐扩大： “如果不选在全是鬼的车厢里，又怎能把你逼到绝境，引鬼小姐出来英雄救美呢？” 而鬼俪的突然现身，势必会引来神盈对其身份的怀疑。 凭她对两人的了解，若是放在平常的站点中，这事可能很快心照不宣地迎来翻篇。但是，现在可是“最后一个”站点。 再不说清楚，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如果不想彻底闹掰，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她会冒着自己能力暴露的风险，在车厢内假死，就是为了让录音笔名正言顺地留在尸体上。 根据她推测出的生路，两人要想毫发无伤地离开，必须返回到车厢内去寻找从水倩身体里钻出的那只鬼。这样，她们的活动范围不会距离巴士太远，刚好在录音的范围之内。 “在444号列车内，隐藏着一个真正的‘内部人员’……” 音频里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杂音，竟突兀断掉了。 黎洛灵思索片刻，耐心的倒回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她想知道，这突兀出现的杂声，到底在隐藏什么。 ——不排除录到了鬼的声音。 渐渐的，电流声褪去，冰冷的字句愈发清晰，慢慢组成一句话。那声音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夹杂着即将溢出来的恶意。 沉浸在思绪中的她没有发现，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长影子。 终于，她停下脚步，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 “BOSS，目前活下来的只有赫晓雨和都雅，还有……” 岑浩还想继续，却被黎洛灵一个手势制止。 “回去再说。” 她沉着脸，捏紧手里的面具，先一步登上列车。 “哎？好。” 岑浩也想把手里的面具带回去。见识过这玩意的神奇，他不禁动了想将其作为灵异物品使用的心思。可没走两步，就见其化作一阵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不对：刚刚BOSS手中的，似乎是浅金色？ 但随着登上列车，被安排一堆活后，这点疑问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 第104章 礼物 依旧是之前去的小型会议室。 “来，喝点茶。”白小琴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或是因为上个站点合作过的缘故，她的态度自然而然亲切不少。 “谢谢。你的手怎么样？” “黎姐给我兑换了最好的药，现在已经治好啦。” “那就行。” 刘柠点头，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挂在墙上的淡金色恶鬼面具，这是之前没见过的，不禁生出些许好奇，“面具是？” “啊，这个……” “我顺手带回来的纪念品，与你们444号列车还有一段不小的渊源。”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黎洛灵冲白小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离开时不忘把门带上。 “好久不见啊。”她在刘柠旁边坐下，轻笑道，“每一次见你，都令我大吃一惊。” “是吗？” 刘柠望着她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总觉得话里有话。 “小琴跟我聊过猛鬼小区的事。你能在两天就把事件解决，而且没有伤亡出现，相当不容易。喏，让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过奖了。”刘柠抿了一口，温度正好，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她能隐约感觉到，对方今天是有备而来。至于具体在打什么算盘，她还准备静观其变。 “说起这个面具啊，我就想到之前与你们列车几人合作的一次愉快经历……” 黎洛灵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提防，绘声绘色地讲起这个意义非凡的站点。有意无意地，她着重提到在迷梦和猛鬼小区中给刘柠的两件物品来历。 “就算没派上用场，我想着灵异物品多半对鬼有一点威慑力，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让你拿去试试。好在，没拖后腿。” “你已经帮了我许多，真的，特别感谢。”刘柠明白对方的潜台词是消除自己的疑虑，便顺着往下说。见她欲言又止，心下一跳，猜重头戏要来了。 可很快，她发觉自己实在太小瞧对方。 “实不相瞒，这面具其实与入梦公司有关，是其员工佩戴的东西。” “？！”惊人的开场白。 “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生路是将其给鬼戴上吧？如果放在低难度站点里很正常，可我们那么多资深者，这个难度未免有点小儿科。” “但换一种角度来想，这个站点只是个引子，用来掩盖公司真正的意图。” 黎洛灵站起身，慢悠悠地将面具从墙上取下，“我播放录音时，里面传来电流杂声，像是在故意干扰。渐渐的，总算能听出一句毫无感情的话：我们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她微微一笑，“紧接着，我看到许多员工阴森森地围在旁边，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决定。上百只一模一样的鬼脸注视着你，那感觉……啧，怪瘆人的。” “然后呢？”刘柠忍不住追问道。 “我说，我还需要时间考虑，不可能立即给出答案。那些人也没为难我，扔下面具转身就走。可在离开前，它们对我留了一句话。” 黎洛灵停顿片刻，缓缓道，“它们说，‘等到列车第四个功能开启之时，将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所以，你才故意将时间拖那么久。”刘柠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没想过对方一开口竟直接聊起如此关键的情报，让原本做好去听兜圈子的她略微有点措手不及。 “嗯，确实有这方面原因。”黎洛灵并没有否认，将面具随手一扔，严肃地说，“最重要的一点：我绝对不会跟它们成为一丘之貉。” “虽然我的手段谈不上光彩，可我做事有底线，不像它们一样草菅人命。像你见过的白小琴、罗梅等人，我都不遗余力地去帮她们，比我自己还上心。因为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在困境中更要团结起来，不能被绝望左右。” 她的语气很坚决，目光坦然，“我一直很欣赏你。之前如果有一些让你不愉快的试探，还请见谅，都怪我太心急了。” “……没事。”刘柠感到情绪隐隐有被煽动的趋势，连忙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忽然，她联想到对方黑心商人的属性，选择谨慎地再试探一下，“我本来以为，你今天找我是有新的买卖呢。” “以前或许会，可现在么——”黎洛灵眨了眨眼睛，柔柔一笑，“其实，我这时候找你，主要是想送你一份礼物聊表心意。” “？……” “哎，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她轻叹一声，垂下眼帘，“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一直有种预感，下一个站点，我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所以，想做点什么了却遗憾。” “我的‘能力’并不是血液，而是幻象。” 黎洛灵面不改色地用小刀割下一块肉，霎时间，鲜血如注。但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她又好端端地坐在那，毫发无伤，“不仅可以骗过人，也能骗过鬼。所以，很多时候，我看上去死了，实际却并没有。” “这确实是个很强力的能力。”刘柠隐约嗅到些许不同寻常。 她觉得，对方的话存在一定可信度。毕竟，对对方这种人而言，能力相当于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暴露。 也许，情况比她说的还要棘手。 “强与弱，从来是相对的。我参加过数以百计的站点，有时候也在观察，到底什么人才能活下来。无论是资深者，或是根基浅的菜鸟，上一秒或许还春风得意，下一秒就死无葬身之地。毕竟，规则在变，伙伴在变，难度也在变……变量太多，谁都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活下来。直到一个例外的出现。” 黎洛灵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声音微不可闻，却诡异地回响在安静的厅内，“有一个人，是公司内部人员。” “她可以‘不死’。” …… 刘柠一回到列车，立即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内。 她脑海里仍在回想几分钟前与黎洛灵的谈话，以及对方拿出的录音证据。 “这个人是谁？”她下意识追问道。 “444号列车里，你我都认识的一个人。” 说这话时，黎洛灵的表情不似在开玩笑。 “最近，机缘巧合下我打听到了她的动向。如果你想亲口去问问她，我可以把你塞进这个站点。当然，不需要报酬，这是我看在以前与444号关系不错的基础上友情提供……如果你想明白了，随时联系我，最好在明天之前。” 刘柠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这一切给她的感觉就仿佛挖好了坑，等着她往里跳。而这些坑，很可能还是连环坑。 但她又有不得不跳的理由。 深吸一口气，刘柠强压下波动的情绪，冲到休息室去找许玲，开门见山道，“可以问你姐姐几个问题吗？” “稍等……可以。” “经历过一百个站点就可以离开这种话，最先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 “嗯，我记得最早是乔榆从站点里……怎么了吗？” “没事，多谢。” 刘柠没有理会别人疑惑的目光，径直回屋，干脆利落地拨通黎洛灵的编码。 “我会去。” ‎ 第105章 巧合 【站点简介：下载一款多人游戏《消失的村落》，并在规定时间内通关，且评分达到A及以上。】 【注意事项： 1、该游戏为文字选项类游戏，玩家随机分配角色，通过与NPC交谈和自主探索搜集线索，积攒到一定数量可以开启新剧情/推理模式。 2、如果中途有玩家死亡，角色也将随之死亡，剧情随机发生变化。 3、参与者之间只能通过邮件交换情报，不得电话联系或私下见面。 4、每天的游戏时间只有一小时，超出会强制下线，不必担心它会影响正常生活。】 …… 刘柠粗粗扫了一遍，着重在纸上写下“消失的村落”五个字。 因为用力过猛，纸张差点被她戳破。 她没有忘记，与乔榆的碰面也是在“诡村”主题的密室里。二者名称的相似绝不是巧合，反而像故意为之。 “消失……我记得那个村子，本来就不存在吧？” 刘柠叹了口气。 令她烦心的不仅仅是这个古怪的站点，还有黎洛灵那番关于“内鬼”的发言。 ——表姐真的暗地里与公司来往，是其内部人员吗？ 这一回，她思考的时间格外久，脸色几经变幻，最终归于平静。 “啧，差点被这个狡猾的女人给绕进去了。如果仅仅以‘不死’来判断，原本444号列车的四个人都没有真正死去，加上她故意说的很含糊……换言之，是谁都有可能。” 而这个情报的真实性也让人生疑。 “按照黎洛灵的性格，她不会单单因为对方一句话就深信不疑，必定是掌握了某些关键性证据。不然，那就是个亏本生意。” 仔细想，刘柠觉得对方是抓住了自己迫切找回记忆的心思。毕竟，知道她过去的只有乔榆一个人，她没有理由去拒绝这样一个与对方接触的机会。 就算黎洛灵不主动拿“内部人员”的消息引起她的兴趣，刘柠觉得，自己多半还是会跑这一趟。 她很想知道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公司及其幕后黑手，到底出于何种目的策划了这么多个恐怖站点？仅仅是拿他们挣扎求生的模样取乐吗？ “话说回来，录音的时机也选的刚刚好。” 虽然没在现场，刘柠依旧表现出敏锐的洞察力，凭只言片语飞速在大脑里还原着车厢内的景象，“既然能力是‘幻象’，完全可以躲在一旁偷听两人对话啊，为什么非要录音呢？” “除非要专门录下来当凭证。比如，给我这种与444列车有关的人听，或者……” 她摇摇头，止住乱七八糟的猜测，“算了，我还是对内鬼的身份更感兴趣。” 不管怎样，她暂时与黎洛灵都保持着合作关系。假如对方不撕破脸皮，她很乐意将这种关系维持下去。 但并不意味着毫不设防。目前，她对对方的观感是欣赏居多，隐隐夹杂有一丝警惕。 “如果表姐是内部人员，未免也太不合格了吧？虽说她最早与我接触，可除了那次之外，并没有太多小动作。就算散布‘100个站点’的消息令人心生疑窦，但不排除被人蓄意当枪使的可能。” 浮于表面的，往往不是真正的答案。 刘柠深知这一点。质疑的同时，翻了翻手边资料，“迷梦副本和猛鬼小区的后续应该很快会找上我。到那时，可以顺便试探一下她们。看是不是明知道有人窃听，扔出假情报来迷惑视线。” 有没有结果另说，她只是不太愿意按照别人希望的那样，理所应当地认为乔榆是所谓内部人员。 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而她的判断，需要确凿的证据支撑。难道因为别人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就没了主张？那样，未免太好被人拿捏。 况且，有关公司机密的事情，不是她目前这个层次该操心的。 有主意后，刘柠伸了个懒腰，将笔一抛，准备出去泡杯咖啡。她打算稍作休息，然后好好分析一番下个站点简介。 只有先活下来，才有资格探寻真相。 “文字选项游戏，有点意思。” …… 另一边。 “黎姐，这是新一批有意加入咱们的新人名单。”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黎洛灵瞟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具体的标准，你跟着我有段时间，心里应该清楚。” “是。”白小琴点点头，从旁边半张着嘴的小鬼口中取出一封信，“还有，444号列车的许玲说有事情商量，您看过一定会感兴趣的。” “哦？” 黎洛灵把玩着信件，却没有拆开的打算。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瞳孔微微有些涣散，是心不在焉的表现。 等待的时间有些久，白小琴又给她倒了杯热茶，静静站在一边。在她看来，对方的每个决定都有深意。起码她跟在黎洛灵身边的这些天，从来没见后者失算过，她只用贯彻执行就好。 “我记得以前带回过五根鬼的头发。”黎洛灵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哎？对，是威力不俗的灵异物品。” “联系一下於烟，如果她对此物感兴趣，可以当面聊聊。” “好，我这就去。”白小琴刚走两步，又听到她问： “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十七分。”白小琴明白她的潜台词，口齿清晰地汇报，“按照时间表，刘柠已经下车十七分钟了。” “嗯。” 黎洛灵揉着太阳穴，面上没有太多表情，摆摆手，“你去忙吧。” “是。” “等一下。” 闻言，白小琴纳闷地转过身，不知道对方又想起什么。 “瞧我这记性……上次让你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还差点丢了性命，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黎洛灵亲手将一个箱子递到她手里，唇角带笑，“你帮我把项链交给鬼，我理应给你一件新的道具当奖励。来，拿着。” “这——”白小琴眨了眨眼睛，喜悦溢于言表。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给她的一定是好东西。 “还有，联系完444列车的人以后，你歇几天，放个假。” “谢谢黎姐！” …… 很快，房间里就剩她一个人。 黎洛灵轻轻抿了口茶水，唇边鲜活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能活下来吗？我可是期待的很呢。”她喃喃道。 墙上，金色的面具似乎眨了一下眼睛。 ‎ 作者有话说: 最近几天确实因为太忙了，只来得及每天一更，而且常常半夜才有时间写，白天改一下就发了_(:з)∠)_ 没想到关于内部人员大家都在猜乔榆，这个出场几千字，活在大家对话和回忆里的女人（？） 可能还是我伏笔埋得不合格，自我检讨中QAQ 有点期待看到不一样的答案呢，搞个有奖竞猜吧，在下一个副本结束之前，如果有小天使猜到这个内部人员的身份，我加更十章，嗯，然后偷偷塞红包（迷之自信.jpg） 如果没的话，我就光明正大偷懒了！（？？？） ps：明天可能要请假一天，忙到头秃，如果实在来不及更新会挂请假条的_(:з)∠)_ 第106章 游戏（1） “各位旅客，您乘坐的动车XX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 刘柠随着人潮涌入进站口，时不时瞟一眼手机上的订票信息。她是趁着放假回一趟老家，而游戏也只能在高铁上玩了。 奇怪的是，她此次的目的地也是一个村落，且在记忆里相当模糊，只大致记得该怎么走。 “《消失的村落》是由入梦公司新开发的一款互动型恐怖游戏……”她先在网络上搜了一下游戏简介，意外看到熟悉的字眼。 又是这个公司？难道，她真的可以通过这个站点接触到有关公司的隐秘吗？ 陷入沉思的同时，刘柠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扭过头，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扰一下，你也在玩这款游戏吗？” “没有，我只是好奇想了解一下。” 刘柠记得，这次的参与者有六个人，但规则明令禁止不可以私下见面，自然就排除了眼前这人是某个参与者的可能。 “哦，这样啊。不过这游戏真的很好玩，不说剧情，光是画面和音效足以秒杀市面上绝大多数游戏！” “真有这么神奇？”刘柠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 “那是！但现在还在内测，只开放了九十个名额，我费了好大劲才抢到……” 找座位坐下时，刘柠诧异地发现，这个滔滔不绝的男生正好坐在她旁边。刚好，也省去她四处搜索资料的麻烦。 “唯一一点让人诟病的是，每天只能在线一小时，太不过瘾了……”他把行李放到架子上，才发现自己座号与刘柠挨着，连忙从包里掏出ipad，“正好我今天还没上线，给你看看，这里面任何一个NPC都做的无比逼真，跟真人似的。” “好啊。” 送上门来的线索，刘柠自然不会拒绝。现在还不到四点，既然游戏每天只能玩一小时，她晚上再上线也一样。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容易犯的禁忌弄清楚，别掉坑里。 经历过之前那么多次站点，她不排除眼前这个玩游戏的人是鬼假扮的，话里自然夹杂几分试探： “高铁上信号不太好，你不怕掉线吗？” “别的游戏我不敢说，但这一款运行特别流畅，哪怕没有网也能玩。” 说着，似为了证明，他点开了桌面上黑洞模样的图标。随后，诡异的音乐缓缓响起，直接进入到一片满是雾气的密林中。 “我昨天玩到与同伴走散，独自在林中探索。喏，你看，无论哪个角度，画面都跟真的一样。” 他确实没有夸大其词。游戏采用的是第一视角，玩家看到的也是角色眼睛所能看见的。通过感应手柄可以调整视野，放大时连地上草叶的微微拂动都看得一清二楚，非常精细的3D建模。 “有玩家做过调查，这个视野是根据人眼目视距离来的，而且每个人还不太一样。说的特别玄乎，但像我这种近视眼看远处着实有些吃力。” 他操纵角色看向天空，只见角色人性化地将眼镜取下擦了擦，又戴上，才执行命令。 天空呈一片阴沉，看不见太阳，全是黑压压的乌云，还有弥漫在四周的雾气。偶尔，能听到几声沉闷的惊雷。 “什么声音？”刘柠好像听到了窸窸簌簌的响动，却又被前后座嘈杂的谈话声打乱。 “有声音吗？哦，对了，大部分情况下角色都会自己行动，我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做出选择，跟看电影似的。” 说着，他双手离开键盘。紧接着，视野骤然一变，开始剧烈地颤动，像是在奔跑。 由于是第一视角，看不见角色的脸，可刘柠在他跑动的过程中注意到鞋子和裤子。古怪的是，居然与旁边这人穿的一模一样！ 仿佛他此时正身在游戏中一般。 【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屏幕上突兀出现一段话。 “哇，还真有东西在后面跟着。”男生兴奋地拍手，颇有跃跃欲试的感觉，“有选项吗？怎么还不出现？” 这个时候，角色喘息的声音忽然加重，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也愈发清晰。 音乐不知何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猩红色的选项悄然浮现在屏幕上：【回头看看】/【继续跑】 同时，画面上方出现30秒倒计时。 “如果超时未选，系统会自动做出第三种选择。” 男生像是一点都不着急，解释道，“这游戏到现在，我都是胡乱选的，也没出现选错即死的情况。唯一的差别，可能是通关时评分偏低，不过无所谓，还可以玩二周目。” “你知道吗？每个玩家的随机身份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都会来这个村子……” 说到兴头上，他没注意倒计时已经过了。 “啊，糟糕。”话虽这么说，他脸上并没有沮丧之色，反而继续兴致勃勃地向刘柠介绍，“还有，进入内测的几十个玩家，没有一个人走的是相同的剧情，甚至完全不同。也不知道策划怎么想的这一出，真是大手笔……” 画面里，角色突然停下脚步。下一秒，他竟迎着脚步声来的方向慢慢走去。 【熟悉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呼唤我……】 屏幕上，打出一串意味不明的省略号。 走了许久，除了觉得画面愈发昏暗，没有其它异常。 “呼，吓我一跳。”男生试着拉动滑杆，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角色。 【哎哟！】角色发出一声惊呼，突然被某物绊倒在地。 他慌忙坐起来时，视线一暗，猛地被一张恐怖的鬼脸填满。 “妈呀！”男生吓的大叫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 那张脸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空荡荡的眼窝里闪烁着令人胆寒的恶意。 【何智：下一个……】 之后，屏幕骤然一黑。 “这、这……”男生做了几个深呼吸，瞥见旁边始终面无表情的刘柠，惊异道，“你不害怕吗？” “还好。”刘柠指指屏幕上猩红的game over，“这要怎么办？” “没事，还能重启。”他故作轻松地关掉游戏，再次打开，“一个小失误而已。唉，只可惜又要开始每天一小时的漫长等待了。说来好笑，那具白骨居然用的我好哥们的名字，他比我早玩两天……奇怪，怎么回事？！” 呈现在他面前的，依然是那片血红的游戏结束。 “只能玩一次？太坑了吧！” 他愤愤将iPad扔到一边，拿起手机，“我得去跟客服反应一下，一定是系统bug。” 说着，他气冲冲地走到车厢间隔打电话。 然后，十分钟、二十分钟……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所有东西都随之一同消失，除了那个一直闪烁红光的ipad。 【游戏载入中——】 屏幕上突然显出一行字。刘柠知道，这回加载的，应该是自己的角色了。 ‎ 第107章 游戏（2） 【你本是一名普通旅客，却因为一场意外被卷入到这起离奇的事件中……】 黑底的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刘柠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迅速将iPad拿到眼前。 轻触屏幕，黑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审讯室。坐在她面前的，是两个面色严肃的警务人员。 游戏居然就这样开始了。 【警察：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他们将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 “咦？”看清后，刘柠不禁皱眉。 屏幕上出现的，俨然是刚才游戏失败的男青年！照片中，他表情呆滞，两眼无神，整个人透着股浓浓的死气。 【警察：你是最后一个与他接触的人，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角色摇了摇头。 游戏外，刘柠也在不自觉地敲打着桌子。 ——这未免太巧了吧？ 游戏中出局，现实里也会消失。而且，根据对方所言，他早几天进入游戏的好哥们莫名变成了其中的一堆白骨。 “角色死亡后，剧情随之发生变化……难道指的是这个？” 换句话说，玩家死去以后，会变作游戏里的NPC，甚至可能是鬼。 【警察：好，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如果你想到什么，请及时联系我们。】 角色默默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向外走去。 刘柠紧紧盯着屏幕，视野下移时，她着重观察角色身上的衣服，发现与她现在的穿着完全一样——更坚定了她对“游戏与现实挂钩”的猜测。 【外面好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视线晃到外面走廊，只见几个警员交头接耳的走过，说话声不经意地传来。结合背景音效，像极了真有人在耳边小声嘀咕。 【警员1：这都消失几十个人了……】 【警员2：对啊，好好的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监控里完全没有影子。】 【警员1：该不会有鬼吧？】 【警员3：说什么呢，鬼？怎么可能！】 …… 【警察：哎，等等。】 角色身形一滞，转过头来。只见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听说过一个“诡村”主题的密室吗？】 画面在此定格，两个猩红的选项悄然浮现——知道/不知道。 第一次选择来得意外的快。 刘柠盯着上方三十秒倒计时，脑海里飞快权衡着利弊。 很明显，这道题就是冲着她来的。对她而言，无非是个说真话还是编谎话的问题。后果如何，目前信息实在太少，只能冒险赌一把。 在仅剩十秒的时候，她面沉如水，点下【知道】 顿时，画面重新生动起来，属于她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 【我参加过，并且顺利通关了……密室有什么问题么？】 【警察：那太好了！可以跟我们详细讲讲吗？】 角色似乎有些犹豫，【冒昧问一句，密室与案件有什么关系？】 【警察：实不相瞒，最早的一批人就是玩密室消失的。后来我们强制把上架这个诡村主题的店关停以后，才有所好转。但万万没想到，类似的案件，又与这款游戏扯上关联。】 原来如此。刘柠正想继续往下问，却见角色将她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玩密室消失的那些人是不是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通关？】 闻言，警察似乎吃了一惊，【没错。凡是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出来的，都跟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找不到了。同样的伎俩，又出现在《消失的村落》当中。】 看到这里，刘柠不禁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 没搞错吧？在游戏里说玩这款游戏会消失？ 她迅速翻出手机，去游戏论坛里搜索关键字，看其他玩家的反应。 由于内测只有九十个名额，讨论的帖子寥寥无几，仅仅有个别人提到“恐怖气氛挺浓”、“策划真会故弄玄虚”，并没有产生任何警觉。 想来也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这款游戏意味着什么。就像刚才那位大大咧咧的男青年，以为死了还可以重来，谁知道压根没有第二次机会。 眼见剧情又在继续，刘柠连忙收起手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你的意思是，无论密室，还是游戏，这些消失的人都与一个村落有关？既然这样，你们审问我干嘛，赶紧去村子里调查啊。】 【警察：我们也试过很多办法，但这个村子早年因为山洪，整个被掩埋了，根本找不到。】 角色抱着手臂。刘柠知道，这是她思考时惯用的动作，游戏里简直克隆了十成十。 【警察：这样，你先回去，如果想到什么欢迎随时与我们联系。】 站起来送客时，他的表情可谓愁云惨淡，显然不抱希望。 角色没说什么，点点头，向外走去。 走过走廊，来到楼下大厅，再到外面。场景的切换不留痕迹，看上去真实又自然，让刘柠生出几分在看电影的错觉。 只不过，一想到这是关于她自己的死亡游戏，那点欣赏的心思顿时被冷水浇灭。 角色漫无目的地望着车水马龙，内心想法接连在屏幕下方弹出： 【好奇怪啊。】 【先是密室，又是手游，还都与同一个主题有关。】 【村落真的不存在吗？】 “接下来不会是：去调查看看吧？”刘柠眼皮一跳。 不说别的，凭她对自己的了解，有时候确实会比较作死。属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而且还不到黄河心不死。 越是诡异的现象，越要查个水落石出。 【正好最近没事，不如我去这个村落附近走访一番？刚才一个大活人在身边悄无声息地消失，怪吓人的，其中定然有古怪。】 属于她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隐约有几分兴奋。 说干就干，角色自发走进商场，要买些长途旅行需要的装备。 “这么重要的分支，居然没给我选项？”刘柠翻出手机，查卡里剩下的钱，最近确实消费了不少。 没几分钟，她又把行李取下来，检查一遍。越看，她的脸色越是严肃，到最后变为铁青。 “怎么可能？” 她喃喃道，拿过iPad，仔细看角色都买了些什么。 睡袋、手电筒、指南针……很多背包客需要用到的东西。 好巧不巧，她刚才在随身所带的包里，也发现了这些，甚至连牌子都一模一样。 “游戏与现实的重合？啧，这下有意思了。” 她似乎明白游戏时间为什么要限制在一小时，也许怕她们这些参与者死得太快。 【嘀！安全存档中——】 冷不防，第一天的游戏体验暂时结束。 ‎ 第108章 游戏（3） 刘柠瞟了眼时间，见离自己下车还有一阵，索性再次进入游戏论坛翻起帖子来。 由于内测名额太少，讨论也寥寥无几，大部分都在问这游戏好玩吗，需不需要充钱。只有少数几条帖子是在正儿八经地聊游戏内容。 她随意点开一条，帖子的标题是：【垃圾游戏，一星预定】 【一开始就扔给我一个密室失踪案，警察讲话也不清不楚的，我胡乱选一通，也没有选错即死。之后角色就一直在纠结去还是不去，我想这明摆着送死啊，得多搜集点线索，就没去。然后周围开始频繁的出现灵异现象，家里养的宠物全死光了，连带着现实中的宠物也开始出毛病。我觉得这游戏邪门，但就是个游戏而已，感觉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质。没想到，连续三次我都选不去以后，角色还真遇上鬼了，那鬼还是我同学的名字，哈哈，真巧。……嘁，非让我去，我偏不去，能怎么着？哎我说策划想法也太单一了，哪有你们这么编游戏的！一点逻辑不讲。】 【一楼：大哥，这是恐怖游戏，你不进入剧情那故事怎么发展啊？】 【二楼：不过楼主有一点倒说对了，我觉得角色后面的好多动作跟我简直一模一样，看久了还有点毛骨悚然。】 【三楼：借楼问一下啊，游戏是不是只能玩一次，我打出game over后再也进不去了……】 【四楼：我也打出了死亡结局，特别突然，前面还好好的……话说这个论坛怎么回事，好冷清。】 刘柠从楼主开始挨个点击每个人的主页，好巧不巧，每个账号的最后一条消息都是在这个论坛发的，之后再也没有发言记录。 这几句话，似乎成了最后的“遗言”。 她又点开另一个帖子，是在谈论游戏背景： 【真是奇了怪了，我看画面和音效以为是某知名大公司制作呢，没想到入梦公司四个字在网上一搜，半点介绍都没，真奇怪。】 【一楼：甭管怎么推出来的，这游戏能过审，说明有正经来头。哎，别说，里面死法是多种多样。我身边玩这个的同学，每个人死因都不相同，大家见面第一句都在问“你是怎么死的”，特有意思。】 当然，这个楼主和一楼同那些人一样，发完这条帖子后再也没有登录过账号。 刘柠又翻了几个大同小异的帖子，总算看到一条求助帖：【急！进村后该怎么办啊？】 下面寥寥几条回复，都是在问村子里有什么，从哪条路进村。可惜楼主发完贴后再也没出现，想必最后没能成功通关，不然肯定要上来吱一声。 飞快地浏览之余，刘柠迅速在本子上做笔记。目前，大部分人在找到村子之前都死于非命。很多人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莫名其妙就触发了死路。 她忽地想起几小时前夸夸其谈的眼镜男，他也说前面乱选一点事没有，最后却在她眼前因一个小失误提前出局。 “等等，难道说真正的杀机在于选项的组合？” 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之所以前面乱选却无事发生，是因为死路需要一点点累积的。好比搭积木，足够高时，任何一块放错位置，都有可能导致坍塌。选择也是，错误选项足够多时，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这可能是那些人最后莫名其妙结束游戏的原因。” 心中有些许明悟后，她正准备关掉页面，余光忽然注意到一条新的帖子：【紧急寻人！】 她稍作迟疑，点了进去。 【留下暗号，我拉你进群。】 主题帖只有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和一个邮箱。她没有急着点击叉号，而是将目光移向发帖人的ID——HXY。 赫晓雨，这次的参与者之一。黎洛灵对这个人有一句评价，胆大心细，没事不要主动招惹。如此一来，刘柠自然是多留了个心眼。 “发帖找人，就不怕有鬼混进来吗？” 刷新了一下，屏幕上立即出现一条新的回帖，ID同样是姓名首字母缩写。 刘柠也注册了个账号，紧跟着在后面回复自己的邮箱。 她觉得此举作用聊胜于无。且不说没人会毫无戒心地群发，大家上来都会挨个试探一遍。这个过程中，必定会牵扯许多时间跟精力。加上不能见面，仅有文字这一条渠道判断对方话里的真假，效率极低。 “规则这样设定，估计就是为了阻断我们交换情报的可能，让每个人独立进行游戏。但要说完全隔绝交流也不现实，只不过信息传递确实会滞后一些。” 思来想去，她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此举。站点规则看似有些鸡肋，却能给她们造成不小的阻碍。 轻叹一声，刘柠暂且收拢思绪，回忆起参与这个站点的另外五个参与者来。 记得黎洛灵在介绍完赫晓雨后，第二个提及的是樊柔： “这个女人要特别注意，她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且没有下限。无论在游戏还是现实中，都不要与她一同行动，尽量避开。” “嗯，其他人……严夏要稍作留意。她脑子转的挺快，但做事比较冒失，玩游戏不是她的强项。至于剩下的两人，柏哲茂爱耍小聪明，不足为惧。关清嘛，有点太谨慎了，过于优柔寡断，都不是理想的队友。依我看，组队还不如单飞。” “厉害，对每个人都了如指掌。”听完后，刘柠适时拍手赞叹道。对方的情报网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识，好像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唔，比起他们，我还是更想了解你。”黎洛灵似乎很受用，若有所指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还不了解吗？我以为我们相处的时间够久了……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刘柠轻飘飘地将话题揭过。 她知道对方每次的看似好心全是另有所求。说通俗点，黎洛灵对所有有利可图的生意都表现得相当热情。 这回也不例外。 如果对方少动一点歪心思，她很乐意将合作关系长期保持下去。 “嘀嘀！” 冷不防，第一封邮件来了，打断她的思考。 “你们有人选择不去调查吗？” 还是封群发邮件。刘柠瞟了眼收件人，是柏哲茂。思索片刻，她关闭界面，没打算回复。 对方这样问，很有可能就是如此选的。 如果她没记错，越是刻意躲避事件，越会遭遇灵异现象。不过在游戏中，会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 ‎ 第109章 游戏（4） 此时，柏哲茂正搓着手，焦虑不安地盯着电脑屏幕。 “怎么半天还没有人回复啊？不会全是鬼假扮的吧？” 他不断刷新着界面，心下直犯嘀咕，连看表的动作都从几分钟变成了几秒一看。 回帖数很快达到四个。毕竟，参与者们在初次接触游戏之后，第一反应肯定是去论坛了解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时候发帖把大家找齐是最好的时机。 “叮咚——”门铃忽然响了。 柏哲茂警觉地放下鼠标，轻手轻脚走出书房，慢慢向门口移去。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漆黑的门，仿佛那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说来奇怪，他从列车下来时，刚巧出现在小区附近，目送警车呼啸而过。 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里，他知道有户人家莫名其妙失踪了。而且好巧不巧，住在他的对门，据说是对新婚不久的小两口。 柏哲茂也是经历过四五个站点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看似不正常的细节。他连忙找几个消息灵通的打探一番，才知道最近市里失踪案频发，人人自危。 失踪案？ 他不禁多留了个心眼。 但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游戏一开始，角色就被警察叫进审讯室里，聊的偏偏是对门那户夫妻的失踪，还给他看了两人照片。 想不结合现实都难。见状，他心中咯噔一下，在【调查】/【不调查】两个选项间犹豫片刻，倒计时结束前咬咬牙选择了后者。 按照常理，一开始并不会有选错即死，反而是多收集些线索的好时机。应该试着拖一拖，他自作聪明地想。 下一秒，画面变暗，预示着第一天剧情结束。黑漆漆的屏幕和与现实高度重合的剧情让他没来由一阵后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考虑周全。 在看到论坛上赫晓雨留下的邮箱时，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赶紧群发邮件询问其他人是怎么选的。 “叮咚——叮咚——” 门铃声愈发急促，接连响个不停。 柏哲茂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猫眼看去。 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唯有走道的声控灯大亮，刚好让他看清楚对面房门大开，露出里面深不可测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人的巨兽，让他没来由感到些许冷意。 那户人家不是失踪了吗？他明明记得，自己进屋前，对门还好好的锁着，况且这段时间也没有再听到警察走访的动静。 门什么时候开了？ “叮咚——”门铃再次响起，相比较之前愈发尖锐刺耳，似是最后通牒。 外面没有人。 他深吸一口气，按在了门把手上。 开，还是不开？这扇门绝对挡不住鬼，让其进来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能力是“隐匿”，可以将自己变幻成方圆十里内任何一件物品，用来躲避鬼的追杀。正常情况下，鬼物都发现不了他迷惑性极强的伪装。但这项能力有冷却时间限制，足足一整天，他每次使用时自然慎之又慎。 现在，剧情才刚开始，他不认为会碰到必死的局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算提前使用能力。 “咔哒。”犹豫时，门锁突然发出清脆的开启声，竟被人慢慢向外拉开。 走廊上，昏暗的光线闪烁不定，映出空荡荡的地面和对面诡谲的黑暗。刹那间，四周安静得有些吓人，仿佛之前的门铃声只是幻觉。 平静宛若另一种煎熬。柏哲茂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水，又等了一会，才试探性地摸向门把手，猛地将其往回拉。 他实在受不了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门，尤其那片看不到尽头的阴影，似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偷窥，令他毛骨悚然。 然而，门关到一半时出乎意料地卡住了，无论他怎么拉都屹然不动，似乎中间夹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吱嘎——” 面对眼前诡异的景象，他连忙松开手，盯着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脑海里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立即用能力避避风头？万一…… 下一秒，身侧传来些许寒意。等他回过神时，大门已悄然落锁。 【您有一封新的邮件】 提示音从书房传来。 紧接着响起的，还有键盘噼里啪啦敲打的声音。 他一下子僵在原地。 ——屋里明明就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人在打字？ “消失的……”他联想到刚才关门时的古怪景象，顿觉心底一凉，打了个寒颤。当下再没任何对抗的心思，狼狈地夺路而逃。 家里是呆不了了，除非他愿意跟看不见的人共处一室。 慌不择路地跑到楼下，听到楼上窗户开启之余，他感觉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声。 是一封新邮件。 几乎没有犹豫，他慌慌张张点开，发现里面只有一个陌生的地址，发件人是他自己的账号。 【第一次机会】 正文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却让柏哲茂脸色无比凝重。 来自鬼的警告！ 毫无疑问，他的小聪明捅了大篓子。这下，就算他不想去调查，也不得不参与其中。 若非每天只有一小时的游戏时间，他恨不得现在就登上去，把选项重新选一遍。 “可恶！”他后悔不已，但无济于事。 …… 同样处境的还有关清。 她与柏哲茂的理由大同小异，都是打算再等等看，不要一开始掺和到事件中，明哲保身为上。 游戏里，她扮演的角色是因为合租室友失踪才被迫介入调查。可在现实，她那个室友已经走了两天还不见人影，与游戏存在惊人的巧合。若不是没有警察来找她询问情况，两边发生的一切都能对的上。 “难道她真的出事了？”结束游戏后，关清坐立不安，不断拨打对方的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 她向来谨慎，虽说做事保守了些，细节方面却滴水不漏。 比如现在，面对异常，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收拾东西，赶紧搬出去住，以防屋子里闹鬼让自己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同居伙伴的鬼魂极有可能直接堵门，先走一步是最好的预防措施。 “嘀嘀！”她急匆匆离开小区时，微信突兀弹出来一条消息，居然是消失许久的室友发来的。 点开时，她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对方发起了位置共享】 “什么？”她不禁停下脚步，手指微颤地将其放大。 地图上浮现的是一个相当偏僻的地点，似乎是距离几个省的村落。 然而，紧接着的一条条消息让她瞳孔紧缩，凉意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 【第一次机会】 【如果你不来，我会亲自去找你。】 ‎ 第110章 游戏（5） 刘柠下了高铁，没有立即转车，而是慢吞吞地走在人群最后。 她时不时低头瞟一眼手机屏幕，面沉如水。 “从我提前订好的票来看，到达村落所在的县大约需要花费三天时间，还不算进山。如果找不到当地向导，凭我自己模糊的记忆至少要摸索两天。” “……刚刚重新查了一下路线，假设中间不休息，行程紧凑一些，一天半就能到地方。截至目前，仍然有售余票，基本可以排除抢不到票的可能，说明‘我’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刘柠突然停下脚步。 一对比，她好像明白不对劲在哪里了。 “时间差！” 这五天，换算在游戏中，不过五个小时，弹指一挥间。 她没有忘记，站点简介里面有一条重要的补充信息：通关时，评分必须达到A及以上。从另一角度来理解，通关游戏是基本操作，但只有想办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才可能将评分提高。 “有没有可能，看似宽松的五天其实是最后期限。如果我要拿到较高评分，还需要把这个时间进一步压缩——按照现实中一天半来算，也就是游戏里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通关？” 很多游戏中，通关用时也是衡量玩家水平的重要标准。 同样想到这点的还有严夏。 此时，她正在紧赶慢赶地办改签手续。 “既然游戏与现实重合，我要是提前找到村子，游戏里岂不省去很多麻烦？” 她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布偶。这是黎洛灵专门交给她的，可以抵消一次死亡。她本身的能力是有一件侦察型的镜子，能够照出鬼的踪迹。可惜在高难度站点中不慎遗失，导致她现在与一个普通人没两样。 没有依仗，只能绞尽脑汁用规则通关。凭借灵活的脑子和不按常理的行事风格，她很快引起了黎洛灵的关注，比如这回，直接把珍贵的保命道具交给她，让她放开手脚去做。 若非如此，严夏就算再胆大，也不会采取如此冒进的策略。 “您已成功改签……” 瞥见“成功”二字，她面上闪过一抹喜色，迅速拎起包，匆匆向外跑去。 …… 目前为止，选择【调查】的有刘柠、严夏、樊柔和赫晓雨四人，而选择【不调查】却被迫卷入的仅有柏哲茂和关清。 但六人都不知道对方的情况。 虽说能发邮件联系，因为担心有鬼混入等各种各样的顾虑，大家简单地自我介绍以后不约而同选择了暂且观望。毕竟游戏里需要交流的地方不多，每个人都有一条独立的剧情线。 可很快，随着第二轮游戏拉开帷幕，一切将在暗中发生着变化。 【正在载入中——】 刘柠将iPad摆好，又再三调试耳机的音量，确认无误后才集中注意力，紧紧盯着屏幕上悄然浮现的血字： 【由于地区偏僻，没有直达的飞机，你只能坐火车前往。路上，你遇到了另外三个同样去村落调查的年轻人。】 【严夏：这么巧啊，我们大家都是去同一个目的地？】 画面晃动，刘柠清晰地看清楚说话人的脸。她有一双透着灵气的眼睛，左右观察时带点小狡猾，又不至于令人心生防备。 【赫晓雨：嗯，近期失踪案那么多，里面肯定有问题。我呢，此次就是去查个水落石出。】 刘柠明显感受到她话里蕴藏的强烈自信。 也许是身高的原因，她看对方时要稍稍抬头，使得画面也呈现出仰视的角度。 “坐着都比人矮一头……咦？”她目光一凝，注意到画面边上，对方没合严实的包内露出半个亮闪闪的警徽。 ——警察身份吗？ 这就是玩家视角的好处。原本余光才能注意到的东西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仔细观察。 “赫晓雨是跟我同一时期的资深者。”黎洛灵的话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如果我们跟其他参与者一同进入站点，为了所谓的平衡难度，给我们分配的任务和身份会相对棘手。” 她默默记下这个细节。 【樊柔：哎，你们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啊？】 她的笑容很柔和。 声音也如微风拂过，让人心里痒痒的。 见大家神情各异，她略作停顿，继续道，【我们公司，二十多个人搞团建，居然全都失踪了！】 【二十多个人？该不是今天上午才曝光的事件吧？】赫晓雨挑眉。 【没错。总共才发放九十个内测名额，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搞来的，整组人手一个。哦，忘记介绍了，我是做游戏开发的，《消失的村落》就是入梦公司与我们的新合作。】 【合作？】 刘柠咀嚼着这个词，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巧合。但更令她在意的，是赫晓雨台词中的“今天上午”。 在樊柔提及前，她一直在通过各种渠道调查，期间并未找到有关二十人失踪的任何消息，可见案子被封锁的很好。 而赫晓雨能够清楚并且随口说出具体时间，一方面可能是她查找情报的能力强，另外则侧面坐实了警察的特殊身份。 假如真的是后者，她没准知道些更有价值的信息。 迅速打出几个字，刘柠瞟见剧情又有新进展，只得无奈地将手机放到一边。明明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站点非要求她们用邮件。回复不及时不说，也不像面对面交流时可以判断对方有没有说真话，很不方便。 【樊柔：我是新来的，完全错过了这个项目。不过组里其他人都很喜欢这款游戏，逢人安利，要不也不会借着职务之便搞来那么多内测名额。】 【？？？：你们也是内测玩家？】 陌生的声音从前排响起。 刘柠皱眉看去，发现插话的是一男一女，此时正好奇地扭头看她们，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此时，如果柏哲茂在场，一定会惊恐地指出，那两人正是他消失的对门邻居。 【对。】 刘柠听到自己应了一声，立刻与对方闲聊起来。比起有名有姓的参与者，突然出现的两人更能引起她的兴趣。 【？？？：……我们打算趁着新婚不久，回老家看看。哦，你们也要去村子吗？那地方可不好找。我认识本地人，熟悉路，待会可以给你们指个方向。】 “本地人……”刘柠一下下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 屏幕里，两张热情的笑脸带给她一种强烈的怪异感。 他们的名字为什么是堆问号？她记得之前看眼镜男玩游戏时，鬼分明有名字，还是熟人。 ——难道这两人不是鬼吗？ 下一秒，画面一滞，三个选项无声无息地冒出：【接受帮助】/【不接受】，以及【根据另外三人的选择做决定】 奇怪的是，三十秒倒计时却迟迟没有出现。 ‎ 第111章 游戏（6） 电光火石间，刘柠脑海里闪过数个念头。 为什么没有三十秒倒计时？ 她的目光不禁落在第三个选项：根据另外三人的选择做决定——这个看似最稳妥、风险最小的选项上面。 其实在第一眼看到时，她就有种想选的冲动。因为比起前两个，这与她原本的想法最为接近。就算不是道选择题，她也极大可能给出这个答案。 那么，如果她选了会怎么样？ 后果暂且不提，但刘柠知道，首先摆在眼前的将是一系列难以忽视的问题：比如另外三人与她是同一时间登陆游戏吗？如果不同步，要等她们自己做出选择还是角色自主选？假如把选择权交给角色，会不会出现故意误导她选死路的可能…… 太多疑问。真正令她再三思索的，是倒计时突然消失这项异常。 没有倒计时意味着什么？ 直接影响只有一个——她可以思考一个小时甚至更久，就算把今天、明天的游戏时间全耗尽也没关系。 可真的无所谓吗？几小时前，她才刚看出端倪，想要A及以上通关必须严格压缩游戏时间。换言之，哪怕没有倒计时，她也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三十秒的取消更像是种陷阱，等着她浪费更久的时间，从而降低最终评分。 再往深处去想，其她人的选项是怎样的？假设选项一样，如果有人跟她同样选择了“等别人选完再决定”，那岂不是出现bug，两人都僵在那，导致游戏无法继续进行？ …… 刘柠再次体会到无法及时交流情报的困境。就算现在她意识到了，赶紧发邮件，把事情问清楚也需要一段时间。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眼看已经过去五分钟，她深吸一口气，把目光从看似诱人的第三个选项移开，干脆利落地点下【接受】 既然有时间限制，她当然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加快进度。不搏一搏，难道还要等死吗？ 另一边。 樊柔眯起狭长的眼睛，掩去眸底飞速闪过的一抹精光。 她在与赫晓雨邮件联络。 以往的站点里，她与对方合作过，也算有点交情，觉得相比另外几人可以更好地达成一致。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俩是这场游戏里唯二的资深者，且分配到的身份特殊。一个是调查案件的警察，会接触到许多机密。另一个是与入梦公司有关系的公司职员，知道些游戏开发的内幕。 “你也在这个时候登录游戏？”赫晓雨很快回复道。 “嗯，我原本打算等到晚上，但下午时游戏突然开始，只好临时改变计划。” “一样。想必对我们四人来说，必须同时在线才行。” 两人都经历过各类站点，话不需要说太多，点到为止即可。 “你应该也有第三个选项吧？”樊柔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道。 一旁备用的笔记本电脑上，她已经打下“出现在同一场景的参与者游戏时间相同”这行字，并在后面括号里补充她们四人的名字。 既然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内，说明四人先前都选了【调查】 “没错。”赫晓雨发了两个字，却没有进一步解释。 见状，樊柔瞟了眼表，正准备自己先透个底，忽然想到什么，将原本的话删去，另起一行： “严夏是黎洛灵那边的人。” “我有我自己的主张。”赫晓雨几乎是秒回。 望着屏幕上黑色的字体，樊柔唇角微勾，立刻拍了一张游戏界面图片，点击发送。 对于她们这种熟悉站点套路的资深者而言，选项的意义不仅仅是生路，还有“站队”。 ——意味着接下来与谁一起行动。 那么，势必要选择最有把握的队友。 樊柔短暂的与黎洛灵打过几次交道。别人或许不能一下子感觉出来，可她本身也是个精于算计的人，很快意识到这个女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好说话。 凡是黎洛灵插一脚的站点，她都保持些许警惕，觉得对方另有所图。所以在知道赫晓雨的立场后，她立马把自己的选项发过去，算是表明立场。 她的第三个选项是【假意接受】，介于接受和不接受之间的模糊答案。 “我的是：随便拉一个人跟我做同样的选择。”赫晓雨接连发了两封邮件，分析道，“多出来的这个选项似乎是根据我们每人的性格定制，迷惑性很强。” “那最好不要选。” 樊柔想了想，在后面补充道，“我觉得这对夫妻出现的有些突兀，说不定是陷阱。” “那就选不接受吧。” …… 刘柠按下【接受】后，屏幕一暗，没有意料之中的剧情，反而浮现出几个大字： 【等待其他玩家选择】 什么情况？ 她微微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她们应该是在灵异力量干扰下同一时间启动的游戏。也就是说，这是个实时多人游戏，某些时候需要在场玩家都做出选择才能继续。 “嘀嘀！” 一封新邮件。她迅速点开，发现是严夏发来的。 “你还没选完吗？”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刘柠摸了摸下巴，不着急回复。从对方略带催促的口吻不难看出，她已经早早做出选择，并且意识到时间在这个游戏中的重要性。根据排除法，目前还在犹豫的是另外两人。 恰巧是两个资深者。 她们会不会有别的考量，或是利用这段时间达成某种协定？突然冒出的想法自她脑海一闪而过。 “我选的是‘接受’。” 刘柠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都选过了。正好趁这个等待时间，她可以与对方做一次情报互换。 严夏显然也有这样打算，“黎姐跟我提起过你，夸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但我还是想看看你的能力究竟怎样，有没有合作的价值，才拖到现在联系。非常巧，我也是选的接受帮助，待会可以一起行动。” “好。” 刘柠没有过多客套，她看出对方说话较为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便也懒得兜圈子，直接问第三个选项是什么。 “……果然，这个选项是为我们量身定做。” 她若有所思。 ——很明显的陷阱，甚至太过摆在明面上。 “啧，说到个性化选项，好像只有我们六个参与者的版本才有。我查阅了很多内测玩家留下来的资料，包括录屏，都没看到有类似选项出现。” “其实，换个角度想很简单，”思索片刻，刘柠飞快打字道，“如果次次都要大家全部选完才可以继续游戏，时间线肯定会拖得非常长，一周可能还通不了关。到那时，我们谁都无法拿到A及以上评价。想必，拖延才是入梦公司的险恶用心。” “哦？那这样看来，是在逼我们单独行动了……” ‎ 第112章 游戏（7） 还有另一种办法，就是几人提前交流好。 但刘柠觉得，随着剧情节奏不断推进，这几乎不可能实现。 且不说人心难测，单单时间这条限制就足以把选择余地框死：每天只有一小时进行游戏，实在太短，看剧情都不够，哪有空讨论个明白？ 这不，等另外两人做完选择时，已然过去十来分钟。 期间，严夏风风火火地发了好几封邮件催促，却如同石沉大海。看她着急的架势，恨不得直接找上门。 【？？？：怎么样，都考虑好了吗？】 【严夏：嗯，那就麻烦你们了。】 刘柠看到自己的角色也跟着站起身，一同往汽车站走去。画面后方，另外两人则一动不动，神情各异地望着她们走远。 【赫晓雨：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办，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樊柔也微笑着说出类似的拒绝话语。 “果然出现了分歧。” 刘柠在本子上快速记录，心中更是肯定两人通过邮件达成了某种交易。 【？？？：最近是旅游淡季，村子平常没什么人来访。如果想快些到达的话包车是最方便的。喏，我正好认识一个师傅，山路开特别稳，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接活……】 汽车站看上去很正规，不像是一个贫困县的规模。 【装修的不错啊。】 刘柠听到自己的感叹。 【那是！最近村子有钱了，还打算定制一条上山的游览路线呢。】 【游览路线？那我们将要走的是什么路啊？】 【哦，是村里人一贯……哎，等一下。】 画面一晃，车子缓缓发动，上面零星坐着三四个打瞌睡的人。 刘柠看到那对夫妻匆忙拦下车后，跟售票员小声嘀咕了两句，冲她们招招手，【快点，这是最后一班了！】 由于之前选择了接受帮助，这里并没跳出其它选项。刘柠感觉角色稍作犹豫后还是掏出钱，试图从干瘦的售票员手里换票。车票呈两种颜色，一种黑乎乎的不起眼，另一种透着令人不安的血红。 【售票员：不收现金。】 【严夏：那用支付宝？还是微信？】 “吱嘎——”车门缓缓关闭。 刘柠敏锐地感觉气氛有些许不对。那些昏昏欲睡的乘客们听到这句话时，全部精神一振，眼睛死死盯着她们的方向。目光中夹杂着贪婪，就像看到一块肥肉似的。 发动机轰鸣声中，售票员咧开嘴，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上交贡品才可以换取直达村落的车票。】 贡品？刘柠联想到之前的密室，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答案。 该不会是…… 【否则，只能给你们普通票。】 【严夏：这有区别吗？】 这也是刘柠想问的问题。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严夏表现得很着急，就差没把赶紧进村四个字写在脸上。 【售票员：看你们愿不愿意节省时间了。还有，进村的方式不同，受到的待遇也会不同，你们可以自己斟酌。】 时间？待遇？ 刘柠刚准备继续追问，画面忽然一抖，似乎被人拉到了一旁。 【？？？：瞧我这记性，竟忘记提前告诉你们了。这种直通车需要门槛，自己包车就不需要。刚看见只剩最后一班，情急之下没把规则告知……】 【没有关系。】 刘柠听见自己冷静地问，【那你们两个什么都没带，又是怎么上车的？】 她注意到，后面的行李架上摆着几个大号尼龙袋，里面隐约还有东西在挣扎。而这对夫妻两手空空，除了随身背的包外，什么都没带，本身有些不同寻常。 【售票员：他们有邀请函。这是最高规格的一种进村方式，只有极少数村民才有资格发放。当然，如果你们能想办法弄到邀请函，也可以随意进出村落。】 闻言，刘柠下意识地敲打桌面。 等于说现在是有普通票、直通车和邀请函三种进村方式。 难度也相应层层升级。 她经历过诡村密室，知道里面的村民全是鬼。那意味着如果想弄到邀请函，就必须与鬼打交道，风险极大。 退而求其次，上交贡品似乎是个最安全的选择。 【售票员：怎么样，有决定吗？】 刘柠眼尖地看到，对方冷笑着从身后掏出一个大号尼龙袋。 ——为什么是一个？ 她呼吸稍显急促，余光不禁瞟向身旁看不出表情的严夏。 假如她猜的没错，这分明是拿贡品为借口来诱导她们自相残杀！ 【售票员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请在她耐心耗尽前给出你的答案。】 下一秒，【普通票】、【直达票】、【邀请函】三个选项无声无息地停留在屏幕中央。 十秒钟倒计时！ 耳边响起刺耳的磨牙声，刘柠眼尖地看见，短短一瞬，面前的售票员嘴里渐渐长出了森然獠牙。 ——超时会发生什么已不言而喻，她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可问题是，看似三条路，其实只有普通票能选，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最安全。另外的两个她选了也没意义，因为眼下根本拿不出贡品和邀请函。 但普通票真的是正确答案吗？ 刘柠忽地想起许多内测玩家说前期乱选没事，后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一瞬间，她心中似有明悟，毅然决然地在倒数几秒按下【邀请函】 现在还不到触发死路的时候。 果然如她所料，售票员獠牙一收，改为露出阴森森的笑容，【有意思的选择。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找邀请函呢？】 【这就要问你了。】 刘柠面无惧色地与她对视。 同时，手机里传来“嘀嘀”声响，多出一封新的邮件。 “你到底怎么想的？”严夏难以置信的质问道。 “很简单，选项不是死路，真正的死路在于选择背后隐藏的时间成本。” 刘柠多提醒了对方一句。 刚才，关键的几秒内，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这些选项的意义在哪里？ 目前为止，她一共做过三次选择。一是告诉警察以前玩过诡村主题的密室，二是接受当地人帮助，第三次则是刚刚的邀请函。 从游戏中跳脱出来，以上帝视角看，她发现选择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很多事情角色都会自己来完成，一言一行与她本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换句话说，仿佛是她的克隆人在游戏。 那选项究竟有什么用？ 她想到逐渐减少的参与者人数。 原本六个人，有四个选择调查从而在同一辆火车上聚齐。柏哲茂和关清虽然没有与她联络，但不难推断，他们应该选了不调查。可按照游戏方式，早晚都要卷入到事件中，这番折腾是白白浪费时间。 剩余四人，在那对夫妻提出更快找到村子后，又有两人选择按兵不动，只有她和严夏上了贼车。可赫晓雨和樊柔迟早也要进村，她们没有人带领，选择的路线有可能更为耗时。 刘柠在纸上画了一条时间轴。 越快通关，评分越高。 令她们每个参与者顾忌连连的，是诡异的场景和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选项。在一系列烟.雾弹下，很容易退而求其次，做出保守无风险的选择。 可实际上，选哪个真的决定生死吗？游戏剧情都是交由角色来经历，玩家根本无从干涉。哪怕角色主动寻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 “很多人莫名其妙打出死亡结局不是因为他们选错了，而是在半路耗时太久，超出某种‘极限’。” “真正的生路，是找准最快最直接的选项，一路走到底。” 至于选完后会发生什么，那是角色需要经历的，无法用外力干涉。她只能双手离开键盘，静观剧情的发展。 所以话说回来，相比较普通票和直通车，邀请函无疑是个摆在明面上的最优答案。 最省时，难度也最高，看上去最为劝退——迷惑性极强。 可刘柠需要在意难度吗？ 当然不。 起码暂时不需要。 ‎ 第113章 游戏（8） 零点刚过，关清和柏哲茂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游戏。 倒不是他们不想多花些时间准备，只是身后都有鬼在虎视眈眈。如果再不赶紧开始调查，谁知道现实中会发生什么。 ——被鬼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快一点……” 关清望着熟悉的阴森界面，心中七上八下。她自从收到失踪室友发来的消息后，连夜坐飞机赶往别的城市，找宾馆安顿下来。准备等天一亮，立即去往坐标所指的村落。 她不是新人，被鬼警告过后，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家里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 背景依然是昏暗的。这句暗红色小字闪了闪，在她紧张的目光中慢慢淡去。 角色在奔跑，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她耳边。 黑暗里，视野非常模糊，隐约可以认出家具的轮廓。认真看了一会，关清觉得自己像在找门在哪里，却偏偏在原地绕圈子。 【你的手机响了，联系人是消失数天的室友。】 下一秒，角色颤抖着拿出手机。亮的刺眼的屏幕上，实时定位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自己靠拢。 “这——”关清试着去动滑杆，发现突然能操控角色了。她二话不说，立刻朝记忆中的大门方向跑去。 然而，呈现在她面前的只有一堵空荡荡的墙。 【前面没有路了。】 这句话仿佛给她判下死刑。 “不可能！”关清慌忙让角色向另一侧跑去，家里仍然是她熟悉的模样，什么都没有变，唯独只有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家在十楼，跳窗逃跑根本不现实。 鬼把她困在家里想要做什么？ 关清看向屏幕里的红点，发现对方已然跨越三个省，沿直线距离直奔她所在的市。 再这样拖下去，鬼迟早会找到她！ “冷静，要冷静。” 关清再次操纵角色在家里打转，看有没有别的逃生出口。虽说心知希望渺茫，可她还要试上一试——这游戏总不会一开始即是死路。鬼都发消息告诉她，这是第一次机会。 然而，不管她怎么安慰自己，看到屏幕上越发逼近的红点，心中难免升起不安。 一千米、五百米、一百米…… 【门外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现在，关清忽然有些庆幸大门的消失，因为她不用面对所谓的开门杀，鬼总不能从墙里钻进来吧？ 之后，外面没有别的声音传来，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安静到她能听清楚自己并不平静的呼吸声。 【一阵冷风拂过，让室内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你看着大开的窗户，心里奇怪：自己明明有反锁，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这句话出现的同时，角色下意识地看向窗户，只见其大开着，外面的风将窗帘向两侧刮开，露出黑漆漆的夜空。 【定位显示，对方离你仅有一米的距离。】 之后，手机屏幕闪了闪，居然黑屏了。 随着最后一点光源消失，室内彻底被黑暗笼罩。 一米…… 关清拼命按着摇杆，却控制不了角色的行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根木桩定在那。 鬼已经过来了，有可能从任意一个角落出现。如果游戏里死亡，她现实中同样会死。光是这样设想，就压得她喘不过气。 怎么办，难道只能眼睁睁等死吗？ 心急如焚之际，猩红的字体如幽灵般浮现在界面中央： 【目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你的认知，室友的失踪似乎没表面上那么简单。是查找真相还是明哲保身，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随后，【调查】/【不调查】两个选项再次出现。 关清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前者。 就在她点下的瞬间，眼前的黑暗如烟雾散去，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窗外温暖的阳光。 竟然从黑夜一下子跳到白天。 关清眯起眼睛，再次看向窗户。发现它关的好好的，没有裂痕，锁也紧扣着，仿佛刚才的风只是幻觉。同时，消失的大门也再次在墙上出现。 她不敢耽误，操纵角色迅速收拾东西，踏上寻找村落的道路。 若是再磨蹭下去，她不敢肯定自己下次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 经过鬼的一番惊吓，角色紧赶慢赶到机场时，游戏时间已然过去三十分钟。 【乘坐XX航班的旅客，很抱歉的通知您，由于航空管制，您乘坐的航班将延迟起飞，请在候机室内等候……】 关清听着广播声一遍又一遍，感觉心头也蒙上一层浓厚的阴霾。 等待的时间不知还有多久。 她虽不算资深者，也经历过三个站点，不算白板一张，基本的判断力还存在。 从鬼故意在家中吓唬她，到现在的飞机晚点，都导致同一个结果：占用她的游戏时间。 哪怕她以前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现在也不禁开始担心，耗时太久会不会导致评分降低？要知道，低于A的分数最后也是个死。 【柏哲茂：打扰一下，你也是这趟航班的吗？】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参与者，关清喜出望外，迅速给对方发了封邮件。 一来一回，双方大概明白目前的处境。 “这么说，第一轮选择不调查的只有我们两人。”关清顿时感到一阵无力，“早知道应该与那些资深者联系了。” “没事，她们也不会比我们快到哪去。”柏哲茂倒是很自信。 “希望吧。” 关清将手机放到一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画面中，她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二十来人，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耳机里，隐约传出“村子、贡品、邀请函”一类的词汇。 如果樊柔在场，一定会诧异地发现，这二十多人全是她失踪的同事！ 但关清不知道啊。她看着角色站起身，鼓足勇气与这群人搭话，心里还默默为角色的行为点了个赞。 【？？？：小姑娘，你也要去那个村子？我刚问过空乘人员，这回飞机晚点至少要半天，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达了。】 【？？？：不过，如果你想进村，我倒是知道有一条水路。比起直通车和包车虽然慢了点，但胜在不需要票。啧，假如你想走这条路，记得早些联系我啊。】 “什么？票？”关清听的一头雾水。 可就算她再迟钝，也注意到对方话里频频强调的时间。毫无疑问，她和柏哲茂已然成为参与者中进度最慢的。如果再走水路，会进一步拉大差距。 会不会有别的选择呢？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弯道超车的方法。 ‎ 第114章 游戏（9） 【村落隐藏在深山中，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确切方位。】 赫晓雨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角色垂头丧气走回来。她赶到车站时晚了几分钟，最后一班直通村落的车已经开走，只留她和樊柔面面相觑。 再次发车，需要等到明天早上。 “嘀嘀！” 邮件的提示声接二连三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来的。她拧起眉，暂时没有去管，反而若有所思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巧的骨头。 隐约可以看出是半截小拇指。切口有些参差不齐，像是被残忍的连根拽断。 此物跟随她有不短的时间。起因是因为她觉得身边一个男宠的手好看，就弄了半截指头留作纪念。现在，人早就在不知名的站点里死去，可骨头她还留着，甚至做成了灵异道具随身携带。 它的功能很奇特，是“指认”。 可以指出鬼躲在哪里，相当于一个侦察类的能力。但赫晓雨选择带上它显然另有原因——对游戏而言，它可以排除有鬼的死亡选项。 一个站点内，道具总共只能使用三次。她原本打算将其留到最后，但目前的局势令她有一瞬间动摇：自己先前是不是选错了？ 要不然怎么会错过进村的直通车，白白干等呢？ “下一个选择出现时，无论如何也要动用道具了。”她抱着及时止损的念头，暗自盘算。 此时，耳边忽然传来汽笛声，一辆面包车缓缓停在她和樊柔的角色跟前。 【司机：要拼车吗？进村。】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面相和善的女孩子。如果关清在场，一定会无比惊恐地指出对方是她失踪数天的室友。 【？？？：这是今天最后一辆空车。再晚一些，司机师傅也该下班了，只剩水路可以进村。我看你们找得着急，应该是新来的游客？不嫌弃的话，可以顺路捎你们一程。】 赫晓雨盯着对方微笑的面孔，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她可不像其他人一样好骗。拿到警察身份后，她特意搜集所有受害者照片，一一往脑袋里记。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见过肯定能认出来。 眼前这个看似与常人无异的女生，恰是几十个失踪者之一。 “哼，里面必定有猫腻。” 望着面前出现的【上车】和【另想办法】两个选项，她毫不犹豫地拿出断指。 几乎同时，指头动了动，缓缓向“上车”这个选项移去。 “果然！” 话音未落，断指又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慢慢向下面的选项挪动。这样反反复复，在两个选项间犹豫，竟迟迟无法给出个准确答案。 “怎么会……”赫晓雨面色骤然一变，想到某种可能，语气里多出几分悚然： “难不成两个选项都有鬼？！” 不对，站点不会让她们白白送死。况且，这才游戏的第二天，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眼见司机不耐烦地按喇叭，她咬咬牙，压下不安的思绪，选择【上车】 无论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没在怕的。凭她的能力，只要不是绝对的死局，都有办法保命。 越是诡异，越要去瞧一瞧。她倒想知道，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樊柔：那就麻烦你们了。】 听到这句话，赫晓雨轻笑一声，猜到她与自己选了同一个答案。刚才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发邮件，也不知道对方发现了什么细节。 但她可以肯定一点，不要小瞧任何一个资深者，没准关键时刻有“惊喜”，或者惊吓。 【？？？：不麻烦，举手之劳。哦对了，你们知道进村的规则吗？】 【什么规则？】赫晓雨听见自己感兴趣地问。 【？？？：凡是进村，都需要买票。通常情况下，有普通票、直通票和邀请函三种。虽说待遇会有所差别，但只要有票，就是安全的。】 说到“安全”两字，她的声音有略微的遗憾。 【樊柔：没有票会怎么样？】 【？？？：这么说吧，如果被村里人发现，肯定会被误当成祭品。你们还算幸运，遇上我们，否则只剩坐船这一条路……那可就糟糕了，船上并没有卖票服务。】 说着，她取出两张黑乎乎的纸，递给两人。 【？？？：司机大哥这里只有普通票，你们先凑合着用吧。】 【多少钱？】赫晓雨下意识地问。 【司机：这票免费，是专门给游客的浏览票。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们也不能对它抱太大希望。】 可谓是话里有话。 赫晓雨连忙拉近视野，看向手里漆黑如墨的纸。渐渐的，她皱起眉头——这哪是车票，暗到看不清花纹的背景下，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横杠。 【司机：进村前，把名字填写在上面就可以了。】 名字？ 见她们都没听懂，司机又补充道，【必须填上名字，票才算作生效。】 “奇怪的规则。”赫晓雨将这点记下之余，烦躁地摸了摸手边冰凉的指骨，半天才勉强平静下来。 她素来讨厌这些复杂的故弄玄虚，可事关生死，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往后听。 【樊柔：你刚才说的另外两种票又是什么？】 这回，倒是那女生主动回答道，【直通票和邀请函只有大巴上才有售。一般需要早点去，才可以抢到位置。至于这两种票嘛，虽然待遇高，却也不是那么好获得的。】 她顿了顿： 【这么说吧，我们村里人对游客整体还算比较友好。只要你想用这两种方式之一，都可以提前从售票员手里拿到一张血红色的欠条。等到集齐所购买票的条件时，它才会自动消失。但假如，没找齐时就带着欠条进村，后果嘛……嘿嘿。】 连带着前排的司机也发出一阵古怪笑声，带有说不出的怪异。 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窗外的景色愈发昏暗，仿佛开进了丛林深处。 突然，车子缓缓在一片荒芜的农田前停下。 【司机：普通票只能送到这里，接下来的一小段路麻烦你们自己走了。】 【樊柔：那她呢？】 她指的是坐在副驾驶的那名女生。 【司机：哦，她有邀请函，我可以破格送进村。】 赫晓雨盯着屏幕，脑海里迅速闪过什么，却又抓不住。 可恶，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驱车跑远。 截至目前，唯一一个选邀请函的是刘柠，严夏买的是直通票，而赫晓雨和樊柔拿的都是普通票。至于关清和柏哲茂，只剩下没有票的坐船可以选。 好像选什么的都有。 ‎ 第115章 游戏（10） 【你来到一处终年被薄雾笼罩的牧场。】 刘柠盯着灰暗的背景，还没来得及看角色接下来的动作，一行猩红的字浮现在正中央： 【安全存档中——】 游戏时间到了。 她拿起旁边早已冷却的水杯，轻抿一口，冰冷的感觉让她回想起几分钟前的一幕幕： 售票员取出一张红色的票券，不怀好意地笑道，【你选择交邀请函，这很好。在你拿到真正的邀请函前，这张红色的欠条可以为你提供各种程度上的便利。但如果要进村，就务必达成原本的购票条件，让欠条消失。否则……】 很快，车子在一处破落的站牌前停靠，售票员把选择直通票的严夏赶下去。 【前面有块坟地，运气好可以找到新鲜贡品。】 说话间，售票员扔下一个尼龙袋，车子头也不回地驶远。 【刚才聊到哪了？哦对，你需要得到村民的认可，才能拿到邀请函。】 之后没几分钟，刘柠也被扔到了牧场边缘。望着破旧的站牌，她感到一丝违和感。 【售票员：那么，祝你好运。】 她看向手中红到滴血的纸，隐约发现中间有一条横杠，像是等待她填什么东西。 结合刚才对方说的填写名字，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很奇怪。 严夏和她的选择明明不同，却都拿到了一样的红色票券。唯一的差别，可能是下车的地点不同。 “鬼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弄出两种票呢？” 刘柠叹了口气，无意中打开邮箱，发现收到好几封邮件。 前两封是赫晓雨发来的，问她是不是坐上大巴车，并且隐晦地询问她手中拿的是什么票。 “看来，来晚了确实没多少选择的余地。如果我没猜错，她们两人手中顶多只有普通票。” 刘柠略一思索，很快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大致说明，直截了当地让对方拿情报来交换。毕竟，对方的特殊身份应该能得到不少信息。 “我刚刚查了一下警方系统，带你们走的那对夫妻和我后来上车遇到的女生现实中都消失了，却不知怎么跑到游戏里，装成NPC，实际上是鬼。” “嗯。”刘柠倒没太大意外，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普通票长什么样？” “跟冥币似的，还需要写名字。” 赫晓雨不明白她为什么对票的问题如此上心，“三种票对应的应该是三种类型的任务吧。邀请函最难，但进村后待遇最高；反之，普通票只需要自己找到村落，看似最简单，可谁知道进村后会遇到什么。” 换言之，三条线路难度比较平均，无非是先易后难还是先难后易的差别。 “我觉得这个游戏给我们设置的考验有两个：一是票的选择，对应其背后的任务。另一方面，则是进村后所面临真正的困境。前者是因，后者就是果。无论怎样，选项所隐藏的陷阱应该在游戏后半程才会逐渐暴露。” 刘柠也分享了一些自己的看法，“目前，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参与者死亡的消息。再根据九十个内测玩家的数据来看，一开始并不会有选错即死。” “但是——”赫晓雨犹豫了一下，点击删除键，将刚打的那段话删去。她本来想说用断指探测的结果：怎么选都有鬼存在，有可能全是死路。但她又觉得只使用了一次道具，现在下结论是不是言之过早。 倒是刘柠紧接着又发了一封邮件，“你可以查到所有受害者的真名吗？” 真名？ 赫晓雨微微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仔细回忆时，模糊的大脑带给她些许怪异感——明明看过资料，怎么一个名字也记不起来？ 之前登录内部系统的时候，她把全部精力都花在人脸记忆，独独忽略了名字。可这不应该啊，就算她没拿到警察身份，把人和名字对上也是一种本能。 她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稍等一下。” 没有废话，赫晓雨迅速登录系统，搜索起内部文件来。然而，越往后看，她的脸色越难看，甚至露出骇然：那些名字跟蒙了一层雾似的，在她眼前消失了！ 好像本来就不存在一样。 这怎么可能？！ “喂，小王，你帮我查一下……”跟除参与者以外的人打电话在规则允许范围内。她立马抓起手机，打给一个同事。 然而，对方的声音被电流割的断断续续，念到名字时更是直接被抹去。 发消息过来也不行，字会自动消失。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她呆滞片刻，逐渐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 “消失了吗？” 真正令她胆战心惊的是，若不是刘柠提起，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没有，查不到。” 打出这五个字，赫晓雨重重呼出一口气，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憋屈过，仿佛被人戏耍一般。 她向来行事乖张，因为有取之不竭的能力做后盾，很少有真正担心的时刻。可眼下这款游戏，接二连三的给她挖坑，让她不得不认真起来。 “你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个细节的？” “看到那些问号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他们没有名字？无论是NPC，还是鬼，都有姓名。除非，这是故意留给我们的提示。” 刘柠也不藏私，将自己的分析发给对方。目前看来，交换情报对她们没有坏处，“在看到车票的那一瞬，我就在想，真的要将我们的名字填上去吗？”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想，填名字本身也许是另外一个陷阱。” 刘柠大胆推断道，“从一开始，这个游戏就没打算给我们活路。” 看到这句话，赫晓雨瞳孔一缩，想到自己用断指预测的结果，几乎与对方所想的分毫不差。现在，她有点明白黎洛灵为什么要下血本拉拢对方了，绝不会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刘柠不知道她心态的变化，自顾自打字道，“为什么是一款文字选项游戏？逼真的建模，有架构的世界观……做成选项游戏未免有点大材小用。我想，之所以引入选项这个概念，是为了限制我们。” “限制？” “对，我们只能在剧情安排下一步步做出选择。选什么、何时选都被提前设定好，根本没有多少自由度。换言之，哪怕全给我们死路，也必须在其中做出选择。” “如果这款游戏可以让玩家自主操作，我想，生路会变得非常简单。” ‎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到13号，共计十天，作者菌会加更_(:з)∠)_ 每天掉落两到三章不等，算是履行之前说的十章承诺ww 其实我本来想一下子写完，再非常潇洒的把存稿发出来，结果……发现似乎存不住2333 那只能逼迫自己一把了！（奋斗脸） 第116章 游戏（11） 简单？ “就拿遇上头顶问号的NPC来说，只要从他们手里抢来邀请函，我们就可以进村了。” 抢？ “……” 赫晓雨盯着电脑，好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无语的状态。 看似荒谬，可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非常简单粗暴的做法。 “至于是否会激怒他们，我觉得概率很小。”刘柠迅速发来一段话，佐证推论，“拿到邀请函意味着受到最高级别的保护，村民们无法对我们动手。根据这个逻辑，只要抢过来，就意味着拿到了安全牌。” 她同时也在试探对方。 现在选择取邀请函的，六人中只有她自己。如果对方怀有某种心思，在接下来的交流中不可能不露陷。 她主要是看中对方特殊身份所带来的助力，想在接下来的游戏中达成双赢。 “嘀嘀！” 放空了一会大脑，刘柠不紧不慢地打开邮件。读完后，唇边溢出一抹愉悦。 内容很直白，只有一句话：黎洛灵给你许诺的好处，我也可以给。 她清楚地知道对方的立场了。 …… 说回严夏这边。 售票员给她指了坟地这条路后，距离一小时游戏结束还剩五分钟，时间非常紧迫。 角色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开始一路小跑。 “这个编织袋到底用来装什么东西？” 她皱起眉头，苦苦思索着。 刚才在车上她也注意到了不时抖动的袋子，初步判断里面是活物。可贡品到底是什么，现在一点头绪也没。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景物渐渐昏暗下来，阳光完全从天空里消失。 虽说隔着屏幕，草叶传来的沙沙声里充斥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你似乎迷失了方向。】 灰暗的字体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下方。接着，画面暂停，四个选项摆在她面前，分别是东西南北四条路。 “一点提示也没？直接让我选？” 严夏被突然冒出的选项搞得措手不及，连忙切换视角，试图发现些线索。可很快，她就失望了：角色四周全是半人高的灌木，根本看不清楚远方藏着什么。 眼看倒计时快要数完，她随便按了个【北】 霎时间，视野晃动，灌木丛后的景象渐渐清晰。 看清的刹那，她呼吸一滞。 ——连成片的、足足成百上千块的坟地，如一道巨大的沟壑横在眼前。 如果仅仅是密密麻麻的坟也就算了，更为诡异的是，每一块坟地都是挖开的！ 黑漆漆的洞穴暴露在空气里，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睛，泛着些许冷意。 严夏没来由地一哆嗦。屏幕中明明没有一个人影，她却觉得好像有无数双目光在与她对视，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打量。 【好安静……真的要在这里找贡品吗？】 角色的内心与她所想竟然一样。 下一秒，画面出人意料地再次定格，【在此处搜查】和【原路返回】两个选项冒出来。 严夏几乎没怎么纠结，选择了后者。 她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恨不得赶紧从这种晦气的地方离开。那些坟墓可是最容易闹鬼的地方！万一下面钻出个什么……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面对危险，躲避几乎是一种本能。 很快，她跑回了原点，再次面对东西南北四个选项。 “只能随便选一个了。” 可在选择前，她忽然停住了。 “这是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迅速将视野拉近。这个过程中，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在她刚刚选择的北方，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脚印！一种是她的，另一种…… 【安全存档中——】 盯着昏暗的屏幕，半晌，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完全放松下来时，才意识到额头上早已布满汗水。 “脚印是怎么回事？还有，四个方向到底什么意思？” 她无意识地喃喃。 最让她不解的是，贡品到底是什么？ 那块坟地里，真的存在活物吗？ 疑惑太多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马不停蹄地赶往现实中的村子方向。 这是她最后一招杀手锏：既然游戏与现实高度重合，她先一步赶到村子，会不会让游戏人物产生相应变化呢？或者，现实中存在游戏里的某些线索也说不定。 思考许久，由于太过投入，登机以后她才想起来查看邮箱，发现有好几封来自刘柠的邮件。 黎洛灵特意叮嘱过她，让她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向对方提供帮助。 于是，飞机起飞前，她特意把刚才的经历写下来，匆匆点击发送。 至于对方怎么看，她不是特别关心，也并非想找对方探讨解决办法。在她看来，只有自己是能相信的。就算是冲动的一条路走到黑，也要试试看。 打开飞行模式，她眯起眼睛，享受难得的休息时光。 …… 严夏到达县城的时间是晚上。 她几乎没有休息，立即找当地人打听村子的情况。 “你要去那啊？” 买菜的大婶一听，可来劲了，将她拉到一边，“千万别去。最近一连串的失踪案听说了吗？就与村子有关，特邪门。” “可它不是都消失许多年……” 严夏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 “村子分明是被诅咒的！”她不自觉抬高声音，“白天去确实什么也看不到，全是荒地。但每当夜晚，山上都灯火通明，还有车子开上去。你别不信啊，我家就在山脚不远处，看得可清楚了。” “灵异现象？” “啧，早几年发生我也就认了，赶紧搬家。偏偏这怪事最近才出现，还有警察来这边调查，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除了坍塌的山体啥也看不见。如果不是失踪案，我真觉得是我出现幻觉了。” 闻言，严夏脑子飞速转动着，寻找可能存在的突破点，“这些事情是近期才发生的吗？” “不，几年前同样有一帮人过来调查，说什么有年轻人玩密室失踪了，怀疑跟村子有关系。结果跟现在一样，啥也查不出来，没待两天便灰溜溜地走人。” 大婶的话匣子一打开，算是彻底合不上了，滔滔不绝道，“说来这村子也真古怪，我亲眼所见，零点以后有一辆客车和面包车一前一后地上山，里面却一个人都没……” “客车？”严夏鬼使神差地描述了一下游戏中的车型。得到对方承认后，她脸色更差了。 “对对，你怎么知道？” “我是想起老家的大巴车，顺口说的。”她连忙找了个借口胡诌过去，心里却不断下沉。 游戏再次与现实发生重叠。那她在游戏中看到的坟地，山上会有吗？ 还有脚印，会是谁的呢？ 疑惑像野草在她心底疯长，恨不得立即去查个水落石出。但对于墓地那种天然的恐惧感令她迟疑，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 万一是真的—— 恍惚中，她似乎听见大婶又提了一句船： “昨天有人看到，一艘载满人的小船往山里去了……” ‎ 第117章 游戏（12） 刘柠认真的看完邮件，回复道： “在我看来，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根本没有意义，纯粹是拖延时间的设定……倒是坟地里的东西可以试着去挖。” 不管对方是什么想法，她在邮件后面附上理由，“你不是拿了一张红色的欠条么？规则说，它在村外的作用与你所买的票一样——意味着暂时不会有危险，鬼除了吓唬你以外并不能做什么。” 但需要写上名字，欠条才算生效。 “一个相当明显的悖论啊。如果写上我自己的姓名，确实可以得到保护，但也会彻底的被卷入事件当中。假如不写名字……” 她歪着头，思考这样做的可能性，“目前角色并没有自作主张地填写，说明在后面剧情中是否使用欠条肯定会成为一个关键选项。” 从之前与赫晓雨的聊天来看，她倾向于填NPC的真名。毕竟提示都那么明显了：现实里名字消失，而游戏中统统以三个问号示人。这种情况下，说没藏猫腻都没人信。 可即便如此，刘柠也不打算冒然前去现实中的村落一探究竟。 说不上来原因，她只是本能地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 第三轮游戏开始。 【你来到一处终年被薄雾笼罩的牧场。】 依然是下线前的那句话。 刘柠凑近屏幕，乳白色的雾气里，隐隐约约冒出不少黑影。 从轮廓看，似乎是某种动物。 而且一动不动。 偏偏这时，节奏古怪的背景音乐从耳机里传来，像极了恐怖片独有的旋律。 “这个村子里真的会有活物吗？”她心中怀疑，面上丝毫不乱，继续操纵角色快步向前。 随着视野的拉近，那些影影绰绰的东西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羊？” 不，应该叫石像更准确。此时呈现在她面前的，是数百只通体漆黑、体型瘦小的“羊”。 游戏建模非常逼真，每一只羊的形态都栩栩如生，连石雕表面的光滑都看得一清二楚。 唯一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所有羊都闭着眼睛。 【前方伫立着一块木牌，似乎写有牧场主人的告示】 木牌的样式较为老旧，上面歪歪斜斜地刻了几行字： 【牧场分为四个区域，养着四群羊。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已经有许久没喂它们了……如果路过的好心人可以帮忙照料一天，我定然将邀请函双手奉上。】 下方，印着一行小字，【另：选一群照料就好。】 “四选一？”刘柠挑眉，盯着木牌看了一会，又走到背面，发现没有别的讯息才作罢。 她再次将视野转向闭着眼睛的羊群。刚才没仔细看，现在发现，这些羊极为瘦弱，似乎才出生不久，都是幼羊。有几只甚至都饿的站不住，趴在地上。 两分钟后，【去下一个区域看看】和【就选这群】两个选项漂浮在屏幕中央。 “看来，是默认我接受任务了。”刘柠几乎没有纠结，干脆地选择去另外的区域。 既然是四选一，她肯定要将所有选择看完再做决定。 第二批羊群，如果说要与前面有什么不同，在于它们的眼睛是睁着的。 瞳孔呈猩红色，直勾勾盯着她的方向。 “啧，有点棘手。” 刘柠让角色绕到后面，全方位地观察羊群。 然而，她刚走到后面，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石像的头缓缓扭动，无数双眼睛像探测灯一样，再次与她对视，仿佛具有生命似的。 这一回，她清晰地看到了目光中的嗜血之色。 “它们吃的食物该不会是……” 联想到村里的祭祀风俗，她心中不禁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连忙操纵角色去下一处。 离开时，刘柠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只见羊群齐刷刷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通红的眼睛如同密密麻麻的红点，让人心里发毛。 “单论体型，它们倒是比上一批强壮了不少。” 她若有所思。 第三群距离稍稍有点远，角色足足跑了五分钟才赶到。 第一眼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饶是刘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也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 每一只羊的嘴里都长着惨白的尖牙，如同泛着寒光的刀锋，可以轻易将一切撕碎。当然，它们的眼睛也是睁着的，死死瞪着她的方向。 若是平常人，看到这古怪的一幕肯定会远远绕开。但刘柠不一样，她先在原地站了一会，见羊群没有其它动静，竟大胆地向其中走去。 她还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动物，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仔细观察。 “咔、咔……”磨牙声清晰地从耳机里传来。 穿过羊群时，她敏锐地注意到石像分泌出了口水，滴落在地上。而它们的目光里，贪婪之色愈发浓重。 “看来，这些羊并不是真正的石像。” 刘柠感兴趣地把镜头拉近，就差没直接凑上去了，“如果我没猜错，待会我选中的羊群会‘活’过来……” “不过，这批羊看上去倒是很健壮，是因为长了牙齿的缘故么？” 由于时间限制，她只观察了一小会，就遗憾地再次启程。 见识过前三种古怪的羊后，她很好奇，第四批又是什么模样？ 或者说，还能是何种狰狞的形象？ 她想象不出来。 很快，薄雾渐散，最后一群羊完整地出现在她眼前。 同样有着锋利的牙齿、血红瞳孔，可令人胆战心惊的是，它们牙上挂着鲜红的碎肉，牙齿近乎全被鲜血染红。 “滴答、滴答。” 血从嘴角滴落在地面上，铺上一层阴森的暗红色。 这群羊的体格尤为健壮，高高大大，放到餐桌上可以用肥美来形容。但对它们而言，谁吃谁还不一定。 留给她的观察时间只有两分钟。之后，选项如催命般浮现而出： 【返回第三群】/【就选这群】 隔着屏幕，刘柠都能闻到毫不掩饰的血腥味。 “四选一，没有任何中间选项作为缓冲……选错的代价，有可能直接触发死路。” 她并没有特别慌张。 “如果全是死路，没必要给我这么明显的区分，说明在这四类羊中至少有一群是不吃人的。那问题又来了：到底哪一群是安全牌？” 线索太少，无论怎么选都有赌的成分在。 倒计时仅剩两秒时，她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 第118章 游戏（13） 羊的眼睛。 她走过第二群和第三群的时候，它们都死死盯着她，生怕猎物跑了一般。但此时，她身处第四群羊中间，却跟不存在似的。 它们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完全没往她的方向瞥上一眼，似是不感兴趣。 ——有没有可能是吃饱了？ 结合满嘴的血丝，刘柠深吸一口气，在最后一秒按下【就选这群】 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最差的结果无非是使用欠条来抵消死亡。售票员说的很明白：村子外面，这张血红色的票券拥有邀请函的特权。那么，按照对方的逻辑，她把自己的名字写下后也会获得暂时的死亡赦免。 但不到万一，她不想用这个方法。 【地面发生了轻微的震颤】 紧接着，传来一阵很奇怪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成群结队地爬过来，引得无数草叶沙沙作响。 羊群间，隐约充斥着躁动不安的氛围。 刘柠操纵角色慢慢向后退去。她警惕地注意着羊的举动，心中忽地升起一丝疑惑：它们的食物从哪来？ 能把数百只羊喂饱的肉，可不是小数目。 下一秒，她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远方的地平线处，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无头尸体。它们像蜘蛛一样在地上敏捷地爬动，四肢着地，以惊人的速度向羊群方向冲来。 诡异的是，它们脖子的切口清一色平整，没有渗出一丝血。 仿佛本来就没有头。 愣了几秒，刘柠迅速让角色找了一棵树爬上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群羊对自己不感兴趣了。它们有现成的食物，自然不会在乎那点连塞牙缝都不够的肉。 “奇怪，这些无头尸体是从哪来的？”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为然，羊群已经开始大快朵颐。血浆飞溅，连皮带骨头全被吞吃入腹。但总有几具尸体侥幸躲过一劫，向下一群羊跑去。 刘柠往后瞟了一眼，见第三群羊疯狂地开始围杀，心中隐约有所明悟。 无头尸体的分配显然不均衡。第四群吃掉大半，之后层层削减，到第一群幼羊时所剩无几，这也是羊群越发瘦弱的原因。反之，如果她选择了前三群羊，有极大可能会被饿红眼的它们当成食物。 “……咦？” 盯着血腥的场面看了一会，她不禁发出一声轻咦。只见有几只羊打着饱嗝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旁，使得通道敞开口子，让更多无头尸体溜走。 对后面嗷嗷待哺的三群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从嘴角的血迹判断，在我来之前，它们饱餐过一顿。” 她若有所思，“可第三群羊那边半点血迹都没有，说明食物刚好够它们吃，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可有可无的加餐。” 忽然，潮水般的尸群渐渐消失，远方又恢复了寂静。等到最后一具尸体也被嚼成碎片，有只羊猛地打了个响鼻，人性化地呕吐起来。 一张红色卡片夹杂着内脏碎片掉落在地上。 刘柠让角色凑近，擦干净表面浑浊的血丝。霎时间，她发现手中的欠条化作一道黑烟，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邀请函已放入你的背包】 但她并没有急着走。 “这些尸体出现的时候也太巧了吧？” 没来由地，她想到严夏在邮件中提及的坟墓。 …… 把时间倒回一小时前。 关清同意了坐船进山的邀请，因为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来的最晚，本身选择就极其有限，哪还轮到她挑三拣四。 可等角色到地方后，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好多人！ 粗略看下来人数得有几百。虽然船只也不小，双层的，站上去还要挤在夹缝里。 关清跟在队伍后面。 她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船从头到尾似乎就没有下沉过。哪怕有一堆人挤上去，船身都不带摇晃的。就那样浅浅的漂浮在水面，仿佛上面什么都没有。 建模的问题？还是bug？ 然而，所有想象在她操纵角色上去那一刻时被击的粉碎。船身分明晃了一下，之后柏哲茂上船时也是，有不容忽视的摇动。 难道说，那些没有重量的人…… 想到某种可能，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船只即将发动，请坐稳扶好】 目前，关清只能让角色在角落里站定，静观其变。哪怕登上贼船，她也得等选项出现才能有所行动。 真正让她感到背后发凉的是，带她来的那二十多人，也统统没有重量！ 这意味着什么早已不言而喻，之前她还天真的以为对方是给自己提示的NPC，觉得自己撞了大运，谁知道…… 此时，对方还面带微笑地与她聊天。 【？？？：今天可能是看在人多的份上，临时加了一班船。哦对，你不晕船吧？】 【还好。】 【？？？：嗯，水路就一小段，到停靠点后，我们再用别的办法上山。】 关清咬着嘴唇，不断调整视角，心思全然不在对话上。 都是鬼！她正处在数百只鬼的包围中！ 这个认知令她感觉头皮发麻，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凄惨的死法。 要怎么办？万一被发现……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听到柏哲茂的角色开口了： 【真的不用买票吗？】 【？？？：当然不用。这条路啊，就是为了抄近道。不过嘛，有时候会收取一点小小的过路费。】 话音未落，船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喏，收费的来了。】 关清急忙让角色抬头看去，只见长度惊人的藤蔓从山崖上方垂下，死死卡在船的两侧，让其无法再前行一步。 它们宛若具有生命，柔软的锯齿轻轻摆动着，仿佛在呼吸。更为古怪的是，其上还刻着某种暗红色花纹，泛着冰冷的红光。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怪异的藤蔓。数量太多，缠绕在一起把前路堵死。山崖在它们的覆盖下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反倒像长满触手的怪兽。 【请在船沉之前想办法上山】 猩红的字体让关清的心坠入谷底。 下一秒，出现了令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坐在二层的那些人，娴熟地把头摘了下来。 像是轻松地取下一件挂饰似的，将脑袋往空中一抛，正好挂在藤蔓的软刺上。之后，似达成某种协议，那些暗红色的植物收敛凶性，将它们随意一卷，往山崖上扔去。 【？？？：看到了吗？一人一颗头，很简单吧。】 ‎ 第119章 游戏（14） 屏幕上出现【摘掉头】/【不摘】，还有六十秒倒计时。 这要怎么选啊！ 关清望着昏暗的屏幕，感觉眼前的景象在天旋地转。令她更为恐惧的是，藤蔓已经逐渐向她所在的方向伸来了。 无数颗头被软刺穿透，瞬息间沦为植物的养分。 每一秒都如此漫长。 死亡的预感让她浑身僵硬，连带着呼吸也开始急促。眼前这两个选项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还有第三种选择。 ——不选。 …… 另一边，柏哲茂也在面临同样的难题。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望着这两个选项，大脑一片空白。 “摘掉头肯定不行，那、那就选不摘！”他咬咬牙，在倒数十秒时按了下去。 大不了，他不进村！ 总有别的办法，而非走水路。比如，他可以多等一天，等到车站再次发车。 打着如意算盘，他用余光瞥见旁边的关清迟迟没有做出选择。 难道对方已经放弃了？ 没有空仔细想，他的角色忽然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我不去了，我要下船！】 他不管不顾地往边上挪动。 屏幕外，柏哲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摆明了作死吗？他这一喊不要紧，几株藤蔓似发现猎物般，顿时蜂拥而来。 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绝望的闭上眼睛，可以预见自己成为无头尸体的模样。 【？？？：小兄弟，想不开别寻死啊。我这里还有一张车票，你把名字签上，照样可以进村。】 落入他耳中，宛若天籁之音。 角色迅速抢过那张漆黑的纸，咬破指尖，直接用鲜血写下名字。几乎同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藤蔓仿佛蔫了一样，不甘心地在他头上徘徊两圈，悻悻离开。 活下来了！ 沉浸在劫后余生喜悦之中，柏哲茂没有注意到，他手中的车票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关清看得一清二楚。 车票有问题！ 但她现在无暇思考那些。超时未选，系统已经自动帮她做出选择。 只见角色毫不客气地绊了旁边的男人一脚，趁其不备，摘下他的头交了出去。而藤蔓似乎也没察觉出不对，顺势把她一卷，向山崖上抛去。 “这是什么操作？” 关清目瞪口呆。 但随着视角的变化，看着面前全新的景象，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那些无头尸体自发向一个方向涌去，争先恐后，唯恐自己比别人慢。 【安全存档中——】 她意犹未尽地盯着暗下去的界面，许久才抑制住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游戏在故意让她们活下来。 明明是死路，却有意料之外的生机。 …… 严夏盯着屏幕上死气沉沉的东西南北四个选项，眉头紧锁。 她从未遇到过如此怪异的情况。 另外三个方向分别选了一遍，结果完全相同：全是走着走着来到一望无际的坟墓前，甚至连站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如果条件允许，她真想让角色在地上做记号，看到底怎么“原路返回”的。 莫非是鬼打墙？ 盯着【在此处搜查】和【原路返回】两个选项，她拼命克制住选择后者的冲动，思索许久才咬牙点下搜查。既然再怎么逃避都于事无补，不如去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她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再拖下去，进度恐怕比其他人慢一大截，前期建立的优势也会消失殆尽。 做出选择的刹那，严夏屏住呼吸，注视着角色慢慢向坟墓靠拢。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更多将目光放在漆黑的洞口，心存忌惮。按照恐怖片里的套路，地底下钻出来些不干净的东西简直是家常便饭。 但现在真正令她害怕的不是鬼，而是坟墓的数量。因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如果里面住着“东西”，那得有多少只啊？ 她不敢细想。 【地上有一块被尘土覆盖的告示牌，似乎写有关键提示】 角色弯下腰，动作麻利地将表面灰尘拂去，暗红色的字体展露在她眼前。 【贡品打捞须知：请选定一块墓地，将尼龙袋用麻绳放下去，等待装满即可。】 非常简短的一句话，内容却无比诡异。 严夏微微一愣，忽然听到耳机中传来奔跑的声音。 来不及思考，凭着对危险的躲避本能，她连忙让角色躲到一旁树丛里，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寥寥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从牧场方向狂奔而来，直直冲向墓地，一眨眼的功夫便跳入其中不见了。唯有擦身而过的树叶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血。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始料未及。 无头尸体？还会动？ 如果能够和别人交流，她会知道这些尸体最早来源于船上，路途中被羊群吃掉大半，最后出现在她眼前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你总共有十分钟的时间】 屏幕上的倒计时让她猛地清醒过来，将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放到一边，专注于思考眼前的难题。 “打捞贡品……” 她望着眼前黑压压的坟墓，不禁打了个寒颤。 选择看似很多，其实归根结底只有两个：一是看似什么也没有的坟墓，二是刚刚无头尸体钻入的坟。 “既然我是来打捞的，那么只能选择装有东西的墓。”严夏凭着记忆，操纵角色到一个黑黝黝的洞穴前。外面的土堆上，隐约可以看见猩红的血痕。 ——就是这里没错。 【选择此处】/【往前走】，选项及时的跳出来。 她犹豫再三，足足纠结了一分钟，终于狠下心点击前者。她相信自己的推理没有错，也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接到指令，角色迅速走上前，熟练地将尼龙袋拴好，顺着边往下放。 一米、两米…… 然而，等到绳子绷直，也没有触到底。 这墓到底多深？严夏萌生了瞅一眼的念头，但被她生生遏止住了——谁知道冒然行动会不会触发死亡陷阱。 深吸一口气，她绷紧神经，开始焦虑不安地等待。 万一选错了怎么办？那后果…… 两分钟后，袋子明显一沉。 来不及高兴，严夏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木牌上写等待装满再拉上来，可什么情况算作装满呢？ ‎ 第120章 游戏（15） 角色头顶的负重值明显开始增加。 相应地，袋子也愈发沉。 严夏连忙控制着角色向后站了两步，以防不留神被拽下去。同时，她拼命转动着大脑，去思考潜在突破口。 虽然黎洛灵给她有保命道具，但不到真正的绝境，她不想那么快交出来。再说，现在还没有进村，谁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变态难度。 “装满的意思，应该是负重不再变化。可如果实在太沉，我拽不动该怎么办？” 严夏突然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个关键点：规则只说把麻袋放进洞里，却没有说多深。保险起见，她应该先把绳子系在树上，这样纵然拉不动也不会让袋子掉下去，白忙活一场。 想到这，她刚准备动手操控，却发现角色犹如心领神会，主动把绳子拉到最近的树前绑好活结。 又两分钟过去了。 绳结停止晃动，在她的注视下竟自发的一点点向上提，这违反物理常识的现象只能用灵异力量解释才说得通。 很快，鼓鼓囊囊的袋子从洞穴中拉出，重重压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窸窸簌簌的声音传来，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东西在扭动。 但最令严夏背后发凉的是袋口那个漂亮的死结。 她清楚地记得，将其放下去时，袋口特意没有系，就是为了敞着装贡品。 ——所以是谁打的结？难道洞底还有人吗？总不能是无头尸体自己弄的吧？ 她发愣的空当，角色已经扛起袋子，慢慢向前移动。此时，负重量是满格，走的非常慢。 “等等，我记得第一次选择往北走时，看见了身后的脚印……也就是说，这里还有别人？” 越想，她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负重过高，需要休息】 随着提示弹出，角色自顾自坐到树底下，将尼龙袋往身边一放，人性化地从背包里掏出食物和水，补充体力。 这一歇，便是二十分钟。 严夏虽然心中着急，却不敢催促角色。她也知道体力在游戏中很重要，万一待会冒出个鬼，又跑不动，岂不白白送人头。 等到游戏时间即将结束时，角色终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将麻袋扛在肩上。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异常轻松。 “这……”严夏微张着嘴，不可置信地指着屏幕。 只见肩上的袋子不知何时完全瘪下去，像漏了气的气球软塌塌缩成一团。古怪的是，袋口依然紧紧系着，绳结也完好无损。 凭空消失？ 【你摸了摸口袋，发现多了一张直通票】 下一秒，她看到角色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血红色的卡片。 比起欠条和贡品的失踪，直通票给她的震撼更大。 严夏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大惊失色，“到底谁放进去的？”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看不见的人吗？ 她可以想象在刚才歇息的时候，有个人影悄无声息绕到角色身后，缓缓把手伸向…… 为什么自己毫无察觉？ 她急忙调整视野，尤其多扫几眼后方，却只能看到寂静无声的草丛和无头尸体爬过时干涸的血迹。 一无所获。 【安全存档中——】 她无力地垂下手臂，感觉大脑一团乱麻。 …… 再说赫晓雨和樊柔这边。 她们登录游戏的时间最晚。不是不想早点开始，只是系统一直显示故障，拖到晚上七点才堪堪刷新出界面。 “关于在票上填名字，你怎么看？”樊柔趁角色往前走时，发邮件问道。 “最好还是先别填。” 赫晓雨想到刘柠所说的一番推理，掐头去尾，给对方简单提了两句。毕竟两人算合作关系，有些东西还要交代。 “嗯，有道理。”话虽这么说，樊柔却有她自己的想法。 如果实在找不到三个问号NPC的名字，填她们当中随便一个参与者的名字应该也行。假若对方的死能为她换来生路，她自然不会犹豫。 比起单纯的伙伴，她更习惯把身边人当作垫脚石。 【你们路过一片墓地】 视野里，忽然出现严夏的身影。只见她头顶灰色的【已下线】，拿着铁锹在地上专注地挖着什么。而她身后，背着一个空空的尼龙袋，袋口微敞。 【严夏？】 樊柔听到角色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 【严夏：哦，是你们啊。】 她的声音很活泼，眼神却极为呆滞，散发出些许暮气。颇有种人和声不搭的感觉。 【赫晓雨：你在这干什么？】 【严夏：挖坟。】 什么？ 画面外，樊柔皱起眉头，听到她又解释了一句： 【那边还藏有多余的铁锹，你们也来挖吧。】 【赫晓雨：不是，干嘛要挖坟？】 闻言，“严夏”抬起头，死气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们早晚都会死的。提前给自己找个地方，不好么？】 【赫晓雨：你什么意思？！】 然而，对方却没有搭腔，继续机械地做自己手上的活。 樊柔忽然觉得寒毛倒竖，她意识到一个被忽略许久的问题：每天一小时以外的游戏时间，角色们又在做什么？ 每一个角色都与她们本人的性格极为贴合，必定不是巧合，而是游戏故意为之。那这之中是否隐藏某种玄机？ 【樊柔：别管她了，我们先走吧。】 这也是她内心的想法，可看见角色一字不落地说出来，顿觉有种被看透的毛骨悚然。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她拿起手机，却迟迟打不出一个字。 赫晓雨那边也同样，半天都没邮件发来。想必不知道话该怎么说。 【你们路过沉睡的羊群】 简短的提示词闪现，樊柔目光扫过，看见四群形态各异的羊在闭目休息。它们与普通石像几乎没有区别，就连长有牙齿的第三、四批也合上嘴，显出一副温顺模样。 在羊群的尽头，伫立着一个人影。 头顶标着【刘柠（已下线）】 【赫晓雨：真巧啊，你也在这？】 樊柔眼皮一跳，诧异于对方的大胆搭话。见过刚才严夏的行为举止后，她对角色难免产生忌惮之意。 【刘柠：嗯，我来找我表姐。】 【表姐？】樊柔听见自己忍不住发问。 【对，她叫乔榆，一直待在墓地附近。】 “刘柠”淡淡解释一句，话锋一转，【我看你们从那个方向过来，是已经挖好墓了？】 【没、没有啊。】樊柔感觉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那可以快些，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她冷漠地背过身去，手直直指向前方，【往这边进村。】 ‎ 第121章 游戏（16） 【旁边悬崖，请注意安全】 两个人影直愣愣地伫立在雾气中，像两尊生机全无的雕塑。 樊柔走近一看，不出意外是关清和柏哲茂，头顶同样标有灰色的“已下线”字样。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深知站点的诡异莫测。这两人之前明明选择【不调查】，按理说进度应该比她们慢，怎么会突然超到前面去？ 犹豫片刻，她还是放任角色上前搭话。 【柏哲茂：你们终于来了……】 他的模样有些古怪：印堂发黑，背后隐约浮现一团黑气，整个人呈现出僵尸般的青紫色。 而“关清”则正常许多，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她们： 【你们要进村吗？】 【赫晓雨：对，是这条路吧？】 【关清：那里啊……最好不要去，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咦？”樊柔凑近屏幕，她觉得关清这个角色好像与其他人有点不一样。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与另外三人有明显区分，好比死人和活人的区别。 【前面就是村子，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柏哲茂”森然一笑，打断她的欲言又止。抬起手臂，直直指向前方翻滚的迷雾。 此刻，樊柔终于明白违和感在哪。之前碰到的刘柠和严夏都与此时的柏哲茂一样，字里行间催促她们赶紧进村。反而是关清，神智清醒，明显在阻止这件事。 ——假如不进村，要如何通关呢？ 轻叹一声，她看着角色与两人道别，继续慢吞吞往前走。 “我刚刚问过关清，她是我们六人中唯一没拿到车票的。”赫晓雨的邮件紧接着发过来。 “难道这才是生路？” 樊柔第一感觉是不相信，“不应该啊。我们费半天劲才得到的车票，最后却没有用？那柏哲茂又是怎么回事？” “他？自寻死路呗，在空格里写的是自己名字。” “呵，怪不得满身黑气，想必已经被鬼盯上了。”樊柔思索片刻，打字道，“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到任何有关NPC真名的线索。无论现实中怎么查，关键信息都会消失，很奇怪。” “那只能先将此事放一放。” 赫晓雨摸着指骨，漫不经心地望着屏幕，心中却另有打算。 她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在票上填谁的名字了：既然柏哲茂已主动触发死路，她再把对方填上去，似乎是件顺理成章的事。 可令她举棋不定的是，车票到底算不算个陷阱？ 角色下线后的状态对比充分说明其有问题，但不填的话，直接进村也是条死路，好像没有所谓的中间选项。二选其一，进村前，肯定要做出选择。 眼见一小时渐渐接近尾声，她不禁开始想象下线后角色的行为——和其他人一起挖坟吗？或是干出更惊世骇俗的事。 “除了选项，似乎并没有别的手段可以抑制角色的行动。” 深吸一口气，她匆匆给刘柠发了封邮件，简单描述了下目前的情况。对这个黎洛灵极力拉拢的新人，她也想看看对方到底有几斤几两。 …… 第三天晚，现实中。 严夏打着手电筒，顺着山路快步往上走。 她实在等不到第四天游戏开始，就决定先过来探探情况。毕竟，她那张免死金牌只能在现实里使用，若是游戏中不慎身亡，可能连用道具的机会都没有。 加之在墓地看见的诡异景象，让她平添不少紧迫感。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被鬼盯上，她却一直被针对？思来想去，她觉得不能再一味等下去，必须抓紧时间寻找通关点。 “轰隆——” 某种不容忽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像是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她连忙关掉手电筒，猫腰躲到树后，屏息注视着。 很快，一辆她似曾相识的客车从她面前呼啸而过。上面却没有一个人，包括司机。 是辆空车！ 纵然做足心理准备，她还是感觉背后一凉。现实不比游戏，要来的更直观，让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身处灵异事件中，可能还会直面鬼。但从另一方面证明，她选的路也是正确的。 那么，接下来会看到游戏里延绵不绝的墓地吗？ 还有那个总是跟在后面的人…… 严夏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继续顺着主路走。此时，如果站在上帝视角，会发现她脚下的路渐渐被荒草覆盖，成为名副其实的断头路。可她却浑然不觉，直到走进半人高的草丛中。 “我……怎么会到这里？”她慌忙向身后看去，发现入目所及全是荒芜，根本看不到半点大路的影子。 全然陌生的景象。 后路消失，意味着现在她是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 心中没来由升起些许懊悔的情绪，严夏用手电筒照了照前方，咬咬牙加快脚步。 来都来了，不能空手而归，她不断给自己打气。 可紧接着她所看到的，完全是一幅超出她想象的画面。 …… 熟悉的坟地。 不过比游戏里的数量少很多，而且也没有被挖开的痕迹。 不知为何，严夏望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不完全一样。 但为什么不相同呢？她又思考起来。 结合目前所经历的一切，除了最开始案件是共通的，其它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些差异。比如上山时的车，游戏里坐了一些人，现实中是空的。还有眼前的景象，也是如此。 忽然，她后知后觉转过手电筒，猛地向自己身后照去。 ——并没有多出一行脚印。 “呼，幸好。” 难道说现实中的鬼也“不存在”？她不禁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放松下来以后，她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墓地边上。风凉飕飕的，夹杂着刺耳的尖啸，像极了无数亡魂凄厉的呐喊，让她顿生离开的心思。 然而，没走几步，她面露惊疑之色： 前面怎么会多出一个大坑来？ 旁边还插着铁锹。表层的尘土被风一吹，掀起浑浊的黄雾，近乎蒙住视线。 “这、这游戏里没有啊！” 起码她下线时还没有。 严夏并不知道角色自主行动的事，用邮件联系有滞后性，况且眼前的诡异情况下，她哪有心思收发邮件，自然错过从赫晓雨等人口中了解真相的机会。 下意识地，她伸手摸向口袋里的保命道具。 触感很凉，比冰窖还寒冷几分，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太对劲…… 她瞪大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了。 “你是在找它吗？”毫无温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仿佛贴在耳边。 ‎ 第122章 游戏（17） 第四天。 【游戏载入中——】 刘柠登录时，发现另外四人都在，唯独少了一个严夏。顿时，她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自从昨晚对方给她留言说要独自去调查，到现在都杳无音讯。如果不是手机没信号，有很大可能遇上灵异事件。但也存在提前发现生机离开游戏这另一种可能，只不过概率极小。 令她颇为疑惑的是，对方为什么那么着急？ 时间虽然紧迫，却不到为之铤而走险的地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意识到了某些关键，才执意一探究竟。 “很奇怪，游戏与现实在某些地方不完全重合，可又有相同之处。若是在现实中消失，那游戏里……” 【这里是村子入口，再往前，就要进村了。】 干巴巴的旁白悄然出现，打断她的思考。 “咦？”刘柠收敛心神，望着屏幕上四溢的雾气，微微蹙眉。 这个地方与她下线时截然不同。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羊群边下线的，可现在却身处陌生的地点，还刚巧与其他人汇合，说是巧合都没人信。 “看来，角色真的会自己行动。”喃喃自语一句，她也对赫晓雨的情报相信大半。 不过，为什么要把她们聚集起来？ 一般在游戏里组队，都是面对大BOSS下高难度副本的时候。放在恐怖游戏里，恐怕要迎来最终的篇章。 【即将进村，是否使用邀请函？】 除了没票的关清和签过名字的柏哲茂以外，其余三人都显示出同样的两个选项，【用】/【不用】 没有倒计时，猩红的字体天然带有丝丝压迫感。 “拿都拿了，这邀请函肯定得用。” 刘柠没怎么犹豫，点下前者。霎时间，眼前的屏幕变得血红一片，光标变成一只小小的毛笔，似是要让她写下名字。 ——终于不再是选项，开始具有一定自主性，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意味着游戏已然到达关键节点。 她毫不怀疑，接下来的选择，将是真正的生死抉择。 “如果不写自己的名字，进村后还是一个死。” 刘柠沉吟片刻，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放松下紧绷的大脑。 她尝试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进村……有哪条规则说一定要进村呢？” 不进村行不行？ 放在之前，她肯定是想都不想地给出答案。可严夏的莫名失踪令她对此高度警惕，重新审视其可行性来： “诚然，游戏通关需要找到事件真相。潜意识里，我会认为这一切与村子有所关联。村子才是那个‘源头’，这点从逻辑上完全解释的通。” “可从最开始我遇到的眼镜男开始，包括论坛里绝大多数内测玩家，在没进村时就挂了。原因是在路上耗费时间太久，才触发了杀机，与选择什么选项、进村与否毫无关联。那是否意味着，造成他们死亡的原因并非是村子？” 她暂时开启锁屏，不看游戏，顺着这条思路继续往下推。 “目前，没有任何一条信息直接表明这些人的消失与进村有关。反倒是我先入为主，觉得二者间存在关联。” 刘柠不禁回想起游戏最初的一幕，警察把她叫进审讯室，第一个选项居然是知道不知道诡村密室。或许，从那时候起，她的潜意识里就被种下一颗怀疑村落的种子。 “我差点忘了，游戏的名称叫《消失的村落》，消失这个词……” 由于半路控制着时间，她们没有任何一人在进村前身亡。反倒是现实中主动以身涉险的严夏失踪。 “虽然我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严夏她真的是进村后才遇到灵异事件的吗？不见得吧。既然村子完全消失，那么，她只有可能在进村前发生意外。” 站点惯用的文字游戏她见过不少，可没有一次像这回似的，直接把危险摆在明面上。 偏偏这么做能骗过她们所有人的眼睛。 “没有选错即死，恰是让我们将目光集中在这个不存在的村落里。但凡按照字面意思理解，进村才是绝对的死路——消失。” 大胆设想之后，刘柠顿觉茅塞顿开。 三种票券的选择乍一看很玄乎，可告诉她们规则的是什么人？不都是鬼吗！ 还说“进村后难度不同”，她从看到与严夏一模一样的欠条时就有所怀疑，真的有区别吗？在知晓其他人的角色下线后会自行做出匪夷所思的动作，而关清的角色却不被控制的时候，这种疑虑达到顶峰。 “如果进村后所有人都要消失，票的种类本来就是个伪命题，无非是加深‘必须进村’的潜在印象，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最坏的可能，也许票本来就是另一种诅咒，等待签名后触发。” 结合柏哲茂身上发生的诡异现象，她觉得事情的恐怖程度仍在推论之上。 刘柠重重呼出一口气。 越往深处去想，越觉得游戏阴险无比。 “费这么大力气混淆视线，无非是让我们忽略村子外的事情，觉得它们不重要，更不会将其视作潜在生路。” 所以，绝不能进村！ ——起码不能让“自己”进村。 “看来，必须填写除自己以外的名字。” “嘀嘀！”手机响了。 她点开，是赫晓雨发来的，内容无非是依旧没找到有关三个问号NPC的真名，问她怎么看。 “别写自己的名字，也不要写没把握的鬼。” 来不及解释，她只能言简意赅地提醒对方。 至于刘柠自己，她在想通一切以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幅快被遗忘的场景： 进入游戏前，她曾遇到过一个戴眼镜的男玩家。他死前，见到的那个鬼分明有名字，似乎叫何智来着。 “又是熟悉的障眼法。当我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其它鬼身上时，很容易忽略最浅显的提示。” 不再犹豫，她用鼠标写下这个陌生的名字。 【等待其他玩家做出选择】 见时间还有一会，刘柠拿起手机，准备发邮件问问。 她有所不知，赫晓雨和樊柔正面临着资深者的高难度：她们看似在一开始拿到了特殊身份，知道哪些人失踪，工作单位还与入梦公司有合作……听着就十分有利。可真正决定生死的线索——名字却被刻意隐藏。 换言之，看似给了一堆五花八门的消息，唯独没有给出生路。 …… 终于，画面一动，所有人全部做出选择。 ‎ 第123章 游戏（18） 【古老的村庄在逐渐打开封印——】 几乎同时，刘柠四人全部谨慎地向后退去，唯有柏哲茂的角色呆头呆脑地往前走，直至被白雾吞没。 【game over】 “可恶！”柏哲茂望着滴血的字体，愤愤拍了一下桌子。 【通关评级：D（不合格），开启死亡判定】 下一句话直接让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惊恐不已地盯着屏幕。 死亡判定？！ 岂不意味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屏幕里忽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直接把他拽了进去！ 一声惨叫过后，周围恢复死寂。 柏哲茂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村子一起“消失”了。 但游戏中，生死时速才刚刚开始。 【赫晓雨：不对劲！这片雾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刚才柏哲茂被吞噬的景象几人看的是清清楚楚，一个大活人眨眼间直接没了。更为可怕的是，雾气并没有放过她们的打算，像海浪一样绵延不绝，紧紧跟在身后。 耳机里，充斥着无数亡魂得意的尖笑。 “村子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刘柠拼命按着键盘，恨不得角色再跑快点。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超出了她的认知。难道刚才选错了？ 不，她摇摇头，立刻将心底那点犹疑打消。她们没有立即结束游戏就是最好的证明，事情定然还有转机。而缓缓逼近的白雾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在变相施加心理压力。 【关清：再这样下去，无论逃到哪，迟早会被追上！】 现在，角色的控制权完全掌握在她们手中，甚至可以在游戏里打字交流。但这点功能根本聊胜于无，只能让焦虑的情绪如雪球一样蔓延开来。 “被雾气吞掉的结果，就是进入不存在的村落，从而导致game over……” 刘柠紧锁眉头，心知越是在这时，越该冷静。 可耳机里角色疲惫的喘息声愈发明显，速度也开始不自觉放慢，每一个因素都在折磨她的神经。 体力终究是有限的。如果她还不能短时间内想出办法，再这样拖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游戏结束。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哪怕她竭力保持着冷静，也难免升起绝望的情绪。 【樊柔：完了，角色提前挖墓是有道理的，看来这回是必死无疑。】 她无心间的一句吐槽却让刘柠精神一振，电光火石间，脑中闪过一丝明悟。 坟墓？ 还是角色提前挖的？ 来不及想明白，抓住点灵感的尾巴，她迅速打字道： 【大家都去坟墓那边，这才是生路！】 角色跑动的过程中，她一边整理思绪，一边简明扼要地说明她这样推断的原因。 【既然无法从白雾中逃离，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在被雾气吞掉前自己主动结束游戏。】 【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被通关这两个字误导了。不一定非要将村落的事件查个水落石出才算通关，‘死亡’也算另一种形式的打出结局。】 【赫晓雨：你的意思是，让角色用死亡来代替消失？】 【没错！你们还记得站点简介吗？第二条是‘如果中途有玩家死亡，角色也将随之死亡……’，但反过来，角色死亡是否会影响玩家并没有特意说明。】 【关清：原来如此！怪不得选项明明杀机重重，却没有一次真正让我们陷入险境，原来是故意让游戏进行下去。但那些内测玩家又是怎么回事，他们角色死掉后明明也会影响现实啊？】 【很简单，他们前期做了太多随意的选项，导致评分过低，游戏结束后照样迎来抹杀的结局。如果我们在A及以上，可以先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只用通关就好。】 深吸一口气，她总结道，【所以，真正的杀机在于进村后的‘消失’，以及应对事件时的整体表现。至于为什么选择墓地让角色死亡而非其它场合——既然角色都准备好了，我们顺势而为说不定可以增加分数，这个险值得冒。】 此时，墓地到了。 刘柠看到角色自发向一处大坑走去，另外三人也是同样。 坟挖的还挺深，黒幽幽的，一眼看不到底。 “应该没什么遗漏的地方。”她飞速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看着角色跳入其中。 这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事情她还是头一次做。若非是在恐怖游戏里，说不定还会带点喜剧色彩。 然而，没等她站定，上方传来窸窸簌簌的声响，逐渐有土粒撒下来。 土？ 刘柠并没有慌张。刚才说推论时，她有一点不确定，就没有说明。 ——在票上写下的名字到底有什么用？ 下一秒，看着洞口处浮现的腐烂鬼脸，她明白了：所谓自掘坟墓，不过如此。 车票就是一张诅咒券，写谁谁倒霉。她写上鬼的名字，虽然巧妙地让其代替自己进村，从而挡过一劫。相应地，也会被鬼记恨上。 这不，前脚刚从白雾的威胁中逃出，后脚就遇上鬼魂索命。 “游戏里的‘我’会继承现实中的能力吗？”刘柠望着自己坦然自若地伸出手，心顿时放下大半，跟看武打片一样欣赏起来。 失败了也不要紧，她想。 之前的推理几乎都在点子上，应该能拿到不错的评分。现在的处境对她而言更像是一道附加题，可答可不答。 刘柠甚至有闲心去思考那两个资深者填的是谁的名字。 人？还是鬼？ …… 几米之外。 赫晓雨拍了拍手上的灰，面露嫌弃之色地将柏哲茂的尸体扔出去。对方活着都不一定打得过她，死了就更不行。 凭借强大的“能力”，她表现得游刃有余。 而关清的情况要更棘手一些。 由于她没拿到车票，之前的几次选择都没做。在刘柠的提醒下，她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提高评分。 然而，系统“默认”她要面对坟地里所有的鬼。 望着洞口处如蜘蛛般爬下的一具具无头尸体，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惶恐不安。 好在，她的能力是躲避型，差不多能撑个一时半刻。假如一切顺利，她应该可以等到土把自己埋了再挂。 资深者中，最为古怪的是樊柔那边。刚开始还有点动静，几秒后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可怕。 良久，里面忽然钻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填我的名字，可要付出些代价。”她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向一个方向瞥去。 “嘀嘀！” “严夏发来的？她没死吗？”屏幕外，刘柠急忙点开邮件。 【游戏结束后，来村里一叙。——乔榆】 ‎ 第124章 游戏（19） 【通关评级：A+（合格），顺利通关】 刘柠缓缓呼出一口气，将iPad合上，活动了下因过度紧张而发麻的手腕。 应该是活下来了。 没等她主动询问别人的情况，赫晓雨的电话先一步打进来： “游戏结束后，自然不用遵循那些规则。” 似是知道她在顾忌什么般，对方把话都放在前头说，“我在1号列车，联络编码是XX……，期待下次合作。” 刘柠自是欣然与对方交换了编号。她能在最后关头想到生路，与赫晓雨提供角色下线后的情报不无关联。如果缺失其中任何一角，她可没那么容易在短时间内弄明白整个游戏的弯弯绕绕。 听见外面列车鸣笛的声音，刘柠又客套几句，抓紧时间往山的方向走去。 时隔许久，她终于要再次与乔榆见面。 相比在密室中那次意料之外的交谈，现在她心情非常的平静，甚至有闲心去思考对方为什么用严夏的邮箱给自己发邮件。 ——毫无疑问，后者在现实里的失踪与之脱不开干系。 …… 两小时后，刘柠擦去额头微微冒出的汗，在墓地旁稍作休息。这地方虽然晦气，但她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攸关，也没多少害怕的情绪，反而觉得此处地势开阔适合落脚。 这一路走来，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不过越是往前，与游戏中似曾相识的景象愈发让她感到心惊。有时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游戏里，就没出来过。 “相似度至少一半以上。” 四处打量之余，旁边浅浅的土坑吸引了她的注意： 土层不算厚，风轻轻一吹就飘浮起来，飞的到处都是。透过稀薄的泥沙遮掩，隐约可以看到一只苍白扭曲的手掌。 “这个坑是我昨天半夜填的，有点仓促，让你见笑了。” 闻言，刘柠猛地转过身，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高挑女人。 “借一步说话？” 乔榆神情淡然，也不管她什么反应，快步向山上走去： “如你所看到的那样，严夏的死其实很冤。如果她没有拿黎洛灵给她的那件道具，我是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当作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凭她的本事，极有可能活下来……可惜。” “道具？” “嗯，就是这个。” 望着她手里绵羊模样的布偶，刘柠微微蹙眉，这么巧吗，又是羊？ “而严夏的失误就在她并非真正的资深者，列车没有开启第三个功能，所以她无法知道道具真正的秘密。” 乔榆瞟了眼天色，示意她再走得快些，“你也经历了那么多五花八门的站点，却很少见资深者们一上来就使用道具，往往要拖到后面紧要关头才用，对吧？” “我猜是因为使用后会增加难度。对入梦公司而言，加入道具体系无非是想让过程更精彩，但结果依然是不给人留活路的。”刘柠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 “没错。”乔榆赞许地点点头，“但有一种情况例外，比如我手里这只布偶。参与者只要带上它，无论用不用都视作多出来一条命，也会最先被鬼盯上。” “原来如此。” 刘柠略一沉思，一下子明白她话里隐藏的含义，“你是在劝我要小心黎洛灵？” “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对于这个女人所说的话，最好只信一半。少了吃亏，多了可能没命。” “明白。” 见刘柠心中有数，乔榆不再多言，话锋一转，“关于这个站点，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嗯……游戏与现实，到底什么关系？” 困扰她的始终是这个问题。 像又不像，她总能在游戏中找到现实的影子，反之也行得通。但若说完全重合，还差得远。 “到了。” 乔榆没有回答，轻轻停下脚步。 刘柠顺着她的目光向雾气中看去，霎时间，脸色骤然一变： 祭笼、石像、广场……曾经在诡村密室里真实经历的场景，在这里再度涌现！ 她一时竟分不清眼前到底是不是幻觉。 “这些都是根据我的记忆而幻化出来的站点。只不过，它们以不同的形式存在，比如你之前体验过的密室，这回的游戏，还有很多其它的主题，千奇百怪。” “而我，是驱动这些站点存在的根源，姑且可以称之为鬼吧。” 乔榆没有理会她惊愕中的沉默，自顾自道，“但也只是公司里一只可有可无的蝼蚁罢了。公司的规模、人员等都是个谜，目前我所了解到的，不过沧海一粟。” “你在这个站点中所见到的游戏与现实重合，恰是公司接下来的研究方向——全面入侵现实。而我作为公司的新加入员工，自然要自告奋勇地将其与本次主题相结合，构成一次浑然天成的‘实验’。” “什么？实验？”刘柠忍不住打断她。此刻，她脑海里有太多疑问，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对。”乔榆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又重复了一遍“实验”这个词，“我们这些人，无论是死是活，从一开始就是实验品。换句话说，并非是从真正的‘现实’中过来的。” “……” “我们所认为的现实，是公司所提供的拟态环境。所有参与者在无数个与现实近乎一模一样的条件下渐渐成长，等到合适的时机被拉入列车，进行集中选拔——失败者淘汰，获胜者找回之前的记忆，并正式加入公司，利用生前记忆穿梭于不同站点间继续实验进程。” “而每个人所觉醒的‘能力’也与拟态环境中的经历有关。表现突出者，会拥有较为强大的能力；平平无奇者，则是随便一件灵异物品就给打发了。换言之，开局的难度完全取决于没失忆前的自己。” 似是想起什么，乔榆勾唇一笑，“听到这里你可能会问，入梦公司为什么要打着治疗失眠的噱头培养这么一大批人，还要入侵现实？很简单，真正的现实世界已经彻底被鬼魂沦陷了，没有一个活人。” 刘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耳边回荡着她平静的声音： “……公司的最终目的，是要通过层层选拔，找出兼备彻底消灭鬼魂的能力和坚韧不拔性格的这样一个人，投放到现实中，为后续工作做好接应。而你，是上一个曾被寄予厚望的人。” ‎ 第125章 游戏（20） “至少，在你失败之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乔榆把目光投向白雾，似是陷入漫长的回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某天，就传来你任务失败的消息。你回来以后，不仅失去了所有记忆，连部分情感也有所缺失，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 “没办法，上头决定让你‘回炉重造’，并派我充当你的‘表姐’，在你小时候进行引导和开解的工作，尽量消除事件对你的负面影响。” “这么说，我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刘柠皱眉道。 她觉得很奇怪，似乎她向来对这匪夷所思的一切接受起来非常快。经历了最开始的惊讶后，现在甚至可以冷静地思索其中关联。 “对。” 刘柠若有所思，“照你的意思，每个人踏入列车之前都生活个十几二十年，遭遇一系列事件，根据表现生成自己独有的‘能力’。公司再找借口将记忆一笔勾销，把白纸一样的参与者投放到不同恐怖故事中，挣扎求生。等到能力完全培养起来以后，把记忆当作奖品颁发下去，收编为公司所用。” “嗯，成为公司的一员意味着又要开启无止境的当鬼生涯，业绩出众的才有休息时间。”乔榆淡淡一笑，补充道，“比如我现在利用职务便利，告诉你这些内幕，就属于明目张胆的钻空子。” “可入梦公司应该不止鬼这一种员工吧？”刘柠提问道。 还有黎洛灵提到的面具，都让她非常在意。 “当然不止。在你失败之前，一切都是完全公开透明化的。但是，你回来以后，高层忽然发生动荡……现在，这个公司究竟由什么人来把持，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乔榆深深看了她一眼，“有内部传言，说是你把‘恐怖’带了进来。” “恐怖？” “真正的恐怖。”乔榆似有忌惮，草草地结束这个话题，“我特意跑来告诉你这些，就是想提前跟你提个醒：如果在列车第四个功能开启之前，你没有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可能会被直接抹杀。” “因为目前看来，这个公司扩张的速度愈发惊人，实验方向也走向诡异，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你，作为上一届被选中的，极有可能成为动荡时期的首要靶子。若是做不到像黎洛灵那样左右逢源，至少也要崭露头角，让别人对你有所顾忌。” 轻叹一声，乔榆加快语速道，“你有没有想过，刚才那个游戏里，有人在车票上填了你的名字会怎么样？” “会死。”刘柠想了想，“不过，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填我。” “对，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冒着风险这样做。但假如公司想让你死，完全可以派内部员工与你进入同一场投票类站点，然后把你投出去——最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所以，”见刘柠面色微变，她总结道，“你必须想办法让能力产生变化。别人的能力我不知道最终会如何，至少你到最后一定是可以消灭鬼的，这点毋庸置疑。” “可我的能力似乎从登上列车那一刻开始，就陷入停滞。”刘柠耸耸肩，回忆起过往的一幕幕，“当初那个密室站点，说什么活下来可以获得能力的提升，对我好像没有任何作用。” 这回，轮到乔榆面露诧异，“没有效果吗？我明明……” 她似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这么说，你当初选我参加诡村站点，是为了帮我提升能力？”刘柠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推测道。 “对，可结果显然没有成功。” 能出手阻挠的，应该只有公司内部的人了。刘柠默默将这点不自然记在心上，主动将话题往自己所关心的方向上引，“关于现实世界，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会沦为鬼魂的狂欢场所？” 她向来不相信有鬼的存在，哪怕与各种各样的鬼接触以后，她依然坚信唯物主义，觉得在现实里一切牛鬼蛇神都是虚妄。 但在刚才交谈的短短几分钟，她感觉世界观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哪怕现在完全平静下来，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 乔榆沉默的时间有些久。良久，她轻轻摇头，“如果你以后有机会晋升到公司高层，应该可以得到答案。” “我明白了。” 没有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刘柠了然地点点头。眼前全被迷雾笼罩的情形似乎一直存在，现在能把雾气稍微拨开一些，已经是意外之喜。 “表姐，谢谢你专门来告诉我这些。”她真诚地表达感激。 闻言，乔榆不由得微微一愣，“不用谢。虽说我不是你真正的表姐，可总归相处过几年，胜似亲人。于情于理，我都希望你活下去。” “我会努力的。”刘柠深吸一口气，“想要得到真相，只有加入公司这一条途径吗？” “你也可以选择拒绝招揽，只不过以后要面对的事件会上升到地狱级难度。从长远考虑，我建议你尽早觉醒消灭鬼的能力，这样也能让它们投鼠忌器。” “好。” 话音未落，刘柠瞥见了列车的轮廓，由远及近的汽笛声。她知道，自己在这个站点的时间正逐渐走到尽头。 “以后再见了。”乔榆似有预感地停下脚步，浅笑着冲她挥挥手，“除了秦湘雪以外，我们444号列车的另外几人都曾与公司有密切的牵扯。如果你在迷梦和猛鬼小区的系列站点里表现突出，我想，她们俩会很乐意告诉你一点有趣的消息。”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活下去。” 白雾渐渐将视线挡住，刘柠来不及应答，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推上列车。回头时，发现站点的一切都像褪色的调色盘，眨眼间被雾气吞噬的一干二净。 乔榆的声音隐约回荡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要活下去。 ——是啊，她有许多疑团还没来得及探究清楚呢。 刘柠会心一笑，向车厢内走去。 ‎ 第126章 试探 277号列车，新一天站点发布时。 “黎姐早！” “BOSS，早上好。” 黎洛灵从一众参与者面前走过，唇边挂着一贯的笑意，“今天有人下车吗？” “啊，我……”一个戴眼镜的清秀女生紧张不安地从人群中站出来。 “加油哦，如果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黎洛灵冲她眨了一下眼睛，语气柔和，“大家都是一辆列车的，不用太见外。” “好、好的！” 耐心安抚新人们几句，黎洛灵见白小琴神色犹疑，似乎有话要说，便不动声色地向空无一人的拐角走去。 “黎姐，严夏她一直没有消息，可能是——” “我知道了。”黎洛灵眸中划过一抹异样，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我会派人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不能让她消失的不明不白。凭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活着出来，况且还拿着那件保命道具。” “嗯。”白小琴点点头，明显松一口气。 “刘柠呢？” “哎？”白小琴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个，不禁一怔，“她……当然是活下来了。” “是么。” 这回，黎洛灵面上笑意稍敛，认真思索片刻，“继续观察。” “是。” 见对方不经意低头看表，白小琴颇有眼色地悄悄离开。她在黎洛灵身边待的时间虽然不算久，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学到不少。而且，她深知一点，对方最喜欢识趣的人。 “唔，时间正好。” 黎洛灵径直向自己的车厢走去。身为资深者，她手里有不少权限，其中就包括租赁一些“额外空间”。 …… “吱嘎——” 顺手将门关上，她望着会客室里身披白大褂的女人，微微一笑，“喝点什么？” “随便。”乐正枫站在窗边，头也不回道。 “那就红茶吧。” 黎洛灵耐心的等水烧开，不紧不慢开始冲泡。既然对方都不着急，她就更不着急了。 很快，淡淡茶香味充斥在室内。 “五根具有灵异力量的头发……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似完全察觉不到对方颇具压迫感的气息，黎洛灵比了个“请”的手势，“稍坐片刻，茶马上就好。” 乐正枫冷冷地盯着她，许久，缓步走到沙发边坐下。 她点上一支烟，浓烈的烟雾让茶叶的香气变得浑浊。 “尝尝看。”黎洛灵将杯子推到她面前，闲聊般开口道，“入口微甜，后味却有点苦。说来这口感的变化也十分有趣呢，有时候呢，只要多添一丝，就会变得相当微妙。” 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乐正枫没有接茬，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嗯，确实是好茶。” 她夸的十分不走心，明显想尽快进入正题。 “我很好奇，公司给你开出了什么样的价码。” “……没有你的高。” 面对突如其来的试探，乐正枫并未慌张，目光向墙上的面具随意一扫，“手伸得太长，可未必是件好事。” 她的下一句话，却让黎洛灵面色微变： “你想尽办法与444号列车之前的几人接触，是为了掌握更多筹码，让公司开出更好的条件吧？” “啊呀，居然被猜到了。” 她满不在意地翘起嘴角。 这种有恃无恐，反而令对方生疑。 “别人都以为我是拼命想在第四个功能开启后活下去，可在我这里，从来都只有一条原则，就是价高者得。” 黎洛灵摊开手，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勃勃野心，“说说你的条件。” “目前，公司内部分为两派，想必你应该有所耳闻。” “嗯，一方是动荡之前幸存下来的老员工，支持以前的入侵现实政策；另外则是新涌现的大批‘面具人’，开始搞什么大清洗活动。目前，后者的数量远远占优，得到的呼声也更高。你想说的，是这些吧？” 闻言，乐正枫点点头，弹去虚无缥缈的烟灰，“不止。最根本的区别，在于选人。” “哦？此话怎讲？” 见成功引起对方的兴趣，她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平淡，“老员工这边，目前意见不统一，但大概率还是会投给上一届的人选，也就是刘柠。” “她啊……”黎洛灵略微有点失神。 “对，她的‘能力’进化到最终可以消灭鬼。虽然上次失败了，不过依然有很多人对她抱有期待，比如444列车之前的那几位。” 乐正枫稍作停顿，“当然，有人支持必定有人反对。” “等一下，你的立场是？” 黎洛灵看到对方亮出手中的面具，眸底划过一抹了然，“看来我的情报没错，你在前不久的面具站点里已经被公司招揽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乐正枫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话锋一转，“我们的对策是用‘恐怖’来对抗恐怖，所谓负负得正，就是这个道理。” “说直白些，目前有两个方案：一是研究出比鬼魂更纯粹的恐怖，借此来消灭现实中的诡异。另外，则是把公司底下所有的鬼员工全部投放进现实，牺牲它们来换取生机。” “啧，听上去感觉都像是以毒攻毒的法子。”黎洛灵沉吟片刻，提出疑问，“所有鬼员工——那是不是意味着就算我戴上面具，也有可能被当作弃子？” “我可没有说，戴面具的一定是鬼员工。起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 “愿闻其详。” “简单说来，有两种鬼。”乐正枫进一步解释道，“目前我们所经历的站点，绝大多数还是由老员工们把持，它们不需要面具，也不甘心被其控制，随心所欲便可以化为杀机重重的诡异。这一类，是公司也无法轻易干涉的鬼魂。” “而面具鬼，出现的场合极为特殊，比如茶话会、节目等需要大量用人的地方，公司会派人混入其中。在它们离开站点摘下面具后，又会恢复人的身份。可以说，它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只能起到辅助作用，用来传达上头的意志。” “最关键的一点，”她注意观察对方的表情，斟酌着措辞，“如果两个方案有一个能成功，我们将会作为仅存的一道有生力量进入现实。当然，是以真正的‘人’的身份。” “确实是极具诱惑的条件。” 黎洛灵又给自己添了半杯茶，微笑道，“茶不错，可惜快凉了。” “……” “我始终觉得，有些事情因人而异，莫要强求。”她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味茶叶的香气，“我只有一个问题：面具，你真的敢戴吗？” 乐正枫顿时愣住。 “失去自己的意识成为傀儡——这样的人，就算回到现实中，又能如何？不过一具空壳罢了。” 她站起身，面上依然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既然你不是来找我品茶的，那就请回吧。哦对，或者等你下定决心以后，再考虑说服我，说不定我还有心情听一听。” 乐正枫皱眉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我能看得出来，你答应公司招揽纯属是无奈之举，可不代表别人也这样认为。上次跟那位聊起鬼发的事情时，不小心说漏嘴了一两句……哎，这就走了？” 黎洛灵慢悠悠地将剩下的茶水喝完，“浪费可不是好习惯呢。” 她意犹未尽地放下杯子。 ‎ 第127章 过渡 444号列车。 乐正枫注视面具良久，面无表情地将其塞进柜子底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应该是成功把她骗过去了。” 她向来不喜欢掺和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尤其涉及到站队问题。 没错，面具确实是内部人员专门交给她的，也顺势开出一大堆挑花眼的条件。而她刚才不过是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黎洛灵而已。 稍微有点判断力的人都知道，这边不能选。 再者，假如她真的成为“面具人”当中的一员，主动跟刘柠提起那个系列站点的事，未免显得太缺心眼。 “骗谁啊？”熟悉的慵懒腔调从身后传来。 於烟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坐起，冷白色的灯光洒在她裸露的肌肤表面，斑驳交错的吻痕若隐若现，显出一种别样的美感。可等光晕落到她美艳的面容时，就只剩下禁忌般的诱惑。 乐正枫只瞟了一眼便克制地收回目光，答道，“黎洛灵。她插手的事情太多了，当初许玲对你的误解也是她派人挑起，我此次主要是给她找点别的事操心。” “……啧。”於烟撇撇嘴，打了个哈欠，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事实上，她是真的不在乎。 只要能活下来，用什么手段都行。就算不是黎洛灵暗中使绊子，她也不会对可能阻碍生路的人手下留情。当然，这些想法她会好好地藏起来，不能轻易让眼前之人知道。 乐正枫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依旧在严肃地分析局势，“如果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消灭鬼的人选出现，公司也许真的会采取另一派的做法。到那时——” 她没有说完，因为於烟揪住她的领子，把她的脸转过来接吻。 舌尖灵巧地探进去舔.弄，夹杂着暧昧的水声。 乐正枫一愣，很快反客为主，趁她不备狠狠吸了一下，让不安分的美人软倒在她怀里。 “嗯……”於烟微微喘息着，脸颊上浮现出一丝醉人的潮红，娇媚地挑她一眼，“要继续吗？” …… 休息室内。 “列车以前的事？” 许玲有些诧异。 “对，我想知道另外三个人有没有古怪之处，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可以。”刘柠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纵然她信任乔榆，可事关重大，小心驶得万年船，再确认一遍也没有大碍。 “稍等，我问问姐姐，看她愿不愿意讲。” “好。” 过了很久，许玲才一板一眼地复述道，“确实有些不自然。乔榆有时候会间接性恢复记忆，想起一些很零碎的片段。比如你的名字，她在列车开启第四个功能前特意跟我们三人提到过。” “这样么。”刘柠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思索之色。 刻意提起她？如果她确实是上一届被选中的那个人，其余三人变成鬼后也能从公司获得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之后，必定会想办法联系她，唯一的方式便是通过站点。结合之前的经历来看，一切都对的上。 “鬼俪和神盈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想，她们可能是恢复记忆的同时才记起些什么来。至少在之前很长一段相处时间里，没有所谓的异常发生。” “嗯。” 刘柠点点头，将此事记在心上。反正她马上也要参加迷梦和猛鬼小区的系列站点，与她们俩打交道。迟早，疑惑都会得到解决，暂时不用着急。 想到这里，她不禁翻看起今天早上的站点简介来： 【你的梦境会警示你。】 只有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她陷入深深的不确定中。 上一次是说“梦境会杀人”，这一回又变成了警示。而且，此次是她头一次进入真正意义上的系列站点，陌生感肯定存在，甚至还有些轻微的紧张。 ——系列站点到底有多难？ “哦对，姐姐让我提醒你，神盈有时候会做预知梦，这也是她能力的一个特殊之处。” “预知梦？” “对。她的梦境里，往往是些意味不明的噩兆……但那都是在进入梦境世界之前了。” 似是察觉到刘柠的疑惑，她主动解释道，“如果你与她见过面的话，会注意到她的瞳孔颜色偏浅，与常人不同。就跟鬼俪在来到站点之前，已经被悄悄种鬼一样。” “你的意思是，她们在现实世界中，就已经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卷入实验里？”刘柠略一沉吟，补全对方未说明白的话。 “可以这么理解。” 许玲耐心地看向旁边的空气，许久，扭头转述道，“姐姐说，神盈和她的关系一直不错。有次闲聊时无意中透露，她是凭着预知梦的指引找到公司，达成某种交易从而成为列车中的一员。但是，这项能力在之后的站点里离奇消失了。” “所以警示暗合预知梦么。”刘柠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这样，入梦公司的安排还真的是滴水不漏。” 一环扣一环，每一种能力在站点中都会得到充分挖掘，无论形式还是内容。 ——这个公司的创办者最初真的是人类吗？她表示怀疑。 “能力的设定也很奇怪，前期当参与者时，是救命稻草。但在变成鬼以后，就成为索命利器……我的能力最终蜕变到能消灭鬼，一定是件好事么？” 她没忘记，之前见过於烟的鬼发反噬一幕，才知道使用能力次数过多有可能引发提前变鬼。那么，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不受规则影响呢？ 以及，她始终想不明白一点：自己之前为什么会失败？ 按照乔榆的说法，她虽然失败了，却完好无损地回归，只失去了一些情感——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古怪的事。 到底遭遇了什么？除了她本人，没人清楚。可她现在又完全丧失记忆，白板一张，任何事都想不起来。 “算了，先把眼前的站点顺利通关再说。” 刘柠烦躁地晃晃脑袋，想把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扔出去。 无论如何，她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傀儡，这是她的原则。 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如此。 ‎ 作者有话说: 咳咳，新赌局开始！ 这一回是猜哪对百合cp会是BE结局，目前文中出现有三对，相信未来也许（一定）有第四对…… 老规矩，有几个小天使猜中，作者菌加更几章，并且红包送上哈ww 时间可以久一点，大概到下下个副本结束之前都算数。 是不是太简单了？_(:з)∠)_ 第128章 噩兆（1） 凌晨一点。 “咚！” 一声剧烈的敲门声让他半夜惊起，大口喘着气，目露惊骇之色。 ……又来了！ “咚！咚！” 每次敲一下就停止好久。但门外的人却锲而不舍，隔一会就重重地拍一下。 “快醒醒啊！”他拼命推着旁边熟睡的妻子，如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四口之家，此时仿佛就剩他一个人似的，安静得有些过分，只能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声。 ——而这种诡异的情况，两天前就出现了。 “滴答。” 水龙头传来的微弱声响让他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殆尽。 “滴答。” 他知道，如果自己起身去看，会发现里面冒出的全是血水。 “我该怎么办……” 他痛苦的抱住头，感觉自己像被一座看不见的笼子罩着，永远也逃不出去。 电话打不通，屏幕上亮起的只有一个惨白的数字：1。 “咔嚓。” 他听见了走廊里花瓶被摔碎的声音。锋利的声响如同刀片狠狠划在他心上。 ——对，一个花瓶。 几分钟后，又是一声。仿佛有人故意在他家搞破坏似的。 但他却双腿直打哆嗦，连起来看的勇气都没有。 两天前，他气势汹汹地冲到门口，想给在凌晨三点“敲三下”的那人一个教训。谁知道，可视门铃里竟显现出三张阴森的鬼脸！ 当场直接把他吓晕过去。 醒来时，天色大亮，一切步入正轨，他把昨晚的经历归结为一场噩梦。 但进电梯遇见了三个人，坐车时遇到三个绿灯，邮箱里收到三封邮件……当眼前的事物全部以“三个”形式出现时，他感到一丝莫名的惊悚。 ——真的是巧合吗？未免太巧了吧！ 第二天，少了一个，变成了“二”。 遇到的两个学生，两场会议，两个通知，两个…… 现在，则是一。 然后会怎么样？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一……”身旁的妻子疑似发出一声梦呓。 他猛地抬眼看去，只见黑暗中，她的眼睛完全向上翻起，露出一片可怕的灰白。 “啊！” 他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跳下床，不管不顾地向外跑去。 逃，只要逃就对了！ 慌乱中，他没有注意自家房门大开，门外隐约露出一片白色衣角。 ……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学院的院长被家人发现死于家中，据说是活活吓死的！” “还有一个与他私交颇好的老师也出事了，今天都没来上课。” “哎，你说这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呢？” 刘柠坐在教室里，听着耳边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在脑海中迅速梳理着事件。 毫无疑问，鬼魂作祟已经开始了。 现在她们所上的这节课，老师不知什么缘由没来。加上学校刚刚发生了重大案件，一时间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大家安静一下！”辅导员急匆匆地从门口进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廖老师有急事，这节课改为自习。” 她环视一圈，点了几个平时做学生工作比较多的同学，“你们跟我出来一下。” 几人走后，教室又恢复之前的喧嚣，甚至要热闹得多。 刘柠俨然在被叫出去的干部之列。 上一个迷梦站点，只有她跟卢彤活下来。可后者却没出现在系列的名单上，想必中间遭遇了什么意外。 现在，只剩她一人参加。 “张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有同学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好奇，打探起口风来。 “嘘。”辅导员做了个噤声手势，严肃道，“待会校领导和警方要了解情况，你们如实回答即可。” “是。” 闻言，刘柠微微蹙眉，心中疑惑更甚。 也许只有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眼下，恰是一个管中窥豹的好时机。 见过那么多种死法，还是头一次听说“被吓死”，莫名有点好笑。 …… “李老师在前两天给你们班上过课？” “对，课表因运动会有所调动，连着两天都有他的遗传学课程。” 回答的人是学委。 “课堂上，他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举动？” 古怪？ 刘柠不禁竖起耳朵。按照常理，灵异现象会蒙蔽人的感知，警方调查也查不出什么来。难道这一次，情况有所变化？ “嗯，倒是有一件事挺奇怪。” 团支书开口道，“李老师上课喜欢用点名软件抽学号回答问题。第一天抽出三个3号，第二天的课抽出两个2号……之后软件就卡住了，疑似出现bug。” “还有别的吗？比如情绪上有什么波动？”校领导在一旁循循善诱。 “老师好像对数字反应特别大。上课时，有个同学的表嘀嘀响了两声，被他臭骂一顿，情绪非常激动。” “对，我桌上当时正好剩下两块饼干，他看见后直接给扔进垃圾桶……我觉得老师好像有点疑神疑鬼的。” 说起这些，同学们开始七嘴八舌。 负责记录的警察们交换了个眼神，拿回话题主动权，“李老师有没有说过什么话，让你们觉得不太正常？” “唔，我找他确认课表的时候，他一直盯着课的数量，嘴里念叨着‘这也太巧了，怎么可能！’。” 学委思索片刻，进一步补充道，“上课也常常讲到一半不讲了，盯着某个地方发呆。要知道，李老师以前上课最喜欢喋喋不休，从头讲到尾，他这两天给我的感觉仿佛魂被抽走一半似的。” “对啊，我跟一个同学在校园里碰到他，下意识跟他打招呼。谁知老师跟见了鬼一样，脸色特别难看。” 这时，有同学忽然插嘴道，“警察叔叔，李老师和院长真的是被吓死的吗？” 迎着数双探测灯般的眼睛，负责询问的警察面无表情地摊开手，“目前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等有结果了会公示，请大家先不要着急。” …… 从会议室里出来后，刘柠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你刚才怎么一言不发啊？” “我有点震惊，没反应过来。”刘柠笑笑，含糊过去。 “是啊，这事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哎，你们说，廖老师今天没来上课，该不会也出事了吧？” 刘柠终于明白那一丝不对劲源自哪里： 听到老师的死亡，这些同学们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同情，反而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也许，她该去找这位不见人影的廖老师探探情况。 ‎ 作者有话说: 关于上章的赌局大家不要太认真哈，只是个小互动。大纲已经定好了，每个人物的结局都会尽可能合情合理（笑） 第129章 噩兆（2） 同时，刘柠也在网上搜索关于案情的消息。 “从出现异常到身亡，总共只有三天时间。” 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从同学们口中出现“对数字异常敏感”这一特点。 能让一个正常人在一夜之间变得神经质，肯定察觉到了其他人注意不到的现象。 ——是噩梦的缘故吗？ 没来由的，刘柠总是往这个方面想。毕竟从迷梦站点里她已经见识到梦境的威力。 “柠柠，上次廖老师让我们把论文送到他办公室，现在走吧？” 冷不防拦下她的同学叫陆萝，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她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说话时会不自觉露出两个俏皮的小酒窝，让人很容易对她卸下防备。 “哎，你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专业那几个同学岂不要重新选导师了？课题说不定也得从头开始做呢。” 没等刘柠回应，她就自顾自地说开了，“还有啊，我妈不是当心理医生的嘛，昨天她无意中跟我提起，咱们那院长找她做心理咨询去了，说什么被噩梦缠身……啧，我一听，其中必定有故事，连夜把她的记录本偷偷复印一份，然后发现——” “发现什么？”刘柠忍不住追问。 谁料，她忽然停下话头，指指不远处的奶茶店，理直气壮道，“发现我渴了。” …… 下完单，陆萝神神秘秘地拉着她坐到角落，仿佛把刚才送论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你相信会有死亡预告这种东西存在吗？” 闻言，刘柠感觉脑海里嗡的一声，如惊雷划过。预告，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预知梦？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提出质疑，“既然你知道内情，刚刚为什么不对警察说？” “嘁，心理咨询内容属于法律保护的隐私范畴。我要是跟他们讲，岂不暴露了我知法犯法的事实？”她撇撇嘴，暗中将一张纸递过去，“但这么大一个事，不找人说说实在心里憋的难受。快看，看完了咱俩就是一丘之貉，也不怕有人偷偷举报。” “一丘之貉貌似是个贬义词吧……” 吐槽一句，刘柠还是诚实的接过。她知道这属于一场灵异事件，普通的破案手段很难查出什么来。唯一有可能阻止鬼的，只有她的“能力”。 但比起解决事件，她更想知道背后的来龙去脉。 “来访者精神极具不稳定，似乎长时间处于惊吓状态之中。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居然质问桌上怎么会有两个杯子……经过漫长的引导，他说自己连续两天被同一个噩梦困扰着。” 刘柠精神一振，继续往后读，“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房间内，孤立无援，只能看见外面不断逼近的白色人影。期间，来访者反复强调，说自己认识对方，却又记不起来。” “足足半小时，来访者情绪才勉强平静。根据他的描述，第一天，梦里看不清脸的女人会把他残忍的分成三块，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并冷漠的甩下‘三天’这两个字。” “昨天，他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撕成两截，警告也变成了‘两天’……来访者回忆起这段时精神近乎崩溃，显然梦境对他造成的冲击要比表面上大的多。之后，他语无伦次地给我举了一大堆例子，说他身边的所有事物都在以倒计时的形式出现。比如，跟我偏偏预约在下午两点（上午有客户临时取消了预约，不然他起码要排到明天），吃饭时进来的顾客全是两个人……很多数字上的巧合让他笃定倒计时的存在，觉得明天会发生极为恐怖的事情。” “我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离奇的案例。如果不是对方的身份，以及他所展露出的恐惧不似作假，我都怀疑这是个精彩的鬼故事。” 刘柠看完后，奶茶也做好了。 “喏，这杯是你的。”陆萝在她对面坐下，咬着吸管猛吸了一口，“是不是特别不可思议？体会到我刚才的心情了吧？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不行，想说又找不到人说。” “我觉得还好。”刘柠面无表情地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见对方蔫下来，又缓和语气道，“不过，从某些角度看，确实有些骇人听闻。” “真没劲，我还等着看你惊讶的表情呢。” 陆萝垂头丧气，一副如意算盘落空的模样。 但下一秒，她又元气满满地抬起头，“你说，那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会好端端地被吓死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刘柠推了推眼镜，眸底闪过一抹沉色。 她很少见这种类型的鬼玩人方式，可谓是步步紧逼，让其终日生活在惶恐不安中，无法解脱。 哪怕心理素质再好，面对那一连串的巧合，也会不自禁地开始疑神疑鬼。 到最后，惊吓超过了某个阈值，便成为新闻图片中一具散发余温的尸体。如果落到她自己身上，也无法保证能挺过三天。 “哎，这噩梦有没有可能传染？” 刘柠回过神，见陆萝认真地皱着包子脸，一本正经的分析，“我听说除了廖老师以外，今天还有四五个人没来学校，假也没请。能让他们如此惶恐的，只有那个噩梦了。” “传染？” “对啊，只传男，不传女。”陆萝嗤笑一声，下一句话为刘柠解开“同学们大多抱着看热闹心态”的疑惑，“你是交换生，在咱们学校没待多久，可能不太了解。上个学期，学院的领导班子被曝出好几条性侵丑闻呢，闹得沸沸扬扬。可之后呢？大事化小，不知被谁给压下来，没后续了。” “哦，我记得以前有位很漂亮的女老师给我们代课，好像是叫神盈，她本身专业能力很强，课也讲的很好。后来有次在外参加学术会议的时候，同行的男同事欲行不轨之事……她虽然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对方家中有背景，加上又有校领导撑腰，什么后果都没承担，继续活跃在校园里教书育人。反倒是她，辞职了。” 陆萝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所以，听见这些人被吓死的时候，我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 第130章 噩兆（3） “大师，钱我已经转给你了，什么时候可以过来驱邪？” 他急不可耐地把地址发过去，抱着手机，忐忑不安等待回复。 “嘀嘀！” 新消息数量显示“3”，让他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点开，他心心念念的电话就插进来： “我现在正准备往你那边去，不堵车三十分钟应该能到。” “好，只要您能帮我驱走鬼祟，啥事好商量！”他跟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激动的浑身哆嗦，声音都染上哭腔，“求您救我，我的真不想死啊，今年刚接了儿子出生，事业又有起色，大好人生才开了个头……” “咳，施主，”对面似乎不太想听他诉苦，打断后直接进入正题，“关于此事，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也请你配合一下。” “我一定配合，您尽管问。” “第一点，你是怎么知道‘三日死’这个诅咒的？” “我、我两个同事，今天被发现死家里了。他们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一直在做相同的梦，遇到鬼魂来索命……我起初不太信，可昨晚我居然也做了那个噩梦！醒来后，就听到警察来学校调查死因……” 他吞了口唾沫，惶恐不安地继续道，“梦里，那个鬼把我切成了三段，并且告诉我还有三天。大、大师，它不会想那样杀了我吧？” “施主，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只要我过去，没有任何鬼魂敢出来兴风作浪。干这行几十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是是是，大师的威名传的特别广。我托人一打听，第一个说的就是您的名字。”他连声恭维。 “嗯，那第二个问题，你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啊，完全没有。” 他一口否认道，“我天天给学生上课，做项目，而且我也不迷信……” “第三个问题，把你的生辰八字报给我。” “啊，好的。” “你可以准备下来了，我们再有三分钟到。” “不是，大师，这时间……是您随口说的吗？”他似是想起什么，打了个寒颤。 “当然是我算出来的。怎么，你不相信？” “不不不，只是觉得很凑巧。”他连忙陪着笑脸道，“您总共问了三个问题，又说三分钟到，我觉得——” “我们还三个人来呢。啧，都是些无谓的巧合，没事。” …… 挂断电话，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感，匆匆披了身衣服往楼下跑。 远远的，就看见一慈眉善目的老者和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光头大汉。站在人群之中，反射出的光最亮，也最好认。 “你就是那位被恶鬼盯上的施主吧？瞧你印堂发黑，近日确实有血光之灾啊。” 老者捋着胡须，小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行了，废话不多说，先带我们到你家看看情况。” “是，大师这边请。” 刚走没几步，有三个小孩嘻嘻哈哈地从他们身边跑过，一会又有一家三口出来散步。这一路，凡是他们遇到的人，都是三三成对，甚至连遛狗都是三条一起出现。 “大师，您看——”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外面商业街里传来震天响的喇叭声： “新店开门大吉，前三天部分商品三折优惠，买三送一……” 他的脸顿时变成猪肝色。 “确实有点奇怪。”老者皱了下眉头，依旧是一副老神在的样子，摆摆手，“不要慌，待会看我怎么让恶鬼现形。” “一切就有劳大师了。” 走进公寓后，老者四下环视一圈，指挥两个壮汉干活，“阿龙，阿虎，按照我之前告诉你们的法子，布阵。” 同时，他又从包里掏出几张破破烂烂的黄纸，贴在四周。 “好了，有祖传灵符保佑，万事俱备，可以准备举行驱鬼仪式。” “大师，那什么时候开始？” “施主先不要着急。我算了一卦，下午三点举行仪式，破灭厉鬼妖法的可能性最高。” 他翘着二郎腿坐到沙发上，轻咳几声，“好像有点渴……” “我这就给您倒水！” 眼看他快步走向厨房，老者冲身旁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连忙凑过来。 “你二人怎么看这笔单子？” 话音未落，阿龙抢先道，“当然是有不少油水可赚。你看他吓得，什么情境都往自己身上代入，还死亡倒计时……我看压根没有鬼，是他有臆想症！” “我倒是觉得他的害怕不似作假。今天早上的新闻我也看了，那两个人确实是活生生被吓死的，此事有点邪门。”阿虎提出另外的意见，“师父，要不我们拿了钱就走，别继续掺和了。” 这时，男人端着三杯水走来。 老者连忙坐直身体，神情一凛，语重心长道，“你们两个还是太年轻，缺乏匡扶正义的坚定信念。我们干这一行是为了什么？让施主求个心安，做好事，哪能半路退缩！” “大师，发生什么事了？”男人急忙凑上前。 “我们俩觉得这厉鬼太难对付，想劝师父不要用压箱底的法术，会有损道基……”阿龙抢过话头。 “咳，小兄弟，你不要听他俩乱说。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今儿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这恶鬼捉拿归案，你就等着瞧好吧！” 老者大义凛然道。 “大师，这是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男人也知道该轮到自己表态，当场包了个大红包递给对方。看他们如此自信，还有法术傍身，他心底更添几分信任。 过了今天，他就不用受到鬼魂纠缠了，也不会步同事后尘。想到这，他由衷的感到劫后余生的喜悦。 终于，三点整。 “区区邪祟，现！”老者大喝一声，指向铜镜。 这面镜子其实装有机关，可以浮现出似是而非的倒影。等到他装模作样施法后，再推动机关，影子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表明鬼物已被驱除。 他一直靠这个骗钱，加上天花乱坠的话术，几十年没露陷。毕竟，几乎所有的“鬼”都是人的心理作用。 本以为这回也是一样的剧本，谁知道，他示意徒弟按下机关后，镜子里仍然空空如也，连他自己的影子都没了。 什么情况？ 他到底是行走数十年的老江湖，不动声色地瞟向一旁站着的阿龙，发现他也是一脸纳闷，连连用口型说已经按了。 “施主，看来鬼物感应到法器的威力，已经先行逃遁……”老者反应倒也快，张口就来。 “师父，你身后！” 阿虎的惊叫声让他微微一怔。刚想责骂他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因为他们干这一行多年，怎么能流露出惊吓的情绪？岂不是平白让顾客增添怀疑么？ 然而，背后的森然寒气催促他尽快转身。 只见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白衣女人站在镜中，冲他微微一笑。 霎时间，镜子变成一张血盆大口，暴涨到三米多高，把呆若木鸡的他吞了下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紧接着，苍白的手臂从中伸出，捏住几欲逃跑的两个壮汉的脖子，一点点地把他们向镜子拖去，在地板留下两道重重的拖痕。 “救命啊！救命！” 鬼哭狼嚎持续了三秒钟，归为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上，头皮发麻。他连逃跑的勇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能闭眼等死。 可过了好久，都没有意想中的声音出现，他似乎还好端端的活着。 ——鬼已经走了？ 终于，他壮着胆子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镜子里什么都没有，白的透亮，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砰！砰！砰！” 剧烈的响声夹杂着惨叫，震得他又是一抖。 只见三个脑袋被惨白的手堆成一摞，双目圆瞪地看着他，俨然是老者和那两个壮汉！三人均是死不瞑目，诡异的是，嘴角还向上翘着，似笑非笑，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狰狞。 白衣女人面无表情地捏起一个眼珠子，沾了点血，在镜面上轻轻划下三道横线。 之后，抬手一抛，碎裂的眼球落到他跟前，还弹了几下，隐约冲他眨了眨。 男人被吓晕过去。 ‎ 第131章 噩兆（4） 此时，刘柠自然不知道有人病急乱投医，想到了封建迷信。 但她知道，在恐惧的压迫下，人很容易失去往常的判断力，去做出一些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愚蠢”举动。 而这跟智商是没什么太大关系的，就跟很多自诩高智商的人遇到紧急情况会吓傻一样，都属于基因里的一种本能。 回过神时，陆萝正绘声绘色地向她转述微博上的内容，附加评论两则： “我勤勤恳恳一辈子，什么也没有做！鬼怎么可能冤枉好人呢？……啧啧，把自己说的跟白莲花似的。” “哎，我瞧瞧，还有人说，请了驱邪大师上门，结果大师三人白白送人头，自己还扯上了刑事案件，正在警局接受调查。” 从她一个接一个的爆料中，刘柠敏锐地嗅到，噩兆的范围在不断扩大。 从最开始的两个，到相关的四五个，人数还在进一步增加。 现在她虽然可以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可等到事态进一步失去控制，说不定真的会牵扯到自己。 什么都不做显然不是个好办法。 她不禁陷入深思：如果把自己代入神盈，对方最想得到的是什么呢？ 答案很快呼之欲出——一个公道。 “柠柠？”陆萝见她半天没说话，忍不住摇了摇她，“你发什么呆啊？” “我在想，趁着这个话题正热，有没有可能借机把几年前被压下去的案件翻出来，让其真相大白。” 她本以为自己忽然说出这番话会有些奇怪，谁知陆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 瞥见刘柠略带讶异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滔滔不绝说开了，“不止是我，大家早就积怨已久，只可惜碍于权威，都不太敢发声。以前，有个带我做实验的研究生学姐是院长的学生。她就遭上导师半夜发短信来骚扰这事，平常还总借指导的名义单独相处……稍敢反抗，不让你毕业，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也没你的名字。而且考研究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遇到个恶心的导师，有苦都没处诉。” “她是熬到毕业后，凭学历回家乡找了份工作，彻底脱离了这个圈子才敢曝光。当然，过程也特别不顺利，本以为一边倒的舆论，好多人第一时间跳出来指责，说她怎么现在才揭露，有作秀的嫌疑，早几年干嘛去了？” “更可气的是，一些人居然还喷她矫情，振振有词地说‘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又没有出事’、‘好处费谈崩了才出来挑事的吧’，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越说越气愤，陆萝攥紧拳头，“很多时候，对于受害者而言，事情虽然过去了，可面临的荡.妇羞辱才是久久不能摆脱的。” 刘柠默然。 对方的想法其实与她不谋而合。伤害或许会淡化，可“二次伤害”却永远不会消失。 “不过，学姐经历之前的网暴后，恐怕彻底寒了心。唔，我再联系她试试，估计希望不大。” 眼看陆萝要打电话，刘柠装作不经意地拦住她，“你刚才说的那个女老师，她持什么态度？” 与对方不同，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鬼”是谁，当然要把话题往对方身上引。 闻言，陆萝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袋，“对哦，我怎么忘了！” “当年她坚持要走法律程序，拒绝了对方私下和解的要求，闹得很大。最后，对方的行为被定为‘一般猥亵’，拘留十几天。” 她叹了一口气，“实际上呢，这个十几天都没落实，人很快给放出来了，继续作恶。不过，今天死的那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就是他，也算大快人心。” 刘柠若有所思。 她觉得自己隐约摸到了神盈的动机，却又不能完全确定。 ——对方想要的，真的只是一个迟来的公道吗？ 有句话叫什么“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可好端端的，为什么偏偏会“迟到”呢？ 她摸了摸下巴，似有明悟。 现在，她已经不抱着一种独善其身的态度面对这次的站点。更多时候，都是在凭着本心做出选择。 “唉，自从辞职以后，老师好像就人间蒸发了。”陆萝沮丧地放下手机，“完全联系不到。” “你刚才说，她的立场自始至终都很坚定，没有动摇过？” “嗯！” 眼看对方又要开启话匣子，刘柠眼皮一跳，迅速抢过话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 一小时后，全民吃瓜的灵异事件有了新进展。 说是进展也不准确，有人将此事与雪藏许久的性侵案联系起来，称几人遭遇了天谴，才会惊吓而死。说的还头头是道，加上多名大V的转发，一下子吸引了众多目光。 舆论也开始沸腾。 【南拳1号】：灵异事件也能上升到两性议题？闲的吧！ 【南拳2号】：照你这么说，那么多做出杰出贡献的男性都pc，全给一棍子打死？呵呵。 【南拳3号】：同意楼上。死者辛苦一辈子，做出无数科研成果。现在不就搞了几个学生，多大点事，至于上纲上线吗？ 【南拳4号】：女生应该好好反思自己的问题。 …… “呼，一天到晚就不能消停？”他望着自己醒目的几十个南拳马甲，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骂到深夜，总算有点疲惫的感觉。 作为反女权的中坚分子，这次的事件并没有让他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是有心人故意挑起。 “过两天热度就下去了，不值一提。只可怜了那几个死者，死的不明不白，还要被人泼脏水。” 他同情地感慨几句，忽然觉得眼皮一阵下沉。 “嘁，明天再好好跟你们掰扯，一群XX。”他对着屏幕竖了个中指，将密密麻麻的消息红点关掉。 躺在狭小的床上，他翻了个身，很快进入到睡梦中。 此时，时钟也指向凌晨三点。 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 第132章 噩兆（5） 又黑，又冷。 他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嘴被捂住，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 这是哪里？是在做梦吗？ 他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费了好半天劲，才辨认出自己正处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四周全是灰白色玻璃，层层叠叠，把他包围得密不透风，仿佛一个狭窄的囚笼。 昏暗的光线莫名将一切蒙上些许冷冽意味。在他因紧张而微微放大的瞳孔中，无数道晃动的人影从玻璃中央划过，投下庞大、令人生畏的阴影。 一层又一层，直至完全把他笼罩。 回过神时，他发觉手脚竟有些冰凉。眼前的一幕幕莫名让他充满不安，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冷感觉像蛇一样缠绕在心间。 这真的是梦吗？他吞了口唾沫，下意识向后退，后背却狠狠撞上玻璃。 “咔嚓、咔嚓……” 仿佛鸡蛋破壳的声音，他面前的那面墙上忽然长出一只血红的眼睛，紧接着，宛若病毒蔓延，整整一面墙全部长满了眼睛！ 无数只猩红的瞳孔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下一秒，在他惊惧的目光中，墙忽然塌了，无数眼球化作血水，在他身上烫出密密麻麻的脓包。 “啊！”他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 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那东西……居然在往他皮肉里钻！他像一条虫子一样在地上无助地翻滚着，皮肤里镶满了成百上千颗眼球。此时，正一眨一眨地，充满恶意地睁着。 不一会的功夫，他从里到外都成了一个血人。 …… 他惊魂未定，再次在灰白房间里醒来。 还是梦？ 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景象让他想到刚刚被折磨致死的经历，忍不住向后缩去，后背再次撞上冰凉的墙面，发出“砰”一声闷响。 想起刚才那一幕，他顿时神经紧绷，哆嗦着看向面前的墙壁——还好，没有异状，也没出现那些梦魇般的眼睛。 他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刚想伸展一下身体，却屡屡碰到墙壁。阴冷的气息冻得他一个激灵，强忍不适蜷缩起手脚。 “你，XX，高中辍学出来打工，十年一事无成，仍然处在社会的底层。若非是个男的，被许多岗位‘优先录取’，可能还是一个无业游民。” 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语气奚落、不屑。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想张嘴质问，却发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家里对你进行‘扶贫’，从你姐手里抠出钱，为你付了房子首付，指望你能讨到媳妇。” “但你自身条件实在太差，烂泥扶不上墙，没有姑娘看得上你。倒是你的好兄弟，娶了城市独生女‘吃绝户’，一跃成为你羡慕嫉妒的对象。” “你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你的不满，因为你恃强凌弱惯了。只会一味的埋怨女人眼瞎、拜金，心里想的却是如何从女人身上榨取最大利益——这也是你们所擅长的。” 那个声音不紧不慢地，把他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揭掉。 “！”他气急败坏地想反驳，口鼻处猛然传来一阵可怕的窒息感。 捂嘴的力量还在不断加剧，他拼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在他彻底绝望之余，耳边传来的什么东西流淌的声音。 “滴答、滴答……” 失血的恐慌让他如回光返照般清醒了一瞬，只见脚底的玻璃幻化出一排排长着锋利尖齿的嘴，正大口大口吞噬着他的血肉。 弥留之际，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等你死后，那些通过‘吃女人’得来的钱，一部分物归原主，另一部分会被用于山区女童的教育投资——” 他心口一梗，晕死过去。 …… 他再次睁开眼，又是那个恐怖阴暗的狭小房间。 接连两次的死亡让他精神近乎崩溃。索性直接拿头往墙壁上撞，想赶紧从看不到尽头的噩梦里醒来。 只要醒过来、醒来就好了！ 这不过是一场梦！醒来后，他又是一条吃性别红利的好汉。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渴望过一件事。连续两次见证自己的死，对死亡的害怕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只想痛痛快快地解脱。 然而，他等到的，却是一个幽灵般的白影。 “三天。” 冷漠的语气让他浑身一震，瞳孔里的恐惧之色达到顶峰。 那个诅咒…… 为什么、为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死也没想明白。 凌晨三点，他面色惨白地从床上醒来，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三日死——他脑海中浑浑噩噩，只有这三个字。 …… 同样的事情，还在各个角落不断发生着，感染人数呈几何倍增加。 对于这个噩兆，有相信的，当然也有对此不屑一顾，认为是危言耸听。 可毫无疑问，网上风浪少了许多，一时竟人人自危。 “哎，柠柠，你听说了吗？请大师驱鬼的那个男的跑警察局自首了！坐实了当年几起疑似性侵案的罪名，还供出一大堆人。” 陆萝一边刷着消息，一边进行实时播报，“啧啧，说的怪好听，什么痛改前非，恳请鬼魂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哟，还跪下磕头呢。” “是么。”刘柠淡淡应了一声，瞟向她放大的图片。 “我看啊，就是短暂的委曲求全而已。等没了性命之忧，他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洗白，然后继续出来兴风作浪。” 抱怨几句都没有得到回应，她不禁拽了拽刘柠的袖子，“你怎么不说话啊？” “先等三天，看事件会发酵到何种地步。” 刘柠表现得出乎意料地冷静，“还有，我想看看判决结果。” “唔，好吧。”陆萝不甘心地收起手机，“我怎么觉得，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有吗？” 刘柠递给她一杯奶茶，后者立刻没骨气地改口道，“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我只是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这个三日死的诅咒，应该是无解的，沾上即死。 她所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 第133章 噩兆（6） 一周后。 灵异事件成为了最便捷的“捂嘴”方式，极端分子在惊吓中反复去世。渐渐的，随着尸体不断增多，南拳以飞快的速度走向没落。 谁都不想死。 哪怕苟活，也总比直接没了性命要好。 很多男性既郁闷又不甘地看到，大批空缺的职位开始更多倾向于招收女员工。公司给出的理由也十分简单粗暴：招了男的，可能三天就死了，招了也白招。相比之下，女员工产假所消耗的时间成本可小的太多了。 同时，“接男宝”也慢慢成为一种忌讳。一旦发现是男孩，恨不得立马打掉，因为生下来也养不长，还没成家立业就半路夭折，白白浪费钱和时间。 很多“习以为常”的事情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惊人变化。 …… 刘柠是在一年后被路上突然出现的白衣女人给拦下的。 她没有惊慌，早就料到一般，面色如常地跟着对方走进一家咖啡馆。 入座时，恰好电视上正在播放“重大技术突破！人类不需要Y染色体也能够继续繁衍……”的新闻。她扫了一眼，率先开口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站点应该是一次有针对性的拟态实验吧？” 神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叫来服务员，“两杯拿铁。” 点完单后，她才正视刘柠，大方承认道，“没错，我想试试有没有新的可能性存在。为了在短时间内达成目的，不得已采用了一点小小的恐吓手段。” 电视里的下一条新闻，俨然是恶性案件大量减少，反倒是产生恶念的男性开始担忧起自己的人身安全，唯恐梦到噩兆。 “挺好的。” 刘柠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视屏幕，“我头一次双手双脚支持‘一刀切’。” 说话间，咖啡也端了上来。 她话锋一转，“为什么是三天？” “时间拖久了未免太便宜他们，过短又不能让其体会到在绝望中死去的滋味，所以我就选了‘三’这个数字。” 神盈垂下眼帘，眸底划过一抹寒光，“恢复记忆以后，我始终放不下的就是那起没有结果的案子。迷梦站点里，我一上来把他们都给杀了，而在这里也差不多，只不过方式变得更残忍。” “但随着时间推移，我愈发觉得如鲠在喉，心里不如想象中舒坦。” 闻言，刘柠稍稍坐直，认真听她往下说： “就算我维权成功，对方也只是无关痛痒地关几年，再毫发无伤地放出来……而我呢？” 她稍作停顿，神色从激动恢复为冷淡，“在那样的环境下，我所承受的伤害却永远无法平息。就算我开启新生活，也会有人跳出来指着我说‘一辈子都毁了’这种荒谬言论。” “……” “所以，我才擅作主张地推行这个实验项目。当然，其中也寄托着一些幻想。” 抿了一口咖啡，她唇边溢出少许苦笑，“说实话，这段时间见的越多，我越在想，当初为什么一气之下选择辞职，远离研究行业。越是面对这种糟糕的情况，越要努力往上走，才有更多发声的机会——不然，一直还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刘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很多时候，大环境就像温水煮青蛙。身在其中而不自知，等到水烧开时就彻底为时已晚。 “随着站点的增多，你也会有更多体会。”神盈看了一眼电视。此时，上面的新闻已然变成歌颂女性力量。 单独当作一个“人”来看，而非跟母亲、妻子这种角色绑定在一起。 “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 她语气稍缓，“关于迷梦的第三个系列站点，你最好拥有消灭鬼的能力再进入，否则只是白白送人头。” “为什么？”刘柠不解的皱起眉头。 “阿雪应该跟你说过，在找到入梦公司之前，我拥有‘预知梦’的能力。” 说起“预知梦”三个字时，神盈嘴角勾勒出一丝寡淡的笑意，“但凡要发生糟糕的事情，我的梦境都会在前一天晚上用噩梦提醒我。而这种能力，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换句话说，是公司强行附加给我的一种诅咒。” “我沉浸在它带给我的先知能力中，不曾发觉，它正以恶念为食，迅速膨胀。在帮助我躲过性侵后，吸收的恶意超出阈值，骤然走向不可控。正如你在这个站点中所见到的那样，只要沾染分毫，三日内必死无疑。” 停顿的时间稍微有些久，她似乎在重新组织着语言，“正巧，我偏偏在那时与公司的人进行接触，并以‘预知梦’为代价换取登上列车的机会。等到我恢复全部记忆，了解公司的隐秘之后，才发现我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实验容器而已。” “真正被它们看中的，是这项与真正的‘恐怖’同源的能力。” 闻言，刘柠精神一振，神色不自觉严肃起来。没等她发问，就听对方轻叹一声： “而这种恐怖，是完全无解的，谁去都一样。只有你的‘能力’才可以争取到一线生机。” “这种恐怖到底是什么？”刘柠忍不住提出疑问。早在听乔榆说时她就觉得奇怪，按理说，她们比自己见过的诡异要多得多，怎么还忌惮成这个样子？ “如果我见过，可能就无法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与你聊天了。” 神盈难得的开了个玩笑，很快又正色道，“我建议你做足万全的准备再来。一旦诅咒完全开启，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会发生什么完全是未知数。” “……我明白了。” “好，那你可以先回去做准备，我会尽量把时间定在列车第三个功能开启之后。” 刘柠没想到对方会毫不拖泥带水地下达逐客令。她若有所感地看向窗外，发现白雾渐起，隐约能看到列车的轮廓。 这个站点结束的有点猝不及防，她原本还打算在这个女性至上的拟态现实里多待一阵呢。 …… 白雾把电视里的景象也完全模糊掉。 神盈拿起已经冷掉的咖啡，最后轻抿一口。 该离开了。 正准备起身，她忽然瞥见门口静静伫立的黑衣女人，也不知道她来了多久。 “你可以不用这个站点当素材的。”鬼俪径直向她走来，眉头微蹙。 “是吗？” 神盈低下头，半晌，目光闪动，“我发现……我好像没想象中在意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真正令我难受的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消失了。” ‎ 第134章 回忆（1） “我也希望我在，但——” 鬼俪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语言有多苍白无力。 她本以为自己听从公司的安排登上列车以后，对方可以彻底从诅咒里解脱出来。如果她能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定然不会那么简单地一走了之。 “行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神盈最后扫了一眼被白雾完全覆盖的景色，淡淡开口，“你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就算不习惯，也得强迫自己适应。” “……” 鬼俪低下头，不自觉地捏紧指尖。 “猛鬼小区的自由度，你打算开放几成？”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关心这个，鬼俪微微一怔，还是如实答道，“全部。” 包括危险，也包括机遇。 “嗯，这样跟乔姐也好交代。”神盈见她始终没有离开的打算，也猜出几分她的心思，轻叹道，“等我把这个站点的后续事情处理完，再去找你。” 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责怪过对方。无论是现实，还是在列车上。 被这样一个“公司”操纵，性命早就掌握在别人手里。她并不怀疑鬼俪对自己的感情，她只是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 ——明明竭尽全力，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所以，在得知刘柠有可能成为终结轮回的那个节点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手相助。纵然仅有一线希望，也要尽可能抓住。 鬼俪张了张嘴，眼睁睁地看着她与白雾一同消失，原本想说的话也被迫咽回去。 很快，眼前浮现出了她无比熟悉的、阴森森的鬼楼，猛鬼小区。与其说是一个独立的站点，不如说是她所有噩梦的开端。 她目不斜视地穿过阴影，任尘封已久的记忆破土而出。 …… 若干年前。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她懵懵懂懂地被大人牵着，路过写有“温馨小区”的牌子。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给她一种陌生中夹杂着新奇的感觉。 “可、可是……” 她低下头，不安地看向脚尖，“他们都说，我生来带有‘不详’。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父母也不会——”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笑起来很和善的阿姨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带有安抚意味，“现在，我们才是你的父母，那些莫须有的诅咒才不会影响到我们。” 当时，鬼俪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确信。但不管怎样，自己终于不是无家可归、在福利院里受人冷眼，这个认知让她内心充满了小小的雀跃。 “嗯！”她用力点点头，跟着两人走进漆黑的楼栋之中。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 新父母对她可谓是有求必应。无论是吃穿住行哪一点，都比原来要好上不少。而且对她也相当宽容，偶尔打碎东西、犯个小错误从来不会苛责，反而先照顾她的情绪。 除了“平常不要随便离开小区”这条要求稍显怪异外，新父母从来不限制她，只不过出门一定要在他们的陪同下。 鬼俪只当是对方是担心她的安全，却忽略了隐藏在其目光深处的忌惮与打量。 终于，其乐融融的表象在给她办好转学手续那天被彻底打破。 “明天是小学开学第一天，爸爸妈妈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在楼上，去看看吧。” 隐约可以听到“咚咚”的敲击声，震得天花板都在微微颤动。 “礼物？”鬼俪眨了眨眼睛，小孩子的天真与好奇让她将那点不自然彻底忽视，满心满眼里都是即将到手的惊喜。 “嗯，快去吧，在书房。”父母摆出一贯的笑脸。 话音未落，她“蹬蹬”跑上楼，拧开门，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大箱子。 似乎感应到她的靠近，敲击声愈发急促。 里面是小动物吗？ 鬼俪一直想养只小猫，浑身雪白的那种，觉得特别可爱。她兴冲冲地靠近，一把拽开绑着的丝带。 顿时，阴冷的气息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盒子里，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指甲盖全部裂开，露出一片猩红，凄惨无比。 她脑子嗡的一声，本能地向后退去。 “砰！”剧烈的关门声让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书房的门不知被谁关上了，外面还传来响亮的落锁声。 这一打断，给时间让箱子里的东西真正钻出来。它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浑身布满流动着的暗红色纹路，尤其是脸，密密麻麻全是血红。从细长如丝的头发看，似乎是个小女孩。 鬼俪拼命拍打着房门，不可名状的恐惧充斥着心脏。更令她害怕的是，那东西正手脚并用、如蜘蛛般飞速朝她的方向爬来！ “融合它，或者死，你自己选一种。” 门外传来了她再熟悉不过的父母声音。只不过这一次，带着让她陌生的寒意。 下一秒，漆黑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 “你说，这个实验体能撑下来吗？” 楼下，男人点了根烟，开始肆无忌惮的吞云吐雾。 “她是这一批货物里天赋最强的。如果她都融合不了，其他人更没戏。” 女人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后怕。 “唉，这个鬼实在太恐怖了，死在它手里的实验体没有上百个，也有几十。”男人赞同的点点头，面上满是心有余悸。 若非上头强制要求，他们根本不会主动碰这个危险的项目。 “越是这样，越有研究的价值。”女人耸耸肩，“何况它现在还是最幼小的形态，需要沉睡在活体里慢慢成长。等到它彻底长成，就算是对上拿着面具的你我，估计也跟切菜一样轻松。” “还有……”男人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让他不禁汗毛倒立。 “啧，又失败了，晦气。” “等等。”女人紧锁眉头，制止他想立即上去收尸的动作，“这声音——似乎是那只鬼发出来的。” “你说什么？！” 女人没有理她，自顾自地打开电视，上面俨然在播放一段实时监控。 只见鬼俪趴在地板上，胸腔没有起伏，只有手脚的偶尔抽动显示她还活着。 突然，她仰起脸，明明双目紧闭，却似有所感般对着摄像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红色暗纹在右脸若隐若现，如活了般，散发着幽幽冷芒。 ‎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着重写一下这两人的故事，可以当作是猛鬼小区的前传看。另外会有一些百合情节出没，嗯…… 还有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更新频率暂时恢复到每日一更ww 猜BE的有奖竞猜好像设置的太难了？目前还没有看到正确答案，等我想到新的有趣问题再替换吧_(:з)∠)_ 第135章 回忆（2） 鬼俪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她的记忆停留在“死”前一刻：那个东西贪婪地冲她咬了过来，血盆大口足足暴涨到天花板高度，亮出蓄势待发的两排利齿。 一般小孩子见到这种阵仗肯定要被吓哭，可她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跟失了魂似的。 阴冷的气息不再令她感到难受，反而有种莫名的亲近。 ——仿佛她天生就属于这里。 …… 她是被难忍的疼痛给疼醒的，心口火辣辣的痛，仿佛心脏都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睁开眼，入目即是皎洁得近乎清冷的月光，在地板上化作淡淡一圈光晕。 除此之外，四周全被阴森可怖的漆黑笼罩。 她凭着本能伸出手，想去触碰这微弱的一丝亮光。然而在下一秒，身后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像是某种征兆，月亮冷不防被突然出现的阴云遮住，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怔怔盯着面前深不见底的黑暗，心里似是缺了一角。 “恭喜你，通过了第一关。”养父的声音让她回到现实，“融合很成功。接下来，你需要寻找更多的‘养料’喂饱它。” 养料？ 在养母用通俗易懂的话语解释时，她渐渐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她相同命运的还有许多具有“天赋”的小孩子。他们也经历了体内种鬼的一步，现在身边随时有一只穷凶极恶的厉鬼虎视眈眈。稍不留意，可能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养料就是别人体内的鬼。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把它们夺来给你自己的那只鬼吞食，就可以暂时压制它，以防噬主。嘿嘿……一旦其太久没有进食，最先食用的，可是你自己的血肉。” “哦，对了，假如你已经年满十八岁，身边依旧有其他在体内种鬼的人活着，你也会被‘清除’。我们不浪费时间养弱者，只有唯一的强者才能够活下来。” 冰冷的语句不断冲击着她尚未形成的世界观。短短几句话，已经定下了她未来十几年的命运。 “如果需要情报上的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们。毕竟，你的幸存与否直接与我们的业绩挂钩。呵，放心，在你身亡之前，于情于理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完以后，门“吱嘎”一声，再次被关上。 黑暗里，鬼俪睁着眼睛，瞳孔中尽是茫然与不解。 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心智比同龄人成熟，可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她还无法从这些抽象的概念里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直到一个月后，体内恶鬼因太久没进食而发出不耐的咆哮。 她在本能驱使下离开家门，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荡。 猎物……猎物在哪里…… 路上的行人统统向她投来惊诧的目光。因为在她的右半边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蠕动的暗纹，仿佛无数条蚯蚓在爬，给人一种直观的惊悚感。 她却浑然不觉，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终于，她在拐角处停下，迎面走来一个背着书包的高中生。 对方看见她，稍稍惊讶后，竟露出一丝嘲笑，“小妹妹，你身上这只鬼多大啦？会走路吗？” “如果我心情好的话可以放你一马，只可惜……它们不愿意呢。”说话间，他的脖子上竟慢慢长出三个脑袋。 那些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舔了舔嘴巴。而这诡异至极的一幕，除了他们俩，竟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鬼俪愣在原地。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青年大大咧咧地往前走，以为对方被吓傻了，面上得意之色更甚。在他看来，这就相当于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不要白不要。 也不怪他轻敌。按照常理，刚种下的鬼恰是最虚弱的时候，往往要等到五六年后才能真正与机体融合，逐渐展露出恐怖之处。只不过鬼俪的情况特殊，公司有意激发她的潜能，故意没让人提醒她。 这也就造就了当前的局面。她被迫出来寻找“猎物”，然后与其他竞争者碰上。殊不知，这恰是计划中的一环。 “咕噜。” 圆滚滚的头颅已经滚到了她脚边，冒着阵阵黑气。 霎时间，鬼俪的右半边脸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不，或者称之为鬼更合适。瞳孔是近乎透明的惨白，嘴角扭曲地向上扬起，仿佛在笑。但左脸还是呆呆的，没有一丝情绪。 两种分裂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显得说不出的怪异。 “你……”青年感应到了某种气息，面露骇然。 然而，他连作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几乎同时，整个身体毫无征兆化作一滩血水，与来不及发出哀嚎的脑袋们一起，被鬼面大口吸入腹中。 “嘎吱、嘎吱。” 咀嚼声过后，暗红色的纹路如潮水般褪去。鬼俪发现，她似乎又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而刚才大放厥词的青年，却消失的连渣都不剩，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不再有。 她怔怔在原地站了好久。 ——如果死的人是她，也会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吗？ 莫大的恐惧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压在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她至少不想死。尤其是被鬼东西吞吃入腹，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害怕。 “恭喜你，它暂时安静下来了。”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面对养父母故作亲切的笑脸，她没来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都是假的，一个声音冷不防在脑海里响起。 “今后，你可以主动寻找‘猎物’，也可以等‘猎物’自己上门。哦，还有一点要特别注意。发生灵异现象时，普通人是看不见你们的。当然，他们与你接触时，对染上诅咒这事也不自知。” 养母停顿数十秒，卖足了关子，“现在你可能不理解，但过几年就会明白——鬼只适合躲在阴影之中。” 结束了这段意味不明的对话后，鬼俪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看是的。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完全过不了普通的生活。 她只会给别人带来“不祥”。 ‎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这个不算副本的副本写起来莫名很顺手（？），好像勉强可以保证一天两更。 不啰嗦了，我要日更的小红花_(:з)∠)_ 第136章 回忆（3） “小李天天上下学跟她一路，人好端端的，突然被车给撞了！” “咱们之前那个班主任不还总把她叫进办公室谈话么，本是一片好心，可结果呢？一家三口开车旅游，遇上山体滑坡，连尸体都挖不出来！” “哎你别说，我值日跟她分到过一组，那段时间家里天天出事，闹心！” “嘁，可不嘛。我不跟她同桌以后，整个人运气好了许多，前天买彩票还中奖了。” …… 鬼俪低着头坐在班级的最后。包围着她的，是全班同学怪异的打量目光和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 她已经习惯了。 从小学到初中，她会给身边所有人带来厄运，无一例外。 每当影响的范围蔓延开来时，她会跟养父母提出转学。到新的一所学校后，便是周而复始的遭遇。 对新同学的期待在看到她脸上蛛网般的暗纹时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畏惧与排斥。 她从未想过隐藏那些伤疤。虽然她有这项能力可以让其消失，但她更喜欢借此来威慑别人，省的他们白白染上厄运。 可总有些不怕死的好奇分子来招惹她，下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她甚至想过不上学，这样至少不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只是在这件事上，养父母异常坚持，却从未说明理由，只是含糊地告诉她“公司”会处理好一切。 也许，对方乐得看她把“不祥”传播开来。好几次，鬼俪难免产生这种阴暗念头。在人前，她会与父母装作是一家人。可在背后，更像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彼此间只有利用关系。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 “呼、呼……” 小巷里，一个打扮时髦的青年狼狈奔逃着，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始终跟在身后的小小身影。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惊惧的感觉穿透内心，完完全全展露在脸上。他不过去游戏厅打个游戏，怎么就被“竞争者”盯上了？！ 而且，对方天然带给他一种可怕的压迫感，连带着体内的鬼也开始瑟瑟发抖。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追上…… 想到比死亡还可怕的后果，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眼见前方的路越来越偏僻，他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个助跑，猛地向高墙冲去。 只要翻过去，凭对方的小身板，总不可能再追上来吧？ 然而刚从墙上跳下，他就看见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坚硬无比的水泥墙壁居然冒出无数缝隙。 裂纹像极了不怀好意的蜘蛛网，静静潜伏在猎物周围，等待最后一击的致命时刻。 “你……”他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整个人化作一滩黑水，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鬼俪不紧不慢地从阴影中走出来，脸上的暗纹随着咀嚼声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两道疤痕依旧醒目地挂着。 她按照惯例擦了擦手。处理竞争者不会让她产生任何心理负担，因为这本来就是个你死我活的游戏。经过几年的磨练使她明白一个道理：一时的仁慈，只会反噬自身。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比起被动的等待，她更喜欢主动出击，欣赏猎物临死前的哀嚎。 忽然，她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冷漠地抬起眼睛，“谁？” 轻微细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鬼俪警惕地转身，看见来人后，不禁微微一愣。 那是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子。淡淡的白色光晕倾洒在她身上，带有几丝不属于这里的无暇。 她的瞳色比常人浅很多，透出小鹿般的天真，似乎并不明白自己正与地狱里的恶鬼擦肩而过。 没有害怕，也没有不知所措，仿佛这只是一场再随意不过的偶遇。地点也不是在阴森的小巷中，而是繁华的大街上。 “你的脸……需要去医院吗？” 对方清脆的声音让她回过神，发现白衣女孩正担忧地盯着自己，那双特殊的眸子里映出她的身影。 “不用。” 话音未落，她看到对方居然快步走来。出于本能，她迅速向后退去。 “你别过来！”她条件反射般沉下脸，呵斥道。 在她心里，已经把眼前这人划为“爱管闲事的陌生人”一派。甚至，对方已经登上了她心中因感染“不祥”而死去的名单里。 “如果你不知道路，我可以带你去医院。”女孩听话地站在原地，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她的右脸。没有她熟悉的嘲笑与嫌弃，唯有纯粹的关心，“如果不及时处理，感染了会很麻烦。我父母是医生，就在附近的医院——” “……” 鬼俪没有接话，转身便走。 “哎，等一下！” 真啰嗦，她想。 没过一会，余光扫到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好像不记得来时的路。 巷子里岔道错综复杂，摸索出去需要不少的时间。 “带路。” 白衣女孩怔怔看她去而复返，下意识地点点头。 见状，鬼俪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别人对她向来避之不及，她也从不屑于迎合，以至于她长这么大与鬼打交道的经验都比人多，在这方面可谓白纸一张。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半天，她才挤出一句话。 “听到响动就跑来了呀。” 女孩眨了眨眼睛，似有不解，“刚才是不是还有个人？唔，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能看见？！ 这句话在鬼俪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对普通人而言，灵异现象自带屏蔽作用，属于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类。不经意瞥见对方异于常人的瞳孔，她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对方会不会也是“竞争者”？ 如果是的话，那—— “前面就到啦。”少女柔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鬼俪冷不防撞进她干净澄澈的眸子里，杀意减去八分，她罕见地开始犹疑起来。 不似刻意伪装，对方好像真的对灵异事件一无所知。 “盈盈，你怎么跑到那边去了！我们找你找了好久。” 巷口有几个人影焦急地跑来，像是女孩的父母。 不再犹豫，鬼俪无声无息地向一旁走去，很快隐没在黑暗中。 ‎ 第137章 回忆（4） 神盈后知后觉向身后看去，发现空无一人时，心头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这份失望，自然也落入气喘吁吁赶来的父母眼中。 “怎么了？” “没事。”她摇摇头，展颜一笑。 其实，她早在听到跑动声就悄悄跟了上去。虽说没有看到鬼面吞人的惊悚一幕，墙倒坍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黑衣女孩毫发无伤地从中穿行，灰尘纷飞，却没有阻拦她分毫，反而蒙上一层失真的朦胧色彩。她小小的背影像极了电影里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那一刻，她忽然对对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就像一个标有警告的精美礼物盒，明知道危险，可还是想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妈妈，如果脸上留了伤疤，会不会很难治啊？”她拽了拽母亲的衣角。 “这个要看具体情况。凭现在的技术手段，一般都可以修复。” “唔。” 神盈低下头，没来由想起女孩刚刚的戒备眼神。冰冷、漠然，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独自对抗着所有恶意。 她只是单纯想帮帮她。 …… 鬼俪回家以后，发现养父母已经做好了晚饭。 “今天有收获吗？” “嗯。” 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她洗干净手，去厨房拿来碗筷，在餐桌前坐下。 饭菜香气扑鼻，勾的人食指大动。可她心不在焉往碗里扒饭时，脑海中总会不自觉闪过刚才那个精灵般的白衣少女。 对方为什么可以看到灵异现象？ 没忍住，她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普通人如果能感知灵异现象，只有一种可能——她并非你所认为的普通人。” “或者说，是另一种特殊用途的实验体。” 简单的解释并不足以消除她的疑问。 鬼俪放下筷子，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紧紧盯住试图转移话题的养父，“说明白点。” “她不是你需要清除的那些‘竞争者’。” “对于她，公司另有安排，你现在只用管好自己即可。别忘了，距离你成年已不满五年。如果到时候依旧有其他竞争者存在，你的下场……” “我吃饱了。” 重重放下碗，鬼俪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 身体里的恶鬼在吞噬同类后陷入沉睡，唯有脸上的红色暗纹还具有生命似的缓缓蠕动着。 她轻轻用指尖触碰了一下，随后厌恶地拿开，仿佛沾到什么脏东西。 如果有得选，谁愿意堕入黑暗呢？ “十八岁……”她低下头，掩去眸底空洞的茫然。 没剩多少时间了，必须加快“清理”速度。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她晃了晃脑袋，将脑海里关于白衣女孩的记忆扔掉。 不过是一段可有可无的小插曲罢了，她想，根本不可能有下一次碰面的机会。这样也好，至少对方不会被“厄运”缠身。 …… 鬼俪是在高中入学当天认出神盈的。 说是认出也不准确，因为她实在太引人注目了——中考第一名的头衔，靓丽的外形，同时又是优秀新生代表。 上台发言时，灯光毫不吝啬地聚集在她身上，如海市蜃楼般虚幻。 鬼俪照例混在队伍最后，视线穿过乌泱泱的人群，最终定格在高台中央。 只是打光太刺眼，让人不得不往那个方向看而已。好几次，她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几秒钟后又悄悄挪回去。 离得太远，看不清，只能瞥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可轻柔悦耳的声音似在不经意提醒她那段被刻意遗忘的相遇。 闪闪发光的身影与当初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渐渐重合。 “公司对每个实验体的安排不一样。种鬼的实验体太多了，自然采取优胜劣汰的制度。而具有梦境天赋的没有别人，就她一个，自然得好好养着。” 一次，养父喝的有点多，对她聊起公司机密来，“这种实验体算比较幸运的了。如果‘能力’始终不觉醒，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过完一生。不说大富大贵吧，至少平平安安，哪像我们似的随时暴露在死亡边缘。” 正常的生活——一个多么具有诱惑力的词汇。听见这个词时，她感觉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台上，演讲进入尾声。鬼俪垂下眼帘，无法克制自己对这种生活的向往。 她的愿望很简单，只要别给周围人带来“不祥”就行。再多的，她也不敢奢求。 其实从心底而言，她对神盈一直有淡淡的羡慕在。 同为实验体，她天生与恶鬼为伍，只能在阴影中苟活。而对方却截然相反，注定沐浴在阳光下，拥有一段令人艳羡的人生。 她们之间的差距，就仿佛隔着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天差地别。 …… 回过神时，鬼俪才发现入学典礼已经结束了。 周围三三两两路过的同学投来怪异的眼神，然后扭头小声低语，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鬼俪故意让暗纹扭曲着动了动，发现有几个胆小的已然开始跑步逃离。 “呵。”她愉快地勾起唇角。 果然，比起维持关系，她更擅长去破坏。 “等一下！” 白衣少女穿过海一样的人潮，出人意料地拦在了她面前。 “我们之前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或是因为跑来的缘故，她白皙的皮肤染上丝丝红晕，宛若可口的红苹果。 “哦，所以？”鬼俪挑起眉，目光不自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 “上次你走得太匆忙……嗯，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去这里看看。” 鬼俪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强行塞了一张医院的名片。足足愣了片刻，她才把一切与当初迷路串联起来。 更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场因问路闹出来的乌龙，对方竟然记了几年。 望着那双清澈透亮的浅色眸子，她心中划过些许异样，很快又被微微刺痛的理智所覆盖：所有接近她的人，都会沾染可怕的厄运。 从来没有过例外。 “多管闲事。”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当着对方的面将其扔进垃圾桶。 “还有，离我远一点，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不屑地甩下一句话，她扬长而去。 ‎ 第138章 回忆（5） 之后，神盈确实如她所希望的那样，再没来找过她，礼貌地保持着距离。 但她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高兴。 尤其现在两人同在一个班，平常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时候半路遇到，她会主动撇开目光，当作没看见。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神盈。或者说，看到她眼里受伤的情绪。 对方也是有自尊的，被那样对待，换了谁都会难过吧…… 每每想起，她就莫名觉得心里有点堵，可跟染上“不祥”相比，也不算什么了。 然而，厄运似乎离奇地从她身上消失了，一连半个月没有出现。有次她不信邪，在商场里待的久了些，意料之中遇到天花板大幅塌陷，差点酿成事故。 “诅咒这种东西会相互排斥。同一场景下，一般可以自发地抵消掉。换句话说，学校里的同学没有受其影响，是因为有人身上也带了诅咒，比如那个有梦境能力的小姑娘。” 听到养母这句话时，她没头没脑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早些知道不会影响对方的话，她也不会口是心非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语句。 “还有，如果你成为‘竞争者’中幸存下来的那一个，公司也可以为你消除其带来的副作用——” 后面的话鬼俪有点心不在焉。 她脑子乱糟糟的，全是该如何为自己之前的行为“买单”。 …… “道歉？”神盈歪着头，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我不是故意的……” 鬼俪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她淡淡打断，“上次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嗯，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先把昨天的作业交了吧，你已经连续好几次被记黑名单了。” 鬼俪怔怔地盯着她那双不带感情的眸子，原本准备好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 假如是十年后，她可以轻易看出对方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等自己先找个台阶下。可她现在显然没有这个觉悟，愣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拿出作业，“给。” “……” 神盈抿了一下嘴，什么也没说，径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她完全可以理解鬼俪的心情。被人冷眼的滋味并不好受，多些警惕和防备是应该的。而且自上次后，她也反思过：自己不能一上来就把东西硬塞给人家，这太像当众揭伤疤了。 半个多月来，她看出对方不想搭理自己，便也没不识趣地往跟前凑。每次听班里同学用玩笑般的语气调侃起扭曲的疤痕，她在急忙转移话题的同时，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其实，在她交给对方的那张名片背面，是一个公益项目联系人的电话，就算家庭困难也没关系——这个较为委婉的方式她想了许久才想到。 所以今天鬼俪主动来找她，是让她有点惊喜的。可谁料，对方一开口，便是笨拙的道歉。 “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人啊。” 她好几次都想晃晃对方的脑袋，明确告诉她自己在意的点是“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来解释清楚”，而非一个词不达意的对不起。 “唉。”轻叹一声，她发现干净的白纸上不知何时被自己戳出好几个窟窿。 …… 连续几天，鬼俪都有点心灰意冷。 神盈是这些年来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可她却自己作死，搞砸了。 纵然知道诅咒暂时不会对班里同学造成伤害，她也完全没有社交的意愿，几乎所有时间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在角落里待着。 十年都是这样过来，她已经彻底习惯了。 对那些恶意揣测的目光也可以做到熟视无睹，甚至将其当作生活的一部分。 “同学们，接下来我们讲评期中试卷……” 老师的声音从遥远的讲台上响起。 鬼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支起身体，无聊的在座位上坐了会后，不自觉地瞟向窗边后背挺得笔直、神情认真的白衣少女。 淡金色阳光轻轻洒在她身上，显出几分朦朦胧胧的暖意，似是独有的眷顾。不知听到了什么，她翘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很柔和，也很唯美。 鬼俪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热。一瞬间，她看到的不再是亮得近乎耀眼的阳光，而是自己无数次在黑暗里醒来，手边抓也抓不住的清冷月色。 可望而不可即。 就像对方给她的感觉一样。 ……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与神盈扯上关系。 这要归功于她所背负的“任务”。 “呵，送上门的‘竞争者’。不过，也太弱了吧？能力还没觉醒？”染一头黄毛的青年叼着烟，眼底戾气毕露，“今天遇上我，算你倒霉。” “什么竞争者？”神盈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拦在自己前面的人，“能力又是什么？” 她故意装出对危险一无所察的样子，其实早已经在心里默默计算逃跑路线。 奇怪的是，大街上人来人往，可似乎完全没人注意到他们。 这种不寻常让她微微蹙眉，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 “嘁。”黄毛将烟头随意地扔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阵阵怪响，像有东西在挣扎着爬出。 见状，神盈不再迟疑，转身就跑。到现在为止，她只把对方当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准备先绕开，再伺机呼救。 “嘎吱、嘎吱……”然而，古怪的声音始终回荡在她耳边，仿佛近在咫尺。 她没有回头，暗中加快了脚步，向人群中钻去。 哪怕被她撞到，也没有一个路人察觉出不对劲，继续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她似乎与周围一切都存在层透明的薄膜，无声无息地处在两个世界。 怎么会这样？ 她竭力保持着冷静，心中难免泛起一丝害怕。眼前发生的事属于全然的未知，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那声音愈发逼近了…… “别怕。” 她被急匆匆赶来的黑衣少女拉到身后。对方抓住她手腕的力量有些大，隐约还有些轻微地颤抖。 下一秒，鬼俪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到半分钟，耳边响起对方沉稳有力的声音，“没事了。” 神盈下意识看向四周，阳光正好，街边依旧是车水马龙般的繁华景象，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快回去吧。” 她怔怔望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不留一丝痕迹。 ‎ 第139章 回忆（6） “昨天……谢谢你。” 早读前，白衣少女主动来到教室角落，面色微红地向她道谢。 “举、举手之劳。”鬼俪被堵住时，感觉自己比对方还紧张，说话都开始不利索。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才勉强恢复镇定。 其实她昨天故作潇洒地一走了之后，立即开始后悔：万一再有其他种鬼的人出现怎么办？还有，她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跟对方好好就之前的事情道歉，结果被她白白浪费掉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偷偷绕回去，确认一下对方的情况。说来好笑，这是她头一次不为“杀戮”目的的跟随。 “你之前有遇到过别的竞争者吗？”她决定聊点别的缓解一下尴尬。 “竞争者？”神盈眨了眨眼睛，语气夹杂着疑惑与不解，“那是什么？” “就是昨天的人——” “他不是路边的小混混吗？” 鬼俪不禁一愣，这种古怪的感觉在听到对方感谢她带其离开后更甚：难道她们经历的是两个不同版本的事件？ 但不管怎样，她与神盈的关系算是修复得七七八八。 而疑问也在晚上回家后与养父母的交流中得到解答。 “在没有觉醒‘能力’前，公司会尽可能抹去有关灵异事件的印象，以防实验体走向不可控。当然，记忆清除不是绝对的，偶尔也会有所遗漏。” “清除记忆？” “对啊，”养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在没有种鬼前，自己是个‘正常人’吧？” 鬼俪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几乎同时，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细思极恐的片段，排在最前面的，俨然是对这个“公司”近乎恐惧的忌惮：修改记忆，制造真人试验品、招来鬼魂……还有什么是它做不到的？ “无所不能”，未免太过可怕。 …… 一周后，班主任心血来潮开始搞差生帮扶计划，大规模换座位。她意外看到神盈成为了她的新同桌，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离她那么近的人。 很显然，她是“被帮扶”的那一个。 不过也没什么所谓，至少她并不讨厌这个结果，心中甚至隐隐还对接下来的生活有所期待——这好像是她头一次对某件事产生积极的情绪。 真正接触一段时间以后，她发现神盈不像她以前认为的那样高高在上、让人很有距离感，相反，竟然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比如那股认真得近乎执拗的劲，做什么事情都要力求完美，以至于经常钻牛角尖。而且她心无旁骛的时候，待人接物都会表现得相当冷淡。 但这并不怎么影响她在班里的人缘。每每到课间休息，总会时不时有同学来找她聊天，男女都有。加上她还是班长，经常要去老师办公室，大部分时间不在座位上。 所以鬼俪与她相处的时间十分有限。 课堂上又不能交头接耳。听到无聊处，她只能悄悄偏过头，盯着少女明丽的侧脸发呆。 鬼俪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时候。她以为自己向来孤僻惯了，有没有同桌无所谓，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不是没有社交需求，她就只想与神盈说话。 一定是因为同是实验体的缘故，她赶忙在心里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 好在，聊天的时机总算被她等到了——月考试卷下发，她光荣的成为倒数几名。 “这些题老师上课讲过很多遍，你但凡听一次，也不至于做错呀！” 鬼俪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像挨训的小学生。 她也不知道上课时为什么总是走神，毫无疑问，心思几乎都跑对方身上去了。 “我再给你讲一遍吧。”神盈见她一言不发，以为自己说话有些重，连忙放柔语气，把卷子铺开摊在她面前，“第一题所用的公式是……” 两人离得很近，鬼俪隐约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带点清香的甜。 没来由的，她想起自己右脸上狰狞可怖的伤疤，还有其他同学避之不及的厌恶眼神。 对方难道不会对此感到害怕吗？ 没忍住，她居然将这话直接问了出来。 “害怕？怎么会呢。” 在她呆呆的目光中，神盈出乎预料地伸出手，轻轻抚过那些蛛网般的暗纹。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顷刻间席卷向四肢百骸，让脸颊也变得滚烫。 一瞬间，她的耳边只剩下少女温柔的声音： “正因为如此，你才与别人不同。” 心脏传来陌生又剧烈的悸动。鬼俪怔怔看着她，一时竟忘记了言语。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垂下眼帘，笑容里溢出几分独属于少女的羞涩，“其实我目睹了大部分……嗯，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也有那种‘力量’，在地狱还是天堂又有什么区别。” 从那时起，她就很想接近这个看上去并不好惹的女孩子。 仿佛一个诱人的谜团，明知危险，仍然想揭开谜底。 或许，在这个过程中，也掺杂了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思。 “咳，不说这些啦，继续讲题。”神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性地清清嗓子，面上又恢复严肃之色。 配合着她略微闪躲的目光，怎么看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鬼俪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这是她种鬼以来，头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命运对她虽有诸多不公，却没残忍地把最后一丝光亮也掩去。 她还是幸运的，甚至有点太幸运了。 那些被欺骗、被折磨的阴影似乎都在对方柔软的语调里变得不再重要，像云朵一样徐徐散去，不留一丝痕迹。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成为众多“竞争者”中的唯一胜者，挣扎着活下去。 等到解开厄运之后，说不定——她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呢？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渴望活着。 希望的种子争先恐后在荒芜的心底发芽。她望着认真翻看试卷的白衣少女，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灼热。 她想在有对方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 ‎ 第140章 回忆（7） 两人渐渐变得形影不离。 课间操、体育课、中午食堂吃饭，神盈都会习惯性地叫上她。 鬼俪刚开始还不太适应，毕竟独来独往惯了，下意识想躲开。可撞入少女那双充满期待的眸子后，拒绝的话语被迫在嘴边生生咽下。 她不想让对方失望。况且，对方的出发点是帮她尽快融入集体，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但她最近发现，自己对于跟其他人交谈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包括应对那些恶意的打量。在她眼中，似乎除了白衣少女，其余全部是平淡的灰色。 神盈就像记忆里皎洁明亮的月光，随时可能消失，却让她抑制不住地升起渴望。 如果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她明知不可能，偏产生这般向往。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公司留给她的“最后期限”已然所剩无几。再无法完成清理任务的话，下一个死的人就会是她。 寥寥几个竞争者不知从哪听到了风声，心知不敌，故意找地方四下躲藏，打算拖到她时间耗尽为止。 面对这种情况，鬼俪心急如焚之余，又有点无可奈何。 情报有限，养父养母对此也爱莫能助，只能凭运气到处找。大部分时候，都一无所获。 即便死亡的利剑在头顶悬着，她在神盈面前依旧表现得若无其事，照样上下学。可心里，却默默把相处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她不想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也不想成为对方生命中昙花一现的过客。 但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 高考结束以后，鬼俪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之所以挑这个时间点，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事影响到神盈备考的心情。在她眼里，对方拥有光明的前途，注定行走在阳光下，与她本来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她只是想尽最后一点力量，让对方过上本应有的生活。 消失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被公司清理掉的准备。 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倒计时最后一天，那几个阴险的竞争者被清除了。只不过不是被她，而是被神盈。 …… “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 鬼俪匆匆赶到医院，看到双目紧闭、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后，脸色剧变，揪住公司的员工就开始劈头盖脸的质问。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慌张过，恨不得此时意识昏迷的人是自己。 “她在去你填写的家庭住址找你时，遇到了早有埋伏的种鬼竞争者。很显然，他们也把她当作威胁之一，想仗着人数优势趁机清除。可没想到，她的‘能力’在极端情况下产生了一点觉醒征兆，反而让那些人死的一干二净。” 面具人的语调没有起伏，像念稿子般一股脑说完，“她目前只是暂时昏迷，用不了多久便会苏醒。” “她……会完全觉醒能力吗？”追问时，她的声音都开始微微颤抖。 “这个嘛——” 不安地等待对方回答的同时，鬼俪感觉心脏在不断下沉。她深知诅咒的可怕，也明白撕开遮掩表象的幕布后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绝望世界。 厄运、不幸、杀戮……很多很多。她本以为，自己经历这些就够了。 她不想神盈遭受与她一样的命运。 少女就应该如初见时那般，属于光明，而非黑暗。 “这个就要取决于你。”面具人模棱两可地说。 “什么意思？” “很简单，作为优胜者的奖励，你身上的‘不祥’公司已经帮忙解决掉了。可如果要抑制能力觉醒，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 注意到鬼俪稍显急躁的表情，面具人不再慢悠悠吊胃口，继续道，“这个拟态环境里还有不少值得挖掘的灵异事件。你再为公司工作十年，作为回报，我们可以尽可能地延缓她能力觉醒的进程。” “你有三天的时间，好好考虑。” …… 鬼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病房的。 她怔怔盯着神盈苍白的面容，踌躇片刻，终究还是走上前，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她从没有哪一刻如此矛盾过，既渴望，又害怕。 梦寐以求的生活明明就在眼前，却意外地遥远、触不可及。 ——她果然只会给别人带来厄运。 如果不是因为去找她，神盈可能永远也不会觉醒“能力”，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不用与残忍的诅咒扯上半点关系。 可现在…… 她突然感觉心里一阵针扎的疼。迟来的钝痛像绵延不绝的海浪，轻而易举将她吞没。 “我该怎么办？”她轻声喃喃，目光却始终无法离开少女的脸颊。 毫无疑问，最好的选择是离开，彻底从对方生活里消失，然后在暗中完成与公司的交易。这样做，起码可以保证对方十年内不会有事。 但她不甘心如此悄无声息的退场。 一想到在未来，对方挽着另一个人，露出温柔的笑容时，她就感觉心口堵得慌。 这种感觉是什么，鬼俪已不想欺骗自己。或者说，她已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思。 她想留在神盈身边，以恋人的身份。 …… 夜幕降临。 鬼俪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到床边守着她。 虽然公司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不会有事，可她还是隐隐有些担心。万一呢？如果真有个什么，凭她对于灵异力量的敏锐感知，也能第一时间遏制住。 不自觉地，她轻轻握住了少女微凉的手。 也是在这时，她用余光瞥见神盈睁开了眼睛。顿时，她有些惊慌地想抽离，不料却被对方紧紧攥住。 “唔……”神盈看见她后，挣扎着要坐起来。 鬼俪连忙拿来靠枕，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 还没完全安顿好，少女就急切地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抓着她的手也用了几分力道。 “不舒服？”鬼俪柔声道。话音未落，注意到她的眼圈微微泛红，眸底闪烁着晶莹水光，隐约透出些许委屈。 好像不是因为身体原因。 “嗯，我之前离开是因为——”鬼俪似乎察觉到她想问什么，刚解释两句，忽然卡壳了。有关公司的事情太过复杂，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既然说不清楚，那…… 她不明白自己哪来的勇气，俯身，轻轻贴上少女柔软的唇瓣，烙下一个青涩又笨拙的吻。 她恍惚中觉得，比她吃过的所有糖都要甜。 ‎ 第141章 回忆（8） 好像有点太冲动了？ 鬼俪后知后觉地想。 可下一秒，她感觉少女主动揽紧她的脖子，凑上来，加深了这个甜软又窒息的吻。 交织的呼吸中不自觉染上些许灼热，仿佛下一秒就会演变成燎原大火。 过了许久，鬼俪才舍得松开，温柔地拥她入怀。 “留下来陪我。”神盈破碎的喘息声挑逗似的擦过耳畔，让她心头一热。 “好。” 不需要说太多，两人的关系潜移默化间发生了改变。 对鬼俪而言，接下来的十年，更像是她从入梦公司手里偷来的，随时有可能失去。 但正因如此，才要格外珍惜。 …… 五年后，机场大厅。 鬼俪站在人群中，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屏幕，微微上扬的嘴角揭示出她愉悦的心情。 距离神盈出国读硕士已经一年之久，这期间不方便见面，两人只能天天通过电话视频联系。对时差的倒背如流使得她现在无论什么时候看表，都能迅速计算出另外一边会是几点。 而这几年里，她也没闲下来。随着对入梦公司的了解逐渐深入，她愈发感到这个庞然大物的恐怖。 饲养恶鬼，再不断驯化、培育它们。至于育成后的鬼魂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面具人交给她的任务，也只是去世界各地查看那些疑似灵异的事件，并没敢把核心机密透露给她。恐怕，这其中涉及到公司真正的隐秘。 正想着，鬼俪忽然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看见你啦！”消息是神盈发来的，还附带一个眨眼符号。 她抬起头，看到身穿米白色风衣的女人拖着行李箱快步走来，那双浅色的眸子明亮似火，满满都是她的倒影。 “你穿太薄了，外面冷。”鬼俪接过箱子，把手中的羽绒服递给她，“飞机落地时怎么也不说一声？” “看文献到关键处，给忘了。”神盈换好衣服后，主动拉住她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人家急着出来找你嘛。” 鬼俪瞟了一眼她泛着水光的唇，抑制住心底突然蹿升的冲动。相处时间太久，神盈早就把她的脾气摸得七七八八，知道怎么能让她没话说。 “你论文的事怎么样？” “唔，老样子，又被退稿了。”神盈叹息一声，但很快又露出淡淡笑容，“不过还没到最糟的那一步，依然有机会。” “那就好。” 鬼俪发动车子，装作无意地问，“我熬了粥，晚上还想吃什么？” “嗯……不如直接问，夜宵吃什么好了。”坐到车里，神盈才光明正大地凑上前，在她唇角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没有过多的废话，回家后，两人温存一番，已然半夜。 “我可能还要再在国外待几年。”神盈钻进她怀里，轻声道，“导师很欣赏我的科研成果，建议我在这个方向上继续做研究，可是——” “你喜欢吗？”鬼俪忽然打断道，“我是指做学术。” “就我目前的一堆课题来看，还挺喜欢的。” “既然这样，那就往上读呗，不用纠结。” “但未来几年，忙起来时，我假期可能也回不了国……唔。”敏感点被湿润的指尖轻轻擦过，让她呼吸急促几分，后面的话也变成浅浅的呻.吟。 “我可以去找你。” 鬼俪用身体蹭了蹭她，“如果你需要的话。” “你这样会惯坏我的。”神盈虽是在抱怨，语气却柔软得过分，“从高中那会开始就是。” “那时候？” 鬼俪含住她的唇，不满足于如此浅尝辄止，又叼着她的舌头缠绵地吮吸数下，“第一次在台下看你演讲时，我就想这么做了。” 可谓一语双关。 “唔嗯……”神盈好不容易才从她的猛烈攻势中逃脱，面上挂着些许醉人的绯红，“明天吧，我有点累了……” 纵然是推脱的话语，可从晶莹湿润的红唇中吐出却平添几分诱惑。偏偏她勾人还不自知，那双漂亮的双眸蒙上一层氤氲的水汽，像极了引诱堕落的妖精。 鬼俪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欲念。两人刚才可是把晚饭时间都用来在床上度过，加上神盈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几番折腾，旅途劳顿肯定是有的。 “好，那就明天。”她轻柔地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神盈似乎真的累极了，迷迷糊糊在她怀里找到舒适的位置，很快陷入深度睡眠。 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鬼俪望着眼前的黑暗，忽然有点睡不着。 她当然希望神盈可以留在自己身边，而非远在异国他乡。有时候她也想过，当初为什么不劝对方选国内的硕博连读呢？ 一次，她实在纠结得不行，半夜爬起来偷偷了解对方的学科信息。两相比较，她才发现这类学科分支在国外发展得很成熟，明显领先于国内许多大学。而且对方就读的学校恰是该领域中的佼佼者，对比国内内卷至死的科研环境，怎么选一目了然。 更何况，以对方的成绩，拿全额奖学金非常轻松，经济上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那样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后来，她慢慢释然了。比起这十年相处时间，她更想看到的，是对方去追寻自己的理想，而非在“诅咒”所造就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如果“能力”必然有觉醒的一天，至少在那之前，无论与公司谈怎样的条件、做出何等妥协，她都希望对方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也是她心底最深切的愿望。 无数次，她自私地想把神盈永远留在身边时，脑海里都会冒出初见时宛若精灵的白衣少女。哪怕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她的眼睛里依旧是她从没见过的温暖光芒。 柔和又纯粹，让她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却又怕因自己的缘故让她蒙上尘埃。对方理应有更广阔的人生，而非被拘束在小小囚笼之中。 现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比起占有，她更想成全。 轻轻呼出一口气，鬼俪望着对方甜美的睡颜，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 她想吻她，又怕吵醒她。 ‎ 第142章 回忆（9） 神盈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给惊醒的。 她下意识翻了个身，感觉拥着自己的手臂又紧了紧。 “时间还早，再睡会。”鬼俪温柔的嗓音似贴着耳畔划过，让她灵魂深处都传来些许颤抖。 神盈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循着声音来源蹭过去，肆意又毫无章法地在她脸上落下几个浅浅的吻。 “嗯……”之后，她便像只慵懒的猫咪，趴在爱人怀里不动了。 鬼俪好笑地看她骤然舒展开的眉头，以及恢复平稳的悠长呼吸，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早安吻的“敷衍”。 不过神盈这次回来足足有半个月之久，公司那边暂时也没什么事，意味着她可以好好陪对方。 这才第一天，不着急。 …… 两人是把早饭和午饭合到一块吃的。 鬼俪把饭做好，兴冲冲准备去卧室里喊她时，意外发现神盈早就起来了，正坐在桌边满脸认真地翻看她这一年收集来的种种菜谱。 视线落在封皮上时，她似是想起什么，猛然一惊，连忙上前将其抢走，“这些，嗯，都是我随便找的，用来打发时间。” 解释莫名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说完，她小心地瞟着神盈的表情，见没有异样，不禁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要是被她看到上面写着的内容，那她的计划…… 没等她回神，忽然感觉胸前传来一阵近乎窒息的柔软，神盈抱她抱的很紧，几乎要把自己融进她身体里。 “我不想走了。”她闷闷地说。 美人投送怀抱本应是件高兴的事，鬼俪此时却有点慌张，而对方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怔在原地： “我都看到了。” 神盈的声音很轻，仿佛飘在云端，但鬼俪能听出其中隐藏的一丝呜咽。 “我记得你以前不爱进厨房，真的不用为了我特意学这些的……” 在看到她喜欢吃的一些清淡菜系旁边密密麻麻写着—— “今天是盈盈出国的第30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先定个小目标，把符合她口味的菜全部学会，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第三次尝试，盐放得有点多，她又该闹脾气说不吃了。虽然她闹别扭时也很可爱，但我还是喜欢她笑着的样子，比太阳还明亮。” “第六次，总算把火候掌握得差不多。嗯，还要勤加练习，省得到时候又手生。” …… “第N次，应该用不到这本菜谱了。我只用等她回来就好……她会开心吗？” 还有很多很多。神盈在翻完一本后，感觉眼眶涩涩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对方比她以为的更爱她。 “以前都是你做饭，我只是想分担一些。”鬼俪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轻声道，“还有，你难得回来一次，我得服务周到。” 她以前整个人都被绝望笼罩，自然不会好好想着生活，对待什么事都不上心。很多坏习惯是跟神盈在一起后才慢慢改掉的。 “晚上我来做饭。”女人不由分说咬了她一口，当然，力道很轻。 “好。”鬼俪自然满口答应，心里想的却是晚上的其它项目。 “再拖下去，菜都该凉了，我还等着你鉴定一下呢。”她轻柔地舔吻着对方耳后的敏感，语气是对她才有的独特温柔。 …… 腻歪到中午，外面的雨声却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反而有演变成磅礴大雨的趋势。 “还出门吗？”鬼俪蹭了一下她的后颈。 “不了。” 沙发很大，两个人却坐的很挤，几乎不留缝隙。 “明天你有空么？”神盈忽然道，“我爸妈让我这两天抽时间回去一趟。” “唔，可以啊。” 神盈的父母也是入梦公司的员工。正因为如此，才没对两人间的感情有什么异议，甚至很平静地就表示接受。或许在他们看来，不过都是实验品罢了，没有所谓。 当然，这些事鬼俪并未对她说明。 “我给他们回个准信。” 点下“发送”按钮后，神盈将手机随意扔到一边，懒懒地靠在她怀里。 “差点忘了，我还从国外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鬼俪微微蹙眉。因小时候不愉快的记忆，她向来对盒子包着的东西产生无法克制的厌恶感，基本见到就扔。加上她阴郁孤僻的性格，除了神盈，没人敢送她礼物。 “嗯，是……” 神盈明白她的心思，故意不把话说全，非要凑到她耳边才轻轻吐出剩下的几个字。 结果当然是被趁机含住娇嫩的唇瓣撕咬，许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现在穿？”鬼俪颇有暗示意味地划过她光滑又细腻的肌肤，上面还残留着昨晚留下的丝丝吻痕，诱人得过分。 “你就不好奇颜色吗？”神盈偏不让她如意，躲了一下，然后被鬼俪更紧地抱在怀里。 “这还不简单？白色。” “……哼。” 神盈撇撇嘴，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我可从没说过，我喜欢白色。” “哎？不喜欢么？”鬼俪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后，感觉就像多年的认知被颠覆一样，疑惑又茫然。 神盈主动贴上她薄薄的唇，用灵巧的舌头勾她，不一会便被对方娴熟湿热的舔吻烫的不行。 “因为……你喜欢啊。”她面色微红地说出答案，埋进对方怀里，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每次我穿白衣服，你都要盯着我看好久……唔。” “那是因为你太好看了。”鬼俪吮吸她的时候用了几分力度，手灵活的顺着吻痕下滑，很快感到怀里的人难耐地情动。 心口一热，她威胁似的咬了一下对方晶莹圆润的肩头，“快点，我等不及拆礼物了。” …… 第二天。 “快到时记得提醒我再买些水果。” 神盈打开导航，将手机放到前面。 “好。他们平常不是对你不管不问的吗，怎么突然叫你回去？”鬼俪瞥见她明显红肿的唇，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的旖念扔掉。 昨晚做的实在太过火，把人弄哭好几次，要不然也不会下午才出门。 “不知道，好像是有事情。他们还说，让我把你也叫上。”神盈打了个哈欠，从包里翻出眼罩，“我再睡会。” ‎ 第143章 回忆（10） “五年后，这个拟态位面将会永远消失，仅以记忆的形式存在。” 面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犹如晴天霹雳。 “消失？那——” “在那之后，你们会被带到列车上，进行下一阶段的考验。”面具人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打断她，“只有成功活下来，你们才有脱离实验品身份的机会，正式成为公司一员。” “还有，随着时限逼近，诅咒的力量也会逐渐走向不可控……我想，到时候，你会很乐意再与我们做一笔交易的。” 说到这里，它露出了无声的笑容，配合着僵硬的脸显得说不出的怪异。 鬼俪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 这一拖，便是四年。 期间，她明显感觉到体内恶鬼在蠢蠢欲动，单靠数月一次的投喂根本无法使它满意，常常叫嚣着要吃掉更多养料。 为此，她只能不断去接触愈发稀少的灵异事件，延缓诅咒的完全苏醒。 可随着情况的慢慢恶化，她无比惊恐地发现，恶鬼竟然把贪婪的目光转移到神盈未觉醒的能力上——那个与她不相伯仲的诅咒。 两人相处时，嗜血的念头总会莫名升腾起来，她需要花费好大力气才能暂时压制，不让对方看出异样。 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她不敢细想。 “你可以选择提前登上列车。”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般，面具人出人意料地找到她，提出新的交易条件，“列车是公司研发的一种时空工具。无论你在站点里待多久，只要回到车上，都被视作过了一天而已。所以，相应地，它也具有压制诅咒发作的功效。” “你的意思是，通过让时间流速变慢来延缓能力的副作用？” 鬼俪眯起眼睛，怀疑地盯着它。若是放在刚了解公司时，她对这种说法肯定嗤之以鼻。但见识过其神通广大的手段后，她反而对这些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接受度很高，半点惊讶都没有。 听到“副作用”三个字后，面具人古怪地顿了顿，扯开话题，“不止如此，我们还可以让你保留记忆。” “记忆？”鬼俪敏锐地注意到对方说的是“我们”而非“公司”。 “为保证实验的顺利进行，几乎所有实验品都会被清除记忆，这样才方便观察他们本能的反应和能力进化程度。但如果你的‘能力’被公司所重视，可以获得额外优待。” 回答又变成了机械式的一板一眼，“这个优待包括情报交换、提前成为内部人员的资格。喏，好比戴上这个特殊面具，寻常鬼怪根本无法对你造成伤害。” “只是寻常么？”鬼俪淡淡反问道，“要是地狱里的恶鬼呢？” “……”仿佛死机了般，对方半天没有声响。 “我只想知道她会怎么样。”她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需求。 她能耐心与对方所代表的公司虚与委蛇这些年，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神盈。假若对方身上的诅咒有解开的那天，她一定二话不说，先把这群苍蝇般的面具人统统送进地狱。 若非他们动手干预，她也不会十几年生活被痛苦笼罩。 “能力觉醒后，会登上列车，成为下阶段的实验品。” 面具人声音冷冰冰的，全然在重复之前的话，几乎没有停顿，“作为公司看中的好苗子，你们两个都会进入444号列车，但由于她能力的特殊性，我们无法保证她的记忆是否保留完整。对于这个安排，你还满意？” “特殊？什么意思？”鬼俪下意识紧锁眉头，问道。 闻言，对方反而开始扯一些其它的，答非所问，“444号列车是公司专门设置的‘实验车厢’，与最初的44号列车不同，新加入了更多实验体——” …… 谈话不欢而散。 连续几天，鬼俪都在为聊天内容深深困扰：被公司盯上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毫无疑问，肯定不是件好事。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从一开始她被公司选中时，这场单方面的利用就开始了。无论她作何反抗，都无法掀起半点浪花。该发生的，注定要发生。 一切似乎冥冥中都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走向必然的结局。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某天，神盈脸色苍白地告诉她，自己最近总在做噩梦。 “什么噩梦？”她面上不显，心中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也说不清楚，好像……可以预感到坏事的发生。” 说这话时，神盈忽然看向她，迟疑着开口，“我还梦到，未来有一天你离开我了。” “但那肯定是无中生有，怎么会呢。”没等鬼俪回答，她轻轻一笑，那双灵动的眸子里闪烁着细碎的亮光，明亮万分。 这个时候，神盈已经在国内大学当老师，天天做项目忙的不见人影，两人平时只能挤出一点时间见面。 “我——”鬼俪怔怔望着她全然信任的神情，感觉之后的话似乎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噎的她难受。 神盈身上的“诅咒”全是因为她的靠近才逐渐松动。以前是，现在也是。 要知道，能力并非上天的恩赐，其后往往伴随着强大到近乎恐怖的诅咒。使用次数越多，诅咒也在潜移默化中迅速膨胀。 之前，两人相安无事多年，原因是她通过吞掉别的鬼来达到平衡，使它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现在这股力量在不断进化中已经无法用常规手段控制，她甚至怀疑，自己今后的某一天，可能在其蛊惑下对身边最亲近之人出手。 毕竟，任何诅咒的本质即是吞噬，最后再反作用于自身。如果神盈所具有的“能力”完全觉醒，面临的将是同样局面。 她不愿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可如果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后面神盈会遭遇什么，也不会仓促之中与面具人达成协议。 当然，这是后话。 …… 哪怕登上列车，她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接触到“真相”一角。通过乔榆，也就是面具人口中神秘的前44号列车成员。 ——拥有不死的能力但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 第144章 回忆（11） 成为公司员工后，鬼俪最近一次见到乔榆是在结束“邻居”站点后不久。 “真是稀客啊。”她前脚刚不舍地送神盈离开，转脸就看到白雾中浮现的高挑人影，眸底闪过一丝诧异。 “顺路过来看看。” 乔榆一眼扫见她脖子上张扬的吻痕，不禁微微挑眉，“没打扰你们吧？” “没，来得正好。” 荒无人烟的猛鬼小区在雾气缭绕中散发出死亡般的幽静。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皮肉撕开的裂响。 可对于她们而言，不过是无聊的背景音乐而已。 “看样子，你们俩的关系已经恢复了？”乔榆随意选了个开场白。 “算是吧。” 鬼俪露出些许苦笑，视线不自然地落在地上，“盈盈她全部记起来后，对我故意瞒她那么久颇有微词。而且——” 在对方最需要她的那段时间，她却不在。 可以说直到变成鬼，她才知道神盈在她提前登上列车后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只是想让她活下来，谁料……”鬼俪抿了下嘴，剩余的话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算了，现在讲这些也没用。” 如果后悔的情绪可以量化，她早就被彻底淹没，浮都浮不上来。 “至少你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乔榆见她颓废，冷不丁补上一句，“再不抓住，等到真正后悔的时候就晚了。” 闻言，鬼俪诧异地侧头看她一眼。在她印象中，对方向来都很云淡风轻，很少见她对什么事表现出情绪波动。 今天确实有点反常。 “看到你们，让我回忆起一些往事。”乔榆迎着她疑惑的目光，淡淡道。 “哦？”鬼俪稍稍收敛伤感，勾唇调侃道，“乔姐终于肯讲自己的故事了？” 登上列车时，她就清楚对方是内部人员，与面具人还不是一伙的。可面对她多次试探，乔榆始终表现得滴水不漏，差点让她怀疑是不是情报有误。 哪怕后来列车上的四人渐渐熟悉，成为生死与共的伙伴，乔榆也依然保持着神秘，平时对她们三人多加照顾，但总是难以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最初是44号列车上的一员，想必你也知道。” 余光瞥见鬼俪点头，她稍作停顿，继续道，“加上我在内，总共只有三个人。我，千溱，还有刘柠。” “等等，刘柠？” “对，她很早就被选中成为‘种子’了。你现在所见到的她，仅是回炉重造的产物。” 乔榆说的言简意赅，“我跟小千的关系与你和神盈类似。好不容易从同一个拟态环境里逃出来，却又掉进另一个陷阱。只不过，因着多年相处带来的理解与包容，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产生过太大的问题，像极了灵魂伴侣。我甚至一度天真的以为，未来某天，我可以带她离开梦境世界。” 她的声音乍一听似乎平静，可仔细听时却暗流汹涌，“直到，我眼睁睁地看她死在我面前。” “……” 闻言，鬼俪一时怔住，竟忘了说话。 “那是个末日主题的站点，没有丧尸，也没有恶鬼，不需要面对任何具象形式的恐怖。但时间一到，整个站点都会被彻底毁灭，完全无解。” 她的语调很轻柔，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事，“我拥有‘不死’的能力，而刘柠是被选中的，定然性命无忧。只有她……最后连灵魂都没留下，随着那个站点一起，消失了。” 鬼俪莫名因她骤然阴冷的语气打了个寒颤。 “这一切，源自刘柠擅自将公司内部的‘诅咒’带了出来。呵，你应该有所察觉吧，这个制造出无数冤魂厉鬼的公司，本身就是一个令人绝望的诅咒。” 没等她回答，乔榆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失魂落魄、难过的想自杀时，听到刘柠小声嘟囔了一句‘哦，原来诅咒是这样子的啊’，之后转身就跟公司的人走了。仿佛对她而言，眼前不过是场顺手而为的实验。我当时……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但我诡异地忍住了。忍到成为她的‘亲人’，忍到把她带出村子，忍到麻木，甚至在公司安排下又登上一次列车，就为了给几个好苗子铺路。我觉得就算我现在让她死，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顶多漠然地‘哦’一声……这怎么可以？我要让她感受到什么叫失去，什么又叫痛不欲生——不过我所经历的万分之一而已。” 有一瞬间，鬼俪觉得身旁的乔榆让她感到无比陌生，仿佛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潜伏许久，此时终于得以窥见其中的黑暗。 “所以，在看到她慢慢开始恢复常人所具备的情感时，我是最高兴的，发自心底的高兴。”她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冰寒彻骨，“但还远远不够。” 没有什么比希望近在咫尺时坠入绝望更难受的了。 她深知这一点，也饱受其折磨。 “乔姐，你想让我怎么做？” 对方的声音让她把思绪收回，顿了顿，又恢复往常的平静，“猛鬼小区深处，藏着一样东西。” “你是打算……”鬼俪瞳孔微微紧缩，张了张口，后半句话却被迫咽回喉咙里。 她本来劝对方再想想，可换位思考，如果让她眼睁睁看着神盈死去，她的手段只会比对方更极端。 “明白，我会故意给她留一点线索。”她改口道。 “嗯，照常做就行，不用太刻意。”乔榆轻轻叹了口气，“这回真是麻烦你了。” “小事一桩。” 鬼俪摆摆手，示意她不用介怀。 事实上，444号列车在之前能保持全员零伤亡，除了她们本身强大的能力外，乔榆在其中也起到不可磨灭的作用。每一次进入站点前，她都会毫不吝啬地共享情报，力所能及地提供帮助，很难得，也是鬼俪相当欣赏她的地方。 她一直觉得对方没有弱点，也不可能有弱点。 “我还是头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很多时候，我都压抑自己别去想，可又怕彻底忘掉。”乔榆沉默片刻，轻声道，“毕竟记得她的，只剩我一个人……这也是我那么拼命，不惜出卖灵魂也要活下去的原因。” 走之前，她若有所指地丢下一句话，“没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你可别等错过了再后悔。” 鬼俪望着她的身影被白雾吞没，几乎刹那，猛鬼小区又回到最初的静谧。 可她的心里并不平静。乔榆的故事像一把刀子，将她不愿去想的最坏结果生生戳破。 再拖下去，可能真的会错过。 也是在那时，她萌生了去找神盈把一切说清楚的冲动。 ‎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节快乐鸭！！ 感觉下章似乎更适合今天发（望天），但不巧哈哈哈 另外，之前猜BE的，居然没有小天使猜对ww 本来以为经过猜内部人员的那次，大家都熟悉我的套路了，就挖了个浅坑，没想到…… （但不用加更了还有点开心？） 新一期的有奖竞猜容我想想，一时半会没想到什么有意思的问题_(:з)∠)_ 第145章 回忆（完） 冷不防从回忆中脱离，鬼俪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猛鬼小区，忽然停下脚步，沉思片刻，转身向不远处的白雾走去。 不同站点中的时间流速截然不同。可能她这边过了一天，神盈那一年都过去了。如果等对方忙完再来找她，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或是乔榆那番话对她有所触动，下定决心后，她立即展现出较高的行动力。 …… “噩兆”站点仍然是在最后的收尾阶段。再来时，她没有像之前一样站在远处观望，而是大步上前，出其不意抓住了白衣女人的手。 “哎？不是说待会……”神盈扭头看清是她后，紧绷的神情顿时放松。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对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像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以后再开启这个令你不愉快的站点时，我会过来陪你。” 鬼俪垂下目光，声音低沉，“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会在。” 她不想再让对方难过了。 面对诅咒时的无力、知晓既定命运时的绝望都让两人渐行渐远。哪怕现在看上去冰释前嫌，依旧隐隐存在隔阂。 她害怕有一天会真的失去她。 然而，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她忐忑不安地抬眼时，发现神盈正直愣愣看着自己。 ——难道她又说错话了？ 鬼俪一时间心乱如麻，手心也不自觉冒出冷汗。她可以发誓，哪怕面对恶鬼时，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你要是与我一同来这个站点，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参与者能活下来。” 神盈微微蹙眉，似在苦恼，“另外，公司那边——” 她居然在认真思考可行性。 “公司那边，我可以解决，不会违反规则。”鬼俪觉得她顾盼生姿的样子可爱极了，心头顾虑顿消，唇角也轻轻勾起，“我只负责陪你。” 话音未落，她凑上前，大胆地在对方唇边落下数个令人脸红心跳的吻。 “别闹。”虽是拒绝的话语，可从神盈嘴里说出来却有些飘。她后退一步，脸颊染上少许微红，整个人都显出别样的鲜活色彩，“这个站点……还没处理完。” “好，你继续。”鬼俪趁机在她的手心暧昧地轻挠几下，又滑进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白雾眨眼间将拟态环境的最后一丝痕迹吞没。 很快，属于上个站点的痕迹彻底消失，新的场景如画卷般缓缓展开。 “可以了。”神盈深知离下一批参与者过来还有很久，不禁微微松了口气，偏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格外安静的人。 不料，鬼俪也在注视着她，眸子里的温柔一如既往，渐渐与记忆里笨拙别扭的黑衣少女重合。 心口涌上阵阵暖流的同时，也伴随着无法忽视的钝痛。神盈抿了下嘴，不知为何觉得堵得慌，“当初……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鬼俪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她轻声道，“开始使用‘能力’以后，根本无法阻止诅咒的蔓延。而且，如果我们两个都留在拟态现实，诅咒的力量会提前爆发。” 她太熟悉公司这些套路了，并为此深受其扰，不希望神盈重复同样的命运。哪怕只是拖个一时半会，也比随时被恶鬼吞噬要好得多。 “其实，我最不喜欢你的就是这一点。” 神盈突然重重在她手心画了个十字，“你整整瞒了我十年。算上待在列车中的时间，甚至要更久。” 话虽这样说，她的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味。 “那是因为……”鬼俪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却被她眼疾手快地按住，强迫与之对视：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怎么样才能用同等的感情回应你。” 神盈咬紧嘴唇，清亮的浅色眸子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透出几分迷茫，“你给我的实在太多了。多到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 “本来就是啊。”鬼俪克制不住地把她抱进怀里，舌尖擦过她耳后的敏感，故意呼出热气，“我乐意这样做。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压力。” “怎么可能没有压力。”神盈闷闷地吐出一句话，却没有抵触她的靠近。 殊不知这样闹脾气的她在鬼俪看来，像极了撒娇的猫咪。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鬼俪继续轻柔地舔她，结果当然是得到毫无威慑力的一瞪。 “不许再瞒我。” 神盈气势汹汹地覆上她的唇，还没撩拨两下，舌头就被纠缠着拖到对方湿热的口腔中，不一会便被亲的湿漉漉，喘不过气。 “好，我答应你。”鬼俪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眼底漂浮着沉甸甸的欲望。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找对方，但却是她首次注意到站点中的细微之处。好比现在她们所在的房子，俨然与现实中同居的那间一模一样。 况且，许多她不太记得的小细节，比如两人生活过的痕迹、她喜欢的小物件摆放，神盈都记得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完整地投射到由记忆幻化而成的站点当中。 这个发现让她莫名有点感动。 “怎么了？”神盈感到她的动作有一瞬间迟疑，依赖般在她怀抱中蹭了蹭。等对方咬耳朵似的说完悄悄话，不禁露出一抹笑意，“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也太容易被讨好了吧。”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一直以来，鬼俪对她的用心她都明白，看在眼里并始终记得。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哪怕误会重重，依然有最基本的信任暗中流动。 “我只容易被你讨好。”鬼俪低下头，无意间被对方眼底细碎的亮光吸引，让她心头微颤。 “唔，实际上在这个站点中，那些伤害我的人已经记不太清了，甚至连名字都勉强。”神盈表情坦然，语气如风一般轻轻刮过，带来些许痒意，“我所记得的，全是与你在一起的十年时光。” “既然记忆容量有限，为什么不多装些值得珍藏的呢？” 闻言，鬼俪怔怔望着她，感觉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没错。未来，我们还会有更多共同的回忆。”她温柔地烙下一个缱绻的吻。 ——很甜。 她想，以后一定会更甜。 ‎ 第146章 变故 “罗梅预感到，猛鬼小区站点被暂时搁置了。” 黎洛灵把茶杯往她面前一推，整个人惬意地倚在靠枕上，“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你可以歇一天。” “搁置？”刘柠咀嚼着这个词，顿觉突然。 她有所不知，真正的原因是鬼俪忙着陪老婆，自然没空应付她们这些参与者。 “对啊。”黎洛灵点点头，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透出些许狡黠，“如果你实在闲不住，要不要跟我下个副本？” 她语气中的轻描淡写仿佛真的是游戏中的副本一样。 “什么意思？”刘柠微微蹙眉，态度不自觉有几分谨慎。 她在登上列车后少有的几次吃亏都是栽在对面这个狡诈如狐的女人手上，保持十二分警惕是基本操作。 “字面意思。”黎洛灵像是没察觉她的防备，主动凑过来，将面前的屏幕点开。霎时间，一行行血红的字体缓缓浮现： 【站点简介：你的课表里忽然出现了一门奇怪的选修课，讲课的老师和听课的同学们，全部是来自地狱的恶鬼。面对上课提问、小组讨论、课后作业……你能否隐藏人类的身份并拿到期末A+成绩呢？】 “有兴趣吗？上课哎，对你来说肯定小菜一碟。” 黎洛灵轻笑一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几口，一副老神在的模样。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有什么好处。”刘柠才不上她的当。虽说她确实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好奇，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轻率地以身犯险。更何况，风险与收益成正比。 “提升‘能力’，算得上是显而易见的好处吧？” 这次，黎洛灵没跟她打马虎眼，坦白道，“实不相瞒，接下来这个站点是我开启列车第四个功能前的最后一站。按照往常的规律，高风险背后往往藏着高回报，只不过在这里更被扩大化了。毫不夸张地说，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别说那个猛鬼小区，接下来的站点都不在话下。” 她故意把话说的很满。 这以她凡事留一手的性格而言，相当罕见。刘柠隐约觉得，对方应该还隐瞒了什么更为重要的理由才对。 “为什么心血来潮‘帮’我？” “唔，一个人上课多无聊啊。”黎洛灵的笑容没有瑕疵，看上去真诚极了。 仿佛她要上的是学校里再常见不过的“水课”。 刘柠小幅度翻了个白眼，懒得拆穿她的伪装。或者说，她早已经习惯了对方这副做派，哪天要是开诚布公才令人震惊。 “你真不去？”见她半天没表态，黎洛灵微微挑眉，看似无意道，“这个机会还是乔榆昨天专门找到我，特意跟我提起——” “？” 发现刘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后，她又停下，一个字不再多讲。 “怎么不继续说了？” 刘柠心生好奇，嘴上偏不顺她的意，随手拿过茶壶，给自己添半杯热茶，“两句话就放弃，看来你也不是真心想邀请我。” 她的反应让黎洛灵稍微有些意外，要放在以前，对方可能会耐不住性子追问，今天倒表现得格外冷静。 不过，这样也很有意思。 “如果你改变主意，最好在明天早晨之前告诉我。”她勾起唇角，两个小巧的酒窝自然地浮现在两侧，“参与者只有我们两人。放心，我会好好关照你的。” “那我拭目以待。” 刘柠又与她客套几句，站起身，礼貌告别。 …… 黎洛灵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唇边的笑意顿时褪去，面上浮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黎姐。” 清脆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见白小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 “茶已经凉透了，需要我再泡一壶吗？” “不用。”她摆摆手，疲惫地按压几下太阳穴，“你之前跟刘柠在站点里合作过，什么感受？” “感觉是个很可靠的同伴。无论是推理、反应能力，都不逊色于资深者，有时候甚至更胜一筹。” 白小琴认真思考片刻，给出相当高的评价。末了，她不无好奇地问，“黎姐，你为什么在她身上花那么多心思啊？如果那些情报是真的，她岂不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可没打算‘养’啊。”黎洛灵懒懒一笑，眸底波光闪动。 一瞬间，白小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连忙闭口不言。 “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黎洛灵没在意她的反应，继续道，“仔细研究过列车的时间线就能发现，最早一批参与者普遍能力强大，更容易生存下来。例如乔榆的‘不死’，可谓绝佳保命手段。而随着列车的数量慢慢增多，公司在培养上面愈发不尽心……等进入444号列车的时代，不过勉强到达合格线而已。” 如果有其他人听到她这番话，肯定要大跌眼镜，直呼不可能。毕竟，在许多不了解情况的参与者眼中，之前的444号列车约等于“能力”的天花板。 “比如，拿鬼俪来举例，她在种鬼之余，还要承受来自诅咒的力量，代价极其沉重。而早在44号列车中，有人就凭着自己得天独厚的特殊体质将诅咒与鬼魂融合，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么厉害吗？”白小琴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呼。 “对。只可惜——” 轻笑一声，黎洛灵忽然止住话头，面色如常地将话题拉回来，“你再看现在的444号列车，於烟种鬼后的发挥极其不稳定，上次被我略一刺激就险些失控，差点被反噬，更不要说后期结合诅咒的表现。啧，明显可以看出，‘能力’的大趋势是在不断退化的。” “……因此，公司永远无法找到刘柠的替代品，只能让她读档重来。” 她意味深长地说。 同时，这也是她觉得最有趣的地方。 “实验体总共变更了三批，‘能力’却万变不离其宗。乔榆的不死演变成为秦湘雪的治疗，然后又被许玲继承。种鬼的那些人不必多说，唯有刘柠，始终没有一个与她能力相似的人出现。” 黎洛灵轻轻点了点嘴唇，眸中划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把鸡蛋都放进同一个篮子里可是个相当冒险的决定呢。” 哪怕对公司来说，也是一样。 ‎ 作者有话说: 马上国庆了，搞个第三期有奖竞猜叭 单选题，问题呢非常简单，几个小天使猜对，我国庆假期期间就加更多少章，外加发红包ww 题目：本文的重要女配中，多少人跟女主一样独身？ A.0个；B.1个；C.2个；D.以上答案都不是 ps：这个重要女配指的是戏份较多，并且我会专门交代她们的故事这种。另外像乔榆这样的，当然不算没有cp啦2333 十月一号开奖（狗头） 第147章 网课（1） 刘柠最终还是决定去这个站点一探究竟。 原因无它，她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比起歇一天，参与灵异事件可能更有趣。 但看到参与者列表里写着六个人的名字时，她还是稍稍有点无语。 “你又找了四个替死鬼？” “话怎么能说的这么难听呢？我是带他们见见世面，锻炼一下。”黎洛灵顿了顿，瞥她一眼，“你一开始不也没答应么，我自然要做两手准备啦。” 应该是多找几块石头探路才对。当然，这话刘柠没有说出口，因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她太了解对方是个什么人了。 那四个参与者三男一女，看上去年纪都不算大，甚至还有未成年。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懵懂乖巧，很好控制，十足的新手。 不知为何，刘柠望着这再明显不过的布局，心头浮上些许阴霾——如此大张旗鼓的做局，不像对方的风格。 声东击西才是。 …… 白雾渐散，刘柠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宿舍景象，一边梳理着脑海中涌入的记忆，一边在书桌前坐下。 由于重大传染疾病的流行，学校临时将课程改为线上教学，俗称上网课。 今天恰好是开课第一天。 想到这，她连忙打开课表，看向那门突然冒出的选修课。 “灵异基础课程？” 她略一挑眉，没等她细想，企鹅会议自动弹出提示：预约的会议马上开始。 好巧不巧，正是这节灵异课。 【由于人数过多，已自动为您关闭麦克风】 进房间后，刘柠大致扫了一眼，总共有三十多人。一律用真名，头像也花花绿绿，用什么的都有，与普通学生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让她感到有些古怪的，是管理员的ID。就两个字：地狱。 照片也是一片刺目的血红。 “咳，同学们！能听到我说话吧？” 一个沙哑无比的声音从话筒里钻出，不辨男女，如同玻璃划过，让人听了本能地感觉不适。 “可以”、“可以的！”、“老师好”……左下角顿时数条弹幕飞快刷新着。 刘柠摸了摸下巴，没有急着跟风，而是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头像和ID。万一有哪点不对，发言等于是自投罗网。 她没有忘记，站点简介要求她“隐瞒人类的身份上完这门课，并且拿到A+”。这意味着，她必须比鬼魂看上去更像鬼。 “行，我看人也到的差不多，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 说着，管理员打开摄像头，一团黏糊糊的黑影漂浮在右上角。它没有脸，只是一团类似人脸的轮廓，时不时还在抽动。 “我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咦，忘记开屏幕共享了。” 很快，白底黑字的《灵异基础课程》近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首先，我简单说说本门课的基本情况。作为公共选修课，我是任务主要是带大家认识灵异现象，了解灵异事件运行原理，并在此基础上推陈出新，构建出你们感兴趣的‘事件’。” PPT翻到下一页，“按照教学大纲，这门课总共有12个课时，总共六次课，集中到一个月上完……具体安排课表上都有，在此我就不多叙述了。” “下面聊聊大家最为关心的成绩评定。” 听到这里，刘柠迅速按下屏幕录制，并掏出纸笔准备记录。 “平时成绩占20%，包括考勤、提问、小组合作。注意，缺勤两次这部分的分数直接为零。有急事可以开请假条，但务必要提前一天交给我，否则也算旷课。” “期末考试占比60%，除了笔试外，还有实际演练，我会综合这两部分给出得分。放心，根据往年你们学长学姐的情况，只要上课认真听，把我布置的作业按要求完成，考试相当于小菜一碟，全是送分题。”它说的很轻巧。 “嗯，最后的20%是实践环节。我会布置一次自选主题的小组作业，要求你们团队协作进行。最终交上来的成果由我打分。” “关于这一部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鸦雀无声。 刘柠转着笔，神情变幻莫测。课程还没开始，她已经可以预感到接下来的重重凶险。 且不说课堂，光是小组合作这块，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她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要用网课形式了：假如面对面，是人是鬼一看便知，很容易触发死路。 换言之，硬性条件这块，她绝不能给鬼物打开自己摄像头的机会。不被“看到”，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既然都没有问题，那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 PPT上突然浮现“introduction”这个单词，紧接着，它嘿嘿笑了两声，“初次见面，大家挨个开麦做个自我介绍吧，彼此熟悉一下。” “跟同学们讲讲你的死因，分享一下临死前的恐惧，具体什么感觉……第一个，罗亦云，从你开始。” 很快，温温柔柔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 “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罗亦云，死前26岁，死亡方式是由法院判决……” “哦？原因呢？” “因为老公在我孕期屡次出轨，pc，还欠一屁股赌债。我一气之下在他饭菜里放了些安眠药，待他睡熟后连捅几十刀……呵，我被判死刑的时候没什么恐惧感，就是遗憾，特别遗憾。当初捅的还是太轻了，应该再扔进绞肉机里过一遍。” “我好像听说过，是不是那个X城杀夫案？” 得到肯定回答后，老师啧啧惊奇，“见多了杀妻案的冤魂，没想到这回终于有个不一样的了，希望你在课堂上的表现也能与案子一样突出。好，下一位，苏元德。” “老、老师好……” 说话的是个小男孩。他说话自带颤音，像是受到过某种惊吓。 “我死于……嗯，妈妈把我带到商场的女厕所，但我不知道隔间里居然躲着一个怪叔叔。然后他……” “等等，你这个案子是不是前段时间很火的‘男童在女厕所被偷窥男子猥亵致死’这条新闻？” 得到“是”的回答后，老师叹了口气，“许多宝妈可能想不到，女厕所对男宝也不安全了。要不然，这种阳间新闻怎么会传到地府呢？” “下一个是——” ‎ 第148章 网课（2） 仅听了两个版本的自我介绍，刘柠已经能从中窥见些许端倪。 剩下的鬼很可能都是死于具有“轰动性”的社会事件，光说个开头就能让人立马对上号。也就意味着，她不能虚构个什么“被车撞后抢救无效”一类的普通事故。 如果在“被车撞”之前加一出狗血的豪门恩怨，这些鬼倒是喜欢听，新闻同样乐意愿意报道。可她无从证明事件的真实性，因为她现在压根没死，说这些只会徒增怀疑。 很不幸，仿佛知道她现在一筹莫展似的，第三只鬼说完后，老师点到了她的名字。 与此同时，右上角的小方框中，忽然出现一双猩红的眼睛，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红色珠子粘在屏幕上了。 刘柠深吸一口气，几乎没有迟疑，迅速甩出一段晦涩难懂的X国语言。 翻译成中文，无非是“老师好，同学们好，我想选这门课很久了，今天终于得以圆梦。其实，追溯到小时候，我便与灵异颇有渊源……” “咳，同学，请尽快进入主题。”鬼也用相同的X国语言回应道。 “好的。”刘柠依然神情自若，只是目光微微闪动。 她说这番话的目的一来是拖延时间趁机思考，二是不想让黎洛灵听懂，从而在旁边看她笑话。她已经可以预想到，这只狐狸暗中勾唇一笑的样子了。 毕竟她是第四个自我介绍，可供参考的范本还太少。无论说什么，都存在风险。 “我死于——” 刘柠正要将心中的备选答案讲出来，神情忽然一滞，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鬼真的无所不知吗？ 她觉得，自己可能陷入了某个误区。 手指轻巧地在键盘上敲打几下，她清了清嗓子，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我死于一起吊桥塌陷事故，当时，大巴侧翻掉入河里……” “我有印象，好几个失踪者的尸骨到现在还没打捞出来，莫非你就是其中之一？” 刘柠自是中规中矩地给出肯定回答。 听到老师念出下一个名字时，她连忙关麦，抓起旁边的杯子猛灌几口水，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差一点就上当了。 还是那个问题：鬼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很显然，答案否定。如果它有那么神通广大，看破她的伪装只需要一瞬间。但没有，说明它确实受到某种限制。 而在对方与她流利的用X国语言交谈时，她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存在盲点。 前面三只鬼讲了什么？有爆点的社会新闻，代表性很强，听完极容易对号入座。 按照这个规律，她必然要讲些不同寻常的事件，才能与前边同学保持一致。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一定要在事件里面“突出”。 有可能事故本身确实特殊，而她只是其中再微小不过的一个失踪者，根本吸引不了眼球，连名字也没被写在报道上。 ——恰好是绝佳的掩饰。 鬼是人死后变成的，自然有许多方面与人类一模一样。比如，在看到新闻时，下意识会去记那些猎奇消息，而对平平无奇的文稿不屑一顾。 所以，她决定将计就计，让自己在热点事件里“隐身”，就算鬼对她产生怀疑，也不会闲着没事去查。因为没意思，不值得它花时间去了解。 这些全是她在说X国语言时灵机一动想到的。好比这门小语种她会，可不能保证说起来完全没有语法错误，但只要说对主干，并不影响交流不是么？ 以此类推，她在介绍死因时故意抛出一个关键点，大家自然而然会忽视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 …… 等全部同学介绍完毕后，一节课的时间过去了。 或是因为她开了个好头的作用，目前六个参与者中，尚且没有人死亡。 令刘柠颇为无语的是，黎洛灵直接“抄作业”，也把自己说成吊桥事故的失踪者，还专门强调俩人生前认识……此举莫名让她产生一种古怪感。 仿佛已经在后头挖好坑，等着她跳。 “我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呢，好在你学号排前头，真是太好了[呲牙]” 刘柠面无表情地盯着后面一连串的大笑的符号，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青筋毕露。 她很想直接给对方回个“别装了，你去过的站点是我的几倍，还怕这？”，可理智让她一个字一个字全部删掉，重新打了一句“希望我的答案模板你用着还满意[微笑]”。 随后，她将手机扔到一边，懒得看对方回复。 她还要心平气和的继续上课，不能让满肚子坏水的人影响心情。 “既然大家已经初步对对方互有了解，接下来，我要开始进行下一环节：分组。” 老师故意停顿片刻，漏出翻阅名单的沙沙声响，“我们班正好36人，我把你们分为六组，每组选出一个组长，组织大家进行占比20%的实践环节。嗯，下面我把文档传上去，你们可以看到自己在哪个小组。” 点开上传的名单，刘柠不禁微微蹙眉：巧合么？六个参与者全部被分开，没有两人在同一组。这让她对先前的推论产生怀疑——鬼真的完全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吗？ “大家可能不太明白，为什么我这么急着督促大家开始实践环节。因为我们这个课程总共只有六次课，今天上完就只剩五次。而小组作业是要在课程结束前提交的，拖到后面开展的话时间会比较紧，怕你们完成不了。” “老师，到底是什么作业啊？” 已经有鬼按捺不住性子，开始发弹幕询问。 “很简单，让你们运用上课所讲的知识，演绎一部真正的恐怖片。” 恐怖片？！还是五鬼一人的组合，凶险程度不言而喻。 刘柠感觉手心有点发凉，好像出了不少冷汗，可心中更多的却是遇到难题时的跃跃欲试。她连忙集中注意力，听对方往后介绍： “……这回的作业，我要看到你们共同敲定一个主题。没有任何限制，自由发挥，我会在下一堂课给出我的建议。” “好，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同学们，下课。” ‎ 第149章 网课（3） “嘀嘀！” 手机又响了，不过这回不是黎洛灵发来的，而是一则入群邀请。 群名叫做“一起去吓人（灵异一组）”，加上她正好六位。 才进群，刘柠就发现自己被好几只鬼@了： “你的头像怎么是彩色？” “对呀，莫非你对活着还有眷恋？” 接连两个问题让她微微一怔，目光急忙扫向列表，发现除她以外，其余五个头像都是黑白照片，头像框也是个熄灭的蜡烛。 ——地狱专属么？ 眼看都有鬼开始给她扣“思想有问题、态度不端正”的帽子，刘柠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她略一思索，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当然了！我是突发事故死的，太仓促，后事都没有安排。有点小遗憾很正常吧？” 打完字，她迅速点开头像，却发现根本无法更改。盯着自己的彩色照片看了一会，刘柠又把界面切回去，看其它鬼怎么说。 “没有怨气也能选修这门课吗？” “头一次见哎……” 怨气？她眼神一凝，准备把话题错开，下一条消息却让她生生顿住： “无所谓啦，@刘柠，既然那么想回人间，不如在小组作业里扮演一回人的角色？省得我们再选角了。” “好主意！都是鬼的话，这片子演出来也不吓人。” “+1” …… “行啊，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不过，我们现在是不是该选出个组长来？” 思考时间不到十秒，刘柠故作轻松地应下，顺便消解了那些鬼的怀疑，让它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可面对眼前看似平安无事的场景，她不但没有松一口气，面色却严肃得可怕。 电光火石间，她想的很明白：要活命，必须主动接下扮演“人”的角色——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就算这些鬼不提，她也要毛遂自荐，现在无非是把这一过程提前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很显然，她本来也不是鬼，怎么装鬼都会露马脚，在厉鬼面前无异于班门弄斧，一个不小心便会暴露。况且，这是个小组作业，最终目的是要尽可能拿到更高得分。 还有什么比真正的鬼去吓真正的人更有意思呢？ “资深者难度的站点，果然不简单。”刘柠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若有所思道。 目前，剧情才刚开始，已然杀机重重。随便任何一个细节出错，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知道黎洛灵那边又是何等情况。想到对方，她不禁疑惑：既然她知道这是高难度站点，又为何带四个新人来呢？ 而且，这个念头似乎是临时决定，不像对方一贯的风格。 仔细思考之余，她余光瞥见群里的消息又开始成倍增加。 “去年，我在顶级期刊ghost上发表了三篇文章：《气候变化和人类活动对灵异现象的影响评估》、《基因编辑技术在灵异事件中的应用前景》、《灵异力量对细菌组成及多样性的影响》，对研究灵异事件有不小的心得。因此，组长这个位置……” “等等，不能光看学术能力，我在校期间除包揽所有奖学金外，还做过不少学生工作，比如担任学生会主席，组织过多场惊吓类活动……” “慢着。各位，本鬼恰好是灵异专业出身，GPA常年稳居专业第一，这里没有鬼比我更适合了。” …… 刘柠匪夷所思地盯着屏幕。 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只是竞选个组长吧？ 地狱也如此内卷吗？ 她都没反应过来，五只鬼已然开始投票。最终，读本专业的学神更胜一筹。 刘柠记了一下这个女鬼的名字，巩雁，死因是源于神秘的家族诅咒，所以她对灵异现象的研究才那么热衷。单看照片，是个蛮精明干练的妹子。 “关于主题，我的想法是从日常小物件入手，以微妙的细节制造惊悚感。比如衣柜、窗帘、空调都可以。你们觉得呢？” “赞同。”第一个附和的是罗亦云，她发表的灵异类论文最多，因为生前当全职太太之前研究方向是作物遗传育种，死后便心血来潮将一些专业知识与灵异事件结合，弄出不少成果。 “我也同意日常题材。不过，视野可以稍微扩大一些，没必要局限在家中吧？比如电梯、楼梯这类只要不住在一楼，人上楼时必定要二选其一。完全可以借题发挥，弄一路惊吓场景。等到他们觉得回家了终于可以舒一口气，再度创造惊吓，那才够刺激。” 提出补充的鬼叫澹台霞，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刚才说自己学生工作经历丰富的也是她，死因是由于风头太盛，被人嫉恨下毒，治疗无效身亡。 “嗯，不错，可以列在考虑范围之内。”巩雁回复道，“总之，我们先确定主题，细节部分之后再聊。其他人呢，什么看法？” 另外两个男鬼没什么存在感，刘柠甚至不记得他俩死因。见大家都投赞成票，她略作沉思，也在后面跟了个“+1”。 至此，日常主题全票通过。 …… 放下手机，刘柠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真实感，怔怔发了会呆，突然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思绪。 “请进。” 黎洛灵探头进来，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来我们寝室吃火锅？” “不是在隔离吗？” “跟我来就对了。”黎洛灵不由分说拉起她，向外走去。 “……行吧。” 刘柠被迫见识了一番她“幻象”能力的厉害之处：仿佛从别人眼中隐形，甚至可以穿墙而过。 “选上组长了吗？” 路过宿管大妈时，黎洛灵还有空跟她闲聊。 “没，她们都太厉害了，比不过。”刘柠诚实地答道。 “啧。” 似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黎洛灵唇边的笑意更加扩大几分，眉眼弯弯，“想不到吧？我是我们那组的组长。” “？！” 迎着刘柠惊讶的目光，她轻飘飘地说，“我在公布名单时赶紧建群，把它们拉进来顺便禁了个言。等到每只鬼都投我以后，再开始后续讨论，气氛可和谐了。” “……” 这也行？ “因为鬼都像你一样，太实诚了。”黎洛灵最后不忘再踩她一脚。 ‎ 作者有话说: 看了看小天使们的答案，我琢磨着要加更的章节不少，所以就提前开始写了ww 最近几天先不按更新时间来了，写好就发，不过也不要抱太大期望，顶多每天两章（捂脸） 第150章 网课（4） “你以前应该参加过类似课程吧？” 两人吃到八成饱时，刘柠装作不经意地开始试探。 从对方的戏弄中冷静下来后，她很快意识到些许端倪：黎洛灵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太镇定了，完全不像在参与“最后一个”站点。 这个站点按理说对她很重要，可对方明显没将其放在心上。 而且，她放着好好的资深者心腹不用，带一堆新人来试炼，本身就很引人怀疑。 除非有绝对的把握，不然谁会拿性命开玩笑？ 刘柠感觉自己确实有点小瞧对方。或是两人关系渐近让她逐步放松警惕，又或是这个女人实在太擅长伪装，差点让她忘记——表面有多无害，内里就有多危险。 “居然被你发现了。” 黎洛灵懒洋洋地倚着椅子靠背，迎着她审视般的目光，不慌不忙伸出三根手指，“我参与过三次不同主题的灵异课程，形式与这回大同小异，嗯……” 没等她说完，刘柠迅速登录地府电子资料库，搜索一番，打断道，“文章确实不少，含金量也足够，看来你这回没骗我。” 除了禁言以外，对方肯定还藏有其它手段。毕竟，不拿出点实力，如何在内卷的小组中脱颖而出？ 想清楚后，她心下稍安，无意中抬头发现黎洛灵正面露不忿地盯着自己，疑惑道，“怎么？” “哼。” 黎洛灵撇撇嘴，“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种言而无信的形象。” 难道不是吗？用这个词甚至太轻了，刘柠腹诽。但见对方似乎有点生气，她识相地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沉默片刻，她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再度开口，“你把人数控制在六个人，该不会为了小组作业吧？” 凭她对对方的了解，但凡出手肯定是要搞事情。比如借着组长的身份运作一番，让她们六人成为一组，刚好可以避免与真正的鬼演绎恐怖片。 如果换做是她，就会这么做。 谁料，黎洛灵只是嫣然一笑，薄薄的唇瓣肆意勾起一抹弧度，“你猜啊。” 之后，刘柠就被她用轻飘飘的话语送客，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嘭！”望着面前紧紧关闭的大门，她许久没反应过来：似乎是刚才哪句话不小心得罪对方了？ 可在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上无数浮动的文献时，对知识的渴求又让她把这点小事抛在脑后。 …… 第二节 课。 “上课前，我们先签个到。” 全部到齐之后，老师慢悠悠地共享课件，“线上课程就一点不好，我对着屏幕干巴巴地讲，自言自语似的，也收不到你们的反馈，不知道大家理解没有。” “这样吧，有问题尽管开麦，发弹幕也行，咱们随时沟通。好了，废话不多说，开始今天的课程。” PPT往后翻的同时，一个漆黑的窗口跳出来。明明显示的是暂停，里面却莫名闪过惨白亮光。 “接下来我会播放三段剪辑过的恐怖视频，请大家认真观看，大胆猜想，待会我会抽学号提问。” 话音未落，画面猛然一暗，悦耳的手机铃声从中飘出。 拍摄角度是俯视，像极了某种意义的上帝视角。如果不是镜头时不时抖一下，向旁边偏移，刘柠都要以为她看的是监控。 硕大的衣柜前，看不清正脸的红衣女人正在接电话。 不知为何，她发出来的声音完全被模糊掉，只剩刺耳的嗡嗡声，像极了电视搜索不到信号时的花屏反应。 似乎对面那人说了些什么，她停下翻找衣服的手，不耐烦地在柜门前踱步。 刘柠虽然无从得知聊天内容，但无伤大雅。真正令她感觉奇怪的是，每当女人转过头，画面都会若有若无向旁边一偏，刚好照到她发丝遮掩下毫无血色的侧脸。 这一幕，足足重复播放了五分钟。 难道对方是鬼？刘柠压下心底疑虑，将注意力转向半开的衣柜。忽然觉得，里面的衣架在她眨眼间轻轻晃动了一下。 连带着对方靠近柜门一侧的头发也被风微微吹起。 哪来的风？ 没等她细看，女人突然取下一个衣架，急匆匆地走出房间。 很快，室内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刘柠继续盯着衣柜，脑海里梳理着刚才所发生的片段。对方最后的那个动作令她很是费解，甚至有点摸不着头脑。 “下面播放第二段。”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房间。 与之前不同，东西少了许多，近乎家徒四壁，显出一股冷清的味道。 床上侧躺着一个男人，眉头紧锁地盯着手机，时不时抽搐一下，像是遇到某个难题。 画面忽然下移，挪到他身后，正好看清他屏幕上的字： “我这几天总是睡不好，做噩梦。” “老哥，我没跟你开玩笑，最近真的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糟糕的事要发生——” “对，就在之前带你来过一次的小房子，这里一下雨就漏水，糟透了。” “最近手头紧，能卖的东西我都卖的一干二净，就剩下……” 他毫无征兆地回过头。 刘柠注意到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不过不是在看镜头，而是看向背后的柜子。 “没什么。” 下一秒他又若无其事地扭过头，继续在屏幕上打字。 “其实……搬来以后，我的衣柜里，总是会多出一件不属于我的衣服。” “有女款，也有男款，甚至童装。” “我前一天扔掉以后，第二天又会雷打不动出现。我试过找人处理柜子，可请来的师傅都说看不到，那个位置空空的，什么也没摆，以为我在耍他们。” “你以为我不想搬啊，最近投资失败，不得已才住这鬼地方……老哥，我真的没有在开玩笑。我要是用这种事情逗你玩，天打雷劈！” “我可能是真撞鬼了。” 他等了一会，面上忽然露出些许激动，“你要过来帮我看看？不愧是兄弟。好啊，几点？我随时欢迎。” …… “最后一段。” 老师停顿片刻，没有立即点击播放，“看完后，我想找一位同学告诉我，这个系列短片中，谁是活人。” ‎ 第151章 网课（5） “又一起失踪案。” 两个刑警踩在破旧的居民楼楼梯上，发出吱嘎吱嘎令人牙酸的响声。 “嗯，有目击者称，最后一次见他是来这里拜访一位叫XX的朋友，说对方遇到了怪事，要来帮忙。” “朋友？他那个朋友不是两年前就失踪了么？”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警察之一耸耸肩，神情肃穆，“不过，他失踪前，确实曾住在这里。” 两人说话间，拐角处悄无声息地闪出一位青年。 此人长得五大三粗，却穿着一身与他明显尺寸不合的西装。头耷拉着，脚步虚浮，仿佛踩在云端。 “哎？你就是……” 刚说了几个字，青年径直从他俩中间穿过，消失在楼梯下方。而那俩警察只是怔了怔，眼中闪过茫然，继续有说有笑地往楼上走。 场景骤然一变。 又是熟悉的房间，先入耳的却是微不可察的拖拽声，窸窸簌簌。 两件警服被某种不知名力量慢慢拽进柜子里，紧接着，从里面传来“啪嗒”一声，似是上锁。 “咚咚咚。” 镜头慢慢拉近，最终定格在柜门缝隙，里面无数只苍白的瞳孔若隐若现。 …… “还是刚才的问题，有同学自告奋勇吗？” 刘柠刚打开麦克风，不料却被别的鬼抢先。 她差点忘了，地府的学生比较积极，从来不用担心课堂冷场。 “嗯，很好，最后这两个警察是活人——谁还有不同想法？” “我认为第一个片段中的红衣女人也是。”黎洛灵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里传出，夹杂着轻快的笑意。 “哦？有意思。”老师没有提对错，而是追问道，“理由呢？” “我想，刘柠同学应该比我更清楚，毕竟这个思路还是她悄悄告诉我的呢。”她轻而易举地编造莫须有的事实。无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刻，都让人下意识想相信。 刘柠连忙低头瞟了一眼手机，只见一条新消息静静的浮现在上方： 【不用谢我[呲牙]】 “……”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老师的点名提问，尽量让语调保持平静，“好，下面我简单说说我的想法。” “首先，第二个片段里，那名男子中间有个扭头去看衣柜的特写，但他的瞳孔里并没有恐惧，与发信息求救这个动作不搭。而在接下来的片段中，两个警察的交谈内容让我的疑问得以解答：此人早就死了，发消息的目的无非是诱骗活人。” “之后他们在楼梯上遇到古怪青年，结合两人的表情来看，此人很可能是片段二中男子的‘好兄弟’。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对方的衣服很不合身。结合衣柜这个频频出现的主题，以及最后拖拽警服那幕，很容易让人误以为，鬼是衣服。” “不是衣服，那会是什么？” “是衣架。”话音未落，她听见其它同学没关闭的麦克风里传来因惊讶倒吸凉气的声响。 “请详细讲讲。” 刘柠敏锐地从老师语气中听出欣赏意味。她也不磨蹭，直接将推理全盘托出，“既然片段二中的男子是鬼，他话中的真实性定然存疑。假设他说的是实话，那两个警察见到穿着‘鬼’的他，为什么无事发生？死亡过程并没有展现在镜头里。” “当然，衣服也不全然是障眼法。”她话锋一转，“两人见到神出鬼没的青年后，明显脑子迟钝，忘记了某件事，说明衣服确实有问题。我更倾向于另一种解读，打个比方，衣架是本体，那么衣服就是分.身。” “这一切推论，都是建立在红衣女人是活人的基础之上。” 她停顿片刻，继续道，“三个片段中，给我感觉最古怪的就是第一个。或是拍摄角度的问题，她的脸一直模糊不清，非常像鬼。反而在后面两个片段里，出现的人物都无比正常。可问题来了：为什么要多费手脚，做这样一番处理呢？” “说的直白些，放着真正的鬼不管，遮遮掩掩，欲盖弥彰，很容易看穿意图——拍摄者想让我们以为红衣女人是鬼。但她真的是吗？” “我回想起她挂断电话的时机。先是衣架晃动，有风吹过，她才急匆匆离开房间。乍一看很突然，假设她是活人，动机就变得简单明了：察觉到不对，想要逃离。” 话音未落，刘柠听到有不少杂音，猜测有许多人想反驳她这番话。 见老师没表态，她自顾自地往后说，“可这样想会有一处显而易见的矛盾。既然她知道衣柜有问题，为什么还在那接电话，走来走去？如果她是鬼，此举也有点莫名其妙，与后面两段看似完全无关。” “从逻辑层面我找不到完美的解释。但两相对比，我觉得她是活人的可能性更大。除了拍摄手法之外，便是她慌忙取走衣架的这个动作。在第二、三片段中，鬼都想办法展示衣服的存在，转移注意力。唯有在第一段，她直接拿走，更像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提示。” “很精彩。”老师终于开口了，霎时间，课堂鸦雀无声，“刘柠同学甚至把我接下来要交给大家的随堂练习提前说出来了。” “片段一呢，之前时长是现在的两倍，被我故意删减掉一半，并且屏蔽电话内容。为的就是让红衣女人的身份模糊不定，引发讨论。” “至于她是人是鬼，想必同学们心里都有猜测。对错暂且不论，接下来我想让大家以小组合作的形式，将片段一按你们的猜想补充完全。” 它瞥见左下角层出不穷的提问，再度解释道： “准确的说，是在红衣女人片段的基础上，添加你们认为必要的内容，让它与后面两个零散剧情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 “再强调一遍，你们所要修改的只有片段一的内容。那么从现在起，你们有半小时时间讨论，待会我随机挑两组现场演绎，表现好的有课堂加分。” “好了，大家开始吧，抓紧时间。” ‎ 第152章 网课（6） 三十分钟后，刘柠毫无例外地又被抽中了。 说是抽中也不尽然，她怀疑是自己刚才讲的太多，打乱了老师的部署，才被重点关注。 但不管怎样，大致剧情她已经与组员讨论得七七八八，心里倒没在怕的。 就是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方式演绎。 【嘀！老师邀请你加入地狱直播间】 点下确认的刹那，她感觉面前场景发生一阵诡异的扭曲，似乎来到另一个空间。 …… “叮铃铃——” 手机铃声催命般响起，刘柠仅用几秒钟便迅速回过神来，按下接通键。 “喂？” 她编写的是“红衣女人=活人”的剧本，当然由组里唯一一个真正的人，也就是她来扮演对方。 “救命，我撞鬼了！” 电话里的鬼哭狼嚎让她微微蹙眉，把听筒拿的远了些。 “多年不见，现在打电话是想让我帮你预订个精神病院吗？”她将手里衣服一扔，语气不耐道。 “不是。你弟他、他昨晚给我发消息说……” 对方的声音忽然变得吞吞吐吐，十分可疑。 “你喝多了吧？” 刘柠毫不客气地拆台道，“我那个混账弟弟两年前因为生意失败，彻底人间蒸发。此中的原因，呵，你不是最清楚么？他能把我们这些血浓于水的亲人弃之不顾，去投奔你这个老哥，你俩的关系真是非同一般啊。” 对方一时无言。 “怎么，被戳中心思咯？哼，我倒要看你躲了两年，又拿出什么升级版的花言巧语从我们这骗钱。” “这回真不是。你弟他昨晚跟我说，他遗物中那个衣柜有问题。” “衣柜？”刘柠身形一顿，向柜子的方向看去，只见四个空衣架整整齐齐，在她目光中微微晃动。 “前两年你在国外可能不知道，你父母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把他唯一留下的东西——衣柜给搬了回来，并且添了许多装饰，布置成他生前的房间。” “是么，我确实不清楚。”刘柠冷冷一笑，语气尽显不耐，“我看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偏偏选在我回国第一天告诉我这些，嫌膈应人还不够吗？” 因一家人失踪，她们家的事情在当地直接被视作不祥、禁忌。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回热闹的城区而选择这栋冷清居民楼的原因。 在这至少还自在些。 “没事的话，我挂了。” 她懒得与对方瞎扯，正要挂断，突然发现面前的衣架动了动，一阵凉风贴着她的耳朵擦过，像是有人悄悄在她旁边吹气一样。 “好，再见。” 声音不是从话筒里传出的，而是幽幽回荡在她耳畔。 “！” 刘柠面色剧变，盯着面前不断晃动的衣架，忽然粗鲁地一把将其拽下，快步跑出房间。 哪来的风？！ 她感觉自己抓住衣架的手开始冒冷汗，又有点发热。 ——这个衣柜不会真有问题吧？ “咣当！”将其扔到垃圾袋里，又挪到门外，她才神经质地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待会把它跟别的垃圾一起扔掉就行。 可刚才真的不是幻觉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了？ “叮咚——” 在她脑海中一团浆糊时，门铃响了。 透过可视摄像头，她看到两个身着警服的陌生面孔拿着证件站在门外，面上的笑容有点呆。 “你好，我们是……” 对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意，谁知刘柠压根没有听，她的目光全然集中在空瘪的垃圾袋上。 随后，她不顾两人诧异的目光，弯腰把袋口解开。 ——衣架不翼而飞。 “你们想查什么请自便吧。” 丢下一句话，她没有理会二人，余光瞟了一眼卧室，又触电般收回。 留下两名警察面面相觑，“哎，等等，你是不是XX的姐姐？” 其中一个忽然叫住她。 “对。” “我们是来调查一起失踪案，此人之前与你失踪的弟弟关系颇近。照片上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他失踪多少天了？” 刘柠面无表情。 得到答案后，她的面色又惨白一分，“十分钟前，他还在与我通电话。” 下一秒，她把手机似烫手山芋般交给对方。 好巧不巧，铃声再度响起。 “这个号码……是你失踪两年的弟弟？！” “我不想与他联系。”刘柠厌恶地皱眉，站起身，只拿了钥匙和钱包。想说点什么，见警察之一已经开始与对方交涉，同时如被蛊惑般，脚下不自觉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她听到了柜门打开的声音。 很微弱的吱嘎声，又像是咀嚼的咔嚓声。 不再迟疑，她快步跑了出去，走时不忘把门带上。 到楼下时，她无意中回头，发现刚才灯火通明的家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果然……” 耳边似乎有点痒。 她抬起手，摸到了一个无比冰冷的脑袋。 ……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刘柠望着面前的景象，颇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现在才算真正醒过来。 “非常好！”老师沙哑的声音让她回神，语气中的赞赏溢于言表，“我很喜欢你们天马行空的展开。不仅补全了设定，还与后面两个片段结合紧密，最后收尾也收的很有悬念……教书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同学的版本，这个完全可以排在前十。” “谢谢老师。” 刘柠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应道。 她的手心很烫，从刚才触碰到鬼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好在是故事结尾，没有露出马脚。 ——难道沉寂许久的能力终于要迎来变异？ 心思百转间，她选择暂时将此事压下，不急于一时，等这节课下课再说。 待会还有后面一组的表演呢。她想看看，别人是如何编的故事。 “有没有同学想展示你们组的创意？时间紧迫，只能容许一个——” “老师，”黎洛灵的声音忽然响起，寂静中显得格外清脆悦耳，“我们的剧本设定是‘红衣女人其实是鬼’，不如看看我们组的，也好跟刚才那组有个对比？” “保证不会让你失望。”她笑着补充道。 “嗯，黎同学之前拿下过不少奖项吧。你们的作品，我很期待。”老师欣然同意。 “那就请各位拭目以待。” ‎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其实就是女主与小黎的花式battle（？） 第153章 网课（7） 依旧是俯瞰视角。 居民楼里全是混沌的黑色，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然而，这静默的一切在红衣女人即将走到门口时意外发生了改变：灯突然一盏盏亮起，仿佛多米诺骨牌般，眨眼间整个小区变得灯火通明。 一扇扇昏黄的窗户像睁开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即将走入陷阱的猎物。 “我回来了。” 她轻轻说了一句，声音很快被风刮走。 面对这份不同寻常的安静，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默默走上楼梯，在熟悉的房门前停下。 “叩叩叩！” 敲门声刚过，锁头发出“咔哒”一声，门竟缓缓打开一条缝。 客厅没人。 但在卧室内，却有低低的说话声响起，隐约还有窃笑。 她脚步没有停顿，径直向发出声音的来源走去。 “若不是最近投资失败弄得血本无归，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也不会重新写烂俗恐怖小说赚外快……” “刚才这个衣柜的梗好像还可以，嗯，等老哥明天过来，我找他搓一顿，拿他试梗这事也算翻篇了。” 男人伸了个懒腰，停止自言自语。 期间，他坐直身体，视线不经意从室内扫过，却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红衣女人，仿佛对方是空气。 “我记得我第一篇恐怖小说，就是写尸体被藏在柜子里吧？那本销量好像还不错。” 或是心血来潮，他兴致勃勃地翻出来，在app里找到朗读模式。 内容放在今天看很无聊，无非是小伙爱而不得，表白时发生争执，头脑一热把对方杀害并藏尸于衣柜中。之后思来想去，整日惴惴不安。等他想通去自首时，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紧接着，与案件有接触的人开始一个个死于非命。 首先是两个办案不力的警察，接着是帮助他寻找藏身之处的好哥们，全部莫名其妙失踪，人间蒸发般不留一丝痕迹。 此事在当地一度成为谈资。如果谁要插手，那就是个死字。渐渐地，所有人开始闭口不提，除了做贼心虚的男主角。 惶恐中，某天，他无意在自家衣柜里找到了他们失踪当日所穿的衣服。很平整，像是被刻意烫过一样，挨个挂在衣架上，与肉铺里挂着的一排腊肠相似。 见状，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连夜寻找驱鬼大师保命，什么磕头捐款的手段都用上了，只求对方给自己指条明路。 自首时答应得好好的，真让他杀人偿命时，又害怕得魂不附体。 小说后半段，是男主怎样费尽心思从恶鬼索命中逃生。这段糟糕的经历不但没将他压垮，反而磨砺了他“百折不挠”的品质。中途，还有妹子被他的“求生欲”所打动，产生一段暧昧关系。 最终的结局，他故意写了一个开放式，定格在女鬼即将找到男主的那幕。毕竟按照他的本意，原结局实在有点三观不正，不太敢放出来。 “咦？居然有不少新评论。” 他把手机拿过来，津津有味地往下翻，“呵，随着时代发展，大家对于这类主角接受度越来越高了啊。前段时间仙侠不还流行‘杀妹证道’么，啧啧……” 正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写个更夸张的主角吸引眼球，手机屏幕的光线忽然一阵模糊。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时，忽然怔住： 不是屏幕的问题，而是他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面容模糊的脸，挡住了大半光亮。 “最后一个。” 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声音从她体内发出。 与此同时，机械的语音朗读好巧不巧地读到了尾声，“她向着熟悉的住所走去。这里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成为当地人口中闻之色变的‘鬼楼’，常年漆黑、阴冷，仿佛有无数亡魂发出死前不甘的哀嚎。可在她踏入小区的一刹那，灯亮了，它们在恐惧中小声嘀咕‘欢迎回来’。她脚步不停，继续向楼上走去，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了结。” …… 刘柠盯着渐渐黑下去的屏幕，还没从故事中回过神来。 “我有一个问题，”老师停顿的时间也有些久，似是在思考，“关于片段一中红衣女人挂断电话忽然取走衣架的举动，要作何解释？” “嗯，我是打算把它设计成一个巧合。首先，接电话时的不耐烦肯定是面对讨人嫌的追求者。至于后续的举动，我并没有专门解释，权当是用衣架引出后面她杀人的惯常手段——把人‘收藏’进柜子里。” 黎洛灵回答得很轻松，“关于具体细节，就藏在小说原文了，在此不多描述，权当留给大家一些想象的空间。” “很狡猾的答案。”闻言，老师语气中也露出笑意，“原本的扣分项，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成了加分项。” “不错，两组的演绎风格截然不同，但都很新颖有趣。上一次以小组为单位布置下去的作业，大家完成的都怎么样了？主题定好了么？” 话音未落，左下角的弹幕开始快速刷新。 “我看看……” “第一组的主题是‘日常’，嗯，确实比较好切入。第二组是‘海怪’，哦？我很好奇你们要怎样展开。” 刘柠注意到，第二组恰是黎洛灵所在的小组，而这个主题想必也是出自她之手。 她越来越弄不懂对方在想些什么了。 “第三组选择的是‘病毒’，第四组是‘诅咒’，看上去也还不错，有不少东西可以往里填。” 老师略作停顿，“第五组居然要写‘时间’？这有点难度，按照以往的经验很难展开，你们最好换一个主题。第六组是‘梦魇’，与梦相关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容易陷入套路化。当然，如果剧情有新意也不是不可以。” “这一回的作业是你们下去以后，继续以小组合作形式敲定剧情梗概。下节课来的时候，要用成果说服我，你们将要演绎的恐怖片是值得一看的，而不是烂片。” “对了，下节课会加入一些实际场景中惊吓技巧的练习，大家可以翻阅相关文献，提前做个了解。好，同学们下课吧。” ‎ 第154章 网课（8） 惊吓技巧？ 刘柠用笔圈住这个词，面上浮现出一丝明晃晃的疑惑。让她感到奇怪的还有一点：截至目前，参与者中无人身亡。对于这个站点的难度来说，相当不正常。 难道危险并不来自于课堂？ 她不禁回忆起刚才在直播间里演绎时的感受，除了比往常阴冷，并没有太多不同。其它组员也老老实实按商量好的剧本来，而非她预想中‘鬼突然发难’的局面。 黎洛灵那场更甚。她直接接过红衣女人的角色，有模有样扮演了一出鬼，同样没被当场识破。 可回想起对方的剧本，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等，老师似乎没有现场打分。” 刘柠忽然意识到某件事，思绪稍稍回笼，“最后需要拿到A+评级才算通关。那么，陷阱会不会隐藏在最终得分中？比如故意压分，提高评分标准……” 虽然老师看上去很好说话，但谁也无法保证，它提交成绩时会不会一样宽容。 “嘀嘀！” 弹出来好几条群聊。 “都别潜水了，大家共同把主题细化一下吧。”巩雁随手@全体成员。 顿时，炸出好几张黑白的表情包。 刘柠也回了个“来啦”，心里却暗自惊讶：一般小组作业大家都不约而同拖到最后再做，很少争着抢着将其提上日程。见到这些鬼同学们高涨的学习热情，她难免有点汗颜。 但下一句话让她面色骤变，“各位，别看灵异选修课只有六节，挂科率向来在50%以上，经常按组‘连坐’。所以我希望，大家都不要拖后腿，积极点呀。” “收到。”刘柠打字的同时，提出疑问，“怎么那么高的挂科率？数据从哪里来的？” 刚发没两秒，澹台霞甩了一张带有地府logo的表，上面记载了近十次开课的数据，“这是我之前无意中得到的内部消息，你们看看就好，别外传啊。” 刘柠粗略扫过，挂科率从50%~60%浮动不定，最高的一次竟然逼近70%。 ——近七成学生挂科，什么概念？ 她拍拍脑袋，强迫自己冷静，“灵异课那么难学，你们不怕过不了吗？” 这些鬼又是抱着什么想法，她很好奇。 “难吗？我不觉得难，至少我认为我肯定可以过。”巩雁很有自信地说。 “对啊对啊，如果得到老师的认可，后续进公司也会方便许多，嘻嘻。” 澹台霞发了个眨眼的表情，顺手@她，“这些明规则你不知道吗？不知道还敢选这门课？” 眼看对方有些怀疑，刘柠不慌不忙地打字道，“我是对灵异感兴趣，当时没考虑太多就选了。话说，为什么挂科率如此之高啊？” 她深知转移话题的重要性，不能让别人揪着一处不放。 果然，澹台霞迅速发来长长的一条，“当然是因为期末考试了！这老师评分的标准只有一条，让人背后发寒、细思极恐的那种恐怖。不是你表演个吃人，把脑袋吊起来那种浮于表面的情节，‘要恐惧，不要血腥’，这话它常挂在嘴边。” “具体什么意思，就要靠我们自己悟。哦对，我有个朋友重修这门课三次才勉强过……” “好啦，今天才第二节 课，没必要那么悲观。”罗亦云插嘴道，“不是说要讨论细节么？赶紧开始吧。” “嗯。” 拿着手机，刘柠紧锁眉头。 看来她猜的没错，课堂表现不是重点，难就难在综合评分。 ——老师真正想要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恐怖片？ 她轻轻挤压着太阳穴，脑海中忽然闪过黎洛灵的影子。本来她还觉得对方冒然演鬼有些托大，可现在看来，如果演绎这一环确实没有危险，此举反而有附加分。 试想，如果她在老师的位置上，期待看到什么样的作品？ 好坏先不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同。如果让鬼来扮鬼，时间久了未免千篇一律——这也是鬼同学努力却拿不到高分的原因。可假如是活人装鬼，或许会有些新东西。 “换言之，在今后的课堂表现，我要主动去挑战高难度，并在此基础上编写剧情。”她似有所悟。 这样想，她好像有点明白黎洛灵选择“海怪”为主题的原因了。且不说故事内核怎样，单从设定便是个猎奇类恐怖片，很容易让鬼眼前一亮。 “嗯……日常主题会不会有点局限啊？” 讨论之余，罗亦云忽然犹豫着来了一句。 “有意见干嘛不早点提，现在剧情梗概都快拟完了才说——”澹台霞明显是个急性子，不过她没打多少字，组长就跳出来打圆场。 “局限？为什么？” “点太细微了，我怕剧本编写难度太大，而且后期不好往里加其它元素。” 罗亦云又发了个表情包，“抱歉，我只是随口一提，没别的意思。” “你说的也有道理，主题方面确实要慎重考虑……”巩雁还想说什么，忽然见屏幕下方飘出来一行小字： “我有办法。” 发言的人是刘柠。 “什么办法？” 面对接二连三的追问，她轻轻一笑，流畅地打字道，“很简单，既然打分的是老师，我们只需写出令它主观感到背后发凉的场景即可。” “？！” “日常场景挺好，不过我觉得前面可以加一个限定词——老师的日常场景。当它看到自己活着时的生活里出现了异常，会不会觉得毛骨悚然、坐立不安呢？当然，如果有人能了解它的生平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就交给我吧。”澹台霞第一个接话，雀跃地说，“两天，不，一天即可。” “我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罗亦云补充道，“比起别的主题，这无异于一条捷径。只要能吓到老师，我们组的得分绝不会低。” 思索良久，巩雁最终拍板，“我觉得可以试一下。但也不要整的太明显，目的性太强。往这个方向靠一靠就行。” 见状，刘柠呼出一口气。 一切都在按她的预想进行。 她想，在小组作业这一块，她应该有跟黎洛灵一决高下的资本。 当然，前提是“假如没有意外”。 ‎ 作者有话说: 嗯，我打算详细写一下这两个恐怖片，一个是生活化的word文档，另一个是带点奇幻色彩的海怪_(:з」∠)_ 好像没有可比性（？），打算作为一个全新尝试写写看（笑） 第155章 网课（9） “第三节 课，我主要给大家分享一些常见的惊吓技巧。” 说着，老师点开一个漆黑的直播间，“正式开始内容前照例做个轻松愉快的小互动。我想，同学们当鬼也有不少年头，在吓人方面也许比我还有经验。那么趁着这个机会，让你们相互学习一下，再好不过了。” 话音未落，画面内容正式加载出来，可以明显看出是一节地铁车厢。奇怪的是，除了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青年外，没有其他人。 “这位是从别的班级里刚抓到的活人。” 说到这，老师故意顿了顿，只见左下角弹幕迅速被感叹号刷屏，有什么“可以吃吗”、“让我来！”、“好久没见到了”等等。 “咳，大家稍安勿躁。他呢，就是本节课的教学道具，下课后我还要还回去，让别的老师使用。当然，不能吃，不过当作惊吓对象练习还是不错的。” “有同学举手，是有问题吗？” “老师，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在他身上实验吓人技巧？” 此言一出，鬼同学们都开始蠢蠢欲动，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会不会吓死啊？” “撕成两半可以吗？” “能多吓几次不？感觉一次不过瘾。” …… “同学们，先安静。”老师似乎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等了一小会，见讨论热度过去大半，才不慌不忙宣读规则，“不可以对教学道具造成肉.体上的伤害，只能‘惊吓’。万一真不小心将其吓死，也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出色的课堂表现我会破例打满分——如果你们当中有鬼能做得到。” “场景限制在地铁内，每人五分钟时间，方式随意。谁想第一个？” “我！” “我来！” “前排占座，老师看看我！” 刘柠盯着直播间，罕见地没有毛遂自荐。 她在思索暴露所带来的后果。 毫无疑问，这个小白鼠一样的青年就是被鬼发现的下场。当作各类课程的活体教学道具，不停地奔走于各种课堂间，直至死亡。 “惊吓……对于我来说，最困难的一点，就是如何用人的身份吓到人。” 稍不留意，极有可能被当场识破。 她没有思考太久，因为第一只鬼已经登场了。 …… “呼、呼……”青年大口喘着气，面露迷茫之色，显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明明被鬼识破了身份，为什么还活着？ 来不及喜悦，他就发现自己到了一处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望着空旷的车厢，耳边杂声一阵接一阵，轰隆隆惹人心烦。他勉强站起身，找了个空位坐下，打算理一理乱糟糟的思绪。 反正整节车都是空的。 “咔嚓。” 刚坐稳，微弱的声响便从车门后发出。 他警觉地扭头，发现两个黑手印若隐若现吸附在玻璃后面，在他惊惧的目光中缓缓向两侧移去。 顿时，车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慢慢扒开，又“轰隆”一声重重合上。 冷风刮过，周围温度骤降。 ——有东西混进来了。 他迅速站起身，脚因紧张有点发麻，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然而，跑出一段距离后，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簌簌的古怪声音，像玻璃摩擦般刺耳，让人想忽视都不行。他慌忙侧头，只见车窗上划着两道黑黑的痕迹，变魔术似的在他视线中消失了。 在他愣神的间隙，肩头被轻轻碰了一下，传来深入骨髓的凉意。 “吱嘎——”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回到了座位上。 还没松一口气，车门再一次打开，不过这回上来的是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 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大哥哥，你是一个人吗？”她的声音也很甜美。 “啊……对。”青年下意识地回答，并反问道，“你父母呢？没跟你一起？” “他们不见了。” 他猛然一惊，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小女孩的嘴巴自始至终根本没有张开过。 所以是谁在跟他说话？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那个声音依旧在继续，带有符合她年龄段的茫然。 与之相匹配，小女孩表情始终木木的，玻璃球般透亮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仿佛提线木偶。 “那……”他感觉背后有点发冷，连声音也不自觉开始颤抖。 车厢是个绝佳的密闭空间，就算他想逃，也插翅难飞。 该怎么办？ 令他崩溃的是，那个声音的下一句话： “好无聊哦，大哥哥，你能陪我玩一会吗？” 这时，到站广播响起，车门开了。 青年一个激灵，不管三七二十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门口冲去。 可就在即将踏出去那一刻，他硬生生停下脚步。 并非他主观想停，而是因为被拽住了，背后传来的力道大的惊人。 他扒着栏杆，使出浑身的力气，但还是被不容置疑地、一寸寸往回拉。 在他绝望的目光中，车门“咔嚓”关闭。 与此同时，玻璃完整的映出他身后的场景——干枯的小手从女孩的书包里伸出，足足拉长到十几米，如弯钩般死死抓住了他。 “嘻嘻，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哟。” 水管般长的手臂不由分说把他拖向虚掩着的包，锯齿状的拉链漏出个大洞。很快，车厢内又恢复平静。 眼前一黑，青年再度发现自己坐在座位上。 他条件反射性跳起来，后怕地左右看看。没胆量待在原地，向车头跑去，想让地铁停下。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下车。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眼前这一切是真实还是噩梦，自己到底是死是活，更无从得知下一秒鬼会从哪里出来。 只有离开才是唯一出路，他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然而，他越往前，车厢的号码越靠后，哪怕换个方向也是如此。 “奇怪。” 他的心渐渐下沉，却依然不信邪地继续往前走。 “……”广播里传来一阵可疑的沙沙声，仿佛信号被生生切断。 不远处骤然冒出了红光。 他忽然有些踌躇，反应过来前已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 余光瞥见的数字让他心头一紧：13。 前面会有什么？他真的要过去吗？ 在他停下的刹那，红光猛然逼近，把他的脸映出诡异的血红。 …… 此时，直播间外，刘柠活动了下关节，低声喃喃，“五分钟，确实有难度，但也可以完成。” “我要当下一个。”她举手道。 ‎ 第156章 网课（10） “五分钟到了。” 鬼同学还没来得及从红光中现身，老师就单方面把它从直播间里请出去。 见状，刘柠挑了下眉，面色如常地由阴冷感钻入脑海。 她算过时间，对方前面铺垫太长，很有可能没开始吓人就超时。可对她而言，这属于再明显不过的捡漏机会，不要白不要。 从红光中走出，望着青年惊愕的表情，她露出一个无比僵硬的微笑，“你还嫌前面不够挤吗？” “什、什么？” 对方怔怔望着她身后，昏暗的车厢里空荡荡的，愣是没有一个人影。 刘柠不在意他变调的呼吸声，径直在一旁坐下。紧接着，似无意般，把背包放在了腿上。 来之前，她特意动了点手脚，让里面显得鼓鼓囊囊——这些小道具只需要在进入直播间前自行申请好即可。 虽然无法跟鬼同学们一样自带惊吓光环，她也有自己的一套方式。 果不其然，见到背包后，青年明显一僵，看样子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毕竟，五分钟前，他刚被大口“吞掉”，可谓记忆犹新。 那里面装的是……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目光不自觉往上瞟，生怕再钻出来个手臂。 但刘柠这个圆滚滚的包很安静，除了有点鼓，没有别的异状。 “你不坐吗？” 冰冷的语调让他回过神来，前三次逃跑无果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识相地选择妥协。 “啊……嗯。” 刘柠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你似乎很害怕。” 她用的是陈述句。 之所以选择较为靠前的第四个出场，因为她有自己的考量。 太靠后，大家审美疲倦，没多少观看的兴致。太靠前，她很难仅凭自己一个人在五分钟内营造出恐怖气氛，非常容易穿帮。 综合来看，她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借势：利用鬼同学留下来的残局，进一步加深恐惧印象。 同一手段使用的次数多了会使人麻木，可如果换个花样，也许能出奇制胜。 比如她手中稍显怪异的背包。 …… “有点过于安静了。”她淡淡开口，打破沉默。 “唔……” 青年坐立不安，硬着头皮接话道，“是、是啊。” 他莫名想到对方刚才说车厢里很挤的事，脆弱的神经再次绷紧。 谁料，刘柠只是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包，“我是说它。” 圆滚滚的轮廓像极了头颅。 “？！” 煎熬般的沉默持续了数十秒，刘柠忽然扭过头，挤出一个颇为古怪的笑容，“它说，想出来在活人的脖子上透透气。” “嗯，可以请你把头摘下来一会吗？” 说着，她慢慢把手伸进了包里，发出轻微地、细碎声响。 …… 刚巧这时，五分钟时间到了。 刘柠感觉意识有一瞬恍惚，回过神时，发觉自己正好端端地坐在屏幕前。而直播间里，已是另一只鬼在吓唬面如死灰的青年。 总的来说，她时间卡的还算可以。这个环节不需要太出彩，照例刷些存在感就行。 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觉得没有太多遗漏，她便收敛心神，转头认真盯着屏幕，看其它鬼是如何吓人的。 什么窗户上的鬼脸、地面残留的血脚印、看不见的神秘乘客——足足二十余种灵异现象，不重样，看得那叫一个大呼过瘾。 等到无人举手时，她忽然意识到，黎洛灵在这个环节表现得异常低调。不止是她，另外的四个参与者都没人吭气，仿佛在故意隐藏自己的存在。 “还有同学想来展示吗？”老师催促道。 闻言，刘柠瞟了一眼屏幕，只见被当作教学用具的青年已经面无人色，气息只出不进，被吓得奄奄一息。 她顺手给黎洛灵发条消息，“轮到你上场了，加油[微笑]” 对方回的也很快，“我偏不[呲牙]” 盯着咧嘴笑的动态表情，刘柠不禁微微蹙眉，心里直犯嘀咕。按照她对黎洛灵的了解，这种临门一脚的加分机会，怎么都不会放过才是。 同情小白鼠？呵，这比说“鬼是善良的”还要搞笑。 “老师，在吓人技巧方面，我想，您看完我们小组的演绎后就会明白到底什么水平。由于剧本的特殊性，必须提前保持一定神秘感，恕我无法在课堂上当众展示。” “哦，是黎同学啊。没关系，如果你有更好的东西，当然可以按照你的安排来。” 老师的态度相当宽容，“我记得课下你还跟我讨论过，能否把小组成员的数量扩大？是这样吗？” “对。”黎洛灵回答的很肯定，语气从容不迫，“我这个剧本，组员越多，演出来越精彩。” “可是你要知道，我最后想看到的效果，是每个同学都有认真参与，而非一笔带过的小配角，在组里浑水摸鱼。” “我明白，所以您才把我们分成六人一组。” 似对眼下情况早有预料，黎洛灵轻轻一笑，“老师，我昨晚把剧情梗概发到了您的邮箱，如果您有时间可以先看一眼，也许会有不同看法。” “好，我现在就看。” 被吊起胃口的显然不止老师一个。 刘柠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头脑中迅速思考着对方可能会出什么牌。毫无疑问，必定是个大制作。 同样，风险也很高。毕竟要指挥的是数十只鬼，万一有不对劲的地方，极容易露陷。 她不明白黎洛灵的底气来源于哪里。 “嘀嘀！” 手机屏幕上，飘着一行小字：好奇吗？ 发件人是谁不言而喻。 “还好。”刘柠故作冷淡地打上两个字，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上一句，“反正早晚都能看到，用不着故弄玄虚。” “啧。”对方似乎对她的反应极为不满，又发来一条，“我剧本里的女主，可是按照你的人设来的。” “你要演我？”得到肯定答案后，刘柠回敬一串呲牙的表情，“巧了，我这边的主角也姓黎，性格嘛，马马虎虎与你九分相似吧。” 真是糟糕的默契。 刘柠放下手机，已经可以预想到小组作业时针锋相对的局面。 不一会，老师也看完了邮件，“我觉得你的创意很好，确实值得一试。这样吧，如果别的同学没意见，自愿加入——” 刚说一半，弹幕已经开始刷起来，尽是些“我加入”“抱大腿”“学姐看看我”一类的发言。 “看来大家积极性很高啊。行，那现在等于合并得只剩两组了。下去好好准备，期待看到你们的成品。” 仅剩两组…… 沉思片刻，刘柠打开小组聊天界面，点击巩雁的头像私聊，“组长，我们要不要提前‘交作业’？” “我想，把时间错开，赢面会更大。”她眼中划过一抹亮光，补充道。 ‎ 第157章 文档（1） “你们已经准备好了？目前才第三节 课，还没讲到惊吓技巧……”老师先是诧异，之后再三确认道，“实践环节只有一次机会，确定要现在开始吗？” “当然。” 刘柠表现得很轻松，“不管有没有技巧，吓人就可以了。我想，单从主题来看，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最后提交的题目是“word文档”。在敲定之前，组内也经过好一番激烈讨论，想方设法将此与老师生前的经历悄悄对上。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主题，对方没怎么犹豫便拍板道，“行，既然你们想挑战，那就试试看。也不用有太大心理压力，早提交肯定有附加分。” 望着新打开的直播间，刘柠“嗯”一声，稍稍抬高声音，“介绍一下，我们这个恐怖片中，女主角叫黎灵洛……” 攻击性不大，针对性极强。 而且她故意在此打住，选择直接进入直播间。 一片漆黑中，正片开始。 …… 早上七点半。 由于昨晚下了一整夜雨，乌云还没完全散去，缝隙里渗出的阳光透着几分虚浮的白，显得格外无精打采。 倒莫名与打工人的星期一相称。 黎灵洛把车子在地下车库停好，拉开车门的一刹，冷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比出来时更低的气温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可随后，她又挂上一贯的浅笑，顺手把围巾整理好。 “哒、哒……” 地下车库内，只回荡着她一个人的脚步声，显得异常寂寥。 空车位的数量与平常差不多，黎灵洛扫了一眼领导的车子就不再关注。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一路居然连一个熟面孔也没碰上。准确地说，偌大的停车场里除了她以外压根没人。 这让她嘴边的笑容有点僵。 路过餐厅时，她下意识向门口瞥去，发现里面更为冷清，与以往人声鼎沸的场景大相径庭。 要知道，以往这时候会有许多同事来吃早餐，毕竟单位有补贴，白菜价，不吃白不吃。像今天这样连食堂员工都消失还是头一次见。 难道她错过了休假通知？ 她费解地拿出手机，给相熟的同事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提示音让她愣在原地。 “叮咚。” 电梯恰好到了，开门时发出断断续续的拖拉声，好似有东西在后面顶着门。她茫然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内部看了一会，才面色古怪地走入其中。 她向来没有按电梯的习惯，都是等其自动关闭，这回也是。所以打了好几个电话后她才意识到，电梯还一直停在负一楼，门大开着。 “嘀——” 刺耳的提醒音让她心头掺上少许阴霾。 明明没有触碰到按钮，“开”键却发出红彤彤的光芒，在苍白灯光下显得尤为刺眼，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按在上面。 到底怎么回事？ 她连按几下关闭键，足足等了数十秒，电梯才跟苟延残喘的老年人一样，慢吞吞地合上门。同时，超重标识亮起，却没有响起警报声。 关闭的刹那，她似乎看到门后有什么一闪而过。 速度太快，没看清，像是个漆黑的影子。 不过今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她觉得反常，也不在乎再多一件怪事。 电梯停在13楼。 她第一眼先看向地面，干净得发亮，散发着微微湿气，明显被拖过一遍。 这么说，还是有人的，比如保洁。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心里不知为何没有刚才那么焦躁了，稍稍安定几分。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电梯后，旁边的电梯门紧接着打开，像是早就等在那似的。 更为古怪的是，她走后，两间电梯同时变得漆黑一片，一丝亮光也没有。但黑暗中，超重的标识再次亮起，如同两只昏黄的眼睛。 …… 黎灵洛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开着暖风，她顺手把大衣挂在旁边的衣架上，不信邪地再次拨通同事号码。 “喂？黎姐，你已经到单位啦？” 澹台霞轻快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背景有些嘈杂，“我还要十分钟。哎，今天出门晚了，堵车。” 听到对面不经意提起电话打不通的事，她也表现得很疑惑，“姐，我一直拿着手机呢，从早上到现在没别人打进来……你会不会打错了？” 黎灵洛自是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圆回去。 “可能确实是我不小心按错了。哦对，昨天领导发群里的通知——” 随便扯了点别的，她挂断电话，皱眉翻起通话记录。 ——无。 从七点半到现在，她没有拨出任何一个号码。 空白的通话记录让她浑身紧绷，脑袋里是近乎混沌的昏沉。 “不可能啊！” 这才过了多久，不到十分钟吧？那些诡异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可以肯定自己没记错，也没出现幻觉。 她从地下车库到办公室，的确一个人也没碰上。 而且，她记得清清楚楚，在电梯里挨个拨了好几个号码，全是空号。 她下意识走到窗边，往楼下望去，刚好看到同事们行色匆匆地走进大门，与往常无异。 撞鬼了？ 黏稠的恐惧感充斥在心间，等到澹台霞来找她时，还有点心不在焉。 “黎姐，你没去餐厅吃早饭啊？今天有胡辣汤，味道可好了。” “餐厅？” 黎灵洛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笑笑，“我来的时候，那边还没开门呢。” “不是吧，上班这么积极？”澹台霞惊呼一声，“打饭的师傅跟我说，今天没吃早饭的人特别多，七点半不到都坐的满满当当……” 七点半？ 黎灵洛面上不显，心却在不断下沉。 ——她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后面对方说了些什么她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等到来活了，才各忙各的。 “姐，领导的发言稿我校对过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没。” “好。” 她麻木地点开word文档，目光扫过两行，忽然顿住。 这是…… “你发错文件了吧？”她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说话时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不对劲，干涩得吓人。 她面前的文档顶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有人可以看到吗？有人吗？？” 下方贴着一张电梯内部的监控照片： 她站在堆积如山的骨头里，与门外的黑影遥遥相对。后者手里，拿着她的手机。而她手里紧握的“手机”，却是一块染血的白骨。 滴答滴答，往下滴血。 ‎ 作者有话说: 数了数之前猜对的小天使，应该是有八个有效答案ww 嗯之前加更了三章，还有五章，刚好我国庆只歇五天_(:з)∠)_ 没错正确答案是D，因为本文是无cp嘛（严肃脸），当然要按这个主题走（？ ps：大家国庆节快乐鸭！ 第158章 文档（2） 血？ 骨头？ 黑影？ 寒意流淌在四肢百骸，黎灵洛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恍惚中，目光不自觉上移，飘向右上角的时间，7：37，日期在今天。 恶作剧吗？她倒希望是这个结果，可今早发生的一切让她潜意识里觉得监控是真的。 鬼使神差般，她又点开另一篇文档，依旧是同样的内容，看得令人心头一跳。她不信邪地试了许多次，发现所有文档里，全是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和照片： ——有人能看见吗？ 摸了摸发凉的手臂，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以电脑死机为由，借用同事的电脑。 “姐，你随便用，我正好要上楼开个会。”巩雁匆匆拿上笔记本和笔，走之前又补充一句，“没有密码。” “好。”黎灵洛也没客气，等对方离开后，她随便双击一个文件。因为手抖，点了好几下才成功。 word加载的时间似乎比往常长了不少。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紧张？害怕？但不管怎样，界面浮现出的那一刻，只剩微妙的迫不及待。 她想要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可下一秒，她面露惶恐，呼吸也随之产生片刻停滞。原因无它，眼前的文档内容与之前悄然发生了变化： “奇怪，居然没人可以看到我手机上的这些照片……” 下方，照例贴着一张图，是她站在窗边，伸头往楼下看的场景。 但拍摄角度很奇怪，精准捕捉到了她的侧脸，好像当时有人正站在她旁边似的。 “等等，这是！” 她瞳孔骤然收缩，连忙放大照片，只见边角处的玻璃窗上，若隐若现映着一个黑影。 ——电梯外的那个影子？！ 她没来由地心里一惊。 难道它跟着自己上来了？她转头扫视着仅有自己一人的办公室，感觉喉咙一阵干涩。 暖风发出“呜呜”声，落在她耳中，夹杂着些许沉闷压抑的声响，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重重喘息。 桌面的绿萝不知为何蜷缩起来，干枯的枝条轻轻摇摆着，与钩子无异。 刚倒好的热水少了一大半，她明明没有碰杯子…… 熟悉的场景变得陌生，甚至让她毛骨悚然。 “哒。” 她不小心敲下一个空格键。 霎时间，文档内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出现的是她所熟悉的工作安排。 但黎灵洛不会天真地相信这是幻觉。 她回到自己电脑前，把图片复制到微信上的文件传输助手，敲下发送的同时，“消息不能为空”紧随其后弹出。 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随后，她又采取截图的方式试了数遍，发现只要发出去，便是一片干净的空白。 ——好像只有她能看到。 缓缓呼出一口气，黎灵洛将文件发送给澹台霞，故意没说明这是什么。 “咦？黎姐，这份发言稿还有问题吗？” “啊，抱歉，我不小心发错了。” 黎灵洛盯着面前的屏幕，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可紧接着，她脑海中划过另外一种验证办法，忙打字道，“不过确实有几个小问题，你现在方便过来一下么？” “当然可以。” 然而她注定再次失望。对方眼中的文档是“无比正常的”，与她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哪怕同一个电脑，同样界面，均是如此。 “灵异现象？”黎灵洛费解地敲下空格，怔怔看文档再度恢复正常。 如果单单是这种情况，处理完确实不会影响到她的工作。可联想到今早诡异的一幕幕，让她没来由地心神不定。 万一文件内容是真的，她身边岂不是时刻埋伏着一个黑影？ 况且，能做到这样蒙蔽所有人耳目的境地，绝非人类所能达到。 她不敢继续细想下去。 …… 浑浑噩噩地过完上午，吃饭时，纵然她掩饰地很好，依然被关系不错的同事注意到她与平常不同的表现。 “今天胃口不好？” “嗯，事情比较多。”黎灵洛勉强地笑笑，把目光从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挪回来。 即便她克制自己不要去想，早晨空无一人的场景仍然在脑海里不断发酵。偏偏此事又无从找人倾诉，只能压在心里，越积越多，令她颇为郁闷。 “姐，你这个干饭人当的可不合格啊。”巩雁端着盘子在旁边坐下，她盛的肉有满满一大盘，“中午要不回去歇歇？现在冬令时，午休时间蛮长的，足够舒舒服服睡个午觉。” “也行。”黎灵洛默默点头，她对此倒无所谓，只是下意识地逃避从早上开始存在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感。 见她神情逐渐恢复正常，澹台霞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边吃边聊。 “哎，上周我不是去城郊取材嘛……” “还是那个宣传片？” “对啊，下个月开会要用，领导特重视。”澹台霞耸耸肩，接着自己刚才的话往后说，“那地方挺偏僻，但风景不错，很适合取景。本来我当度假看待，谁知跟几个同事一过去，就听到有人喊坟头动了，特别晦气。” “啧，你现在说出来，还嫌不够晦气么？”巩雁调侃道。 “可不嘛，吓得我赶紧去庙里求了几个开过光的挂坠。别说，戴上后果然心安许多。” “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巩雁话音未落，手里就被强行塞了一个。 澹台霞没理会她的拆台，扭头道，“黎姐，我可是跑大老远求的，高僧说只给有缘人。所以顺便给你们都拿了几个，真的很灵。” “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闻言，黎灵洛眸底暗芒闪烁，将漆黑的小物件收起，“改天请你撸串。” “不是吧，姐，你还信这个？” 巩雁瞪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般。 “我最近运气确实不太好。”黎灵洛自是轻描淡写地将其揭过。如果不是澹台霞抢先一步，她可能会选在这周末去寺庙求个心安。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 ……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半路，有交警面色严肃地拦下她的车，“副驾驶的这位女士，请系好安全带。” 副驾驶？ 疑惑过后，她捏着方向盘的关节发白，头僵硬地向旁边侧去。 没错，旁边空无一人，车窗玻璃仅映出她苍白的面容。 ‎ 第159章 文档（3） 交了二十元罚款，黎灵洛表现得跟头一次上路似的，好几回差点因走神而追尾。 带有催促意味的喇叭声不断，可她却全然不在乎。 每当看倒车镜时，她都会有意无意地瞥一眼身侧——没有坐人的空位上，安全带牢牢扣着，相当奇怪。 突然，似下定某种决心，她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 她无法忍受跟看不见的“人”共处一室，之前强撑着没表现出来，是因为她不想被当成神经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谁料，她刚停稳车，旁边随即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安全带竟自发地慢慢往回收缩。 走了？ 感觉车内温度逐渐回归正常，她后知后觉地翻出来澹台霞塞给她的挂坠，黝黑的表面在手心微微发烫。 还是个小巧的人像。 不知为何，单凭直觉，她觉得交警口中的“女士”与此物脱不开关系。 “嘀嘀！” 刚思考一会，工作群里便弹出一条通知。晃神间，后台已经自动把文件下载好了。 她迟疑再三，眉头微蹙，终是选择点开。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况且对于刚才半路产生的灵异现象，她也能提前做好一定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文档里浮现出的，是一段匪夷所思的文字： “我刚刚目睹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本来想立即跟身边朋友讲，可每每提及相关字眼，喉咙都像被掐住一般，嘟囔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但记下来似乎可以。本来想往社交平台或者灵异论坛上发，谁知打上去的字会总莫名消失，只能存在文档里自己看。” “嗯，事情发生在与我关系不错的同事身上，姑且称她为L吧。L去取车时，我无意中向她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后面居然跟着一个模糊的黑影。用‘跟’这个词也许不太准确，因为在反光的玻璃上，我完全看不到她的影子，只有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我当时立即停住了，以为是自己眼花。毕竟地下停车场灯光比较昏暗，出现点错觉也很正常。谁知道，在我犹疑时，那团黑影居然把手伸进她口袋里，似在翻找什么……” “之后，我看到副驾驶座位上，隐约多出一个脑袋。” …… 黎灵洛第一反应是摸向两侧口袋。除了卫生纸，就是中午吃饭时随手收起来的挂坠。 表面依旧滚烫，烧得她手心发疼。 但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没有太多惊讶，反倒随意地将其放到桌角。比起此物，真正令她在意的，是创建文档之人的身份。 从那短短几句叙述中，她已经能大致推测出对方是谁了。 “嘟——” 拨号声很漫长，她却表现得相当有耐心，直至等对方接起。 “黎姐，找我有事吗？” 巩雁的声音有点飘忽，不似往日的稳重，好像在刻意掩饰什么。 “嗯，我是来问问，”黎灵洛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道，“我上车时，你有没有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啊，我……” 对方后面的话语被生生掐断。半晌，无奈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黎灵洛轻笑一声，若有所指道。 她能迅速把目光锁定在对方的原因很简单：她们去餐厅的时间较晚，吃完时大部分同事都走了。以至于她们从餐厅出来到停车场的一小段路，愣是没遇到一个人，直接将范围缩到最小。 而那番文字又不是澹台霞的风格，运用排除法，只能是巩雁所写。 “你还看见过什么？”她问。 “就今天中午——”巩雁似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支吾片刻，小心翼翼道，“黎姐，你没事吧？” “还好。”黎灵洛没有解释太多。现在的她，已然对对方所言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她可以看得到黑影，交警能看到副驾驶座的女人，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事件本身充斥着古怪。 以及，澹台霞拿来的挂坠无缘无故怎么会变成一个看不见的人？是它本身有问题，或是黑影的能力过于神通广大？ …… 许多问题暂时都想不出答案。 最困扰她的是：她到底因为何种原因，拥有可以看到这些包含古怪内容的word文档的能力？ 比起机遇，更像是一种诅咒。只要出现新内容，她周围就开始新一轮鸡飞狗跳，神秘黑影也若隐若现。 “不过，如果她说的是实话，我最开始看的两份带图片的文件，是源自于另一个人的记录。” 会是澹台霞吗？她思索片刻，遗憾地摇摇头。上午她曾多次试探过对方的反应，现在近乎有九成把握可以肯定，另有其人。 会是谁呢？ 她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搜索一遍认识的全部人脸，实在想不到会有谁与此事挂钩。 ——记录此事并拍照的，真的是人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即如藤蔓般疯长。很难得的是，面对常理无法解释的事件，她依然保持着冷静。 “虽说截至目前为止，黑影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可这才过去一个上午，若是长此以往，我肯定会被折腾到精神衰弱，住院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必须想办法尽早解决此事。” 她不禁把目光移到桌边的挂坠上，唇边笑容渐冷，“呵，开过光吗？” 如果真那么灵验，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被鬼利用。 不过她也没直接下结论，因为巩雁的叙述相当模糊，确实没看清黑影从她口袋里拿的是什么。现在的推论，充其量是她的假想罢了。 “明天要是事少，干脆请半天假，去寺庙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她动作轻柔地将漆黑的挂坠收起，在心里面打定主意。 就算一无所获，再弄些驱邪的物品也是好的。毕竟黑影神出鬼没，她完全看不见对方，只能依赖文档的描述被动防守。 不料，在她付诸行动前，线索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 第160章 文档（4） “喂？爸。” 黎灵洛瞟了一眼联系人备注，语气与往常无异，“你怎么会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家里有事？” 她们父女的关系很奇特，淡薄得近乎陌生人，这点在母亲因故去世后更甚。虽然同在一座城市，只有春节才会见面，每回也说不了几句话，态度生疏得可怕。 毕竟对方是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继父，而且在不知道真实关系前，对方也从未对她上心。 非常搞笑的是，他还是在妻子写下的遗书中，才得知自己被戴了二十多年绿帽。 自那以后，自尊心极强的他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沉迷酒精之余，行为举止渐渐变得怪异。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被街坊邻居背地里称作“疯子”。 黎灵洛也是在那时离开家，工作稳定后每月定期寄些钱来，偶尔拜托相熟的老乡照拂一下对方。 两人之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她清楚继父并不想见到自己，也犯不着主动往跟前凑。 “明天……” 也许是信号不好，嘶嘶电流声像极了毒蛇吐信。 “明天你回来一趟吧。” 对方的声音终于不再含糊不清，音调也骤然提高，“对，就是明天。” “为什么？”她下意识反问道，“你又缺钱了吗？” “不是钱的问题！” 他气愤地咒骂几句，又嘟嘟囔囔许久，终于有一句话顺畅地通过话筒传来，“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嘟——” 黎灵洛没来得及追问，对方就粗暴地挂断电话，像在故意躲避她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 皱眉听着仓促的忙音，她轻轻叹了口气。 ——真巧，怪事都赶在一起了。 思索片刻，她再次点开手机屏幕，主动联系一个住在老家的朋友。 “我父亲最近身边有发生什么事吗？”简单的寒暄过后，她直接进入正题。 “他？还是老样子，整日神神叨叨。” 对方顺嘴吐槽两句，忽然有些犹豫，“不过，确实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你讲。” “半夜……出门……” “喂？”黎灵洛稍稍抬高声音，打断对方，“你那边似乎信号不太好？” “哎，有吗？明明显示的满格啊。算了，继续接着刚才的往后说：除了奇怪的作息，那帮人来过以后，他跟吃错药一样，脾气变得敏感又暴躁，别人多看一眼就会冲上去质问‘是不是你’……” “那帮人？” “咱老家不是风景好嘛，经常有人来取景，前不久——” “来自XX单位的？”黎灵洛脑中闪过某些零散片段，忽然打断道。 “对。”对方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怪不得感觉眼熟，原来是你任职的那家。啧，我愣是没想起来。” 黎灵洛并没有马上接话，陷入短暂的沉思。 很巧，只能说是太巧了。 今天中午她刚听澹台霞说了一句取材的消息，下午继父的电话又打来，强烈要求她回去。直到现在，随着线索越来越多，她几乎可以断定二者指向的是同一件事。 时间线也很耐人寻味。 她看见黑影的时间是今天早上，按照澹台霞所言，她上周刚结束完手头任务，急匆匆赶回来上班——两件事一前一后，完全能够无缝对接。 看来，有必要回老家一趟了。她默默地想。 …… 存着早点完工好请假的心思，她下午工作效率格外高。 人在忙起来时，恐惧情绪会被大幅削弱，没闲心想杂七杂八的。她毫无心理障碍地点开一个又一个文档，似乎完全忘记之前所见的离奇内容。 “咦？” 突然，她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凉意再度漫上后背。 “天呐，我居然又看到了——” 这行小字在顶部跳动，熟悉的语气带给她强烈的不安。 下面附着一个小视频，明显看出，是从她背后拍的。 背后？ 黎灵洛咬咬牙，身体不自觉紧绷起来，几乎没有犹豫便点下播放。比起惊吓，她更想知道“真相”。 做出选择的刹那，画面慢慢变得清晰。 “不过，确实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你讲。” 对话声清晰地传出，俨然是不久前的聊天场景。 她记得很清楚，那会信号不太好，有几句话没听清。可后来她被其它的事情吸引注意力，竟也忘记追问。 “最近厂里比较忙，我不得不半夜回家……” 镜头中，两只漆黑的手出其不意从椅子后面伸出，死死捂住了她的耳朵。 “！” 黎灵洛感觉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部，盯着毫无察觉的“自己”，脑袋嗡嗡作响。 原来，她听不到声音是因为…… “很多次正好看见你父亲鬼鬼祟祟出门，手里攥着一把铁锹。据早起的邻居说，经常在太阳出来前看到他，一身泥土，仿佛刚从坑里爬出来似的。” 这段话过后，覆在她耳朵上的手才缓缓松开。但没有离远，自然垂下，在镜头边缘映出一个微不可察的侧影。而她的脚边，渐渐拉扯出一条狭长的陌生影子。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黎灵洛颤抖着按下空格，望着复原后的正常文件，面色惨白。 疑虑更多了。 比如，除开神秘莫测的黑影，拍视频和照片的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让自己通过这种方式“看到”？ 还有，这个文档究竟是谁创建的？ 她揉着太阳穴，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往身后瞟，生怕忽然冒出一团噩梦般的黑。 鬼肯定还在，只不过她看不见罢了。 仅仅思及糟糕的事实，心头便涌上一阵难以忍受的压抑感。她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绝望的情绪，尽可能让自己保持镇定。 “硬要说的话也有好处。既然它阻止我听完，说明它的弱点极有可能藏在其中。适当利用，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除掉鬼。” 平复情绪后，黎灵洛若有所思道。紧接着，她顺手又打开一份文档。 目光仅扫了两行，她却再度皱眉，面上尽是古怪之色。 “假如这是真的，那——” 那可就太可怕了。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篇目睹人“死而复生”的日记。 ‎ 第161章 文档（5） “X月X日，与两个同事一起到A县取景。” “半路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旁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我坐在窗边，低头看到地面呈一滩深红色。矮胖的中年人像土豆似的在空中飞出一道弧度，摔在路旁栏杆上，几乎看不出人形。” “更为骇人的是，他的断手好巧不巧拍在车窗边缘，发出‘咚’一声，留下飞溅的血痕……在我快要吐出来时，谢天谢地，车终于开走了。” “虽然我看过不少血腥镜头，可如此直观、一窗之隔还是头一回。直到中午吃饭时我都清楚地记得，那只手仅有三根手指，像麻花般扭曲地粘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不愉快的小插曲……下午照常开工，但大家心情都不太好，进展略微有些慢。照这样下去，可能还要在这鬼地方多停留一天。” “晚上七点，我们扛着设备往回走时，路边田地里忽然冒出一个脑袋。配合着昏暗的天色，我当时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一动不动，还是小霞最先冲过去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助。谁知那人压根没搭理她，默默从土里钻出来，手中紧紧握着把铁锹。” “我莫名觉得他的背影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觉得脑子依旧乱糟糟，也许是错觉？看到我们开着手电，他慢吞吞地向我们靠近，一小段路磨蹭了五分钟。” “看清对方的一刹那，我眼前天旋地转，不可名状的恐惧充斥在心头——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土，脸也黑乎乎的。唯一具有高辨识度的是他的手，只有三根手指，拧成一个奇特又诡异的角度，与我刻意抛在脑后的记忆重合。” “怎么可能！我当时差点叫出声来。这人的身形、衣服都与车祸中被甩出去的那位对上了，甚至一模一样。或是我反应过大，小霞拍拍我的肩膀才回过神来，谁知第一眼就看到他阴森森地盯着我，嘴里嘟嘟囔囔。” “‘是不是你’，他反复说着同一句话，眼球凸出，神色愈发阴狠暴戾。我毫不怀疑他在下一秒会动手，顿时绷紧身子。凉风吹过，腐烂的腥臭中混杂着泥土的潮气，让我想到恐怖片里埋藏地底的干尸。最后，还是同事把我俩拉开，好言好语地转移话题。”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第一篇日记到此结束。 下午四点，黎灵洛驱车驶入县城。她的面色很严肃，微微有些发冷。 她在想数分钟前与澹台霞的通话。 “护身符挺有用的。”她语带笑意，眼底却一片漠然。 “是吧？嘿嘿，我可是专门跑了老远呢……” “当时的情况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吗？”她斟酌着语言，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太在意，“毕竟我爸就住在附近，他老人家比较迷信，最近几天似乎听了许多奇怪的流言。” “嗯——”对方的态度忽然变得吞吞吐吐，“你父亲他，左手是不是只有三根手指？” 闻言，黎灵洛目光微暗，吐出一个字，“对。” “应该没错了。跟我们一起来的同事小北，最开始还被老人家的出场方式吓了一跳，两人差点吵起来。” 她话锋一转，“谁知道一天时间过去竟然变得亲如兄弟，你爸还特别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家里吃饭呢。哦对，我记得在墙角看到了你的照片……哎，我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忘了跟你讲。” “……” 亲如兄弟？热情？黎灵洛难以想象那是个怎样的画面。 在她记忆里，继父向来待人接物十分冷淡。除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没有别的事情能引起他的注意——或许没有后代也能算在其中，毕竟这是他多年以来的心病。 这样的一个人会对几个陌生人主动示好？她不相信。 “让我想想，当时求护身符的原因是——” “坟头动了。” “哎？” 黎灵洛又重复一遍，提醒道，“昨天中午吃饭时你说过的。” “唔，抱歉，刚刚猛一下没反应过来。”对方从善如流地接着她的话继续道，“我记得是在西北角。” “什么？” “黎姐，我这边突然有点事，晚会给你打过去哈。” “行。” 听着挂断后的忙音，黎灵洛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太阳穴。 ——对方在有意隐瞒，而且方式非常拙劣，好像在故意让她看出来。 但为什么？ 她仔细回想澹台霞这两天的举动，试图找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可除了那个挂坠外，一切都与往常无异，再正常不过。 “真是奇怪。” 她下意识拿起手机按下几个键，片刻后，又迟疑地将其放下。结合文档的内容，一个疑问突兀盘旋在脑海中：现在，她还能信任谁？ 那些人口中的话，真的可以相信吗？ 她不禁陷入了两难。 …… 神情恍惚地把车子停好，一抬头，她就看到罗亦云站在不远处挥了挥手臂。 “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时我还奇怪呢，没想到你这个大忙人居然不等过年就提前回来了。” 对方的笑容很温和，语气调侃，无形中驱散了她心中浓厚的寒意。 “哦对，下午时，我看到叔叔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罗亦云自是知道她与继父的关系，补充道，“要不晚上来我家吃饭？” “可以啊。” 黎灵洛存着从对方那打听消息的心思，答应得异常爽快。 说话间，她注意到罗亦云频频往一个方向看，不觉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哦，没事。”对方慌忙摇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厂里一趟，先走了哈。” “好。” 待她的身影消失后，黎灵洛若有所思地扭头，看向西北角。 对方刚才盯的就是这个方向。 她努力在久远的记忆里翻找，试图找出任何与之有关的蛛丝马迹。 如果是坟地，她在此生活了十几年，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头莫名开始隐隐作痛。 “你在这干什么？” 沙哑的声音让她猛然回头，发现身材矮小的继父正冷冷地盯着她。他的衣服和鞋子上全是土，仿佛从泥里捞出来似的。 对方没有等她回答，似幽灵般飘到院子门口，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响起，大门缓缓打开。 他扬起只剩三根手指的左手，轻轻冲她招了招。 ‎ 第162章 文档（6） 黎灵洛终是没有进屋。 她茫然地去到罗亦云工作的厂子附近，找了一家小店坐下，努力理清混乱的思绪。 刚才面对行迹古怪的继父，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如果文档上所写为真，他岂不是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此时，死人的说法比起活人更能让她接受。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如魔怔般掏出手机，随便点开一个文件。 沉浸在思绪中的她没有注意到，滑动进度条时，手指不自觉地发抖。 “最后问一遍，有人能看到吗？” 一行小字，下方是两张配图。 黎灵洛只瞟了一眼，脸“唰”一下变得毫无血色。 镜头是从背后拍的，自家院子前，她与罗亦云正在聊天。而在她们背后的茅草堆后面，掉着连根截断的半截手臂。 第二张图，是继父半蹲着身子将其安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同时，令她疑惑地是，那个黑影居然不见了。 “在看什么呢？” 黎灵洛惨白着脸转向声音来源，发现罗亦云微笑着向她的方向走来。 “你下班了？” “对啊，出门就看到你了。”对方稍作停顿，仔细打量她两眼，“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昨晚没怎么睡。” 黎灵洛简单解释一句，故意将手机放在桌上。之后的发展如她所预料的那般，罗亦云并未察觉出不对，兴致勃勃地坐到她对面，“你回来住几天？” “我准备一会就走。” “哎？”对方明显一惊，不解道，“干嘛这么着急？” “我就请了半天假。”黎灵洛回想着刚才文档里的内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看到家里没什么事，我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她没有说完，因为罗亦云收敛了笑意，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神情是让她感到不安的严肃。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犹豫要如何告诉你。” “你说。” 黎灵洛不明所以地微微蹙眉。 …… 夜晚。 冷风刮过，让人不禁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还有多久？” 黎灵洛打着手电筒，压低声音道。 “就在前面了。”罗亦云比了个嘘的手势，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堆中前行。 微弱的月光衬得黑暗更加阴森可怖。 黎灵洛自诩不是个冲动的人，她敢来半夜造访坟地，自是有她的考量。 根本是源自于罗亦云的那番话： “西北角的荒地在你母亲去世后，被你父亲弄成了大大小小的坟地。没日没夜地捣鼓，经常伴有奇怪声响。刚开始，大家都觉得他疯了，商量着悄悄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可没过两天，半夜，家家户户响起敲门声，发现死去的亲人站在自己家门口……” “开玩笑吧？”黎灵洛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可想到什么后又忽然噤声。 “从那时候开始，只要在坟头刻下名字就会被诅咒所围绕，没有办法轻易‘死去’。无论什么死法，只要放入死者生前的东西，就可以死而复生。当然，对于不小心撞破秘密的外地人，我们会宽容地让他们加入。毕竟，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罗亦云露出一个颇为古怪的笑容，轻声道，“除了你。你的坟墓明明排在第一位，却始终没有诅咒降临到你头上——直到前两天的那起意外。啧，你应该已经察觉出不对了吧？恭喜你，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忘了说，前几天，写有你名字的坟头动了。但扒开后，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 黎灵洛莫名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黑影。 本着“一次性把事情解决”的想法，她假意拜托对方带自己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假如罗亦云所言为真，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不再是“人”了，她留下来会很危险。可如果她坚持说要走，必定会引起怀疑，更难以脱身。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暂时稳住对方，走一步看一步。 目光复杂地看着罗亦云的背影，她眸中划过一抹警惕。 早干嘛去了？对方偏偏选择现在告诉她，定是存了安抚和哄骗的心思。换言之，迫切地需要她留下来。 结合继父昨天打电话说让自己帮他一个忙，二者时间上的巧合让此事愈发扑朔迷离。 正因如此，她也猜到这些“人”不会轻易地放她离开。比起傻乎乎的主动挑起怀疑，不如先表示顺从，再伺机而动。 “稍等。”罗亦云在枯草边缘停下脚步。 黎灵洛迅速从回忆中脱离，在她不远处站定，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几乎全是光秃秃的石块，没有任何遮蔽身形的物体。哪怕想法子支开对方，她也逃不了多远。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泄气，索性集中注意力，打量起不远处的坟地来： 小土包一个接一个，在微弱的月色下散发出奇特的银光，连成一片时又隐隐发黑。微风刮过土粒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可在此情此景下，倒显出几分风雨欲来感，仿佛下一秒便会钻出一个个沾满泥土的脑袋。 “逃脱诅咒的唯一办法是把名字擦掉。” 罗亦云侧开身子，让出道路，把选择权交给她。 “为什么帮我？”黎灵洛没有急着动作，而是目露审视地打量对方。 “帮助你对我没有坏处。况且，这件事瞒你那么久本来也是我不对，现在无非是补偿一下自己的内疚之情。”她稍作停顿，再次催促道，“时间不多了，眼下是你唯一的机会。今天过后——” “之前有人成功过吗？” 黎灵洛观察着她的表情，企图找出一丝一毫的不自然，“并不是人人都想‘永生’。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处置叛徒的？” “我不清楚。”罗亦云回答的也很干脆，下巴朝对面轻微抬了一下，“更具体的事情，你可以问他。” 闻言，黎灵洛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听到了土被翻开的声音，机械又生硬。 诡谲的月光下，继父在费力地铲一个形状奇特的深坑。 她沉思片刻，径直向第一座坟墓走去。 ‎ 第163章 文档（7） 然而，坟头上刻着的并非她的名字，而是一个叫黎影的陌生人。 ——不对劲。 黎灵洛若有所思地瞥向神情紧张的罗亦云，心中忽生一计，或许可以采用较为冒险的手段打破僵局，赌一把。想到这，她咬牙弯下腰，出其不意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旁边疯长的杂草。 她本来只是打算稍作威胁，可既然诅咒之事非要拉她下水，那就别怪她釜底抽薪了。 毕竟，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诅咒被破坏定然下场凄惨，以此类推，对方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噼啪。” 借助风势，火苗在短时间内演变成熊熊大火，飞速向旁边席卷开来。 “不！” 对方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整个人在惊慌失措间化作灰烬，轻飘飘散在风中，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不远处接二连三传来数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被生生掐住脖子般，声音不大却令人头皮发麻。 “呼、呼……”黎灵洛手脚并用爬上一处小山头，望着不远处迅速蔓延的火势。 令她奇怪的是，在大火把坟墓烧得一干二净后，气势汹汹的势头猛然一顿，居然莫名其妙地熄灭了，只余几缕若有若无的黑烟。 而烧焦的气味却久久不散，提醒她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她又等了一会，才慢慢回到荒地上。 “沙沙……”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黄土层层铺叠在大火留下的残骸表面，不到半炷香时间，这里已然成为焕然一新的、平整的土地。 看不出任何一丝遗留的痕迹，除了那个浅浅的坑。 …… 黎灵洛睁开眼睛所见第一幕即是医院苍白的墙。 消毒水的味道随呼吸不断钻进鼻腔，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唇角微勾，面上露出由衷的放松之色。 ——逃出来了，而且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审讯局面。 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她连忙拿起手机，搜索最近有没有大规模失踪的新闻。 “居然没有？” 连着找了两三遍，她不禁愣住，随后是强烈的不可置信。 ——如果是鬼的话，任何违背常理之处都能用灵异力量解释的通了。 她转念一想，又找理由说服了自己。 “叩叩叩！” “请进。” 巩雁提着一篮水果进来，见到她，眨了眨眼睛，“黎姐，我来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只是受到一点惊吓，休息两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黎灵洛稍作停顿，补充道，“还得多谢你那时候帮我拨打急救电话。” “唔，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细想。现在看来，你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其实，早在发现县城里的“人”全部灰飞烟灭后，她就有种从恍惚中回到实际的感觉。 这么多人的失踪，万一查到她头上，会不会带来不好的影响？配合调查是小事，可问题就出在此事过于离奇，查也查不出东西来。 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她当机立断给几个相熟的人发消息，字里行间暗示自己遇到了麻烦。等到被找到时，再装出因过度惊吓导致的昏厥。 预想的很好，谁知目前网上半点消息没有，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消失是被封锁了，还是压根不存在。 思绪翻滚间，她余光扫见巩雁搬了把椅子，侧身坐在病床旁，好整以暇道： “公司里失踪了好几个同事。” “哎？” “我只是随口一说。”巩雁歪着头，神色如常，“奇怪的是，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消失。” “……” 迎着黎灵洛警惕的目光，她轻咳一声，不紧不慢道，“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巧合——你晕倒的地方，跟失踪几人取材的位置大差不差。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点小感慨罢了。”巩雁表现得很平静，继续刚才的话往下讲，“黎姐，我讲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恰恰相反，我才是真正与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 “……” “两天前，澹台霞硬塞给我一个开过光的挂坠。回去后，我不小心将它摔得粉碎，没想到阴差阳错，内里另有乾坤——居然藏着写有我名字的石牌。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需要我多解释吧。” 她微微一笑，加快语速，“在我看来，她那天的举动很是古怪，私下就稍微花了点心思试探。没想到，这一问还真让我无意中得知许多有意思的事。” “比如，你继父非常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子嗣，也是在此驱动下被蛊惑，找到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术法。可惜此法只能让人‘死而复生’，而非‘无中生有’，他注定空欢喜一场，造出个叛逆的怪物。” “不甘心的他把所有怒火投射到你身上，没日没夜地改造邪术，挖了无数座坟。终于，几天前坟墓里走出了一个影子，牛皮糖般黏在你身后。哈，瞧你的表情，想来现在还心有余悸咯？” “但没关系，你已经把它和他们全部‘杀掉’了。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此事。” 这时，外面传来男护士的催促声，“探视时间已经到了。” “那我先走啦，你好好休息。”闻言，巩雁扬起嘴角，礼貌地起身告辞。 黎灵洛目睹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神色莫测。 她开始后悔找对方帮忙了。 巩雁说的话看似没有问题，可她的态度过于平静，让人隐隐感到不安。 她没办法相信对方。 “嘀嘀！” 消息提示音一落，她心不在焉地点开工作群的文档。 “这场鬼之间的比拼终于要落幕了，究竟鹿死谁手，我很期待。” 第一句话就让她瞳孔骤然放大。 “说实话，我很讨厌这种以多欺少的局。一个县里那么多只鬼，又有一套如此完善的计策，时不时给猎物一点‘提示’，增加游戏趣味性。但它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那个人居然一把火将它们的老窝全给毁了，呵呵……” 黎灵洛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指的是自己。 “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把我放在它们的立场上，完全可以理解这么做的原因：演戏不演全套，又怎能让观众入戏呢？” “那个未成形的小鬼也很有意思。明明灵体都没长好，还非要跳出来阻止我们的游戏，是嫌遭受的折磨还不够多么？啧，可惜，在文档上留言的方式我们都会呢。” “果然，杂七杂八的信息干扰下，猎物始终没发现，看似索命的‘黑影’才是唯一可能帮助她的鬼。如果她能早点意识到，确实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小小的困扰。但在烧毁坟墓的刹那，一切已然尘埃落定——确认她始终蒙在鼓里以后，我也该召集同伴们享用大餐了。” “嘻嘻，忘记写在最前面：你在看么？现在什么感受，会不会很刺激，嗯？” …… 电光火石间，黎灵洛脑海里忽然蹦出一副场景，她第一次点开文档的时候—— “有人可以看到么？” 这句不起眼的句子，却相当于至关重要的提示。 她问了许多同事，答案都是否定。那是因为，她们不是“人”。 ——线索从一开始就给出了。 “可恶！” 似是想到什么，黎灵洛颤抖着手掏出那个挂坠，自从放口袋以后，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过了。 “咔嚓。” 她摸了一手冰冷的粉末。 护身符碎裂的残片中，倒映着她惊惧的面孔。 “哒、哒、哒……”外面传来了窸窸簌簌的脚步声，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 第164章 网课（11） “没了？” “对，到此为止。”刘柠揉了揉微微发疼的太阳穴，补充道，“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女主并没能幸运地从鬼魂围剿中逃脱。” 原因在于她临时说服组员们做了调整。 本来她的打算是让女主在坟地先擦去几个名字，从而让那些鬼投鼠忌器——这样尚且还有一丝生机，故事结尾可以给个开放式。 但在得知黎洛灵要搞一出大制作后，她决定走一步险棋：取消翻盘的可能，直接一把火烧掉打出BE结局。 毕竟，凭她对后者的了解，对方极有可能来个丧心病狂的团灭。即便真的如此设计，有一组已经提前表演过了，吸引力定然会大打折扣。 况且她仔细揣测过鬼的心理，从那些鬼同学们在惊吓课的反应来看，“主角顺利逃生”是它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情况。所以她不如顺水推舟，投其所好，倒有可能拿到更高的评分。 “别的先不说，你们组六个人能够撑起一个完整的恐怖故事已是不错。”老师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表扬，“尤其坟地那个场景，虽然总共只有三位同学出场，却带给我一种大场面的感觉。好像危机四伏，鬼随时有可能从地底钻出来。” “老师谬赞了，这些设计很大程度上是刘柠同学的功劳。”巩雁作为组长，最先开口道，“包括整个剧本，属她提的修改意见最多，态度最积极——我觉得这些事实有必要让您了解。” “哦？”闻言，老师果然被勾起兴趣。 刘柠摸了摸下巴，已然做好被点名提问的准备。她没料到巩雁会那么干脆地把功劳分到她头上，自己却半点都不稀罕。 其实，坟地这个构想是她回忆“游戏”站点后灵机一动想到的，感觉用在故事里也不错，索性拿来试试看。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选择word文档作为主题？” “很简单，我们组总共只有六位成员，没办法做出大规模的、影影绰绰的恐怖场景。于是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利用文字、图片达到吓人的效果。相比较看，写下来的东西会更让人细思极恐……这也是我坚持该主题的原因。” 刘柠提前准备过类似问题，回答时可谓对答如流。 “以小博大，很好。”老师稍作停顿，追问道，“结尾处，我有一点不明白：女主最后所看到的文件内容，是出自巩雁之手么？” “没错。里面提及要来确认她的情况，而女主醒来的那段时间只有她前来拜访，对上了。” 这个问题也在她准备范围之内，“假如把之前她的表现都视作伪装，最后距离胜利临门一脚，她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会不自觉在文档中吐露心迹，所以看上去与平常压抑冷静的性格反差颇大。” “嗯。” 老师点点头，算接受了这个解释，“关于黑影的行动轨迹，最后揭秘的有点快，可以再复述一遍吗？我看有同学没跟上。” “当然可以。” 刘柠留出几秒钟组织语言，从头开始讲，“它是由女主继父经过无数次失败创造出来的残次品，本身就充满了极强的怨气。它会站到女主那边，目的是不想让那些给它带来无数折磨的对方得偿所愿。” “它发送的那些文件中，除了明显的‘有人能看到吗’这句话，还有一幕，是它捂住了女主耳朵，为的就是不让她回老家自投罗网。可惜，事与愿违，此举反而激发了女主的好奇心。” 见左下角弹出一串“懂了”，刘柠继续道： “与它行为相对的，是那些同事们记录莫须有日常的文档。最典型的当属巩雁在停车场看到黑影，一下子让女主对影子产生极强的忌惮，甚至开始怀疑起澹台霞给自己的挂坠……多方因素综合下，主动踏入陷阱只是时间问题。” “但我有一点不理解，黑影为什么不给更明显一点的提示呢？非要在文档里留下那些似是而非的字句。”老师突然出言打断，“是因为过于弱小么，无法通过别的手段传递消息？”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它必须按照鬼的游戏规则来。如果它破例，其余鬼都会如此，女主从最开始便十死无生。” “明白了。” …… 第三节 课在较为轻松的讨论中落下帷幕。 老师在下课前提到，准备把惊吓技巧压缩成两节课来讲。这样，最后一节课刚好可以留给“海怪”那组表演。据说，它们组的剧本有厚厚一大摞，内容相当丰富。 刘柠对此倒没露出意外之色。她在算时间，猜黎洛灵会什么时候来找自己。 毕竟，她可是把对方演“死”了。无论性格，还是结局。换做是她，定然咽不下这口气。 没等太久，敲门声如愿响起。 “有何指教？”刘柠抢先开口，悄悄观察了下对方的表情。 出乎她的预料，黎洛灵表现得很平静，唇边那丝惯有的笑容却不见了。 “很有意思的演绎。” “谢谢夸奖。”刘柠不卑不亢道。可下一秒，她骤然感觉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夹杂着浓烈的杀意，又于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洛灵轻轻松开掐住她脖子的手，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了擦，“一点小奖励。”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一方面让你如此介意？” 刘柠丝毫不在乎刚才的插曲，怡然自得地挑战对方的忍耐极限，“故意降智的女主？强行BE的结局？……或者都有？” “原来你不知道啊。”黎洛灵打量她片刻，眸子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暗芒，随意歪了下头，“为什么设定一个那样的家庭？” “人手不够呗。当时没有安排角色的就剩俩男同学，一个演继父，一个负责客串交警和护士的龙套。毕竟这俩戏份少且不讨喜——” “呵。” 黎洛灵没听她说完，冷笑一声，“巧了。我记忆里，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也叫黎影。” “？！” “她擅长于讨人喜欢，从小就备受宠爱，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可惜啊……” 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她笑容愈深，“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吗？因为我改主意了。” “我从来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但偶尔，可以破例。” 她离开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吧，没剩多久了。” ‎ 第165章 海怪（1） “……啧。” 彻底走出刘柠的视线后，黎洛灵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将手里紧攥的几根头发小心翼翼扔进去。 “噼啪。”袋口被重新密封，她将其举起多看了两眼，唇边溢出些许诡秘的笑意。 “BOSS？” 四名参与者，三男一女，在阴影处站着，脸上尽是惶恐不安。他们都是刚登上列车不久的新人，被黎洛灵开出的高额条件所打动，才咬牙决定参加这个高难度站点。 “走吧。” 黎洛灵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小组作业按照我写的剧本来即可，你们应该知道该如何做。” “是。” 对几人乖顺的态度颇为满意，她把手中袋子交给四人中唯一的女生，“保管好，这也许是唯一能救你们性命的稻草了。记住，把她‘复制’出来，放进恐怖片里，我不想看到任何差错。” 此时，她面上全然不复之前在刘柠面前展现出的恼羞成怒，反而是令人不安的愉悦。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到底怎样想的。 …… 第四节 课。 “黎同学，你的意思是你们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要提前表演？”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师夸张的叹了口气，“这下可好，看来我苦心准备的惊吓技巧只能留到期末考试时再看你们掌握的怎么样。” “行，那现在开始吧。” “谢谢老师。” 黎洛灵不慌不忙地清了清嗓子，“我们组的东西与上一组截然不同，几乎不存在审美疲劳的可能。当然，有一个人是例外——我成功邀请到刘柠作为本场的友情客串，担任重量级角色。接下来，请大家对我们的演绎拭目以待。” “？” 屏幕外，刘柠不禁皱眉，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什么意思？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一茬？ 但对方显然没给她任何发问的机会，立即打开直播间。顿时，海浪的声音渐渐盖过了杂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不断摇晃的昏暗背景中，居然浮现出她戴着潜水面罩呆滞的面孔，下一秒却猛地被海水吞没。 “海怪”两个深蓝色斜体字悄无声息地占据全部视线，又慢慢淡去，意味着恐怖片正式开始。 …… 医院外的长椅附近，坐着四个神情各异的年轻人。 “哎，你们说，刘教授到底怎么回事啊？潜水事故而已，怎么会在医院一声不响躺五年？” 最先开口的青年叫乐南，头发是张扬的红色。他的声音不小，吸引了不少人的好奇打量。 “小点声。你不记得我们签过的保密协议了么！” “哦。”他讪讪露出笑脸，垂头坐回位置上，却并无内省之意，“抱歉。” “真正该为此事头疼的，是黎助理才对，轮不到我们操心。”禹平推了推眼镜，不咸不淡道。 “嘿嘿，我的要求不高，工资照发就行。哎，这刘教授到底有多少钱啊，能养我们这些闲人五年？” “你有完没完？” 从刚才起一直不屑于搭理他的女生冷冷出声，“我会把你的表现如实上报给黎姐，到那时，你就等着交违约金吧。” “芮芷，你别以为是黎助的亲戚，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那个女人……” “少说两句。” 面色冷峻的青年瞪了乐南一眼，后者不禁哆嗦了一下，不甘心道，“好好好，我闭嘴就是。” 可他心里却无比鄙视眼前这个当了舔狗还故作清高的人。 面瘫青年名叫宁延，与他们三个被高额工资诱惑不同，他是自己主动愿意加入团队的。目的嘛，当然是为了教授身边那位尽职尽责的黎助理。 可惜五年过去，两人关系依旧没有进展，甚至更生分了。 所以听到乐南的话时，他会下意识迁怒对方。 “哒、哒……” 恰逢这时，清脆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紧接着还有一句轻飘飘的问候，“你们都在啊？” “黎助好！我一接到消息立马跑来了，生怕耽误事。”乐南抢先在其他人之前开口，笑容满面，完全看不出一点刚刚满腹牢骚的影子。 “嗯，你们跟我来。” 黎洛灵淡淡扫他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进较为私密的会客室，宁延迫不及待地询问，“是教授的病情有好转吗？” “对啊，我们放假都放了五年之久，还拿着全额工资，怎么好意思继续带薪休假。” “教授到底怎么样了？” 除了芮芷，其余三人纷纷出声，疑问一个接一个，仿佛要把这么久以来的所有压箱底问题一并抛出。 黎洛灵耐心等他们说完，整个过程中只是默默聆听，不发一言。同时，目光若有若无瞟过几张年轻气盛的面孔，似乎要看穿他们隐藏在皮囊之下的真实想法。 “我知道大家有许多疑问。但目前，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教授已经醒了，并且决定开展一项全新的实验。” “实验内容需要保密，不过酬劳是之前的十倍。如果感兴趣，我可以把详细的合同拿给你们看看。” 她嘴角挂着些许笑意，似是料到了他们接下来的选择。 “那……需要我们干什么啊？”哪怕是老实稳重的禹平，此时也面露激动之色。 要知道，这个神秘的“刘教授”可是赫赫有名的科研疯子，早年出了几项震惊世界的成果。本来前程一片大好，可近十年突然变得无比低调，完全淡出公众视野，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但毫无疑问，她很有钱，也有与之相匹配的人脉。只要能搭上关系，以后的道路就跟开了挂一样，畅通无阻，这也是他们甘愿在对方手下做事的原因。 “记录数据，引导实验体，布置实验场地等，都是些很简单的工作。” 她停顿两秒，语气里夹杂有一丝微妙，“只要你们听从指挥，就不会有危险。” 显然，语调瞬间的变化没被任何人注意到，他们全都沉浸在合同稍显古怪的内容当中。 “上面写进入场地时要没收包括通讯工具在内的所有随身物品，必须待到所有实验全部结束，期间不得与任何人联系？”芮芷疑惑地看向她，“黎姐，这会不会有点夸张啊？” “还有，实验一旦开始，不能中途退出，那万一因身体问题撑不住呢？” 面对质疑，黎洛灵唇边依旧挂着令人放心的微笑，缓缓道： “各位不用担心，这些条款只是为了保密性着想。毕竟，教授即将研究的，是一个史无前例、从未有人尝试过的大项目。” “只需挖出来冰山一角，就足以让你们享福一辈子了。” 她的声音里不知不觉间满是蛊惑。 ‎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小黎好像有点太抢戏了ww 无论喜不喜欢她，我算了算字数，至少60w字前她都会一直活跃，之后我对这个人物另有安排（剧透打住！） 还有就是，之前说加更呢还差一章，这两天实在抽不出时间，只能等到周末再补啦_(:з)∠)_ 第166章 海怪（2） 海边的豪华游轮。 黎洛灵匆匆亮了一下手中的工作牌，快步从严阵以待的警卫中穿行。 这里的氛围很奇特：所有人都闭紧嘴巴，眼睛瞪得很大，仿佛在提防着什么。而偌大的船舱中，居然没漏出半点亮光。 一切似乎都被刻意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她轻车熟路般在堆满杂物的船舱里行走，像漫步在自家后花园。 终于，她在一扇被黑布包的严严实实的房门前停住，谨慎地伸出手，敲了一下。 “教授，您还醒着吗？” 话音未落，“吱嘎”声响起，门竟缓缓向内开去，显出几分摇摇欲坠的错觉。 海水的咸味被冷空气裹挟着，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四名助手已经全部找齐。”开口说话时，她突然发现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被掐住似的，“二十四名实验者也已准备完毕，等待您的下一步指示。” “沙沙……” “可以信任。这五年来，我一直暗中盯着他们，不会让您的秘密泄露出去。” “好，两天后是么。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说罢，她低下头，如幽灵般慢慢向船舱退去。过了一会，身后的门再次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被看不见的力量骤然关闭。 诡异的是，整个过程里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回荡。 但黎洛灵表现得相当平静，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看似古怪的场面。 随后，她径直来到甲板上，借着海水反射的微弱月光冲警卫们比了个手势。刹那间，人群如蒙大赦般有序向外撤离，不到两分钟，整个游轮便被可怕的死寂所笼罩。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船舱，目光晦暗不明。 …… 两天后的码头俨然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黎助，我们是要去哪啊？”乐南好奇地看全副武装的警卫们抬着一个个蒙着布的铁笼子，往船上扛。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居然半点响动都没。 “XX海域的一座无人海岛。” 黎洛灵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不远处神情萎靡的禹平两人，“就是他么？” “抱、抱歉！我昨天喝醉酒了，不小心跟我的好哥们提了一嘴今天要出海……”他一副后悔万分的模样，“我发誓，关于实验的事情一个字都没多说。真的！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矮小的青年，此时还没弄清情况，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 “哎，阿平，你不是跟我说这边在招聘临时工吗？这是……？” 禹平没有回答，而是把他往前一推，“黎助，就是他。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带来了，请让我继续参与后续工作。我向您保证，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犯第二次！” “嗯。” 黎洛灵不置可否地招招手，下一秒，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走过来，用毛巾捂住矮小青年的口鼻，不由分说把他拖进一个空着的铁笼子。 “咔嚓”声过后，门牢牢锁上，照例被黑布蒙住。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不为例。” “是。”禹平头上已经冒出冷汗，连连附和。 “正好，半路我们可以先做一个预实验。不如就由你来将功补过吧？” 得到意料之中的肯定答复，她面上也露出淡淡笑意，“大家先登船。稍后，我会告诉大家具体的实验内容。” …… 海洋深处。 “所有人的电子产品都在这里咯？” 黎洛灵掂了掂手中的塑料袋，扭头吩咐道，“再检查一遍。” “啊？黎助，都搜了四五个小时了——” “继续。”黎洛灵面色不变，对乐南的抱怨微微耸肩，“这是教授要求的，我也没办法。” 闻言，倒是没人再提出异议，老老实实按她的要求来。 等到船上犄角旮旯全部搜过数遍后，她突然站起，随意将手里袋子往海中一抛。 “咕噜。” 几朵不大不小的水花过后，海面又恢复平静。 她转过身，望着呆若木鸡的几人，唇边再次溢出轻松愉快的笑容，“放心，等到实验结束，一切损失都会给予十倍补偿。” “各位，请跟我来，到谜底揭晓的时刻了。” 四人虽震惊于她把东西全部扔掉的干脆，可此时好奇心大过一切。面面相觑片刻，依旧选择跟上。 黎洛灵把他们带进一间需要指纹验证的密闭房间里。 “我知道你们有许多疑问。这一切，还要从五年前教授的那次潜水事故开始说起。”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块块古朴石板，上面印着线条杂乱的画。 “本来这场休闲活动总共去了十三个人，因为未知的因素，最后却只有教授一人生还。可以说，除了她以外，没人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一幅壁画，就是她从海里抱出来的。在接受抢救时，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之后的五年，她满世界搜集此类画作，并且把自己关起来废寝忘食地研究，终于在近日有所突破。” “等等，黎姐，教授她早就醒了？”芮芷提问道。 “没错。”黎洛灵微微颔首，“但是她患上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无法见光，只能待在黑暗的房间里。相貌也较之前有很大改变，不方便见人，于是有意让我隐瞒她的存在。” “哎？！” “即便如此，她依旧想把这项研究完成。如果幸运的话，或许可以从中找到痊愈的办法。” 见众人的胃口都被吊起来，她稍作停顿，不紧不慢道，“截至目前，她所破译出的壁画内容有两个，一是这片海域里藏有某种具有神秘力量的未知生物。第二嘛，就是该物种以‘恐惧’为食。”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已经看不出原型的画作上，隐隐可以找出一些杂乱的符号。 “这……真的可以破译吗？”宁延迟疑着向前一步，仔细端详，“有点像远古部落的语言？” “刘教授精通多国小语种，对她而言，这并不难，无非需要耗费些时间罢了。” “那倒也是。不过，以恐惧为食是什么意思？” 不止他，其余三人都有如此疑问。 黎洛灵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禹平，“该你出场了。” “我想，做完接下来这个小实验，你们会更加明白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 第167章 海怪（3）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快艇飞速破开水面，留下数道转瞬即逝的泡沫。 “我还从没来到如此深的海域。”矮小青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尤其在波光粼粼的海水停留片刻，感到刺眼才不舍地移开，“哎，我们只用放个仪器，任务就算完成啦？” 他从麻醉中醒来没多久，不知为何感觉脑中晕晕乎乎的，全然不记得之前发生过哪些事，依旧把眼前这人当作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对。”禹平复杂地瞥他一眼，颤抖着伸手，在他的救生衣外围粘了一个纽扣样的微型装置。 随后，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 对方显然没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依旧兴致勃勃道，“哈，这么高的报酬，足够我一年的工资咯。再多来几趟，足够我买房了都。” “是啊。”禹平心不在焉地应着，脚下却一点点挪动，不动声色向他靠近。 “以后有这活别忘了介绍给我。哎，接下来要怎么做？”矮小青年站起身，低头看向平静的水面，“有说在哪个点放装置吗？咱赶紧弄完回去吧，不然老板该嫌咱俩动作太慢了。”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回答。 就在他疑惑地扭头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大力，他猝不及防被推进海里。 “轰隆——”引擎发出沉闷声响，禹平抿着嘴，额上青筋毕露，头也不回地驾驶快艇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速度快的在视网膜里留下一道残影。 “咳、咳咳……” 矮小青年冒出头来，嘴里被灌了好几口水，咸咸的。他怔怔望着船留下的波纹状水痕，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冰冷的海水让他下意识开始挣扎，同时，脑海里模糊的记忆在死亡刺激下渐渐变得清晰。 ——他全都记起来了。 被麻醉前，似乎是禹平把他推了出来，然后那群人把他……该死的！他恨不得捶自己脑袋一拳，早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如果早知道对方心怀不轨，他断然不会傻乎乎的交出信任。 “可恶！”他在水里扑腾着，手脚因紧张而微微抽搐。 四周依旧是泛着波光的美丽海面，可坐船观赏是一回事，掉入其中又是另一种感觉：迷蒙近似幻觉的场景一直绵延到地平线，没有尽头，宛若披着华丽外表的深渊。 他明明往前游了很远，却仿佛在原地打转似的，周围的景色几乎没有变过。 唯一有变化的，也许是一波波起伏不定的海浪。 他……还能游多久？ 绝望感不断侵蚀理智，他不禁开始发抖。 “救命，救命啊！” 海风中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显得空旷又寂寥。 “咕嘟。” 一不留神，又喝了一口咸水。他感觉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大口喘着气，再度咬牙，奋力地往前游。 “呼、呼……” 身上可以丢的东西已经被他丢的差不多，鞋子、手表……但四肢依然跟海绵似的，没有感到丝毫轻便，反倒无力得近乎麻木。 大脑发出的指令仿佛在半路被拦截了，压根传递不到手脚。 他只是在机械地漂浮，勉强吊着半口气而已。 “咕噜咕噜。” 稍大些的海浪拍过，他连喝了好几口水，费力挣扎许久才将头冒出来。此时，就算有船在前面，他也没有力气呼喊了。 光线一会白，一会黑，淡金色的海面莫名让他有些发晕。 身上的救生衣不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勒的他想吐。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衣服软塌塌附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像极了难缠的水草，让他无法挣脱。 ——这真的是救生衣吗？ 半昏半醒间，他脑海中迟钝地闪过这个念头。 “咕嘟。” 他又喝了一大口海水，身体抽搐着，不受控制地下沉。 要死了吗？ 他近乎绝望的挣扎，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下陷。冰冷的感觉漫过口鼻，封住他的大脑，让他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意识慢慢变得模糊，可怕的窒息感包围了他。 即将晕过去时，他忽然感觉面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可他没有力气睁眼去看了。 霎时间，他闻到了深海里阴冷的死亡气息。 …… “目标的生命体征已消失。” 芮芷低声打破死一般的沉默。 “哦。”闻言，黎洛灵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继续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上的红点。似乎比起对方的死亡，有更吸引她的东西。 “……”禹平在旁边捏紧拳头，一声不吭。事实上，在他把快艇开回来时，状态就有些不对，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不安与自责之中。 “我应该回去救他的。”他捂住脸，低沉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正逐渐走向崩溃。 “是么？” 黎洛灵微微一笑，眸底闪烁着奇异的光，“没人能救得了他。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在绝望中挣扎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久，这很不错。” “把他临死前的数据整理好。”她命令道。 “还有你，”她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禹平，轻声道，“如果你无法证明你的价值，仍然在我面前保持这种毫无意义的情绪，我不介意多加入一个实验品。” “！” 后者盯着她与往常般温和的笑容，忽然踉跄地起身，逃命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撞到好几处桌角都不自知。 “黎姐，有发现！” 芮芷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手指哆嗦着指向面前的仪器，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目标、目标又开始呼吸了，但频率非常低，很奇怪……” “位置是在水下1000m处！”她面露骇然之色。 闻言，其他人纷纷围来，一时间室内除了倒吸凉气的声音，竟无人开口说话。 “会不会是……故障？”宁延试探着出声，“这种型号的监测设备刚研制出来没多久，保不齐——” “做好你们该做的。”黎洛灵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敲了两下桌子，“我会把目前的情况上报给教授。在我回来前，继续你们的工作。” “是。” 她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离开房间，径直来到船舱底部。 这里没有丝毫光线，无数铁笼把原本广阔的空间堆得阴暗逼仄。角落里，依稀听到断断续续的滴水声。 “哒、哒……” 她突兀停住脚步，面对黑暗，开始自言自语。 “您不满意吗？” “手段过于温和？是，我明白了。” “我可以向您保证，第二项实验绝不会再让您失望。” ‎ 第168章 海怪（4） 灯火通明的实验室中。 “你们没发现吗？她已经疯了！” 禹平如困兽般在屋内走来走去，激动的大吼道，“我从没见过哪个实验需要用人命堆成，这可是犯法的啊！” “得了吧，人不是你推下去的么。”宁延凉凉的说。 “她向我保证会立即派救生艇，所以我才……” “啧，这事要是捅出去，对你也没好处。”芮芷现实的多，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继续手上的工作，“老老实实把事情弄完，回去以后说不定还能大捞一笔。你想抗议尽管抗议去，别挡我的生财之道。” 宁延虽没有说话，却用行动表示赞同。 四人当中，唯一没发表看法的当属一开始就油嘴滑舌的乐南。此时，他一边躲避着禹平的眼神，支吾道，“我、我准备再看看。别忘了，合同白纸黑字清楚地写着，没完成实验进程前不得离开，不然违约金——” “我怕再这样搞下去，连命都没有！” 禹平猛地一拍桌子，仪器纷纷发出摇晃的颤响，“反正我要离开，对。你们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在这等死吧，反正我今晚一定要走。” 说罢，他匆匆收拾自己的东西，往门口冲去，显然要赶在黎洛灵回来前逃跑。 然而打开门的一刹那，他整个人宛若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又整什么幺蛾子。”芮芷被突然灌进来的冷风冻的一哆嗦，不耐烦地蹙眉，走到他身后。 “你……” 目光向外投去的刹那，她口中的话被迫咽下去，化为一句无比惊诧的“怎么可能？”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游轮顶层，理应看到广阔的天空与海面。但现在入目所及，满是黑漆漆的海水。它们与船舱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只需伸手，便能碰到。 船好像坠入了看不见底的深渊，还在不断下沉。 除了他们这间实验室外，四周没有丝毫灯光。黑暗里，好像有无数爬动的声响，轻微又细小，窸窸簌簌的，莫名令人联想到黏糊糊的东西。 “这、这是？！” “黎姐说，我们分析完数据后直接回各自的房间。”关键时刻，芮芷最先冷静下来，提醒道，“合同里还写着，只要我们按照规定行事，危险就不会主动找上门。” 话音未落，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见状，宁延两人迟疑片刻，后怕地扭头看两眼，也跟在后面。虽说眼前景象完全超乎了他们认知的范围，可他们干这行许久，知道有些事需要装聋作哑。 唯一怔在原地的，只有禹平。 半晌，他面色铁青地退回来，手颤抖着，重重把门关上。 同时隔绝了外面细碎的、令人难以捉摸的声音。 …… “第二个项目在水上游乐园进行。” 黎洛灵驾驶着小型直升机，带四人环岛绕了一圈，“教授本来打算将其作为度假岛开发，但即将完工时改变了主意。目前，已经建好的有温泉假日酒店，游乐场，以及东边的……” 劲风袭来，她后半句话被螺旋桨的轰隆声淹没。 “差点忘了：贵客们还有十分钟到达，你们的任务是配合警卫，给他们介绍游玩规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心里要有数。” “是。” 挨个分发完小册子后，黎洛灵看似无意道，“你们的表现，我都会看在眼里。” “为了可观的酬劳，加油吧。”挥挥手，她微笑着向游轮走去。 刚才带众人高空游览时，她已经安排警卫们把监控和屏蔽设备全部开启。这下，足不出户，也可以知道岛上任何一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此举还有另一重用途。 比如现在，二十四名抽奖抽中三日游的“幸运儿”已经在芮芷等人的引领下，在游乐场门口集合。 “各位，你们的行李已经在去酒店的路上了。由于我们的度假岛刚建成没多久，许多项目第一次投入使用。请各位来呢，也是顺便做个测试。” 芮芷照着册子上的话念，“大家请看头顶的水上滑道，全长两公里，一直通到酒店门口，滑行时间在十到十五分钟不等。老板选择这个设施的目的是，让旅途劳顿的客人放松，欣赏沿途风景，并且体会到水上项目的乐趣。” “这个设计很有趣哎。” “免费的吗？” “小孩子可以玩么？” 四人一一解答疑问。 “那快点吧，我等不及去酒店休息了！”有人不耐烦地催促道。 “嗯，正式开始前，请大家分为四组，每组六人，来我左手边领取救生衣。另外，悄悄告诉各位一个秘密：每组第一位到达的，可以收到老板准备的神秘奖励哦。” 芮芷念这段话时心里莫名有点七上八下。望着几个小孩子兴奋地叫嚷，她强行装作若无其事，把第一批客人引到高台。 …… “好戏马上要开场了，真期待啊。” 黎洛灵望着这一幕，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的手指在各色按钮间停留片刻，轻轻点了一下红键。 屏幕中，六人已经开始滑行。 一大半人是抱着看风景的目的，没有刻意控制速度，反而将其当作一次难得的放松。 最前面的是一个颇为健壮的青年，平衡力和协调能力都不错，很快便遥遥领先，甩开后面人一大截。 “看来第一是我的了。”望着近在咫尺的终点，他轻松地想。看到“老板”的大手笔，他猜神秘奖励应该也不会差，存了试试看的心思。 “哗啦啦……” 越过重点线，他顺势滑进一个宽大的池子，冷不防被呛了两口水。同时，脚腕传来尖锐的疼痛，好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刮了一下。 “嘎吱——”在他身后，玻璃板缓缓升起，把滑道挡的密不透风。 第二个滑下来的女人没刹住，“咣当”一下撞在板子上，发出阵阵痛呼。 奇怪的是，附近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出现，也看不到酒店的影子，景色甚至有些荒凉。 “喂，有人吗！” 他刚喊了两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 玻璃墙内的人指着他身后，皆是害怕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什么情况？ 他猛地转身，发现身后密密麻麻漂浮着深蓝色的鱼鳍，像无数迎风挺立的旗子，飞速向他的方向包围而来。 鲨鱼？！ 怎么会…… 两秒后，他凄厉的叫喊声久久不绝。 “喏，我已经有五天没喂过它们了。”黎洛灵支着下巴，望着监视器中的分食景象，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看腻了几人恐惧的神情，她打了个哈欠，随意拉过麦克风，轻声道，“第二组准备。” 这回，她抢先按下一个绿色的按钮。 ‎ 第169章 海怪（5） 惨叫声传的很远，高台上的人们也都听到了。 “什么声音？” 有人大声质问，“他们出事了吗？” “这个——”芮芷迟疑了一瞬，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警卫们已经率先做出反应。 他们面无表情地围成数排，如同一堵堵高墙，带来天然的压迫感。 “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被冰冷的枪口指着，人群只能蜷缩在角落，选择服从。此时，他们已经有人从消失许久的手机信号中意识到不对。 “第二组。”芮芷微微抬高声音，以掩饰其中的颤抖。 她用余光瞥见，禹平和乐南已经面如死灰。尤其是前者，比那些不明所以的实验品抖的更厉害。 黎姐迟早会放弃他们的，她想。少一个竞争者意味着多一份钱拿，很快她便不再关注对方。 “嘟——” 哨声响，六人开始延滑道缓缓滑行。出于恐惧，他们的速度都很慢，拼命扒着边缘。若非高度实在过高，可能会有人选择跳下去。 到稍微平缓些的拐角，一个中年妇女努力在水流中稳住身形，大喊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啊，快点告诉我们！” “小心我投诉你们违规经营！” 见状，其余几人也纷纷效仿，都停在原地不动了。 这些人的反应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剩余的十多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指责声不停。若非顾及着警卫手里的枪，可能会演变成暴力也说不定。 “大家先冷静，听我解释。” 芮芷抬高声音，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着册子上的内容，试图稳住局面。然而，除了那句“一切解释归主办方所有”外，她实在想不到有任何词句可以缓和当下的情况。 “哒、哒、哒……” 正在两方僵持不下之际，五个抬着大缸子的警卫从台阶下走来。他们无视聚拢的人群，蛮横地撞倒几个妄想挡路的，直直在滑道前站定。 “哗啦啦——” 随着缸子里的水越来越少，一只浅灰色的庞然大物跃出，“扑通”掉进滑道中。 “鲨鱼，是鲨鱼啊！” 人群开始发出惊叫，仓皇向后退去，又被警卫们冷漠地推回来，被迫在前方旁观。 同时，滑道内的水位也开始迅速上涨。水流的湍急使鲨鱼如离弦之箭，飞快往下俯冲，速度快的只能看到一抹残影。 “啊！” 滑道上的人们个个吓得头皮发麻，手脚发软。哪还敢在原地停留，有多快跑多快，恨不得直接飞到终点。 几乎同时，他们感到身上的救生衣传来些许刺痛感。每个人身后，竟都或多或少留下微弱的血痕。 ——一场生死追逐正式拉开序幕。 “呵。”黎洛灵摇晃着酒杯，愉快地注视着屏幕，“第一个倒霉鬼是谁呢？” “哎呀，还没来得及下注……看来已经有结果了。” 不过数十秒，有人故意推了身边好友一把，让其重心不稳跌倒，成为鲨鱼口中的肥肉。 “救命！救命啊——” 巨齿撕咬肉块的声音混合着惨叫，所有参与者脸上全是挂着冷汗的苍白。 害怕、无助、恐惧。 “还不够。” 黎洛灵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喃喃道。 …… 紧接着是第三组。 六人均是战战兢兢，颤抖着站上滑道。这组家长比较多，或是为人父母的情感，小孩多被留在最后，能多活一会是一会。 当然，其中也有警卫的干预就是了。 “嘟——”死亡般沉闷的哨声吹响。 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这一路顺利异常，每个人都平安到达终点，仿佛刚才残忍血腥的景象只是一场梦。 没有鲨鱼，也没有别的水生动物。从池子里出来以后，人人脸上挂着由衷的笑意。 “看上去很高兴呢，那就再高兴一会吧。”黎洛灵饶有兴趣地把玩着麦，低声吩咐了几句。 霎时间，警卫将劫后余生的六人团团围住，不让他们立即离开。 “耐心一点，演出的终场才是全剧的精彩所在，对吧？” 她轻轻按下一个黄色按钮，唇边笑意愈深。 足足半小时，第四组的小孩子们却迟迟没有下来。 “黎、黎姐……” “哎？”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真的要这样做吗？”芮芷的声音有些忽高忽低。 黎洛灵瞟了眼屏幕，偌大的高台上只剩他们四人，警卫们全部不知所踪。 而倒在地上的，还有六具小小的尸体。他们的死状很奇怪，仿佛被抽干血一样，显得无比干瘪，跟老树皮似的。 远远看去还有点瘆人。 “把他们扔到滑道上，然后你们就可以回来整理数据了。”她平静地说。 “黎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讲。” “为什么……” 黎洛灵没等她说完，微笑着答道，“教授认为小孩子的恐惧没有太多研究价值。她想要更深层次、更复杂的情绪。因为这对于神秘生物而言，足够美味。” “你们把小孩尸体扔下去，下面那批人应该会反馈给我们不小的惊喜。”她的口吻极其冰冷，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芮芷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很快，对面传来几声咚响，监视器的镜头也在实时跟进。 “通知警卫们，加强对实验品的监管，一个都不能少。” 她眯起眼睛，惬意地欣赏着另一处镜头，耳中哭声阵阵，是白发人送走黑发人时撕心裂肺的痛苦。 “嗯，绝望的滋味。” 看了一会，她百无聊赖地起身，向船底部走去。 微风拂过，却在接近舱底之际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比起外界，这里就像一处不透风的坟墓。 黎洛灵在阴影中站定，轻声道： “实验品剩余十六个。其中，有三人想自杀，但被强行阻止。” “要继续吗？” …… 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夹杂着些许微弱的、让人忽视的声响。 漆黑的空间里，她依旧神情自若。 “是，我明白了。” “如您所见，教授，我打算换个花样，一成不变的虐杀太无聊了。”她微微翘起嘴角，却带着些许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下一个项目，我会亲自参与。” ‎ 第170章 海怪（6） 小岛边缘。 “你们都看到了，她是怎么对待那些人的！”禹平压低声音，额头青筋毕露，“她难道不怕出去以后……” “我想，凭教授的财力，完全可以把这伪装成一起事故。你的担心太多余了，阿平。”芮芷扶了扶眼镜，冷声道。 其余两人虽沉默不语，但眼神中无形透露着赞同之意。 “你、你们，”禹平深吸一口气，指着水上乐园方向，“最后那六个小孩怎么死的，你们看到了吧？！” “被藤蔓吸血致死呗，我又没瞎。”宁延点了根烟，猛吸一口，斜眼看着他，“怎么，超出你可怜的常识咯？” “重点是这些藤蔓是从那些警卫身体里钻出来的——他们不是人！”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甚至有点崩溃。 “想开点，伙计。”宁延拍拍他的肩，“至少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 “规规矩矩把手头工作完成，拿着上亿的封口费离开，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 面对金钱的诱惑，禹平低下头，显然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行了，再拖下去，待会黎助问起来更不好交代。” 乐南不耐烦地看看表，率先向前走去。可没走两步，又啧一声，蹲下系鞋带，无意中落在后面。 “哎。”起身时，他冲心事重重的禹平使了个眼色，嘴巴微动。 …… 晚上七点，船舱里，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隐藏在杂物堆中。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此时，整艘游轮都被深不可测的黑暗笼罩，能见度极低。走道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不小心发出的声响。 晃神间，好像有某种东西从身后滑过去了，但动静太过微不可闻，让人不禁疑心是幻觉。 思及这两天遇到的诡异情况，禹平不敢回头，暗地里加快了脚步，“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下。” 他随便刷开一道房门钻进去，动作极为迅速。 “拜托，时间很宝贵啊。”乐南虽有些不乐意，倒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他有事找对方商量。 好巧不巧，他们进入的是黎洛灵最开始带四人去的那间放有石板的屋子。指纹锁密码微微亮着绿光，预示有人待在里面，还没出来。 但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一旁咔咔作响的窗户上，完全没发现这个细节。 “吱嘎——” 窗户背面，突兀投下一片令人生畏的巨大阴影。 它的形状很古怪，像树枝一样有许多分叉，又有些尖锐的末梢，宛如无数根藤蔓在摇晃似的。 “快蹲下！”禹平联想到某物，脸色惨白。 两人刚藏好，窗户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顷刻间裂成无数碎片。 紧接着，一个深褐色的物体从窗口探出，软绵绵地滑落在地板，落下一地黏糊糊的液体。它的模样像极了触须，离奇的是，上面附连的却是一只只头颅大的眼睛。 那些眼睛细长得跟裂缝一样，非常尖，一直在打转，如探测灯般扫视着昏暗的室内。 禹平吓得一动不敢动。他想起白天所见，这些眼睛从警卫们的手臂中钻出来，盯着人看了片刻，好端端的大活人立马变得跟干尸没有区别。 万一被看到……思及后果，他忍不住发抖。 “噼啪。”脚不小心往后退了一点。下一秒，无数只眼睛扭过来，直勾勾盯向他的方向。 如果此时有上帝视角，他会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满面笑容的女人。 在目前的情况中，显然后者更为诡异。 发现眼睛的意图，黎洛灵轻轻比了个手势，那些藤蔓便不甘心地挣扎两下，悄无声息地撤退了。 之后，她也没有出来的打算，继续隐藏在黑暗里，冷眼看两人大口喘气。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哪知道！”乐南望着墙角的石壁，心有余悸瞥了窗户一眼，提议道，“这个石板不是记载有海怪的秘密吗，来都来了，我们不妨弄清楚再走。” 他本来是打算和对方一起搭伙坐快艇离开，越快越好。 可真到走时，又不甘心空手而归，总得带些东西回去。毕竟明眼人一看便知，教授这回的实验绝对不简单。稍微分到一杯羹，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哎，这边有笔记。” 禹平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呼一声，念道，“被感染者症状各不相同，有溺亡、失血过多而亡、被凶猛鱼类捕杀等。但无一例外，他们‘死后’还有呼吸，就像睡着了一样。” “毫无疑问，这些人还活着，不过是以另一种形态……什么意思？” “这三种死亡方式跟我们所见到的很像啊。”乐南掰着手指数道，“你的发小是溺亡，滑道那些人中也出现了后两种。而且根据仪器检测，他们死后依然有生命体征——一切都对上了。” 禹平没有说话，继续翻找着看不懂的文字。半晌，终于再次出现他熟悉的字句，“海怪并非以恐惧为食，而是借此繁衍。” 字迹很新，似乎是刚写上不久。 他怔怔盯着纸片，莫名感到身后泛起阵阵凉意。 “给我看看。”乐南一把抢过，阅读时不禁啧啧惊奇，“原来如此，那些人是都变成海怪了吗？说来奇怪，我好像并没有看到他们的尸体去哪了……” 他的话说到一半被迫卡在喉咙里，取而代之的是深厚的恐惧。 在他肩膀上，不知何时落着一只苍白的手，指节微微弯曲，像钩子般挂在上面。 但他余光所见，背后却空无一人，好像这只手是从他背上凭空长出来似的。 “你、这……”禹平快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失禁，哆哆嗦嗦地向后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啊！” 终于，他忍无可忍发出一声尖叫，夺门而逃。 没两秒，走廊响起阵阵古怪的“沙沙”声，很快又恢复平静。 乐南闭紧眼睛，绝望的情绪不受控制蔓延。 他要死了吗？ 莫大的恐惧凝聚在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出乎意料的是，等了许久，都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出现。 他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发现场景已然切换到了屋外，他的身体正不由自主的往舱底走去，进入浓郁的黑暗深处。 停下，快停下啊！ 双腿似乎早就不属于自己，动作机械地延台阶一步步向下挪动。 如果他有勇气低头看，会发现双腿根本没踩在地上，而是随着惯性在空中晃动。相反，他整个人都被后面那只手给提了起来。 是它在往下走。 ‎ 第171章 海怪（7） “救命，救命啊！” 乐南拼命拍打着房门，面上冷汗一滴滴往下淌。他如风箱般的喘息让人禁不住怀疑，是否在下一秒就会由于过度惊吓而晕倒。 “大晚上的，嚎什么？”宁延不耐烦地拉开门，随之出来的还有神情冷淡的芮芷。 “给你一分钟把一切解释清楚，不然我可要上报给黎姐了。” 听到“黎”这个字，乐南条件反射性地缩了一下，瑟缩道，“刚、刚才……”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事情复述一遍。 从他们无意中躲进房间开始，到差点被警卫发现，误打误撞找出了石板的秘密。再然后，他被模样大变的“黎助理”抓住，去到船舱底部。 本来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可黎洛灵在自言自语几句后，突然失去兴趣似的，扔垃圾般把他丢到一旁，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即便逃了出来，肉眼不可见的恐惧依旧如阴影里的线，细细密密缠绕在心头，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等等，你说那些藤蔓上长有眼睛，不可能吧？” 宁延皱眉，“我怎么没看到。” “牙齿。” 芮芷见两人都朝她的方向看来，耸耸肩，“我亲眼所见。” “这算什么？”宁延几乎要被各执一词的情况逗笑了，“我们看到的东西截然不同？” “起码藤蔓这一共同点是毋庸置疑的。” 芮芷沉思片刻，用手在空气里比划几下，“那些藤蔓给我一种血管的感觉，还有颜色——深褐色，很容易联想到内脏。另外，无论眼睛还是牙齿，都是人身上的部件。” “喂，你还真相信他说的，海怪能借此繁衍啊？” 宁延满脸都写着“开玩笑”三个字。他正欲再说什么，忽然顿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走廊深处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影。 “哒、哒……”轻巧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传来，仿佛丧钟的低鸣。 乐南已然吓得发抖，躲到两人身后，低声喃喃“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模样，显然被吓破了胆。 “你们都在呀，正好，省的我一个个去通知。”黎洛灵在三人面前站定，故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她似全然没注意到乐南惊恐的神色，微微一笑，“第三阶段的实验，需要把剩余的实验品送回去，让他们回归正常生活。” “哎？黎姐——” “黎助，这……” “你们把数据报给我后，也可以跟着一同离开，航班是明天中午十一点半。” 说罢，她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抽身离开。 只留些许凉风拂过。 …… 芮芷直到从飞机上下来还保持着难以置信的态度。 最后，黎洛灵甚至压根没有出来见他们，收齐资料后，只是让警卫护送着离开。她本来带着满腔疑问，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讲不出了。 再次令她恍惚的，是银行卡内超过九位数的余额。 这笔钱，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 “哎，你能联系到黎助吗？”宁延忽地拿胳膊戳她一下，声音是藏不住的热切，“我参加这个项目并非为了钱，如果她可以……” “你还不死心？”芮芷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自己联系去。” “号码是空号啊。” 宁延无奈的声音令她脚步微顿，心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疑虑。 早在踏入机舱时，警卫们就把手机交给了他们。果真如黎洛灵最开始承诺的那样，是十倍的价格，以作补偿。 她后知后觉地按下一串号码，但对面响起的，是意料之中的冰冷语音。 研究所那边也是，好像顷刻之间全部人间蒸发，不复存在。 余光扫见那十六个人大吵大嚷地要闹到警察局，她强压下心中不安，打车朝自家方向赶去。 …… “XX机场发生了数起古怪病例，病人身体上均长出数条触手状的藤蔓，并且挂着各色器官。奇怪的是，无论采用何等手段，都无法触碰分毫。” 电视屏幕中，褐色的枝条扭来扭去，上面长着海胆一样密布的手指，尖尖的，像无数根针倒竖，远远看去令人头皮发麻。 主持人戴着手套，颤抖着向其摸去，不料却从中穿过，如影子般。见状，她长舒一口气，继续对着镜头介绍道： “目前，感染者已丧失意识，但还有十分微弱的生命体征。这种怪病的传染性极强，平均一两分钟就可以感染一个人……” 话音未落，她的双手也化作触须，整个人僵直在原地，仿佛一具傀儡。 芮芷没有再看下去。 不可名状的恐惧堆积在心头，她拿起手机，下意识拨通一个号码。 “喂？姑妈，黎姐她回去了吗？我联系不到她——”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关于这项实验的所有消息都好像被吞掉了，惊不起半点水花。连她后来打电话询问研究所的动向，得到的结果不外乎查不到、没有。包括他们返程的那趟航班，全然消失了，不剩一丝痕迹。 至于那些对他们恨之入骨的“实验品”，在前往警局的半路就化作藤蔓，纷纷被送往医院。 记得这一切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什么？” 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 等芮芷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后，她疑惑道，“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没有生女儿啊，丁克快二十年了。” “……” 芮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挂断电话的。 她记得五年前，刘教授出事后，是黎洛灵以助手的身份联系他们，并且许诺优厚的条件让他们配合完成一项实验。她当时还在奇怪，自家人中怎么出了个能在刘教授身边工作的人物。 再往前，记忆开始模糊不清，仿佛被刻意遮挡似的。 与他们相处五年的黎洛灵，到底是谁？！ 教授，对，刘教授，她肯定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眸中划过一抹亮光，芮芷匆匆拿过外套，向外跑去。 路上出奇顺利。到达医院时，她意外地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均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但目的似乎与她相同，都是来找许久未曾露面的教授。 “我们俩本来有急事找你，但是打电话一直不通。” “是么？”她低头瞟了一眼，发现手机居然不小心关机了。因为心思都在思索别的上面，竟然也没注意到。 “长话短说，我们对了一下每个人所负责的数据，发现教授要研究的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海怪。”宁延舔了下嘴唇，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而是——” ‎ 第172章 海怪（8） “而是寻找一种有效的寄生手段哦。” 温和的声音冷不防从背后传来，似乎蕴含着猫抓老鼠般的戏谑。 三人均是僵硬地扭过头，看向神色从容的女人。她仿佛对他们找来这里一点都不惊讶，笑容愈深，“要来见见刘教授吗？” 这更像是一个陈述句。 芮芷思索片刻，刚咬牙迈开脚步，就听到乐南急促地说，“我、我已经把你的所作所为都公开出去了！” “嗯，所以？” 她的语气里尽是漫不经心，连一个眼神也没往这边瞟，像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样做只会加重恐慌。”宁延意识到她这番态度的原因，眼皮不禁一跳，“会有更多的人被……” 话音未落，旁边窗户传来“咔嚓”一声，数根水桶粗的触手甩在地上，钻出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洞口。 面对这种诡异情况，剩下的那些尚未感染的人已经有些见怪不怪，顶多脸色惨白。 “早在十年前，刘教授功成名就之前，凑巧从海里找到了我。” 黎洛灵带几人穿过弥漫着惊慌失措情绪的走廊，踏入电梯，“她推掉了近乎所有的学术活动，把时间都花在了研究神秘生物上。而‘我’也是在无数次实验中被迫从长眠中苏醒，慢慢具有类似人的意识。” 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勾唇一笑，“为打发时间，我足足用了五年时间去学习教授身上‘人’的那部分——从零开始，到没有任何新鲜感为止。” “你把教授怎么样了？”芮芷忍不住出声道。 “五年前，我告诉她，海底还有许多记载神秘生物的石板，让她带上十几个人一同前往。她没有展露丝毫怀疑，跟着我去了。” 黎洛灵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自顾自地往下说，“其实我是想选个好苗子寄生，只不过在海里成功率会大些。可当时尝试了许多办法，都失败了。” “没想到，刘教授知道我的目的后，不但没有表现出被欺骗的不悦，反而还对此充满兴趣。她主动提出让我暂时寄生在她身上，之后再另想办法。” 她在一间VIP病房前站定，轻轻敲了两下门，“上岸以后，教授就得了一种怪病。就像我之前跟你们讲的那样，无法见光。” “那为什么你可以见光？”芮芷再次提问，“还有，你这个身份又是如何来的？” “我利用刘教授破解出来的石板内容，唤醒了一些……记忆。”黎洛灵答非所问，“现在的我，不过是从本体分离出来的一小部分而已。只要本体隐藏在黑暗中，光线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 “至于身份就更简单了。我熟悉教授的一切，自然可以用她的钱来运作，伪造出一个假身份。” 她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 忽然，芮芷抢在她前面冲进去，出其不意地将厚重的窗帘拽掉，让刺眼的阳光照进来。 可看清楚屋内场景的一刹那，她愣在原地：三张病床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啧，你们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教授藏在这里吧？” 黎洛灵歪头注视着这一幕，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劝你们最好还是让室内恢复黑暗，省得待会排斥反应过于强烈。” 傻子也能听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三人刚想有所行动，却发现身子跟定住似的，完全无法动弹。 “我说过，会带你们去见教授的，但不是现在。” 面对对方此时的有恃无恐，芮芷脑中电光一闪，失声道，“真正的实验品——该不会是我们吧？” “不然呢？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废话这么多。” 黎洛灵微微一笑，“我说过，在研究寄生的办法。” 下一秒，屋内被死一般的寂静所覆盖。 …… “最新消息，有研究人员称，本次的大范围感染事件起源于一场海底生物变异……” 屏幕里，芮芷三人的表情僵硬得可怕，一字一句地回答幸存者们的问题。 恐慌已经空前地蔓延开来。 这些“怪物”无法被杀死，甚至根本触碰不到，但被感染者会失去意识，沦为一具具古怪的行尸走肉。 短短两天，就有一半人被控制，而这个数字还在呈指数倍增长。 研究人员们都急疯了，完全找不到传染的源头。每个人都有被感染的风险。 而此时，寂静的游轮上。 “外面似乎越来越热闹了。” 黎洛灵翻着手机，饶有兴致地查看近日资讯。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船舱底部——那片完全漆黑的区域。 “刘教授，按照我们的约定，现在该轮到你出场咯。” 阴影中，再次传来微不可闻的沙沙声，仿佛有某种生物爬动。 “你研究出来解药后，想办法告诉我一声。我会把感染者们都召集回海底，当作药效有用的证据。” “啊，对啦，这一回的收获比十年前大多了，囤积的食物足够吃二十多年。不过你们人类的想象力真是够匮乏的，从海怪只能联想到触手章鱼，让我都没多少发挥余地呢。” 她轻笑道。 同时，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四个助手还剩三个，掌握着不少核心数据，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他们。”黎洛灵打了个哈欠，向阴影中走去，“外面的情况就交给你了。这一回，完全可以取得比之前更辉煌的成就哦，好好把握。” “我要休息啦。除了送食物，其它琐事不要来打扰我。” …… 怪病很快在刘教授团队的不懈努力下得到根治。 虽然无法令感染者们死而复生，但切断了传染源头，解决眼前的危机，成为载入史册的一大壮举。 那些怪物们短时间内迅速人间蒸发，没人知道它们去了哪里、如何消失。 毫无疑问，借着这股东风，刘教授再度登上神坛，成为当代炙手可热的科学天才。 而这份难能可贵的平静持续了二十年之久，时间长到人们快忘记恐惧的滋味。 直到某天，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海边…… ‎ 第173章 网课（12） 刘柠盯着屏幕，表情有一瞬间怪异。 灼烧感突兀自手心冒出，越来越烫，慢慢变成令人难以忍受的撕裂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钻出来似的。 她抹去额头浸出的汗水，将手掌举到眼前仔细观察。 半只眼睛。 它闭阖着，隐隐可以看到其中猩红的裂纹。光是注视片刻，周围的温度便开始骤降。 她毫不怀疑，如果其完全睁开，必然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这半只眼睛在黎洛灵自导自演的恐怖片结束后才出现。 想到此处，她面色微沉。 “叩叩叩！” “请进。” “没打扰你吧？” 黎洛灵随意地倚在门边，灵动的眸子里裹挟着些许笑意。比起普通问候，她更像是来看笑话的。 “你觉得怎么样？” 她拉来一把椅子，在刘柠身旁坐下。 “如果没有加入‘刘教授’这个人物，完成度会更高。” 一边说着，刘柠将手悄悄攥成拳，不露痕迹避开对面打量的目光，“不过在你看来，找机会挤兑我似乎更有趣。” “差不多。”黎洛灵耸耸肩，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你比我预期中要冷静许多呢，真无趣。” “假如我猜得没错，真正的刘教授在潜水时已经被你杀死了。而后发生的一切，全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哦？” “表面看是老板和助理的关系，但换一种角度看，主体和分.身更能解释的通。” 刘柠自始自终都表现得很平静。掌心时不时传来阵阵刺痛感，可她却跟没感觉到似的，专心应付起对方来，“我不相信海怪可以自愿和人达成‘平等’合作。那番关于真相的表述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可信度极低，我认为还有另一种可能。” “愿闻其详。” “你确实从刘教授那学会了许多东西不假。包括你后来的行事风格，完全可以让我联想到偏执又不择手段的科研人员。甚至有好几次，我都相信教授这个人物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一个幌子。” “直到看你熟练的使用高科技、表现得与其他人无异时，我心里难免产生疑问：你学到的东西是全部吗？换言之，包括好的方面，也包括人性格中的阴暗面。” 刘柠停顿片刻，似在组织语言，“从教授掩人耳目，偷偷研究海怪的这个举动不难看出，她想要做出突破性的成果。而你在后来的实验进程中，完美地继承了这一点，甚至要更残忍——当然，神秘生物无法与人类共情。你对待那些实验品的态度，就像我们对小白鼠一样，掌握生杀大权。” “电影里，没有人提起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教授又是如何走到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度。但初步推测，应该不会是大规模的浩劫。因为如果真的发生了，不可能会轻易忘记。我大胆地推测，在那时，你与教授还保持着较为密切的‘合作’。她利用手边资源帮你寻找食物，而你配合实验。” 黎洛灵始终保持着颇有兴致的神情，唇边促狭的笑意一闪而过，催促道，“然后呢？” “两个过于相似的人肯定会有矛盾，尤其对于继承了教授野心的你而言，当一个活在传说里的生物太无趣了。你洞悉她性格中的弱点，知道一定会为新发现而赴约，便选择在潜水时杀了她，并把另外十二个人都当作食物。之后，你的本体化作刘教授，躲藏在阴影中，而分.身扮作黎助理，执行本体的一切命令。” 说到这里，刘柠摸了摸下巴，陷入短暂的思索，“你在快结局的时候说，实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更好的寄生方式。事实上，你的确做到了——半数人都被感染。可令我觉得奇怪的是，你为什么又要放剩下的人一条生路。” “比较合理的解释是你并未真正找到适合寄生的方法。相反，在我看来，你只能受到身边亲近的人影响，比如一开始的刘教授，和后面的四名助手。但你最终只留下三个人，把逃跑念头最强的禹平给舍弃了。我想，原因应该是你担心自己无法控制他。换句话说，你的寄生手段并不完善，从他们木偶般的反应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我说过，第三个项目会亲自参与。” 黎洛灵慢悠悠地替她把剩下的内容补充完整，“自然是扮作刘教授重新出山，取得人们的信任……此中的缘由，就如你刚才说的那样，我的寄生手段并不完善，还有很大改进空间。不然，也不会只控制那么几个虾兵蟹将。” “用切蛋糕来比喻，最开始只有助理和教授时，同时具有较高的智慧。可再把助理的那部分头脑斟酌着分给三个助手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至于感染人群，最初的警卫还能听懂命令，可剩下的人几乎成为毫无意识的怪物，说明蛋糕的量越来越少。” “同时，分.身不得已陷入长眠，是因为已经没有正常思考的能力。这时候，就需要保存完整意识的教授出来主持局面。” 刘柠见她并未露出反对的神色，知道自己猜中了，挑眉道，“所以，猜对有奖励吗？” “当然有。” 黎洛灵揉了揉眼角，语气略带抱怨，“下次的推论过程可以简单些么？我都听困了。” “……”刘柠不禁语塞。未等她开口，对方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下她的手背。 “你的‘能力’终于得以进化，算不算奖励呢？” 迎着对方笑吟吟的双眸，刘柠身体顿时一僵，疑惑脱口而出，“怎么做到的？用恐怖片影响现实……” “我可从来没说过，那是一部虚构的恐怖片。” “以前我参加过课堂类的站点，知道演绎的直播间是虚构不假，可在一定条件下也能是真实的诅咒。”黎洛灵靠在椅子上，态度懒散，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前提是有活人按照剧情发展身亡。” “忘了说，上次来的时候，我拿了你两根头发，利用芮芷的能力把你投影进去。目前，在诅咒的影响下，你的能力被迫发生变化，也算另一种形式的以毒攻毒。” 她望着刘柠愈发冰冷的神色，玩味一笑，“有人花了大价钱拜托我帮忙。不然，我也舍不得牺牲四个好苗子演一出戏呢。” ‎ 第174章 网课（13） “你……” 刘柠刚说出一个字，脑海里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好像有某种东西想伺机钻进去似的。 怎么回事？ 她挤压着太阳穴，脸色有些发白。 “刚开始都会有些排斥作用，不用紧张。”黎洛灵察觉出她的防备之意，识趣地站起身，“我先回去啦，有空再来找你。” 说罢，她若有所指地冲刘柠眨眨眼睛，不紧不慢向门口走去。 微弱的关门声过后，刘柠呼出一口气，再次看向手心处那半只眼睛。它明显又长大了一点，但依然紧闭，完全没有睁开的迹象。 她下意识觉得，让其睁眼的次数越少越好。 ——为什么会产生这个想法？ 似乎来源于她近乎空白的“记忆”，隐隐成为一种本能。 过了许久，脑海中翻江倒海的不适感才暂时消退。她又在桌子上趴了一会，才腾出手拭去密密麻麻的冷汗。 刚才意识模糊期间，她听到脑海中一个声音在高喊：杀了它们！吃掉它们！…… 震耳欲聋，其中蕴藏着令她陌生的狂热。 她默默将这点不自然记在心里，准备等以后有机会再查明其中缘由。 …… 接下来几天，她仍然保持着规律的作息上网课。排斥作用还在，但确实如黎洛灵所说，影响越来越小，到最后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除此之外，能力并未给她带来太多变化。 “总结一下，两组的表现各有千秋。第一组呢，让我想起了生前的记忆，恐怖色彩颇重，这点是加分项。第二组，血腥镜头较多，杀人场面非常受广大地府观众的欢迎，连我本人观赏起来也十分舒心。” 老师挨个点评完，话锋一转，“既然已经有活生生的实例，我再补充些理论内容抛砖引玉，这门课就可以步入尾声。然后，便是大家最为关心的期末考试。” 说到“期末考试”四个字，刚才还热火朝天的讨论区顿时鸦雀无声，隔着屏幕也知道所有同学都是副搬着小板凳认真听讲的状态。 “目前我们班有32名同学，随机分到梅兰竹菊4个考场，每场8人。” “听到考场名称，你们应该也猜出来了：没错，就是四栋闹鬼的宿舍楼，每栋里分别有十只鬼游荡。而你们的任务，是在答题卡上记录鬼的吓人手法，并进行论述分析。一道题满分20分，总共100分，意味着至少需要找五只鬼。” 话音未落，有不少同学举手。 “巩雁，你有问题？” “这十只鬼需要我们自己寻找吗？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会有灵异现象提示。只要上课认真听讲，对大家而言均是小菜一碟。” 老师说的轻描淡写，“哦，对了，底线是五只鬼。不过对学有余力的同学来说，越多的鬼意味着更高的附加分，往年也不乏有满分存在，想冲A+的要努力咯。” 闻言，刘柠握笔的手微微一顿，神情露出几分古怪。 她想的要更长远，包括对方没说出来的内容——“这意味着考生必须主动走入鬼设下的陷阱”。 对鬼同学们或许真的没难度，但她又不是鬼，遇到灵异事件相当于遇上生命危险。而且，根据她目前的观察，这些鬼都有凶狠的一面，肯定不会放过眼下绝佳的滥杀机会。 换言之，她至少要死里逃生五次。 “可以团队合作吗？”又有同学举手。 “当然可以，但你们的答题卡必须自己完成。” 老师稍作停顿，补充道，“每个考场内会配备一名监考老师，全天巡逻，还请各位同学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你们可以谈论任何与考试无关的内容，几名同学都行。可在写答案时，必须是自己的想法。” 霎时间，弹幕弹出一大片“明白”。 “嘀嘀！” 刘柠拿起手机，不出意外是黎洛灵的消息。 “要和我组队吗？[呲牙]” 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料到她会答应。 “老师，考试时间有多久？” “三天。这三天内，你们不能离开自己的考场，在里面休息或娱乐都行，但不得干扰其它同学答题。如果有同学举报，监考老师会及时发出警告，屡教不改者第三次将直接取消考试资格。所以，大家千万要重视考场纪律。” 听到“取消考试资格”，评论区立即陷入短暂的沉寂。 刘柠盯着手机看了半晌，突然打字道，“老师，考场名单什么时候公布？” “待会我会发到群里，包括注意事项。” “好，既然大家对于期末考试都清楚了，我们继续上课。假如还有问题，可以等课下再在群里问。” …… 下课后，刘柠点开名单，发现她与黎洛灵都分到了“竹园”，惊人的巧合。 “你想怎么组队？” 发过去后却如石沉大海，半天没回复。见状，她顺手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整理老师课上讲的惊吓技巧。 答题不算难，真正难的是如何鬼口脱险。 想到这里，她瞟了一眼手心，感觉“眼睛”似乎对此蠢蠢欲动。 ——倒可以趁机验证一下能力，是否真的可以消灭鬼。 她怀疑黎洛灵也是如此盘算的，不然怎会一反常态地积极拉拢她。 相比较而言，她尤为在意的还是对方那句话“有人花了大价钱”，会是谁那么想看她能力进化？ 公司内部的人吗？ 思索片刻，她摇摇头，决定先将此事抛在脑后。 被人左右的感觉固然讨厌，可她并非看不清形势。对方既然能说动黎洛灵，必然不是普通人物。她赶着与对方硬碰硬，只能是自讨苦吃。 当然，她也不会坐以待毙。有句古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假若她的“能力”真如乔榆所言那么厉害，反倒可以帮助她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里迅速站稳脚跟，不算件坏事。 想明白利弊后，刘柠把所有心神投入到接下来的期末考试中，提前准备可能遇到的情况。 对于这个站点，她已然提起十二分警惕。毕竟，她的能力那么久都没有变化，怎么会在黎洛灵蓄意设置的诅咒影响下发生突变？ 她有所不知：一来是因为她从来没给恶鬼近身的机会，也鲜少动用能力，就算想进化也没条件。 另外，在密室站点中，乔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给她创造能力进化的机会。 她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 作者有话说: 本文终于有40万字啦，可喜可贺_(:з)∠)_ 上一期的有奖竞猜只公布了答案，但没有说明原因，现在补上ww 其实简单粗暴的解释是，副cp已经有点写不过来了（望天），而且会越来越虐，比如我打算在后文单列个末日小故事，写一下表姐那对的BE过程，会不会被寄刀片（？） 当然，在我的大纲中，每对cp的感情状态不同，既然列了，肯定会有始有终写完。另外后文所想着重描写的，是更多不太符合传统人设的女性角色吧_(:з)∠)_ 新一期有奖竞猜到年底截止，题目：最终的主角团究竟有哪些人！ （文案搁置了那么久还没写到呜呜） 老规矩，猜中的小天使荣获红包+加更，之所以拖到过年是因为作者菌现在开始忙起来了，只能保证日更，所以计划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加更哈_(:з)∠)_ 第175章 考试（1） 很快，期末考试的日子到了。 刘柠打量着面前被警戒线严严实实包围的宿舍楼，神情紧绷。 她在铃声响起的刹那出现在楼前，身后还站着加上黎洛灵在内的七名同学，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难掩惊愕，显然对此举猝不及防。 “真巧呀。” 她侧过头，对上黎洛灵似笑非笑的双眸。 “是啊，真巧。”她点点头，正想不动声色地与对方拉开距离，手却被紧紧拉住。 “刘同学，我们现在可是队友。” 黎洛灵微笑着提醒道。她的语气很柔和，仿佛她们真是相处多年的朋友一般。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柠沉默片刻，倒也随她去了。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观察一下考场。 标着“竹园”的宿舍区共有四栋楼，围成扇形，每栋楼有六层高。外观看上去十分普通，除了有些破旧，完全想不到里面会闹鬼。 “各位同学，考试还有五分钟开始，请大家按学号站成一横排。” 话音未落，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快步从保安室里走出来。他脸上戴的是栩栩如生的鬼头面具，眼珠子不停转着，恶狠狠盯着人看，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而他说话的腔调也故意拉长，拖着令人不舒服的装腔作势： “我是本场的监考老师。你们在考试中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找我。” 说罢，他将怀里抱着的八个牛皮纸袋挨个分发下去，“这是你们接下来考试需要用到的材料，包括一张答题纸、两支水笔、填有个人信息的校园卡和一部不能联网的手机。” “老师，答题纸怎么是空白？” 刘柠举手道。 所谓试卷更像一张A4打印纸，连班级姓名这种基本信息栏都没有。她瞟了一眼周围同学，发现差不多全是同样的情况。 “稍等，大家先检查一下纸袋里的东西有没有少。” 又等了片刻，见没有缺少东西的情况发生，面具人才开口道，“现在你们统一在答题卡左上角写下名字、学号和班级，然后停笔。” “之所以没有设置问题，是为了让你们更好的发挥，寻找合适自己的切入点，什么都行……这些考试注意事项里都有写，我在此不多赘述。答案需要包括鬼是如何吓人的，以及对惊吓手法的分析。如果一张纸不够或在考试进程中出现意外破损，可以随时用手机联系我。” 闻言，刘柠立即找出那部灰扑扑的小灵通，按下开机键。通讯簿里只存着一个监考老师的联系方式，她又试了试，发现除了不能上网外，手机该有的功能它都有。 “补充说明一点：假如你们遇到影响考试的因素，也可以联系我解决。好，大家都明白了吧？还有问题吗？” 同学们纷纷摇头，除了刘柠再次举手。 这场期末考试对她而言很重要，是决定站点能否通关的关键。因此，一定要问清楚。 “老师，为什么要发校园卡？” 比起直接询问“有什么作用”，这样无疑能诱导对方说出更多信息。 “校园卡是你们的身份证明，千万要收好，不要弄丢。考试过程中，如果被我发现你们没有校园卡，会直接被请出考场，取消考试资格。” 面具人正色道，“另外一些边边角角的杂项也需要用到它，待会你们自己摸索，我就不多介绍了。” 碰巧这时，铃声响起，围着宿舍的警戒线像灵活的蛇一样，悄无声息向两侧退去。 “考试开始！” …… 一个考场总共只有八名同学，若非刻意，碰面的概率很小。 见大家自发分散开来，刘柠刚想往没人的宿舍楼走，袖子却被黎洛灵轻轻拽了一下。 “跟上。” 只需要一个眼神，刘柠就明白她什么意思，“捡漏也没那么容易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后者气定神闲地说，“况且，又不需要你掺和进来，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加上她们，一下子有五名同学选择了同一栋楼。刘柠对于先从哪里开始无所谓，反正鬼的数量是固定的，宿舍区又不算大，三天时间绝对绰绰有余。 至少目前看不算难。 进入楼道后，首先需要刷校园卡过门禁。 “嘀！余额：50冥币。”与平常宿舍的门禁不同，这里还顺带把卡内余额报出来。 不知为何，听到冥币这个词，刘柠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没有忘记，监考老师之前说过，校园卡可以用于生活杂项。那么，换言之，里面的钱绝不仅是装装样子，而是切实地在某些场合“有用”。 ——有货币概念，就存在交易。既然同属于考试的一部分，这个设定肯定不会是摆设。 加上使用校园卡时并没有人脸识别，她还可以用别人的卡。说不定，别人也是如此打算的。 想到这里，她瞟了一眼身旁的黎洛灵，发现对方正饶有兴致地阅读黑板上的告示。 “近期常有小偷出没，晚上切记要锁门。以下是监控抓拍到的图像……” 只见一团黑气贴在铁青色门上缓缓蠕动，仿佛整个门板长出一层厚厚的绒毛，看着异常瘆人。更为可怕的是，它正试图从下方的门缝里挤进去。 “很好，已经找到一只鬼的线索了。”黎洛灵伸手将其撕下，叠起来塞进口袋里。 刘柠没有去问她这样做的原因。凭借对对方的了解，她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如果后期实在找不到鬼，完全可以用手中的线索和其它同学交换——规则里又没有明令禁止。 其实，假如不整那么多花招，黎洛灵完全是理想的合作伙伴。 只不过…… 余光扫见黑板旁挂着的一物，她脚步稍顿。 “入住须知，23：00—6：00关闭大门，禁止出入。” “没有别的了？”黎洛灵拿起桌上的本子翻了翻，发现除了最后两页有血手印外，全是空白。 “你看这。” 刘柠把本子竖过来，指指中间明显少了一截的区域，“有人故意撕的。” 裂痕尽显仓促，有可能是比她们早来的那三个同学所为。 “啊呀，居然被抢先了呢。”黎洛灵轻轻一笑，全然不在意般将其放回原处，“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去楼上。” 疑问句落在她口中，变成不容置疑的陈述句。 “如果你是诚心要合作，我自然没有意见。”刘柠盯着她那双噙着笑意的眸子，再次重申道。 ‎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这次的有奖竞猜大家可以慢慢猜，不要着急，提示会越来越多哒_(:з)∠)_ 我不知道明年啥时候才能写到（狗头） 嗯只要与正确答案靠边的都算ww 第176章 考试（2） 现在是上午十点，外面阳光明媚。 可无论外头光线有多么好，都没有一丝一毫能够穿透厚厚的墙壁，落进阴森的宿舍楼里。 走廊里的灯泡时不时发出噼啪声响，时亮时灭，唯有安全出口几个字散发着幽幽绿芒。虽在白天，却莫名有种深夜的感觉。 “你听到了吗？” “什么？”刘柠下意识问了一句。 “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黎洛灵走过每间寝室时都会试探性地敲三下门。目前她们已经走了两层楼，足足四十多间宿舍，没有一间传来回应。 当然，也不可能有回音，除非里面住的是鬼。 “比我们先上去的那三个同学……”刘柠立即领会她的意思，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继续道，“跟消失了一样。” “没错。”黎洛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种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上下楼和说话声很清晰，除非它们钻进某间寝室躲起来。” 正说着，她忽然停下脚步，竟毫无征兆地向后退去。 刘柠倒是没有动，目光也顺着落在走廊尽头那间隐隐摇晃的宿舍门上。 “吱嘎——” 像是感到她们的注视，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竟慢慢向里拉开一条缝，透出些许沉重的黑暗。 好像有东西在晃，又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每层楼有二十个房间，这层却多了一个。”刘柠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趁着黎洛灵挨个敲门时，她也没闲着，把数字烂熟于心。 几乎同时，她不由自主攥紧手心，因为那只眼睛又开始不安分。好像闻到某种令它兴奋的气味，居然在催促自己上前一探究竟。 她不喜欢这种冲动冒失的感觉。 考虑到要往答题纸上写答案，刘柠压下心里的念头，暂时待在原地没动。 虽然不知道“能力”到底进化出哪些功能，是否真的可以消灭鬼，但目前的情况显然很适合试一试。确切地说，是搏一把。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三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响。血迹从门缝里溢出，蜿蜒得如同细小的溪流，快速向她的方向蔓延。 “沙沙……” 门猛地向后打开，探出三个青白色的脑袋。被麻绳吊着，晃晃悠悠，宛若提线木偶。 看清样貌后，刘柠不觉紧锁眉头：居然是先一步上来的鬼同学们！ 它们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没明白自己为什么“死”。更为古怪的是，在它们嘴角，无不挂着扭曲畅快的笑意，为肿胀的面部增添了几分诡异。 ——鬼同学也会身亡吗？ 面对如此诡异的景象，刘柠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数个猜测。 突然，她翻出手机，直接拨通监考老师的电话。 时间在这一瞬间凝固。血迹、人头全部停下了，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同学，有事情吗？” 她转过身，发现黎洛灵早就不知踪影，只余面具人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我有一个问题。”她只用几秒的时间便收敛心神，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房门，语气平静，“如果同考场有同学死亡，也会变成考题的一部分吗？” 这属于考试规则的范畴，对方没理由不告诉她。 “当然。” 她注意到，对方嘴边露出一丝冷笑，并未过多解释。 “谢谢，我明白了。” 随着面具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她又回头看一眼飞速蔓延的血迹，思索片刻，竟迎着向前走去。 她准备抓紧时间开始答这送上门来的第一题。 然而，就在她快走到门边时，异变突生！ “咕噜。” 仿佛有人在暗中拽着线，让泛着瘆人笑容的脑袋们旋转着，再次消失在黑暗中，给她留下一份无声的邀约。 刘柠将手按在了门把上。 用力一推，顿时，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噼啪。”按下开关，屋内的景象出现在眼前。只见天花板上挂着三具无头尸体，如风干的腊肉一样，在她的视线里轻轻飘荡着。 房间里到处是血迹，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残忍的屠杀。 她面色不变地拿出纸笔，开始描述所见的景象。 “死者是笑着身亡的，也没有挣扎的痕迹，有可能是在睡梦中被下黑手。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点很奇怪……” 她弯下腰，沾了一点血液，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不是障眼法，也并非幻觉。” 三个人的出血量不可能有这么多。 目光落到几人鼓鼓囊囊的口袋里，她神情不由得一滞，联想到不少事情。 学生卡，本子上被撕掉的几页纸会不会都在里面？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手中的白纸上投下一片可怖的阴影，好像有一个人正站在她身后。 “咔嚓。” 门关上了。 …… 黎洛灵站在楼梯间的窗户旁边，向考场外望去。 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神情有几分古怪。 除了她跟刘柠之外，其余六名考生均是齐刷刷地从考场外走进，然后自行分散开来。其中，有三个面无表情地抬头，朝她的方向瞟了一眼。 俨然是之前选择探索这边的三名同学！ “啧，有点意思。” 黎洛灵弯下腰，将放在楼梯口的手机捡起来，查看录像。 她才不会傻傻的一走了之，那样岂不是白白放过关键线索？ 况且，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经历过那么多站点，她压根没打算躲，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行动要谨慎些。 凭她对刘柠的了解，对方此刻一定会迎难而上，直面鬼魂，甚至实验新到手的能力。那她躲在楼梯口录个视频，看看刚才发生了什么，可谓以逸待劳的最优选择。 “咦？” 看到关键处，她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咦。 刘柠身后明明空无一物，墙角处却投下一团巨大的阴影。远远看去，好像这栋房间都由黑影组成。她的位置，好巧不巧在其“口中”，跟被吞噬了一样。 “原来如此。” 记下关键点后，黎洛灵迅速将视频删除，再次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一个蹩脚的陷阱也能用上套中套的手法，不愧是期末考试呢。” 轻叹一声，她径直向反方向走去。 ‎ 第177章 考试（3） 黎洛灵去宿管那借了个手电筒。 光线一照，阴影再无躲藏之地，屋内的景象立刻在她面前显示得清清楚楚： 刘柠怔怔站在墙角，低着头，唇边是未干的血迹。一滴一滴，慢慢向下流淌。 似是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她眼珠转了转，直直看了过来。 有一瞬间，黎洛灵联想到眼冒绿光的食肉动物。可对方呆滞的神情只持续了一瞬，又戴上与平常无二的、冷静自恃的面具。 “你怎么来了？” “顺路。”黎洛灵走进屋内，除了大片的血迹，她一眼看到三个空荡荡的绳索。 “那三只鬼呢？” 谁料，刘柠表现得比她更疑惑，“鬼？在哪？” 顺着她的动作仰头望去，刘柠不禁有几分迟疑，“它们……我也不知道。” “我进来时，突然看到个阴影，接着我被反锁在屋内。嗯，等我赶紧找到靠近阳台的地方继续答题时，就看到你了。” “……我是不是得感慨一句，你可真用功。”黎洛灵调侃道，“而且，不分场合和时段。” 见刘柠依旧是副面瘫的神色，她很快跳到下一个话题，“好了，既然已经找到一题答案，我们抓紧时间去楼上，如何？” “好。” …… 有些古怪，但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黎洛灵走出几步，忽然扭头向后看去。只见那间多出来的宿舍门大开着，里面黑漆漆一片。 ——阴影，是这道题的标准答案。 她忽然有点好奇刘柠所写在答题纸上的内容了。 不过，这种明摆着会触犯考场规则的事，她是一个字都不会多提。 “我们直接去顶楼。”刘柠似乎对此胸有成竹。 “为什么？” “我从尸体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些字条。” 白纸浸染着斑斑血迹，隐约可以看出来三个字：跳楼者。 “这是提示，还有本子上被撕下的内容。”她简短地解释道，“活人只有在边缘地带才是安全的。这句话，让我联想到所谓的‘边缘地区’。” “你觉得是在最顶层？” 黎洛灵有意无意地向下瞥一眼，不置可否，“上去看看也行，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话音未落，楼上传来些许轻微的脚步声，只见两个鬼同学一前一后，抬着另一个没有脑袋的“人”，一步一顿地向下走来。 它们的动作，像极了在抬一只麻袋。 “你们也要上去吗？”路过她们时，它们居然齐刷刷地停下脚步，问道。 “上哪去？” 黎洛灵明知故问。 鬼同学却没有回答，整齐划一地抬起手，指向同一个方向。 没有一丝声音，全然静默的场面却带来些许瘆人感。 不等回答，它们再次迈开腿，僵硬地走楼梯下去。到拐角处，还下意识避开凸出的部分。 黎洛灵莫名感觉这三位的状态跟她几分钟前见到的刘柠如出一辙。 不过现在的刘柠似乎已然恢复正常，见到如此这般古怪的景象，露出一贯的思考中神情——眉头紧锁，目光跃动。 “原本我只有五成把握，现在升到了八成。” “上面肯定有东西。” “是呀。”黎洛灵点头附和。她的余光更多定格在刘柠身上，又赶在对方发现前悄无声息地移开。 对方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壳子还是那个壳子，但内里却隐藏着令她全然陌生的东西。 她忽地产生一阵没来由的恐惧。 对，是恐惧。 尤其对于她这种，可以自由地选择何时使用能力、何时从幻境中脱离的参与者而言，感应要更敏锐。 “……果然。” 轻叹一声，黎洛灵莫名想到乔榆说这番话的郑重神色。她原本还对此抱有怀疑，可在见到刘柠身上的种种异状后，已然相信大半。 “不要走神。” 面前忽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黎洛灵定睛一看，她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节楼梯，再往前就是通向顶层的玻璃门。 “啊，谢谢提醒。” 黎洛灵自知刚刚差一点撞到门上，立即上前一步，率先把门拉开。 “记得拍照。” 刘柠没在意她的小动作，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大步向右侧走去。 “别走那么快嘛，等等我。”黎洛灵对她目前的状态更为好奇，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无论对方如何不耐烦，都没影响到她分毫，面上依旧挂着些许笑意。 从楼顶可以轻松地看到另外三栋楼，几乎全是光秃秃的，没有一个人影。再往考场外去看，会发现全是白雾，根本看不清一丝一毫。 “估计是为了防止作弊吧。”黎洛灵猜测道。 同时，她始终注意着刘柠的动向。只见她绕着走了两步，忽然停在一处，不动了。 “有发现？” 她随口一问。 那是一个凸起的平台，但此刻上面全是血迹。该迹象很新鲜，像刚弄上去不久。 “有人从高处摔在这里。” 刘柠抹了两下血印，忽然将其放在嘴里舔了舔。 “是之前那名同学。”她面无表情地说。 “从高处？摔？” 黎洛灵装作没明白，连问了好几遍，实际正在偷偷记下她的异常。 “嗯。”刘柠却没有解释的意图，直接从纸袋里抽出答题卡，动笔开始写。 不知为何，她答题愈发得心应手，好像答案就长在她脑子里似的。 或者说，她“目睹”了现场。 等等，目睹？ 她笔尖一顿，疑虑如触电般遍布全身，让她悚然一惊。 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从何时开始…… “不好了，门打不开！” 黎洛灵的声音让她如梦初醒，快步向她们刚爬上来的出口走去。 玻璃后面多了一把铁锁，此时正随着黎洛灵的摇动晃着，坚若磐石。 “啧，看来只能‘跳’下去咯。”她摊开手，冲刘柠微微一笑。 神态一如往常，仿佛被困在顶楼的人并非是她们般。 “刚才被锁上的吗？”刘柠盯着看了两秒，问道。 “我走过来时，它就被锁上了。” 黎洛灵向另外一侧走去，“我在附近看过，只有这一个出口。现在，你不如用你那聪明的脑子想想，我们俩怎么找个暖和点的地方跟鬼打发时间——这是鬼的游戏一部分，找监考老师也没用。” “如果情况更糟糕，还要做好在这过夜的准备。” ‎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大概写好了就会发ww 第178章 考试（4） 天色渐渐昏暗。 锁依旧挂在上面，仿佛铁了心似的要把她们锁到考试结束。 但对于两人而言，这点突发意外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总能找到事情做。 “第五批。” 比如现在，黎洛灵站在楼顶边缘，向下俯瞰的同时，嘴里还时不时念叨些不断增大的数字。偶尔，会顺手将其记在手机上。 ——那些鬼同学们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长此以往，考场完全沦为鬼的游乐场只是时间问题。 但她此刻更担心另一件事。 “消失的鬼去了哪里？” 刘柠重复一遍她的问题，神情淡漠。 “死掉对它们而言，就是最好的解脱。”她紧跟着补上一句，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也许吧。” 黎洛灵对她的“古怪”已经习以为常，几乎不做停顿，立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它们‘死掉’了？” 闻言，刘柠只是用冷静到近乎可怕的目光望着她，不发一言。 “？” 黎洛灵强压下心头泛起的不适感，死死盯着对方的瞳孔，坚持要一个答案。 她隐隐有种直觉：刘柠身上的变化很重要。如果她得以窥见几分，也许能成为日后与公司谈判的关键筹码。 况且，没有比眼下更合适的机会了。 相对密闭的空间、暗流涌动的局面，以及…… “看。” 刘柠举起手，把那半只眼睛堂而皇之地露出来。 果冻状的血丝看上去黏糊糊的。跟有生命般，居然在缓缓蠕动。 “它说，你的‘能力’很强大，也很美味。” “是么？” 黎洛灵轻声反问了一句，迎着她的目光温声道，“那也要看它有没有本事吃得下了。” 话音未落，她上前一步，压迫感扑面而来。 见状，刘柠猛然向后退去，正好站在血迹斑斑的石台旁边。 她的衣服也在刹那间沾上无数红点，变成刺目的猩红。 “嘭！” 一声巨响，她的身体毫无征兆断成了两截，却没有半滴血流出来。 “这道题目的答案，你想到了吗？” 苍白无比的面孔冲她挤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不到两秒钟时间，随着身体一并消失。 如同幻觉一般。 黎洛灵快步走到石台旁，试探着伸出手，敲了一下冰冷的外壁。 是实心，她没有看错。 刘柠刚才的消失，倒像是从这“掉”下去的。 据她所知，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鬼。 或者是由特殊条件所触发的假象。 因为有所顾忌，她并未离石台太近，只远远地观察了一圈。 “血迹的数量比之前少，这不符合常理。” 虽说刚才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她依然注意到几个容易被忽视的细节。抽丝剥茧，答案呼之欲出。 “如果用倒叙来解释，就说得通了。” 她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机，对照上面显示的时间。 从她停止数鬼的批次起，到现在，中间隔了整整两个小时。 若放在常人身上，此时一定面露惊讶之色，质疑自己的记忆。可对她而言，这仿佛在意料之中。 “看来，要么是‘眼睛’具有催眠的功能，要么是另有原因。” 黎洛灵估算过，刚才她们这段对话顶多用时十分钟，不可能一下子两小时。之所以采取手机这种计时方式，是因为在她看来，附有“考试规则”的东西具有相对权威性，可以作为参考标准。 “为什么要拖那么久？” 她暂时将疑问放到一边，开始破解关于刘柠“消失”的谜题。 “按照她之前所说，跳下去后，会落到石台上，摔得粉身碎骨。可她却是身体突然裂成数块，省略了摔下去的过程。” “从传来‘嘭’一声开始，再到大片血迹出现、身体裂成几半，是正常的发展顺序。但血量减少不是，说明她一定采取了某种手段跳出封闭的死循环，而这才是生路所在。” 轻轻呼出一口气，黎洛灵再次看向空荡荡的周围，自言自语道，“你居然用了两个小时才找出生路，比我预想的要久呢。” ——或者说，比她想象的要难。 她推测，刘柠一定是看到了某种关键，才会受到启发。毕竟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已经关了她们好久，要有线索早就该发现了。当然，不排除她故意将其藏起来的过程。 此刻，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很简单：要不要花费同样的时间来解这道题？ 思路也有，就是模仿刘柠最开始的举动——用摄像头记录。 不知不觉中，她绕到了来时的门口。不同于先前大门紧闭，摆在面前的却是另一幅景象：锁呈打开状态，摇摇晃晃地悬着，钥匙却不翼而飞。 “呵。” 见状，她心中有了决定。 …… 数分钟前。 “咔嚓。” 刘柠将锁打开，扭头看向不远处呆呆站着的黎洛灵。 印象里，这是她头一次见对方如木偶般的模样，虽然是辅以催眠的手段，但让她莫名地有成就感。 “能力”的进化比她想象中要厉害一些。 同时，她也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好像只能控制带有诅咒的人或物，对其它东西束手无策。换言之，这项能力似乎专门为了克制诅咒而生。 黎洛灵能中招也是因为她属于资深者，受诅咒影响颇深。 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把锁打开，让对方顺利出来。原因很简单，这种手段只能拖延对方一时半刻，破解只是时间问题。再者，如果接下来是她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意思，有个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反而可以提升解题的效率。 黎洛灵十分了解她不假，同样，她也熟悉对方的性格特点——闲不住，最喜欢跟自己针锋相对。 待会她只需要故意留下一个谜题，再用激将法，对方肯定会铁了心似的一头扎进去，不弄明白不罢休。 理所应当地，她也不会注意到早就被悄悄打开的门。 …… “来了？” 刘柠翻着手里的照片，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招呼道。前不久，她就是用抓拍的方式发现端倪，从而推理出楼顶谜题。 说白了，并不算难，主要是通过细枝末节的部分找出循环的破绽，然后反其道而行之即可。 催眠黎洛灵并非她本意，好像是下意识的做法。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思考是谁在外面上的锁。 目前，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与楼顶的鬼没有任何关系。 ‎ 第179章 考试（5） “等了很久？” 黎洛灵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在离她不远处站定。 刘柠试探性地伸出手，却发现她面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多了分揶揄： “同样的陷阱，我不可能跳第二次。” “好吧。” 见“眼睛”的威胁对对方无效，刘柠耸耸肩，巧妙地跳过这个话题，“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有什么打算？” “睡觉。” 黎洛灵干脆利落地丢下两个字，从六楼开始一间一间地敲。 “还是找钥匙比较靠谱。”刘柠在旁边看了一会，插嘴道，“不过，如果你想跟鬼共处一室的话，当我没说。” “你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幅度翻了个白眼，黎洛灵继续手上的动作，“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找找钥匙的线索在哪。怎么样，有想法吗？” “目前，我有几个推测……” 话音未落，她们面前的门忽然一点点向后拉开，仿佛有人攥着门把手般。 门牌号是666，最后一个6有点褪色，显出一种不正常的惨白。 相比较其它以前二十排序的寝室，这一间号码明显对不上，像是突然插进来的，怪异感十足。 “很吉利的数字，进去吧。”黎洛灵招呼一声，没注意到这些异常似的率先走入，按下灯的开关。霎时间，室内亮如白昼。 这是一间普通的四人寝，上床下桌，没有任何装饰。肉眼可见的灰尘铺了厚厚一层，墙、地面、桌上全是，有些甚至都长毛了，可想而知荒废有多久。 刘柠紧跟在她后面进来，习惯性地打量一圈，被呛得打了个喷嚏，“有点脏，要不换一间？” 黎洛灵还未答话，床板上的凳子发出“嘎吱”一声，竟自发掉下来，落在她们脚边。 “你看，这是干净的，刚擦过。” 说到后几个字时，她故意加重了语气。 拖着两个崭新的凳子，两人算是正式在满是灰尘的房间里落座。 “刚才的楼顶谜题，你是如何破解的？” 黎洛灵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完全不在意她们目前所处的场景有多诡异。 “我拍的照片中，隐约可以看到那三个鬼同学的身影。它们在不断的重复一个动作——从楼顶边缘跳下去，又落在石台上，摔得粉身碎骨。” “等等，我们上楼时，看到的分明是两个鬼同学抬着另外一个，怎么可能三个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不上。”刘柠丝毫不介意她的打断，继续往后说，“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拍，同时对比之前的内容。后来，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站在石台上，没想到脚下传来一阵失重感。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楼，成功逃离。” “那钥匙呢？” 黎洛灵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是怎么开的锁？” “……” 这回，轮到刘柠语塞。 对方的话语如同一记惊雷，让她清醒过来：从意识到拍照片这个举动开始，好像有点太顺利了，冥冥中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似的。 尤其是钥匙。 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钥匙在什么时候被放进自己的口袋，但还是在潜意识中接受了这件事。 “我不记得了。”她低声道。 脑袋里似乎有股力量，在阻止她往下思考。而且，记忆出现了可怕的空白。 ——顺从，只要顺从就可以了。 ——这才是工具的基本素养。 她皱起眉，使劲地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驱逐出去。 对于她的异常，黎洛灵跟没看到一样，将话题拉回来，“所以那道题，你作答了吗？” “嗯。”刘柠刚一点头，就见她拿出手机，拨通监考老师电话，认真地询问刚才的讲解是否算犯规。 “你可真是过河拆桥，居然还趁机录音。” 刘柠调侃道。不知为何，她心里半点不慌，似是笃定对方问不出什么。 果然，半晌后，黎洛灵放下手机，面带微笑，“看样子你的答案与题目无关。” “这么说来，我是答错了。” 是也不是。 黎洛灵不动声色地抿了下有点干燥的嘴唇，心头难免传来些许焦急。这个考试的走向已经让她有点看不懂了，处处都透着古怪。 刚才，监考老师冰冷的话语让她心中的怀疑达到顶峰： “刘柠同学并没有泄露任何与考试有关的内容，此举不算作弊。” 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几句回答，可谓直接泄露考题、公布答案了，也没关系吗？ 忽然，她似有所感般伸手在口袋里摸索，找出最开始在一楼撕下的告示。 “小偷”的背面画着一个图案，是封闭的正方形，“首”和“尾”重叠在一块，着重画了个圈，像是要借此强调什么。 字迹潦草，但她可以确认是自己所写。因为旁边标有一个符号，是她在看到重大信息时提醒自己所作，以此区别鬼留下的混淆信息。 可问题是，她什么时候写的？ 黎洛灵没有半点印象。 “我之前从那几只鬼的口袋里找到几张纸，现在又出现了新内容。”被她的行为所启发，刘柠也开始整理自己手边的线索，“是一只咬到自己尾巴的贪吃蛇。” 一个循环？ 黎洛灵很容易联想到这点。 她刚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刘柠就心有灵犀般将其说了出来，“我在想，会不会这里的时空本来就是乱的。好比在另外一条时间线，我找到了钥匙，只不过在这个时空里却不记得了。” “这样么。” 黎洛灵应了一声，摸摸自己的口袋，锁还在。 没错，从顶楼离开前，她鬼使神差地将其揣在怀里。 “照你这么说，平行时空的端倪应该更早被察觉才是。” “那些消失的鬼同学——你之前想问的是这个吧。”刘柠没有正面回答，深吸一口气，“也许，是来自不同时空切换的提示。” 闻言，黎洛灵微微一怔。 她想起，在刘柠一意孤行进入走廊尽头那间阴影构成的房间时，她在窗外看到了第二批鬼同学。 之后，刘柠开始产生异常，难道从那个时候起…… 时间线微妙的参差感终于在此刻放大，她也明白一直以来的古怪感从何而来。 “照这个速度，三天时间至少可以产出几十条时间线。” 黎洛灵将她没说完的句子补全，面色骤变，“而最后交卷时，又会是哪个时空的人交呢？” 答案很明确。因为无论哪个时空，结果都一样。 “显而易见，这是一张无法写完的试卷。” 刘柠对此处做了收尾。 ——她们甚至有可能变成鬼。 黎洛灵想的更远。她眼前浮现出数小时前在天台上见到的那幕：刘柠化作几截“消失”，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这个过程中不流一滴血？ 就算是“眼睛”的作用，也达不到如此以假乱真。 难道她那时所见，是另一个时空中，已经变成鬼的刘柠？ 那她自己呢？也会变成鬼吗？！ 沉浸在思绪中的她没有察觉，距离头顶不远的床板中间，几缕乌黑的发丝慢慢从缝隙里钻出来，悄无声息地伸到她眼前…… ‎ 作者有话说: 增添了一点细节ww 第180章 考试（6） 刘柠也注意到从床板缝隙垂下的头发。 不过，比起黎洛灵，她的反应要稍微慢了一瞬——对方毕竟经历过那么多站点，还能成功存活，经验之丰富远非她可比。 “说起来，这个宿舍门牌号让我联想到666号车厢。” 黎洛灵除了稍稍侧身让开外，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跟没发现暗处的鬼似的，继续与她闲聊。 “啧，哪个车厢没有你安插的探子？” 见她如此托大，刘柠也坐在原地不动，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只有一个。”黎洛灵盯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她叫水倩，死于上一代444列车开启第四个功能前最后一个站点。” 话有点绕，刘柠还是一下子抓住了不存在的重点，“你杀的？” “当然。” 她承认的轻描淡写。 闻言，刘柠不禁皱起眉头，仿佛第一次见般打量起对方。 “准确地说，我只是在后面小小地推了一把，造成她身亡的直接因素却不是我。唔，反正差不多啦。” 沉浸在思绪中的刘柠没能看到，那团海藻一样的发丝已经探进了她的口袋，四下摸索着什么。 见状，黎洛灵唇边的笑容愈深，毫不在意地“坦白”罪行，“无论是她，还是这个站点里那四个工具人，最终结局都由我一力促成。换言之，我把他们带进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 “有那么深的仇恨吗？” “不，我只是在透过他们，看一个人罢了。” 此时，头发已经包裹住了刘柠的校园卡，一点点向外扯去。而后者完全被谈话的内容吸引住了，又或是发丝的动作太轻微，居然可以瞒过她。 “那个人，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也出现在你编的鬼故事中。” 黎洛灵向前探出身子，一把扯下床板间的头发。霎时间，隐约看见一只令她无比熟悉的眼睛。 而剩余的那些发丝，则包裹着刘柠的校园卡消失不见。 “如果她平安地长大，一定也会像水倩那样甜甜的叫我姐姐……呵，光是想想，就令人作呕呢。” 见声东击西的举动成功骗过了对方。黎洛灵随意把玩着手机，面上神色不变，“你肯定已经猜出来了，我和我妹妹的关系很差。哦，后来还有个弟弟，不过他的段数实在太低，不值一提。” 回忆往事，她的目光有些飘忽，最终定格在刘柠脸上，“你知道吗？小时候，我跟你的性格其实很像。” “茅坑里的臭石头，这个比喻很贴切。我甚至还要比你孤僻些，不喜欢那些吵吵嚷嚷的同龄人，只对自己关心的事情感兴趣。” 她敲了两下桌子，语气没有变化，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的出身并不光彩。我妈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去给老板当情妇。本以为生了儿子就可以嫁入豪门，谁知道，生下来的却是我这个没人要的闺女。” “母亲的美梦破碎，把怒火发泄到我身上。除此之外，我从小也在指指点点、闲言碎语中度过，养成冷漠厌世的性子一点也不奇怪。” 刘柠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后来，她终于认清了所谓现实，找老实人接盘。谁知道，这个看上去无比老实的男人居然是恋.童.癖，真正看上的也不是招蜂引蝶的她。” 她忽然停顿片刻，笑容里带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故事到这里，你觉得会怎么发展呢？” “小女孩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 不等刘柠回答，她自顾自地往下说，“一种是本能地厌恶，尤其是继父注视自己的眼神，恶心透顶。另一种，则是母亲强行灌输给自己的观念，说爸爸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的，如果惹怒了对方，可就没有饭吃了。” “当时，她只想质问对继父百依百顺的母亲：她明明有手有脚，为何要寄人篱下？” “可惜，没有答案。或者说，答案显而易见。” 黎洛灵眼底流露出一丝自嘲，语调飘忽，“后来，母亲怀了二胎，同样是个女儿，还是带先天性心脏病那种，严重得要天天待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也是她教会我重要的一课。” 听到这里，刘柠忽然想到在海怪剧情中看到的一幕，黎洛灵专门让那些父母承受丧子之痛，表情带有几分嗜血的快感。说不定，这跟她过往的经历有关。 “关于她的故事，以后有时间再讲。” 黎洛灵熟练地拨通一个号码，若无其事地冲她眨眨眼睛，掩去眸底的异色，“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随后，监考老师出现，把丢失校园卡的刘柠带走。 不一会，他又绕了回来，“你已经有决定了？” 黎洛灵盯着他脸上的面具瞧了片刻，撇撇嘴，“决定什么？” “你选择登上列车，不就是想丢掉过去的记忆么。”面具人丝毫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怪笑一声，“现在看来，你的手段真是越来越极端了啊。不但没从深渊里出来，反而越陷越深？” “我可从来没说，我来这是为了逃避。” 她摊开手，直视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正是因为不在乎，才能随意提起。况且，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在我手里，那些人永远都只有一个下场。” “啧……” 面具人似对她有所忌惮，没在该话题上继续纠缠，“公司抛出的橄榄枝，你还不接受吗？” “我需要找回完整的记忆再做决定。” “哼，你最初可不是那么说的。” “那又怎样？”黎洛灵不屑地勾唇一笑，“决定权在我。” “是是是。”面具人知道上头对这个女人的重视程度，不敢轻易跟她呛声，转而提醒道，“虽然你刚才耍手段让刘柠离开考试，但只是在这条时间线而已。凭她的才智，肯定能在别的时间线里找到生路。” “无所谓。” 她依然是那副随心所欲的做派，“既然要谈合作，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眼下，我需要你帮我个小忙。” “这……”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的语气隐隐露出压迫意味，“还是你现在就想听到我对公司的答复？” ‎ 第181章 考试（7） 刘柠再次走入考场。 她脑海里的记忆有些断断续续，好像多了些什么，仔细想时却又记不起来。 无意中翻了翻口袋，她摸到了画有贪吃蛇的图案。跟之前一样，她很快推理出目前是一个封闭的时间线循环。 抬头向楼顶瞟去，只见黎洛灵正与另外三个鬼同学商量着什么事，面上挂着运筹帷幄的笑容。 很快，其中一个鬼主动从边缘跳了下去，却又落在了平台上，摔得粉身碎骨。它们之间似乎因此爆发了激烈争执，由另外两只鬼抬麻袋似的将投石问路的鬼同学抬下去。 “这一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刘柠摸了摸下巴，喃喃道。 鬼使神差地，她朝这一栋楼走去。 如果她有记忆，会记起自己是跟黎洛灵这样解释的：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站在石台上……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楼，成功逃离。 其实，帮助她逃离的压根不是“生路”，而是在另一条时间线内，她被鬼拿走了校园卡，从而离开考场，再度出现在一楼。 ——时间线短暂地重合。 任意两个时间点都可以完成拼接，但记忆不可以。所以她永远无法知道在别的时空中发生过什么事，只能凭手头线索硬猜。 “这个贪吃蛇还有一层寓意。除了表示循环，咬到尾巴还意味着游戏结束。难道说，只有通过死亡才能结束循环吗？”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无道理。 因为时间是一直源源不断向前的，那必然有无数种可能，根本无法穷尽。虽说她无法“死”在考场里，但铃声一响，交卷时，势必会迎来真正的死期。 饶是刘柠竭力保持着冷静，此刻也难免有些心慌意乱。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试卷答完呢？” 说直白些，如何保证各个时间线里的自己都能写上尽可能多的答案？ 她翻了翻门口挂着的本子，在中间页飞速写下“跳楼者”三个字。以她对自己的了解，不管身处哪个时空，都不会放过任何线索，想必此举也能起到提示作用。 然而，她写下后，发现本子中间有几道被撕扯过的痕迹，显然关键内容已被人捷足先登。头顿时隐隐作痛，似曾相识的一幕浮现在眼前。 “啧，看样子是画蛇添足了。” 她苦笑着摇摇头，将本子放回原处。 既然无法真正地“死亡”，她是不是可以考虑将不同时间线内的自己杀死？这样，最后交卷时，也只有一个“自己”交卷，风险相对可控。 这个想法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异想天开，大胆到拿性命做赌注。可在刘柠眼中，此举具有一定可行性，值得一试。 想明白就行动。她本来打算直接去顶楼，可在快到时，被一间标着“666”的宿舍吸引了目光。 门没有关严，露出一条缝，可以清晰地看到两个椅子摆在中央，好像前不久有人坐过。 见状，她索性推开门，走了进去。 灯大开着，给屋子布上一层奇特的惨白，让灰尘都有几分迷蒙的意味。她大致扫了一圈，目光很快定格在床铺上。 那里有一具脸朝下的尸体，诡异的是，身上的衣服与她一模一样。 为什么说尸体，是因为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像是从高处摔下来所致。而且，血液已经完全凝固，变成了深黑色，黏糊糊在旁边，乍一看让人有些反胃。 刘柠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翻过来。看清楚的一刹那，她面色骤然一变：真的是自己！ 一瞬间，她的心情有点微妙。 明明有心理准备，猛然看到自己死亡，确实有些不太习惯。 或是感到她的注视，刚才还一动不动的尸体忽然歪了一下头，眼珠泛白，死死盯着她。 “看来，‘杀死自己’这个猜想已经得到了验证。” 刘柠没有去管尸体的动作，与它对视片刻，自顾自地开始搜身。很快，她翻出了两张被头发包裹的校园卡。 “两个？” 她又摸摸自己的口袋，发现还有一张。 思索片刻，她又将一张卡放了回去。原因很简单，虽然尸体变成了“鬼”，依然是考试中的一部分，势必要按照规则来。如果被有心之人举报被迫中断考试，又会衍生出一条新的时间线，这也是她不想看到的。 “为什么会多出来一张？” 她换了一种战术，好言好语地与对方沟通。 似有所感般，她低头看向口袋，发现有几缕头发钻了进去。 “也是，全身上下被摔得多处骨折，也就只能控制头发了。” 她自嘲一笑，顿了顿，“你还发现了什么？” 然而，回答她的是“自己”狰狞的目光。 “咚！” …… 坦然感受死亡的同时，刘柠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些可不可以写进答题卡中？ 既然鬼同学死后会变成鬼，成为考题的一部分，她也同样是。那么，这场考试所要着重检测的，也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自己命题，自己作答。 “所以，才会发给我们每人一张完全空白的纸。” 剖开层层伪装后，面对出题人昭然若揭的意图，刘柠长舒一口气。 神色不但没变得轻松，反而愈发沉重，“由此推论，如何杀死自己也会列入考察范围当中。如果我没猜错，这部分还要用到惊吓课所讲的理论知识才能得高分——来自地狱的期末考试，果真不简单。” 想到这里，她作势要往纸上写答案。可在笔尖即将落下时，又硬生生停住，“不急着现在写。” 她只是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为什么在鬼的身上只搜到两张校园卡？答题卡、手机等一系列物品呢，怎么会不翼而飞？ 难道在她之前，还有人去过？ “真是伤脑筋。” 刘柠觉得经过这遭，自己以后可能会对时间类型的站点产生阴影：太多不可控因素，还要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太耗费脑细胞了。 她先将杂七杂八的念头收起来，打量四周，努力辨认出自己回到了哪条时间线。 “咦，这是……” ‎ 第182章 考试（8） “活人只有在边缘地带才是安全的。” 她望着头顶空荡荡的三条绳索，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开始那间阴影中的房间。同样，这里也是那三名鬼同学毙命的地方。 “原来如此。” 她缓步在房间内走了一圈，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然之色。 “那些鬼之所以会在此处身亡，恰是因为阴影属于所谓‘边缘地带’。对活人安全，就意味着要对可能产生威胁的鬼赶尽杀绝。” 但线索的给出相当狡猾。 在还没进来时，用三个头颅先后制造惊吓，让她下意识以为这间屋子不安全。再看到鬼口袋中的字条时，很难一下子将其联系上。 深吸一口气，刘柠随便搬了个凳子坐下，没去管头顶乱晃的绳索。 既然暂时不会有危险，她也可以好好地理理思路，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点。 “刚才在楼顶，有只鬼跳下去摔死了，是不是意味着那里也是边缘地带？” 纸条又没有写只有一处，说明这个猜想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到这，她顿觉茅塞顿开，一切好像都连上了： “根据宿舍床板上那具尸体的死状来看，‘我’在另外的时间线里同样发现规律，并跳了下去。可为什么会跟那些鬼一样摔死呢？” 手心微微发烫，她看向那只紧闭的眼睛，心中有个声音呼之欲出——除非，在跳下去的刹那，她并非绝对意义上的活人。 “能力”的进化会愈发接近鬼。 在这之前，她从未听过有谁产生跟她一样的症状，也就在灵异照片那个站点里见过一次於烟鬼化的状态。毫无疑问，她现在的状态很特殊，与对方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眼睛作祟，还有别的因素吗？” 莫名地，她想到黎洛灵。后者名义上说要合作，可暗地里手段却耍了不少。要是她捣乱，不是没有可能。 况且，她也不清楚对方各个时间线里的踪迹，对方想搪塞过去也很简单。 “一个考场有十只鬼，四栋楼，平均每栋楼有两到三只鬼。目前，我遇到了阴影鬼和跳楼鬼，数量在该范围内，对的上。” 而且，这些鬼所制定的规则对她还有某种保护作用。 “不是巧合，因为这场考试默认考生都是鬼同学，鬼的设定也是针对它们的。而我不过是阴差阳错，捡漏罢了。” 刘柠轻轻叹了一口气，拿出答题卡，“两只鬼对同学们的惊吓方式分别可以写两道题，‘我’如何被偷走校园卡间接导致死亡和刚才被尸变后的自己杀死又能写两道。目前，还差一个答案。” 再死一次？ 她耸耸肩，目光扫过白纸的刹那，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讶异：纸上已经写了一段长长的话！ “自动售货机早晚12：00在四楼出现十分钟，五十冥币启动一次，不记名，取出物品完全随机。” 最后那个“随机”被着重画了个圈。 刘柠看了眼表，现在是半夜，十一点五十分。二话不说，她快步向四楼跑去。 每张学生卡总额只有五十冥币。这意味着，她只能启动机器一次。 “我在别的时间线里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意识地攒校园卡。” 循环的痕迹愈发浓重。心中浮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她暗地里加快了脚步。 十二点时，四楼接开水的机子旁边，果然出现了一台闪着红光的、外型颇为炫酷的贩卖机。 一个插卡孔，和一个四四方方的口子。 “五十冥币奖品：考试直通卡（1%）、食物（29%）、杂物（70%）” “杂物回收规则：站在环保角度考虑，特意开启以旧换新活动。考试相关用具可以放进凹槽中，一套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100%可得食物补充体力。” 毫无疑问，尸体上只剩校园卡是因为其它东西都被丢进这台机器里。 “食物？”刘柠本能地皱了皱眉。 给鬼的食物，对她而言可不那么友好。 这里，想必就是监考老师所言校园卡七七八八的作用之一了。 “试一下？” 她刚冒出来这个念头，就在想别的时间线里的自己是否也付诸行动。 “嘀！” 五十冥币刷完，只听清脆的叮咚声，一把钥匙落在了凹槽里。滚几圈后，静静地躺在那不动。 “杂物么。” 刘柠感觉这把钥匙有些眼熟。放到口袋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被锁在顶楼时，这把钥匙可以打开那把锁。 “再试试另一种？” 思索片刻，她没有冒然行动。原因很简单，没有答题卡，她要拿什么交卷？拖到最后岂不是零分。 况且，这个食物听上去都不是给人吃的。 “还有最后一分钟哦。”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扭过头，发现黎洛灵正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面上挂着兴趣索然的笑意。 用不怀好意来形容更贴切。 对方径直来到机器旁，没有过多寒暄，怕她阻拦似的直接将手里的纸张塞进去。 很快，“呜呜”声响起，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吐了出来。 霎时间，刘柠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阴冷感充斥全身。虽然没有切实地看到，但那只眼睛在她的意识里，竟然缓缓睁开了！ 她僵硬地低下头，将手里那些杂物一股脑全扔进去。 不够，远远不够。 饥饿感让她整个人完全丧失思考能力，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不远处的食物。 “咕嘟。” 回过神时，她面前空空如也，嘴里还残留着淡淡血腥味。 身体仿佛全然不是自己的，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所操纵，一步步向楼上走去。 上面有吸引她的气息，或者说是“能力”。 香甜，诱人，甚至带来阵阵晕眩。 如果此时刘柠有意识，会敏锐地意识到，她目前的情况与刚才推理出的“前往边缘地带时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 之前黎洛灵在满是阴影的房间里看到的她，也是被眼睛“控制”后的状态。 原因当然是时间乱流。 “咔嚓。” 走到顶楼的一刻，刘柠听到身后传来些许响动。 在她的注视下，黎洛灵轻轻将锁扣上，微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无声地比出口型：加油哦。 刘柠没有在意她的举动，好不容易才从被眼睛控制所带来的后遗症中找回些许神智。她现在更为关心的，是棘手的处境。 ——假设她想离开，就必须从顶楼去到边缘地带。 而以她现在的状态，去到边缘地带也是个死，那具尸体已然说明一切。 还有别的办法么？ 当然没有。 “这是个死循环。” 而且，她还意识到另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情。 ‎ 第183章 考试（9） 如果她此时跳下去的话，等于完全走入先前的循环当中。 那么，她的答题卡上最多只有四个答案，不会再有别的，当然分数也不会高。 “也许还有一层转机，尸体是如何移动到666号宿舍的呢？” 带着这个疑问，刘柠轻巧一跃。 ——她必须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内找到破解循环的关键点。 假如她手里有数以千计的冥币，或者手气足够好的话，可以拼一拼售货机那里1%概率的考试直通卡。 可惜她没有足够的试错成本，只能采取最传统的办法破解。 “循环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 她相信找到源头之后，必然可以将其切断。 …… 眼前的场景依然是一楼。 刘柠望着公告栏里明显被撕下来的一块，陷入漫长的思索。 这是提醒楼里有小偷出没的告示，先前被黎洛灵给揭走了。 “宿舍里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小偷岂不空手而归……不对。” 刘柠回忆起那张图片，瞳孔骤然放大，“真正值钱的，不是校园卡么？” 说的直白些，假如她一开始将目标集中在“小偷”这条线上，说不定现在手里已经有足够搏那1%概率的校园卡了。 毕竟，对方能够化作黑雾，钻入一个个紧闭的房间当中。 可关键问题是，她发现自动售卖机太晚，明白冥币的作用太迟了。 “所以，黎洛灵刚才应该拿有不少校园卡。” 她终于明白那种强烈的冲动从何而来。原先以为是“食物”唤醒了眼睛的凶性，想把黎洛灵的能力也一并吞掉，才晕晕乎乎地跟着对方爬到顶楼。 现在看来，眼睛真正垂涎的，怕是对方身上多张校园卡，那意味着取之不尽的食物。 “她撕下那张告示，纯粹是巧合么？” 刘柠摇摇头，面色严峻。 倘若站在上帝视角，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黎洛灵与监考老师做了某种交易。未来所发生的事，间接影响到过去，才有了她记忆中最初那一幕。 但即便没有直接证据，她隐约也能猜出几分。 “眼睛这项能力看似神秘，实际上一直在干扰我的判断。”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觉得对方很自负，才会那么轻易跌入黎洛灵设下的陷阱当中，屡教不改。而且，这种失控的感觉并不妙。 “先解决眼前的难题再说吧。” 刘柠暂时将此事放到一旁，继续在一楼走来走去。不是她不想上楼，而是潜意识里觉得一旦上去又会陷入某个循环当中。 她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目前自己所处的时空是“尸体如何跑到666宿舍”那一段。换言之，这也是她为数不多有可能改变循环的机会了，说是最后的时机也不为过。 “入住须知，23：00—6：00关闭大门，禁止出入。” 好巧不巧，她又翻开本子，看到标红的第一项。 “严格意义上，我不算住户吧。” 刘柠想到以往文字游戏的惯例，不觉多想几步，“不过，我后来又出现在666号宿舍，侧面说明我变成了其中的一员。正因如此，才好办。” 现在是凌晨一点。 脑海中飞速闪过什么，她上前去推大门。 有锁，但不要紧。她拿出口袋里的钥匙试了试，意外地发现可以打开。 “万能.钥匙？” 低声喃喃一句，她大步走了出去。 既然这是个死循环，完全僵在这，她不妨直接换一局重新开始。无论玩任何游戏都是，陷入僵局时把桌子给掀了，就不得不中断。 望着不远处飞速赶来的监考老师，刘柠表现得很淡然。 门禁时间离开肯定会违反规则，可她依然在考场内，不会严重到取消考试资格。同样，此举可以让她暂时从循环中离开，可谓一举两得。 “老师，我需要一张新的答题卡。” 刘柠抢在他张口前提出正当理由。 “稍等。”闻言，监考老师明显一顿，把嘴边教训的话咽下去，不情愿地给她拿了张新的来。 “还需要笔。” “其它物品不在提供范围内，你需要想办法自己解决。” “这样么，”刘柠干脆地上前一步，出其不意抢过别在他腰间的本子，“借用一下。” 话音未落，她已经抽出夹在里面的水笔，在纸上唰唰写起来。 “还有多久考试结束？”她完全不在意对方糟糕的脸色，头也不抬地问。 此刻，她倒像老师，而对方是挨批后心情不佳的学生。 “半小时。” “如果我没能从楼里出来呢？” “作答超时，取消考试资格。”对方一板一眼地答。 写字间隙，刘柠抽空瞟了一眼天空。只见太阳完全从云层中探出来，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她条件反射性眯了一下眼睛。 上午九点半，阳光正好。 她没有忘记，在楼里看到的时间还在凌晨一点来着。 “果然是障眼法。” 小声嘀咕一句，刘柠笔走龙蛇，转眼间答了四道题。然后，她稍作停顿，又写了两题上去。 一道是对“小偷”鬼的推测，虽说此事她没有亲眼所见，都是推论，也不指望能拿满分，写上去意思一下就行。她真正有把握的，是对循环的解读。 试问：考试考的是惊吓手法，有什么比死循环更恐怖的呢？ 完全封闭的时间线，无法更改的结局，出人预料的巧合……无论哪一项单拉出来，都让人感到不安。 逃离不了的绝望最折磨。 她想，或许这才是考试的目的所在。 于是，在分析该部分，她洋洋洒洒写满了一整张纸。最后一个句号落下，她将其递给面具人，平静地说，“交卷。” “你就不担心失败吗？”对方没有马上接，反而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我有信心。” 刘柠抖了一下答题卡，示意他快点，“而且，失败并不可怕，刚才我已经体会过死亡什么滋味，不算太难熬。”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面具人将纸张收好后，抱着双臂，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我有办法让你通过这次考试。” 他的语气中充满自信。 “哦。” 刘柠没有太大反应，突然出言打断他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 第184章 网课（14） “……当然。” 闻言，刘柠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压根不在乎对方的表情。 在没有完全摸清楚眼睛这项能力到底怎么回事前，她与任何一方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 对方完全可以用“能力”为要挟，逼迫她作出更大让步。 虽说她不像黎洛灵那样把所有事算得清清楚楚，可这种明显对自己不利的交易，她不会傻乎乎地往枪口上撞。 在考场外等了一会，铃声响起，眼前场景再次变化，又回到她熟悉的电脑桌旁。 屏幕中，老师正在讲评期末考试。 “大家的试卷我已经收上来了。嗯，部分同学答得很好，要点全面。但有少部分同学一看就是上课没认真听讲，那么明显的题目都写的牛头不对马嘴。这类同学就不要想拿学分了，我们下一年再见啊。” 简单说了两句，老师开始一份份查看。 同时，试卷内容也同步出现在屏幕上。 “地府今年新增规定，要求现场出分，尽可能做到公开透明。所以，劳烦大家稍等片刻，如果有个人问题需要解决可以先去。” 第一份试卷是巩雁的。 她写了不少，足足有八只鬼的惊吓手法，还做了好长一大段分析。 “从巩雁同学的答案可以看出她基本功非常扎实，也能高效利用考试时间，答题内容可圈可点。你们都好好看看，学习一下。” 刘柠一目十行地扫过。读得越多，她不禁微微蹙眉：对方全篇没有任何一句提到循环，难道每个考场还不一样？ 接下来几份都是如此，比起试卷，更像是学术报告。 正当她纳闷时，自己的试卷忽然投影在屏幕上。 “接下来是刘柠同学的答案。唔，字迹有点潦草啊，要是我心情不好可能要扣卷面分了。” 老师先开玩笑般说一句，顺手往后翻，“这些惊吓手法都比较平平无奇，假如通篇都是这些，那得分肯定……咦？” 关于死循环的那段分析定格在屏幕中央，一动不动。 足足过了两分钟，老师激动的声音才传出来： “非常好，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你们许多同学都是跑进一栋楼，找到一只鬼后又出来，转移到另一处，很少深入地去探索整个事件。事实上，循环不是那么好进入的，需要你在上面花费足够多的精力和时间才行。” 眼见下方弹幕一堆人举手，老师清清嗓子，继续道，“当然，进入循环也很危险。稍有不慎迷失在里面，会错过交卷时间。到那时，成绩就是可怜的零分了。” 这句话也变相的解答了为什么所有同学都按时交卷。因为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对潜在的危险避之不及。 “危机就是机遇。没有哪个答案会比揭示循环更巧妙，相当于触及到考试的核心。所以各位有时间可以研究一下刘柠同学的答案，相互学习。尤其是几个进入循环却没发现其中关键的同学，更要取长补短。” 不用说，定然是个高分。 见状，刘柠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说不紧张当然是假的。既然能赢，她就不想输。况且，没有人不喜欢高分通关的滋味。 下一张试卷是黎洛灵的。 “黎同学的运气很好啊，摇到了本次考试的隐藏规则——直通卡。之所以设置这条呢，是因为在我看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嗯，试卷还写满了？不错。” 刘柠定睛看去，发现试卷上写有她如何引小偷出来的方法。 原来，她的“尸体”是被对方搬到那间空寝室去的，并且故意留几张卡，目的是把鬼引出来。 由于得到的校园卡数量太多，加之抽中了直通卡，尸体身上的那些东西她便没有动。同样，这一幕被尸体目睹后，也动了想收集更多校园卡的心思。 “我自己偷自己的东西？有点意思。” 颇为无语地摇摇头，刘柠继续听老师讲评试卷。 很明显可以看出，有相当一部分鬼同学不怎么听课，卷子写的啥也不是，被劈头盖脸一顿批，并且送出重修威胁。 …… 望着最终给出的“A+”成绩，刘柠知道，这个站点即将走到尾声。一瞬间，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下学期你们打算选什么课？”收到成绩不久，澹台霞直接在群里嚷嚷，看来考得不错。 “基础课之后有许多分支呢，小到微观细胞结构，大到星球，应有尽有。” 巩雁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讨论行列。 “我感觉最有意思的还是实际演习。等我们毕业后，每个人可以策划专属自己的恐怖剧本，看那些人类绝望挣扎的样子……呵呵。”罗亦云插嘴道。 听到这句话，刘柠莫名联想到公司。 培养方式跟其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结合考试中见到的面具人，她心里不由得打上一个警惕的问号。 渐渐的，白雾四下弥漫，她隐约听到远方传来列车鸣笛的声响。 …… “上头对你这次的表现很满意。” 白雾边缘站着两个人，低声交谈着什么。雾气自发向两侧退去，给她们留出一定空间。 “你们可是差点把我也坑进去了。” 黎洛灵冷哼一声，撇撇嘴，“好一个闭合的死循环。” “你大可以把刘柠带进去后，直接从门口溜走。”面具人耸耸肩，“反正玩文字游戏对你来说挺简单，不是么？” “啧。” 她不置可否，“玩时间线那套，你们是打算让刘柠在不知不觉中被‘能力’控制吧？” “有点效果，但不明显。” “呵，就凭这套三脚猫把戏，还差点火候。” 黎洛灵将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漫不经心道，“瞪我干什么？真正有意思的时间线是有规律、有逻辑的，而不是这种随便哪个点重合，太随心所欲了。” “不过，”她停顿片刻，“你们是故意不想让她看出来，我能理解。否则，不出半天，她会提前交卷——我可没有夸张的成分。” “……” 见对方语塞，她打了个哈欠，“那今天就这样？我要回列车了。” “那下一个站点——” “我说过，一切等我找回所有记忆再做决定。” 黎洛灵冲他点点头，敷衍道，“假如拿不出令我动心的报酬，也不用联系我了。四个字，浪费时间。” 说罢，她的身影于白雾中消失不见。 ‎ 第185章 黎洛灵 “我尽力了，但他们四个还是没能……” 黎洛灵低下头，眼中尽是遗憾之色。 “这是高难度站点，有伤亡很正常。”白小琴最先出声道，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况且，他们都是自愿参加的，黎姐你也反复强调了风险。” 当然，还有收益。 黎洛灵在心中默默补充完这句话，面上依旧显露着些许伤感，“我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下手轻了。 心里的小人面露轻蔑，冷漠地望着一众投来理解与同情的参与者。 “抱歉，失陪一下。”她对这场虚伪至极的戏感到索然无味，叹息一声，在此起彼伏的安慰声中回到房间。 白小琴跟在她后面关上门，“黎姐，其实大家最关心的，还是你平安归来。” “是么？” 黎洛灵在沙发上坐下，后者很有眼色地端上来一杯茶。她抿了一口，嗤笑道，“那是因为我能给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处。况且，现在有谁不知道277号车厢，更没有人敢轻易染指我的东西。光把名号报出去，都足够他们狐假虎威了。” 闻言，白小琴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那四个人手上的道具我收回来了。你过一阵，把它们包装一下，分发给能活下去的人吧。” “可是……” “列车马上要开启第四个功能。我跟公司的人说好了，只有我一个人进入所谓‘活人的禁区’。你们剩下的人，站点难度一切照旧。所以，不用担心。” “可——” “茶不错。”黎洛灵点了点桌面，轻笑道，“再泡一壶吧。” 与她的气定神闲不同，白小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甚至不小心碰碎了一个杯子。 “你看看你，不知道的还以为待会要去禁区的人是你呢。” “黎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白小琴皱眉道，“从来没有人能成功通过禁区……” “船到桥头自然直。” 黎洛灵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面具，眸底闪过一抹精光。 “接下来我给你交代些事情，千万要记好了。” “是。” 见对方应允，她满意地点点头，“告诉赫晓雨，我可以让利三分，但她必须遵守规定。” “黎姐，道具和资源的事僵持了半年没谈下来，现在直接拱手让人了？”白小琴记下后，忍不住问道。 “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她唇角勾起一道弧度，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只不过太容易到手的东西，没人会珍惜。另外，我走后，剩下的人如果想去她那边，随他们去。” “先不要问，你只需听我的安排就是。” “明白。”白小琴压下满腹疑问，在本子上做好记录。 “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你们还按照之前的方法处理。切记，表现得强硬点，一分都不能多给，也别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不然，在这个车厢、甚至梦境世界都会生存得很艰难。” “嗯！” “让我想想……”黎洛灵仰头望着明亮的灯光，微微眯了下眼睛，似在放空。 “黎姐，万一赫晓雨违约呢？你不在这的话，没有人可以从‘能力’上对抗她。” 白小琴不无担忧地说。 “敢违约？呵，我自有办法对付这种人。” 黎洛灵满不在意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精神一振，“差点忘了，还有刘柠。” “对，她那边要怎么处理？” “猛鬼小区站点在明天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微微颔首，“你立马跟罗梅用道具调换名额，这个站点不能去。” “为……” “换成司兰偌和都雅。” 黎洛灵没有过多解释，“凭你们的能力，在这个站点活过一天都够呛。” “但司兰偌也是个新人啊？”白小琴不解道。 “她对我的意义远不如你们两个。”黎洛灵轻轻一笑，语气莫名掺杂丝丝冰冷，“况且，有她在，还能减少刘柠的戒心。啧，她在我眼中的价值，也只有这么可怜的一点点了。” 因为成为资深者后，有许多可以替代人偶娃娃的道具。 当然，在这之中，她也有自己的一套评估标准，只是从不跟别人提起罢了。 “我只是觉得把她放进去会很有意思。嗯，至于都雅，是她自己主动跟我提出要来参加的，理由是想挑战高难度。这个女人自从‘相亲节目’站点后，一直断断续续跟我联络，她的实力与日俱增，不可小觑。” “是。”闻言，白小琴一一将其记下。 “444号列车那边暂时不要接触了。等到猛鬼小区站点开始前，把我的死讯传出去。” “死、死讯？” “对。”黎洛灵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我已经找到合适的去处了。列车外面，也有不少新鲜有趣的事，可以掺和一脚。” 不管是变成面具人还是某种意义上的鬼，都比当参与者更有意思。 她望着白小琴呆呆的表情，不觉弯了下嘴角，“好了，赶紧去把名额给别人，这才是要紧事。” “哦，好。” 室内又剩她一个人时，黎洛灵慢悠悠地拿起茶杯，放在嘴边半天没动。 “以后可就喝不上热茶了，真扫兴呢。” …… 第二天。 “黎姐，七点半，单人站点！” “急什么，一大早慌慌张张的。”黎洛灵打开门，缓步向走廊尽头走去，“现在几点？” “七点二十四分。”白小琴语速飞快，生怕她赶不上似的。 “哦，还早。” 黎洛灵在车门前站定。余光扫见身后围了一批人，许多她从来没放在心上，也不记得长相。而此时，什么样的目光都有，更多是隐藏在深处的希冀。 是啊，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希望自己能“回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海里尘封许久的记忆又开始蠢蠢欲动。 “马上，我就知道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望着动作迟缓打开的车门，她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语带讽刺。 期待吗？有一点。 她比较想知道，会有多糟糕。 “走啦。” 她转过身，一如往常般冲众人笑着挥了挥手，步伐轻松地走下车。 ‎ 第186章 影子（1） 黎洛灵从列车下来时，正巧是个阴雨天。 她在小雨中站了一会，忽然笃定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第四个功能开启后的站点，完全是以参与者记忆为蓝本，构建出无法逃脱的梦魇。 没有任何紧张感，她只是略带新奇地注视着陌生的街景，努力唤醒脑海里沉睡的记忆。 “你好，XX小区是在这吗？” 破旧的安置房外，保安正无精打采地刷短视频。看到有人来，随意从鼻孔里哼一声，算作应答。 “谢谢。” 黎洛灵拿出口袋里的钥匙，刷开门禁。 地面很脏，经常能看到没清理干净的垃圾堆。绿化带东一块西一块的，更添几分荒凉。 她沿着主路走了一段，没有看到任何人。对此，黎洛灵也不在意，继续慢悠悠地绕圈子，直至在最靠里那栋楼前停下。 微弱的昏黄灯光透过窗帘，投出一个小小的影子。她在仰头看的时候，也被同时窥视着。不过，她并没有感到以往在恐怖世界里的恶寒，反倒有种发自心底的亲切。 “看来是这里了。” 她走到那户人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放钥匙，只听“吱嘎”一声，门居然缓缓地打开了。 屋内正中央，是一张其乐融融的三人全家福。生怕来客看不到似的，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照片里的小女孩笑得十分灿烂，眉眼弯弯，酒窝深陷，让人不自觉想到温暖的小太阳。 即便她的面色很苍白，像极了阳光下的幽灵。 类似的全家福还有许多，但更多的，是小女孩的单人照，与她脸上亘古不变的笑容。 “再次见面了啊，妹妹。” 黎洛灵微微一笑，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这个家里，没有一张她的照片。 怪异的是，她没有感到一丝奇怪，好像潜意识里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在改名为黎洛灵之前，还有一个名字。 没错，她一如既往地骗了刘柠。真正叫黎影的人，是她。 ——永远站在阴影里的影子。 这一切，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 黎洛灵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 母亲喝的醉醺醺时，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算你命大，居然活下来了”。除了带她去生父那死皮赖脸地要钱时，从来没有对她和颜悦色过。 轻则打骂，重则把她关在地下室想让她活活饿死。 可没过几天，又“良心发现”地意识到，这个女儿还有点用，比如带出去打可怜牌，又能从孩子生父那多要点钱。 她只是一个会呼吸的筹码，仅此而已。 “你以后不要来了。” 在她六岁时，血缘上的父亲冰冷地下达最后通牒，“孩子你自己想办法处理掉，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之后他们聊了什么，黎洛灵没听清，只是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别墅。 门缝中温暖的橘色灯光让她感到陌生，又想一窥究竟。 “看什么看，走。” 身后一阵大力传来，母亲把她拽走，嘴里骂骂咧咧，“嫌我生完孩子变老？呵，狗男人。” 似是想到什么，她不无嘲弄地说，“如果你是个男孩，哪怕没那么健康，我们现在也能住进这种大房子里。可惜——” 黎洛灵没有说话，默默跟在她身后。 虽然她有亲人，但比孤儿还不如。 这种习以为常的情况，持续到母亲再婚。 准确地说，是其再度怀孕。 继父是个普通上班族，长相忠厚老实，性情温和，听说带着个拖油瓶也不在意。相反，他还对此表现出足够的关心和热情。 但黎洛灵不喜欢他。 常年跟着母亲在底层摸爬滚打，她对于情绪的变化极其敏感，可以从一个眼神、不经意地语气判断出对方想要什么。 而她从继父眼中，看到的是种黑色的、源源不断流淌的狂热情感，令她本能地防备。 况且，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在那时，她已经到上初中的年纪，顺势申请住校，只有放假才会回家。 第一年，是陪母亲在医院度过。 产房外，继父还有心情关心她在学校适不适应，“如果不习惯，随时欢迎回家来住。” 他笑呵呵的，憨厚的面孔莫名蒙上一层阴影。 黎洛灵瞟他一眼，在对方想把手放在她腿上时，不动声色地走到旁边，“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她的表情十分自然，像极了为母亲担忧的女儿。 继父虽然不悦，却由于在公共场合，没有说什么，“都行，反正会要第二胎。你呢，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黎洛灵抿了下嘴，没有回答。 她只需要稍稍侧头，就能看到一个又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 这种感觉很奇怪。那些人似乎变成了一个个符号，真正有价值的是她们肚子里的东西。 就像现在她与继父聊的那样，鲜少有人关心产妇的情况。他们满心满眼看到的，都是即将出生的孩子，或许还有性别。 黎洛灵不喜欢这种氛围。 不知为何，她对母亲肚子里那个新生命没有任何的期待，甚至厌烦。 …… 母亲又生了个女孩，小名叫圆圆。 “这样第二个孩子就可以叫满满了，合起来是圆满。”继父自鸣得意地点评道，不忘调侃妻子，“你都生那么多女儿了，总该来个男孩吧？” 黎洛灵看了眼母亲的脸色，发现她是在强颜欢笑。 这是对方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她对于母亲的遭遇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之余，在心里盘算还有多久可以离开家。 事实上，母亲住院后，家里不可避免只剩他们两人时，继父终于展露出压抑多年的兽性。但正如所有精虫上脑的笨蛋一样，戳破了虚张声势的壳，只剩胆怯。 “假如你想让恋.童.癖的身份曝光，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黎洛灵指了指正在直播的摄像头。 “还有你刚才所说，跟我妈结婚只是把她当一个生育工具，这些话应该已经传出去了。” 她轻轻在床边坐下，捏住睡衣的一角，“或者，你觉得社会性死亡不够，想去牢房里看看。” “……”男人盯着她毫无畏惧的双眼看了半晌，啐了口唾沫，“不愧是女支女的孩子，半点羞耻心没有。” 黎洛灵面无表情地看他逃也似地快步走远。 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笑出了声。 她清楚对方那层老实人皮下是什么样子，有贼心没贼胆，很容易被唬住。所以，她才选用这种办法，算是给对方一个警告。 当然，她也考虑过引诱对方强来的可能。假如能借此让对方坐牢，她也没亏。只可惜继父的家底太薄，不值得她费太多心思。 更不要说马上还有个“妹妹”要住到家里。 怎么看，她都讨不了太多好处。 可很快，医院传来消息，刚出生的妹妹有先天性心脏病，而且很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婚？”黎洛灵找了个空闲时间，装作无意地跟母亲提起。 这是她们数年来头一次坐下来用语言交流。 “离婚？” “嗯，像抛弃我一样，把她丢掉。”黎洛灵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眼底一片灰暗，隐隐有讽刺划过。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母亲脸上的笑容开始挂不住。 黎洛灵清晰地看到她眼角的皱纹，和瞳孔中可怕的空洞。 有一瞬间，她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念头：无论如何，长大后绝对不要变成这样。 ——绝不。 ‎ 作者有话说: 近期的更新频率改为随榜更，有榜的话周日当天日万。 因为只有周日一天能休息，所以……只能那时候码了ww 我尽量抽时间吧_(:з)∠)_ 第187章 影子（2） “近日，一名男子被发现因酒精中毒死于家中……” 黎洛灵坐在病床边缘，微微仰起脸，看向挂在不远处的电视机。听到“酒精中毒”四个字时，她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 认真盯着电视观看片刻，她百无聊赖地移开视线，却不小心与一双异常清澈的眸子对上。 ——蒋幼安，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虽然年纪只有四岁，整日躺在病床上，但生的粉雕玉琢，白白嫩嫩的，让人情不自禁地对其产生好感。当然，她也不例外。 “要喝水吗？” 她注视着这个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轻声道。 说实话，她对于对方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同病相怜般的同情，另外则是没有“被放弃”的羡慕。 最近几年来，母亲再无所出，只生下蒋幼安一个女儿。面对这种情况，继父虽有不满，却没多说什么，依旧全力出钱帮女儿治病。若非清楚他内里是什么样的人，黎洛灵可能还会被他慈父的一面骗过。 “姐姐，我想吃水果。”蒋幼安的声音十分软糯，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好。” 黎洛灵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拿起桌边的水果刀。谁料，还没握稳，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从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她漠然地回头，发现母亲急急忙忙冲来，抢也似的夺下她手里的东西，再度大声质问： “你要对安安做什么！” “小声点。”继父随后也跟进来，对满屋目露好奇的病人及其家属堆起笑脸，“抱歉，我爱人情绪有点激动。” 黎洛灵冷眼望着他们一唱一和，不发一言。 “她脑子有毛病，我怕她伤到安安。” 母亲丝毫不避讳地大声解释道。 “我看你闺女挺正常的啊。”有好事的病人过来凑热闹，顿时引发一波大规模的窃窃私语。 “上次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她正准备往杯子里加安眠药——” “真的假的啊？” “还有，趁我不注意把安安推到窗边，差点酿成事故……” 黎洛灵垂下眼帘，对周围探照灯似的打量目光视若无睹。 自从几年前当面戳破母亲的心思后，她的处境相比原来更难了几倍。对方恼羞成怒之余，完全将她视作眼中钉，恨不得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毫不怀疑，如果有机会，母亲会杀了自己。 毕竟，自小她就是对方攀附权贵的“拦路虎”，现在又是新生活的绊脚石。她不止一次听到母亲和继父抱怨，说她是个只会带来厄运的扫把星。 她充耳不闻，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可这份沉默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污蔑。 …… “哎，你妈为什么那样说你？”最先拦下她的是一个实习期的小护士，平时负责蒋幼安病房那块。 此时，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单纯的不解。 黎洛灵淡淡扫了她一眼，移开目光。 虽然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她已然具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有时候，很难让人相信她还是个在读书的高中生。 “我见过你几次，每回都是来照顾妹妹的，全病房最后一个走的，根本不像她说的那么……嗯……”护士绞尽脑汁思索着替代词汇，毕竟道听途说来的太过恶毒。 “没用的。” 黎洛灵轻声打断了她。 “只要我还在这个家一天，就不得不过这种生活。” 她的表情很冷静，仿佛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一切，“而且，我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怎么能说无关紧要呢？现在病房里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 护士想到什么，忽然噤声。 “总归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她慌忙改口道，“嘴长在你身上，又不只长在他们身上。” “或许吧。” 黎洛灵歪了下头，结束这场在她看来没什么意义的谈话。 有句话她没有骗刘柠：某些时候，她们两个很像。 ——在她还不屑于伪装的时候。 冷淡与厌世几乎摆在明面上，她也不喜欢交同龄朋友，总觉得她们的笑脸与自己格格不入，甚至有点刺眼。 没有人拥有像她这样的糟糕身世，而她也讨厌被同情。 别人的事情，与自己何干？她已经过得够不容易了，哪有心思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渐渐的，她也落得一个“孤僻”的标签。 但她不在乎。 直到发现蒋幼安的变化。 在那之前，黎洛灵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她是真心把对方当作妹妹看待。哪怕有一些复杂微妙的心思，她从来不曾想过伤害对方。 至少，在产生杀意之前，她以为一切都是可以被改变的。 ‎ 第188章 影子（3） 这天与往常一样，她如影子般轻轻走进病房，没有惊动任何人。 唯一不同的是，坐在床上的妹妹在她推门的时候就看了过来，目光中掺杂了些令她感到陌生的东西。 “姐姐，妈妈刚才说……” 一瞬间，黎洛灵心头拂过一丝阴霾。虽料到母亲不会说什么好话，可她没想到会直接当着小孩子的面讲。 “如果不是因为你上学的缘故，就可以把我拖欠的手术费补齐。是这样吗？” 她只是简单地复述了一遍问题，声音清脆，仿佛对自己说的内容浑然不知。 黎洛灵没有回答。 此时是中午，大部分病人都在闭眼小憩，房间里轻微的打鼾声此起彼伏，压根没有人会注意她们所在的小角落。 黎洛灵眨了眨眼睛，看向脸色苍白的妹妹，轻声道，“就算没有我，家里也拿不出那笔钱来。” 这是事实。 母亲之所以拿“她上学需要花钱”当挡箭牌，无非是减少愧疚感、转移矛盾罢了。 她所不能理解的是妹妹的态度。 很明显，听到她亲口承认家里再怎么也拿不出钱的时候，蒋幼安眉头微蹙，眼神闪烁。小孩子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表情，神色中的怀疑与不满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她放缓语气。 黎洛灵其实希望能有亲人在身边，哪怕一个也好。母亲对她厌恶至极，继父又心怀鬼胎，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享受过半点亲情的温暖。所以当知道自己有个妹妹时，名为喜悦的情绪占了大半。 可蒋幼安似乎将这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不如说，早已习惯如此。 “无所谓，反正我的病也好不了了。” 她仰起小脸，眸底是片黯淡的灰色。 黎洛灵摸向水果的手微微一顿，想起上次被母亲“误解”的经历，她改为拿起杯子，倒了半杯水。 “你需要休息。” 她把水杯递给蒋幼安。 “姐姐，你是不是要回去了？”后者没有接，睁大眼睛看向她。 “嗯。” 黎洛灵迎着她的眼睛，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没有动，“我还有作业要写。” “……再说，母亲应该也不希望看到我。” 在她看来，后面这个理由比前面的更有说服力。 “但我父亲还挺喜欢你的。” 蒋幼安笑了笑，终于接过水。 “你留下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希望你留下来，姐姐。” ‎ 第189章 影子（4） 黎洛灵清楚地看到，她的瞳孔中布上一层淡淡的黑色，在明亮的白炽灯下，竟显出几分诡异。 但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只持续了一刹那，不到两秒，她又打了个哈欠，面露疲惫之色。 “你……” 黎洛灵刚吐出一个字，又淹没在犹疑中。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感受，但就在刚才，她感到一阵阴冷的、让人打寒颤的战栗感。 她不觉得那是错觉。 但随后，蒋幼安再次露出笑脸，开心地与她交流起在医院发生的趣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般。 …… 黎洛灵将手里的照片放到一边，从漫长的回忆中短暂脱离。 这个故事实在太长，一幕幕又如此清晰，她无法全然冷静地当一个旁观者。毕竟，这些是切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哪怕早已成为过去，依旧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 那是妹妹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异常，之后呢？ 正在她沉思的刹那，家里的座机响了。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令她条件反射地瞟了一眼号码，熟悉的尾数，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你好。” 她平静地将话筒拿起，放到耳边。 …… 商粟在实习期第一天就注意到了这个气氛颇为古怪的家庭。原因无它，实在是太特殊了。 在看到母亲故意冤枉好意帮妹妹削水果的大女儿，并极尽辱骂之词时，她是难以理解的。 可就在她即将迈出脚步时，被脸色铁青的护士长拉住，揪到旁边训话。 “第一天就不想干啦？你要走，趁早收拾东西，我可不拦你。” “可是……”商粟气不过，想要据理力争，“怎么会有那样的家长！还有那些人，怎么一个劲的起哄，口无遮拦，这会给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我可没看出来你还有学教育学的天赋。” 护士长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睛小幅度向上翻了一下，“这是家务事，你要是掺合进去，想脱身都难。我告诉你，他们家就喜欢你这种冤大头，赖上一个是一个，正愁拖欠的医药费没钱交呢。” “对啊。”一旁的实习生中也有人附和道，“小商你可千万要小心了。我听说，这家是重组家庭，对待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时态度总会微妙一些的。但也没动手，更没闹事。你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没看到就行了。” “那么多病人，还不够你忙的吗？” 见劝说的同伴越来越多，商粟无奈地闭紧嘴，跟着护士长继续往前走。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还是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拉住了那个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平静的女生。 “那个……” 她觉得自己嘴很笨，想问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护士长的告诫再次回荡在耳边。没错，她迟疑了。 但这个叫黎影的女孩子似乎很会察言观色，反倒是她微微一笑，主动开口道，“为无聊的住院生活提供点乐子，有什么不好？” 语气中的轻松仿佛刚才被指着鼻子骂、众人围着指指点点的人不是她。 望着她没有一丝光亮的双眼，商粟沉默了。 她张了张嘴，终是一个字也发不出。 女生带着僵硬的笑容从她旁边穿过，比风还阴冷几分，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自那以后，商粟对这个重组家庭上了心。不如说，她冥冥中，觉得总会发生些什么。 当然，她的一切关注都是在刻意躲避护士长和其它实习生们注意的前提下进行的。平心而论，她可不愿意被当作群体中的一个异类。 这家人的小女儿叫蒋幼安，长得很可爱，就算常年卧病在床，也无损那股灵动的劲。 在商粟看来，她就像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书写着这家人所有的纷争。 “如果只有你一个女儿就好了。” 两姐妹的母亲是个面相世故的中年妇女。举手投足间，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姿，但更多的则是被生活磨平后的疲懒之意。她很喜欢在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儿面前唠唠叨叨，有时甚至是咒骂。 “为什么我跟姐姐不一样呢？” 次数多了以后，蒋幼安自然而然地问出这个问题，“为什么她有一具健康的身体，而我却要整天躺在病床上？” 商粟清晰地看到隐藏在她通红小脸下的愤怒，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忿。 站在她这个旁观者角度来看，蒋幼安所拥有的可比她姐姐多太多了。起码，目前为止她是这个小家庭的重心。而表现得异常早熟的黎影，更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透明人。 但小姑娘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更不觉得自己的愤怒有什么错。 “你也知道，她不是我跟你爸的孩子，相处起来总归有点……”中年女人没把话说全，自然而然地压低了声音，“要是她有什么情绪失常的情况，你一定要及时跟我说。这孩子因为我跟你爸不给钱的事，正生气呢。” “唉，真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啊。” 说最后这句话时，她嘴边挂着讥诮。 病房外，商粟不禁眉头紧锁。有时候她真的怀疑，此时说话的女人是不是黎影的亲生母亲。直到很久以后，她才从改名为黎洛灵的女人口中知道其敌意的由来。当然，此为后话。 她满腔愤怒地离开时，碰到了急匆匆往病房赶的黎影。 下意识地，她拦住了神色宁静的少女。 “每天都这么准时，真难得。” “嗯。”女孩似乎没有在意她语气的僵硬，自然地答道，“刚做完兼职，立刻就过来了。” 商粟才注意到她手里攥着的小包裹。 “剩了点钱，给妹妹带了份礼物。” 淡淡的笑容浮现在她嘴边，与几分钟前病房里的对话形成对比，商粟不由自主地说道，“或许，可以改天再送……” 她不知道对方又将面临何种刁难。 出乎意料地，黎影没有问为什么，礼貌地冲她点点头，快步向病房走去。 商粟迟疑片刻，也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不愿承认，自己心里可能是看戏的成分更多一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极为好奇。 ‎ 作者有话说: 此事会另作回应，故在此不表 第190章 影子（5） 黎洛灵在病房门口停下了。 透过门缝，里面的低语声如尖刺般，一阵接一阵。 商粟不自在地停下脚步，余光下意识地划过少女的面庞。出乎她预料的是，对方表现得很平静，用古井无波这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很奇特，这样冷漠的情绪，居然出现在一个半大的少女脸上。 黎洛灵原地站了一会，在又一波夸张的笑声即将爆发前，后退一步，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下了。 “我过会再进去。”她轻声道。 低下头，不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在嘈杂的走廊里，她是如此地安静，又如此不起眼。可那一瞬，这幅景象却牢牢印在商粟心里，挥之不去。 直到许久以后，她依然记得少女眸底暗流涌动的平静。 …… “好久不见。” 黎洛灵清了清嗓子，语气自带几分熟络，“当年劳烦您费心照顾我妹妹了。” 客套两句，她的目光随意落在时钟边缘，从转动的秒针上滑落，“这次联系我，是有什么事吗？” “……” 对面似乎传来一阵忙音。 半晌未得到答复，黎洛灵也不着急，静静地攥着话筒，一丝开口催促对方的意思都没有。 在她看来，与商粟有关的那段关于“妹妹”的记忆早已成为过去式。不，或者说，因为对方与“那件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才勉强分出一点精力去与对方周旋。 否则—— “我们今天接到一位特殊的病人。” 商粟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仿佛遭遇了某种重大惊吓。 “哦？”黎洛灵微微挑眉，语气丝毫不变，“能让主任惊讶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十来年的历练，足以让商粟从记忆中胆怯的实习护士，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主任。 令黎洛灵不解的是她的态度，一般的事不至于让对方怕成这样。同时，她心中也划过一丝警惕：这个来源于回忆的站点，终于要正式拉开帷幕。 好戏要上演了。 果然，商粟的下一句话如石破天惊： “她……长得与你妹妹一模一样。” 这一回，她的语气终于暴露出不加掩饰的恐惧，以及几分心虚的仓皇。 “真巧。” 黎洛灵轻飘飘地丢下两个字，唇角稍稍弯起，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故事编的不错。” 没等对方反驳，她就自作主张地挂断电话。 “嘭”一声过后，她伸手点了点桌面，陷入沉思。 毫无疑问，她不觉得对方有拿这事骗她的必要。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她另有打算。 “病人？有趣的身份。” 几乎同时，黎洛灵站起身，向门边走去。她对于商粟的表述没有兴趣，毕竟，对付灵异事件，没什么比亲身经历更能看出门道来的了。 没错，她打算主动接近这个与“妹妹”一模一样的病人。 以往的站点中，主动涉险的任务她都会交给别人去做。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她总能想办法验证自己的猜想。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危险过后，往往是丰厚的收获。 以至于她那方明明是高消耗，最后却总能最先解出生路来。 其中堆了多少条人命，没人能比她清楚。 “唔，这回选谁来当探路的石子呢？” 离开屋子前，她喃喃道。 微不可察的声音随即飘散在黑暗中。 …… “抱歉，我刚才听到后太震惊，不小心把电话挂断了。” 黎洛灵轻车熟路地在医院里找到商粟，眉头微蹙，“我想着有些事情电话里解释不清楚，便打算自己跑一趟。商主任，你可以把详细情况再给我说说吗？” “好的，没、没问题。” 许是未完全从惊吓的状态中脱离，商粟挤压着胸口，脸上是掺杂着微汗的苍白。她瞟了黎洛灵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动作很快，可黎洛灵还是看清其中的一抹畏惧。 畏惧？ 她动作隐蔽地撇了下嘴。 “病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没有人清楚。” “等一下，”黎洛灵在她语无伦次地说第一句话时，出言打断，“你们这么大一个医院，监控也安装了不少吧，怎么会不知道？” “我问过负责的护士，说是急救车拉过来的，但不清楚是哪辆车……” 见黎洛灵一直不说话，商粟也急了，直接点开电脑，“这样吧，我给你看这段录像。” 画面中，是几个急救人员训练有素地将病人从老式救护车上抬下来。周围明明是空气，他们却试图对其说些什么。 但在进门的时候，他们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比一缕烟还快。 “慢着。” 黎洛灵眼疾手快地在此处按下暂停。 画面里，黑雾渐渐笼罩，把周围的一切都衬得极为模糊。 仿佛是两个世界在悄然转换。 “除了你，还有谁能看到这段录像？” “哎？”商粟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下意识一停顿，“只有我能看见。” 好似想到什么，她打了个寒颤。 “放心，就算按照恐怖小说的套路，她最想杀的，肯定是我。” 黎洛灵瞥她一眼，微笑道。 “还有别的吗？她住在哪个病房？” “原44号病房，现在改为杂物间了。”商粟不敢看她的笑容，低头答道，“有人在地板上发现了血，才找到她的。” “哦？这么说，她还蛮恋旧。” 黎洛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记得她去世时，就是死在44号病房。如此看来，这个数字还真是不吉利。” “不对呀……”商粟抓了吧头发，嘴里一个劲的喃喃，“医院里向来是避开4这个数字的，怎么会有44号病房，我明明记得……” “不重要了。” 黎洛灵冷眼旁观片刻，打了个哈欠，“带我过去吧，我想见见她。”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确定究竟是我‘妹妹’回来了，还是你出现某种幻觉。” 一切用事实来说话。 可万一自己看到的也是幻象呢？黎洛灵不是没遇到过这种站点，只是凭借着她对蒋幼安的了解，对方一定会采用另一种方法。 “不是很期待呢。” ‎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哟！！ 第191章 影子（6） “哒、哒、哒……”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住院区方向走。 黎洛灵瞧出商粟隐藏在僵硬外表下的恐惧，倒也没催她，眼睛慢悠悠地扫视四周的一切。 “你们医院近几年发展的不错呀。” 路过数个科室门口，她好奇一瞥，发现不少昂贵的仪器。有一些甚至与站点中的记忆重合，而阴差阳错地是，她居然还都记得。 “还、还凑合。”商粟明显没有聊天的欲望，干巴巴地道。 “有点奇怪。” 又走了五分钟，黎洛灵忽然道。 随着她停下脚步，前面的商粟也不自觉站定，追问道，“哪里奇怪？” “你在这医院也混了十几年，怎么这一路上，一个跟你打招呼的都没有，这可不正常。” “这……” 商粟猛地一怔，看向迎面走来的数个医护人员。渐渐地，她的面色变得惨白，“不、不会啊，这些人……我怎么会一个都不认识？！” “完全没有印象？”黎洛灵随手拦下一个，“你好，我想问一下——” 她的话还未说完，对方就视若无睹地从她身前穿过，仿佛幽灵一样。 “护士长？！”几乎同时，商粟脱口而出一声惊呼。 黎洛灵扭头看去，发现一个板着脸的中年女性正从拐角处快步走来，隐约有几分面熟。 在脑海中略一思索，她轻笑一声，嘴里发出微不可闻地一句叹息。 “我们先试试能否离开这里。” “……好。”商粟此时已面色大变，眼前所见的一切一而再再而三地超出她的认知。她能勉强站在原地不动就已经十分不易，更不要说分出精力思考对策。 “如果我的推论没错，这事真是蒋幼安所为，来报仇的。那么，被困在这里的人不会仅有我们两个才对。” 话音未落，黎洛灵换了个方向，“走吧。十年前，出口在这边。” 她想起了许多事情。 好的，不好的，林林总总，都与一个人有关。 …… 黎洛灵对于妹妹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这种复杂，在得知母亲无法再生育时达到峰值。 “咱们家的所有精力，能用的肯定都要用到你妹妹身上，哪怕她一直康复不了。但——她毕竟是你父亲的孩子。” 这个父亲当然指的是继父。 记忆中，这是母亲唯一一次还算和颜悦色地与她交谈。 “你要明白，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我再生个儿子，你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况且，我把你拉扯这么大，已经仁尽义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黎洛灵抬眼在她苍白的面容上瞟了一瞬，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在她的眼底，是刺骨的寒冷。 但这一切中年妇女没有任何察觉，依旧唠唠叨叨一大堆，“……总之，你也别读书了，赶紧打工帮衬家里。你看隔壁的那谁，现在都把弟弟娶媳妇的钱给出了，多孝顺啊。你呀，也跟人家学学，多为家里着想。” “嗯。” 听见应允声，中年妇女顿时眉开眼笑，“这样才对嘛。” 她自顾自地高兴时，忽略了大女儿眸子里密布的阴霾。 …… 黎洛灵向来是对这些“要求”满口答应，但具体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此时，她还有半年就要高考，而她的成绩在班里又是名列前茅，就算她脑子进水也不会在这个骨节眼上辍学。毕竟，这显然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而对付贪得无厌的母亲，她就用一个“拖”字应付。既要拿出点钱意思一下，又要保证自己基本生活所需。此中的辛苦，是不为人知的。 当然，去医院看妹妹的次数也在无形中减少。一方面是由于几份兼职挤满了她的课余时间，另外则是蒋幼安态度的变化令她寒心。 不知道父母给她灌输了什么，导致妹妹一见到她，就没有好脸色。久而久之，黎洛灵心中那火苗般的亲情，再次冷却。 她对这个家已经彻底失望，只想着尽快逃离。 而在此紧要关头，她遇到一个对她而言举足轻重的人。此中故事，不得不提到继父的死。 没错，继父的酒精中毒与她脱不开干系。 “姐姐，你留下来陪我吧。” 不知这是蒋幼安第几次提要求。她笑眯眯地，双眼眯成一条缝，仿佛天真又无辜，只是在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请求。 黎洛灵一开始是接连拒绝，但架不住对方多次游说，终于勉强答应留下来一次。 这好歹是医院，再说病房里那么多人呢，她小心点就成。 可半夜闻到恶臭的酒气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忘了“酒壮怂人胆”这句话。继父居然就大大咧咧地走到床边，肆无忌惮的摸索起来。 常年的警戒让黎洛灵并没有完全睡着，在对方走入病房那一刻她就有所察觉。 然而，她起身的刹那，却被蒋幼安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放开。”她压低声音，语气冰冷。 “……”对方没有说话，一副熟睡中的样子。若非借着微弱的灯光，黎洛灵看清其睫毛在微微抖动，还真难以判定。 二话不说，她张开嘴，狠狠在妹妹裸露的皮肤上咬下一口。她并未使全力，却也让蒋幼安疼得大叫起来。 “啊——” 很快，病房里纷纷亮起灯，黎洛灵也得以脱身。 “你到底想怎样？”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她冷冷盯着蒋幼安，在等一个回答。 “呵，妈说的果然没错。你不早就动了这个念头吗，我只不过帮你一把。” “什么念头？”黎洛灵气极反笑，眼中掺杂着一丝浓浓的失望。 “你这么多年赖在我们家不走，谁知道有什么歪心思呢。” 对方言之凿凿。 “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的病早就被治好了。” 她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加上与病房里众人熟悉，大家自然偏向她。 “你这小姑娘，怎么那样对待你妹妹啊。” “你可是姐姐，快点，给你妹妹道歉。” 跳出来主持公道的人越来越多。 黎洛灵怔怔盯着面带得色的蒋幼安看了片刻，扭头便走。路过装成烂醉如泥的继父时，脚步稍稍一顿，抑制不住的厌恶感盘旋而上。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第二天，她跟一个人说。 而那个人，是她的第一个交易对象。 ‎ 第192章 影子（7） “你很有趣。” 这是姜珂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与黎洛灵每日的谨慎度日不同，她每天看上去都无比潇洒。良好的家境让她轻易得以挥金如土，对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哎，你为什么天天去医院看望妹妹啊？难道觉得被羞辱是件很好玩的事么？” 她歪着头，一字一句都漫不经心。 “是啊，很好玩。” 黎洛灵眼睛都没向她的方向瞥一下，自顾自地做练习题。 她的面色自始至终都宁静无比，仿佛一尊雕塑。 “哦。” …… 姜珂之所以知道她的情况，是缘于一次在医院的偶遇。 那天，她刚从ICU出来溜达，碰巧看到被赶到走廊上的黎洛灵。遇到这个平常沉默寡言的同学，她不禁突然产生了几分兴趣，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很快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你后妈吧？”争吵之声刚平息，她大大咧咧地坐到对方旁边，嗤笑道，“啧啧，我还不知道你的家庭是这样。” 她本以为能看到少女露出愤怒的目光，可出乎意外地，黎洛灵只是淡淡瞥她一眼，不发一言。 “嘁，没劲。” 那天之后，她想办法调查了一下，很快弄到对方的所有信息。 有点意料之中，又有点意料之外。 “帮我个小忙，我可以让你的处境好过点。” 快考试时，姜珂心生一计，敲了敲对方的桌子。 她的成绩并不算好，倒不是因为她不聪明，恰是懒惰。因为在姜珂看来，哪怕她不用努力，这辈子也吃喝不愁，所以对学习一直兴致缺缺。说实话，她对好成绩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恶趣味作怪，想看到黎洛灵冲她低头的模样。 毕竟，后者在班级里还蛮难接近的。 “当然可以。” 出乎她预料，黎洛灵一口就答应了此事。 “你也不先问问什么事？”这下，轮到姜珂诧异了，难掩好奇道。 “你已经把我调查的很清楚了。如果是我办不到的，相信你也不会提出来。” 或是被对方那无所谓的态度激到，姜珂不禁皱了皱眉头，“如果是很过分的要求呢？” “能有多过分？”黎洛灵稍稍将袖子撸起来一些，只见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形状诡异的疤痕。 有些是烫伤，有些则是被人恶意划的。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还会有更多。 “我只对你能给出的报酬感兴趣。”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谈一件商品。 姜珂主动退缩了。 虽说她有时也凶狠好斗，可她自问，怎么也下不了那么重的手。平生头一次，她为自己旺盛的好心情感到后悔。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接连沉寂了几天，她平复心境之后，再次找到对方，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什么？” “我还没想好。” 黎洛灵给出的答案很模糊，说话时，眼睛都没从书本上离开片刻。 好在姜珂对她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耸耸肩，惊讶道，“这你会不知道？很简单嘛，哪个人对你不好，就……” 她忽然哑火，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噎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如果都不好呢？ 她抿了抿嘴，仓促地换了个话题，“上一节课，老师说——” “我只是在想要从哪里开始。”黎洛灵主动将话题又拉回来，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曾经我以为这个家里还有点希望，可当妹妹不小心把开水泼到我手上的那一刻，我也彻底死心。” 她的语气很克制，但其中蕴藏的复杂情感令姜珂身形一颤，连呼吸都慢了几分。 如果换做是她，肯定早按捺不住脾气，跟对方斗个不死不休。 这种事情，光是听着都觉得火大，更何况亲身经历。 深吸一口气，她勉强让自己恢复正常语气，“那你之前那么多份兼职——” “我又没说，是为了他们。” 黎洛灵轻轻一笑。这是她许久来头一次露出笑脸，虽说这个笑容微乎其微，却有几分明艳。 “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形象，会让他们觉得我更好拿捏，仅此而已。” “那你是想……”姜珂感觉自己今天收到的惊讶格外多。她想到了某种可能，呼吸不由得一滞。 “你不是说，可以让我的处境好过点么？其实，你只要借我点东西就好。” 黎洛灵看着她的眼睛，语句出人意料地直白。 “……好。” 犹豫片刻，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作祟，姜珂答应了这个看似危险的请求。 她觉得很奇妙，怎么世上会有这一种人，捉摸不透，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毫无疑问，她感到自己的好奇更盛。 “你可以说出你的条件了。”黎洛灵低垂下眼，仿佛真的要让她狮子大开口般随意提。 “嗯，我想想吧。” 见她这副模样，姜珂反而有些举棋不定。她头一次觉得脑袋里想法变得贫瘠，尤其与那双表面温和、实际冰冷的眸子对视，内心中的所有想法近乎都展现于对方眼前。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这件事就先拖着了。 等到那天看到新闻“某男子因酗酒过度，酒精中毒身亡”，觉得照片背景很熟悉，她才仔细看了看。 愈看，脸色愈变，最后不可置信。 原来，在她看到新闻时，黎洛灵的继父已经死了一周了。 最让她感到胆寒的，是这一周中，黎洛灵没有任何异样，依旧继续着上学、去医院的行动轨迹。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这起事件的影子。 但看到“酒”这个字，她莫名觉得对方与这起事件脱不开干系。 因为，那天黎洛灵找她借的，就是度数极高的伏特加。 “越便宜越好。”这是附加条件。 原本她还奇怪，对方为什么把贵的那瓶退回来了，原来本就打主意拉她下水。这样，哪怕她之前调查到了什么，但凡与自身相关，肯定也不会主动去报告。 “啧，真的是……” 想明白之后，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情有些五味陈杂。 奇怪地是，并没有任何上当受骗的恼怒感。 “真想看看，还有什么有意思的手段呢——” 没多久，过没几个月，还真等来了。 ‎ 第193章 影子（8） 医院里，所有的灯光昏暗下来，仿佛眨眼间变成了个死寂之地。 黎洛灵短暂地从回忆中脱离，抬头望向窗外深不可测的黑暗，眸中思索之色连连闪动。 此番变故，难道是…… “啊！”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听声音很熟悉，像极了她记忆中的某个人。 如此之巧么？黎洛灵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她忽然觉得身后有阵凉风吹拂，好像有人刚好从后面经过。 谁？ 凭着多次在站点中的经验，她没有冒然回头，而是用余光扫了一眼，条件反射般浑身肌肉绷紧。当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毕竟，目前为止，这个站点仅仅开了个头，真正的开胃菜还没上来。 她不经意地用手捋了下头发，继续向前走去。 这里很安静，静到她一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这里仿佛被单独化为一个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所以，面前冷不丁出现一个人时，黎洛灵稍稍有点诧异。 “是你？”认出来后，姜珂面色惨白，犹疑不定地盯着她。 “怎么，你很惊讶？” 黎洛灵很快地将那抹意外掩饰了过去，闲聊般开口道，“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 “是、是啊。” 略显尴尬的问候持续了一小会，便被黎洛灵找话题岔开，“咱们有多久没联络了？三年，还是五年。” “自高中毕业就很少了。”姜珂稍作停顿，开口道。 “嗯，因为你找到了更有意思的观察对象，可比我这个一心只想要报复的人有趣多了。” 黎洛灵的语气很温和，面上也挂着淡淡笑意，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般。 “现在这种时候，是聊这些的时机吗？”姜珂不安地看向四周，语速不自觉加快，“我们先出去，再找地方叙旧。” “我能看得出来，在你心里，始终认定是我间接害死了继父，对吧？” 黎洛灵压根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直接单刀直入，旧事重提，“事件的真相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省得胡思乱想。况且，从头到尾，都是他自食恶果而已。我稍微激两句就不行了，一个劲地猛喝。成瘾之后，身体情况每况愈下。等到有次他一头栽倒地上，我只需要假装看不见，等他自然咽气就行。” “关于酒的事情很好解释。他嗜酒如命，而我这个寄人篱下的要想过的好一点，必定得投其所好。从你这个富二代手中扣点渣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解释，你还满意么？” 她歪了下头，眼中划过一丝追忆，“当年你对这事不管不问，想来是心中有一套说法。但我看得出来，你对此事其实是好奇的，不然也不会明里暗里地试探那么多次。只是，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 “我现在只想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姜珂没有接话，反而阴沉着脸，推了几下锁的死死的大门，眉头紧蹙。 她的表现才像一个被意外困住的人，满脑子只有如何出去。 饶有兴趣地在旁边观察片刻，黎洛灵轻笑一声，在她附近找地坐下，换了个轻松的姿势，默然不语。 “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很奇怪吗！”良久，姜珂终于放弃了从门出去，开口道。 “奇怪？也许吧。” “你都知道些什么？”姜珂紧紧盯着那双含笑的眸子，心神不觉一凛。那种感觉可太熟悉了，每次她都有种自己被当傻子戏弄一样。 “在继父去世后不久，我们就毕业了，各奔东西。”黎洛灵托着下巴，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再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葬礼。” 她的目光中有三分镇定，七分狡黠，仿佛一只狐狸。 “谁的葬礼？”姜珂追问道，脸色隐隐发黑。 “那是一起超速行驶引发的交通事故。”黎洛灵答非所问，“等尸体被弄出来时，很难辨认出生前的样子，用支离破碎来形容都是轻的。” “很不幸，通过DNA鉴定，死者是你。” 黎洛灵微微一笑，竟有点高兴的意味，“你已经死了，可现在又出现在我面前，着实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从之前到现在，你也问了我不少问题，那让我反问一个：你到底是谁？” 她目光灼灼，宛若丝毫没察觉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境况。 “……” “不想回答？那我只好猜一个了。有能力演这一出戏的，只有一个人——” “姐姐。” “姜珂”化作一道黑烟飘散在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雕玉琢的小女孩。她双目漆黑，显出几分邪气，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角色扮演很有意思吧？”黎洛灵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却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在外人看来，她们仿佛真的是一对关系不错的姐妹。 “我本来打算让你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蒋幼安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直白道。 “而我的‘能力’，也是幻象。” 她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你我都知道，幻象看似强大，也有一个最脆弱的地方。所谓真真假假，只要找到那一丝真，再厉害的假象也会不攻自破。” “哦？那什么是所谓的‘真’呢？” 面对这个问题，蒋幼安没有回答，反而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如果你对过去避之不及，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忆起这些？我想知道原因，无论用什么办法。” “可目前看来，我的调查方向完全错了。潜藏在你记忆深处的，不是父亲，不是帮凶，也不是我。”她灰暗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在我死前，有印象的就这几个人。” 闻言，黎洛灵始终挂着些许笑容，表情更是没有丝毫变化，很难让人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亲爱的妹妹，我很高兴，你终于有所成长了。而不是像十年前那样，按照我的计划乖乖赴死。” 她打了个哈欠，慢悠悠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 第194章 影子（9） “你以为我跟其他人一样，会乖乖上当吗？” 蒋幼安没有接话茬，冷冷瞥她一眼，眸底异色连连，“你设下的赌局，从来都是十拿九稳。呵，这点可骗不了我。”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骗你。” 黎洛灵淡淡一笑，结束了这个话题，“既然你没兴趣，我也不强求。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把我放出去了？还是说，要我自己亲手将幻象破开呢？” “……” 足足三分钟的寂静。 忽然，星星点点的亮光从外面渗透而来，渐渐地，四周又恢复了正常的景象。这根本不是在什么医院，而是一个破旧的小巷。 不远处，依稀有人声传来。 “下一次见面不会拖太久的，姐姐。” 阴沉的声音似贴在耳畔，其中蕴含得恶意几乎要凝成实体。尽管如此，听完后，黎洛灵只是稍稍点头，慢慢往前走。 离开巷子后，她瞟了两眼熟悉的建筑，自发向一个方向前行。 她还需要去见一个人，如果这个人还活着的话。 …… 疗养院中。 “您这边请。”在护工的引领下，黎洛灵从院子中穿行而过。 这里的条件还算比较好的，设施齐全，医疗设备也价值不菲。但随处可见的，是老人们呆滞的目光，仿佛早已没有灵魂。 黎洛灵简单地扫了一眼，问道，“我母亲最近身体怎么样？” “哦，这个呀。”护工像是提前做足这方面准备，料到她会问什么，对答如流道，“胃口变好了不少。您要是多抽时间来看看她，恐怕会恢复得更好。” “嗯。那她平常会出来活动吗？” “很少，一般都得催着才会出来。” 护工眨了眨眼睛，余光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犹豫道，“最近，还有一件事——” “讲。” “您母亲出现幻觉的次数越来越多，待会可能会认不出您，所以……” “没关系。”黎洛灵一下就明白对方话语中隐藏的顾虑。她轻轻一笑，与平常无二般说道，“不管怎样，她都是我母亲。” 这话中有几分真，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见状，护工点点头，不再多说，恭敬地把她引到最里面的房间。同时，也是整个疗养院中最为幽静的一间房。 “探视时间三十分……”刚说出几个字，手中忽然多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霎时间，护工顿时堆起笑脸，“您想待多久都可以。” “嗯。”黎洛灵没有再看她，自顾自地走进屋里。 “啪嗒。” 门关上，隔绝外面探究的视线。 …… 护工捏紧手里的“小费”，愉快地哼着歌，快步向原路走去。没几步，碰见一个新来不久的小姑娘。后者好奇地向她身后看去，试探地问道： “不是今天规定不能接待客人吗？怎么——” “哎，说话小心点，什么客人，那是贵宾，不一样的啊。”护工对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走。 反正现在也是清闲的时段，闲来无事可以八卦两句。有些事一个人心里憋久了，闷得慌，特别想找人聊聊。 “到底怎么回事呀？”一进休息室，小姑娘便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还能有啥呀。刚才那位客人，可是院长专门打过招呼，万万不能怠慢。不然你以为，我就为这点蝇头小利，才大开后门？” 护工翘着二郎腿，光明正大的将钱塞进口袋，“你刚才瞧见她正脸没？网上一搜就知道，本市有名的企业家。”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小姑娘恍然大悟道，“新闻报道说，她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打理丈夫遗产所得……”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呗。而且，她运气确实好，刚结婚老公就死了，而且遗嘱上还写着她的名字。这好事，啧，怎么就不发生在我头上呢。” “我看网友爆料，说她生辰八字就不祥，谁遇上谁倒霉。听说她有个弟弟，早年夭折，然后是继父，再然后她母亲又疯了。唉，钱再多又有什么用，身边一个人也没，孤家寡人罢了。” 两人又扯了会别的，语气中满是羡慕与嫉妒。 良久，护工话锋一转，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门，“上面不是安排我照看她母亲吗，如今也有五六年的时间——” “我看资料上显示，她母亲有很严重的精神病，时常会出现幻觉。”小姑娘对此早就有所耳闻，飞快地接话道。 “其实，依我照看过那么多病人的经验，她根本不像是精神病。相反，我觉得她一直在装病！” 此话一出，屋内气氛都凝重几分。 “装病？你没开玩笑吧？” “当然，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护工深吸一口气，沉默许久，才继续道，“她跟我聊过许多，从那些聊天内容来看，跟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没有区别。但在这个过程中，她向我透露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什么？” 护工停顿片刻，从手机中找出一篇新闻，放大，“三年前的一次采访中，有记者询问黎洛灵的家人情况，她回答的有句话是‘妹妹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之后继父悲伤过度意外离世，只剩她与母亲在悲痛中活着’。而这句话，在之后被认为是编者笔误，可背后却没那么简单。” “妹妹？” “没错，在医院档案上，清楚地写明她母亲生下的二胎是弟弟。”护工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压得微不可闻，“而在她母亲的话中，她们家真正出现幻觉的，不是别人，而是黎洛灵！” “这！” “但极为奇怪地一点是，她似乎只在把‘弟弟’看做‘妹妹’这一件事上固执己见。其它的方面，目前看不出有不正常之处。”护工露出一丝笑容，手不自觉地在口袋中的信封上留恋片刻，“好啦，目前的情况你已经大致了解。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让我们进账一大笔横财，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说说看。”小姑娘明显动心了，催促道。 “很简单——” 见状，护工面上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心中却不屑地冷哼一声。若非需要一个助手，又必须好拿捏，她怎会把如此重要的消息泄露出去。不过结果，倒是在意料之内。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仗着姿色傍大款的女人罢了，最后肯定会选择用钱解决问题。当然，别狮子大开口，对方都会为了面子妥协的。毕竟，对于这些人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引发舆论，无法脱身。” 此刻，密谋的两人并不知道，她们招惹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 第195章 影子（10） “好久不见啊。” 黎洛灵望着床上的老人，自然地将门关严实。 这房间不算大，布置却极为典雅。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株牡丹，娇艳欲滴，花瓣上还挂着露水。 “看来你在这的生活还不错。”半晌，她缓缓开口道。 “看在你的面子上，那些护工又怎会苛待我。”老人双目微张，眯眼看了她片刻，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她难掩老态，皱纹一条条地遍布在大半张面孔，就连说话都有些费力。 “你与我记忆中的母亲可不太一样。” 黎洛灵拉过凳子，在距离她稍远的地方坐下，目光更像是审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既然知道是虚幻，又何必在意真假。”老人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拖到最后再来见我。” “可是我改主意了。” 黎洛灵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顿了一下，随意挑了个苹果捏在手里，“不如说，姜珂出现的那一刻我就有所察觉，选择来见你不过是寻找一个答案。” “哦？” “我记得小时候，曾在妹妹眼中看到一抹极其古怪的黑气。” “黑气？你是想说幻觉吧。” “随你怎么讲都可以。”黎洛灵将切好的苹果放回桌上，没有再去碰，“那是什么？” 她的提问很直白，让老妇人不禁挑起眉。 “终于不再兜圈子了么。你从小便表现得与周围格格不入，想必也是发现了这点吧。” “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对当时的我而言，唯一的选择就是认命。”黎洛灵冷冷地注视着她。 “可你最终还是接受了，并且按照约定踏上列车。” 老妇人的面上划过一抹奇异之色，“那么多的实验体中，仅有你，能够抵挡住幻觉。把它作为你的‘能力’，再合适不过。” “……” “既然聊到这，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见黎洛灵默然不语，老妇人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以你的手腕，想必已经打听到公司成立的初衷——消灭现实中的鬼，从而夺回沦陷的家园。可问题在于，这么多能力当中，并没有真正可以消灭鬼的存在。这一点，不得不说相当奇怪。” “刘柠也不算么？” “她啊……你难道不好奇，她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吗？” 闻言，黎洛灵神情一滞。 “哎呀，似乎要解释的事情太多了呢。我们还是一件一件地说吧。” 老妇人托着下巴，似是陷入回忆之中，“对于公司而言，养成一个实验品是一件十分费时费力的事情。每次至少需要十来名员工记录、观察、演戏，而且还有失败的风险。等到‘能力’初具雏形的时候，再送到列车上试炼，选拔出佼佼者……” “这些我都知道。问题是，列车的第四个功能。”黎洛灵忽然出言打断道。 “没错，就像你现在经历的这个站点一样。为什么说它可怕，无人生还，原因其实很简单：没有人敢面对记忆中最深处的梦魇，尤其在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的时候。信念感的崩溃，很容易击倒一个人，哪怕其‘能力’再强大。” 老妇人停顿片刻，似在组织语言，“公司选在这个时候让你们知道真相，也是有所考量的。首先，实力虽强大，但不至于不可控；其次，知道点皮毛，可没有触及核心。选在这个时候去攻心，事半功倍。” “之后就是变成你们的一份子么？” “是，也不是。”老妇人惊讶于她的镇定，不觉挤出一丝笑容，“棋子终归只能是棋子。哪怕侥幸进入公司，也无法跻身于核心圈。当然，我们也有失算的时候。” 说到这，她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乔榆此人，你应该接触过吧？” “根据我收集到的情报，这不是她第一次登上列车。之前的她，曾是44号列车的一员，与刘柠一起。” 话音未落，掌声骤然响起。 “非常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老妇人笑容愈深，“她差点被破格提拔为核心圈的人物。” “你的意思是……” “嗯，想来你也猜到了。刘柠，曾经是核心圈的一员。” 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饶是黎洛灵极深的城府，面色也不禁变了数变，“她居然——” “她的‘能力’可以消灭鬼。如果公司有能力制造出这种实验品，为何不多造一些，越多越好。” 老妇人叹了口气，“所以，她确实不是‘公司’弄出来的。其中缘由很复杂，但不管怎样，她曾经是核心圈的一员。” “公司的核心圈又是什么？”黎洛灵忍不住问道。 “现实。” 老妇人肯定地给出两个字，语调低沉，“它们是从现实过来的。” 这背后意味的多种可能性，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黎洛灵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哪怕其完全超乎想象，“那么，公司对我的安排呢？你既然肯告诉我这么多，肯定另有所求。” “不错，跟你打交道就是省时间。不过，在正式谈条件之前，不妨先把这个站点走完。” 霎时间，老妇人咳嗽两声，手颤抖着按下床前的呼叫铃。 “把柜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她吩咐道。 “好。”护工麻利地蹲下身子，搬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你自己看看。”老妇人不耐烦地咂咂嘴，示意黎洛灵翻开，“我可没有再生过女儿。出现幻觉的人，是你才对。” 说到这，她冷哼一声，虚弱地躺回床上，不再言语。 “这……也许是会客的时间太久了，身体不适。”护工在一旁陪着笑脸道。 黎洛灵没有说话，她正专注地看向手中的照片。 有几张她依稀能想起来，可不知为何，脑海中蒋幼安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被照片上的这个小男孩所取代。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老妇人先前说的那句话。 “第四个站点，名曰攻心。” 可是…… 她的目光突兀地落在照片角落，久久难以离开。 ‎ 作者有话说: 最近存了一些稿子，会在下周二恢复日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96章 影子（11） 大约是她六岁的时候，拍摄的地点在公园。 她挽着母亲，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天真，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黎洛灵稍微晃了一下神，冷声道，“这不可能。” 记忆中的母亲从未给她好脸色，更别提带她出去玩，演出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而且，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家、所有的一切再不报任何希望。 新家庭的组成，继父的出现，更是令她的处境雪上加霜。 “你先出去，我要跟我妈单独聊聊。”黎洛灵看向护工，不容置疑道。 她习惯性挂在脸上的假笑也消失了，呈现一片冰寒。 “可是……”护工莫名感到一阵可怕的威慑，原本卡在喉咙里的话也被迫咽到肚子里。 “这份相册你可以拿回去看看，看完后再来也不迟。” 老妇人皱巴巴的眼皮抬都没抬，平静地说。 出乎意料的，听到这句话，黎洛灵居然点头应下，“好，就按你说的办。”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稍微冷静下来思索，立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就算现在她揪着此事不放，对方多半会找借口搪塞，还不如了解更多信息后再查个水落石出。 走出病房后，她瞟了欲言又止的护工一眼，直接拨通一个电话，“换个人来照顾我妈，人选我来决定。” 说罢，她径直离开疗养院。 对于心怀鬼胎者，她向来不会给其任何机会。况且，在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后，行事也更加没有顾及。 …… 黎洛灵回到了家。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站点的特殊性，忙活那么久，她没有感到一丝饥饿。就连疲惫、困倦这种感觉也不曾有。 像个机器人似的。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打开台灯，将相册摆在面前。沉默良久，才试探性地翻开一页。 在那张她挽着母亲的照片后面，是一张全家福。 在她记忆里，继父从来不将她视为家里的一份子看待，与母亲一样对她非打即骂，更不要提照全家福这种事，都巴不得她消失才好呢。 可在照片中，她却处在中央，左手牵着一个与蒋幼安八成相似的小男孩，身后是和蔼可亲的父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个幸福的四口之家。 突然，灯光暗了一瞬，那小孩的眼珠转了转，带着些许诡异的黑气。 “幻觉，都是幻觉。”黎洛灵“啪”地一下将相册合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在心底，她却有些许的动摇。 微小的念头像种子在心底发芽，如果这是真的…… “那我之前的回忆又算什么？”她苦笑一声。 无数次欺骗别人送死的时候，她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当个冷漠的旁观者。尤其是看到他们意识到背叛时露出的绝望，居然令她感到颇为有趣。 一直以来与黑暗为伍的她，早已习惯，甚至说是沉迷其中。 列车上没有秩序？那就创建一套秩序出来。遇到能力不凡的佼佼者？收入囊中，纳为己用。 那些被人轻贱、诋毁的日子，被当个拖油瓶一样来回推脱的经历，她再也不想重新品尝。宁可当一个沾满鲜血的决策者，她也不要自己的性命被他人操控。 一直以来，她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写出“海怪”这个剧本时，刘柠曾指责她太残忍。但在她看来，自己只是行驶了应该享有的权利，结果也是那些鬼喜闻乐见的，所以评分最高。 要说真有什么放不下，恐怕是水倩的死。 见过的那么多人中，她与蒋幼安最像，一度让黎洛灵把对她的恨意转嫁到水倩身上。可当其真死了，却又让她感到乏味。 就好像一根刺，数年早已习惯它存在，猛一下拔掉后，难免会有点不适应。 空虚之余，又有些许的不甘。 或许在她心底，潜藏着一个念头：如果自己比妹妹优秀千倍万倍，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随着一次次地将妹妹的影子杀死，这个想法愈发根深蒂固。也从心底的小角落钻出，走到中央。 “姐姐，你输了。”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黎洛灵抬头，发现蒋幼安就站在她对面，小手费力地捧着厚厚的相册。 “我知道你最放不下的是什么了。”她的小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找到破绽后，单靠幻觉，你是无法从这里走出去的。” 她期待看到黎洛灵惊慌失措的神情，可她注定失望：对方面上一片空白，仿佛没听到般。 “现在才发现，可真够晚的。” 黎洛灵偏不让她如意，慢悠悠道，“按照我的性格，凡是伤害过我的人，下场都无比凄惨。可为什么，我会让她在疗养院中安享晚年，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么？”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把她看得那么重要。”蒋幼安面色不愉地说。 “亲爱的妹妹，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也多亏了这个站点，我才能看清一直困扰我的是什么。” 她之所求，不过一份来自亲人的“认同”。 与许多年幼不受重视的孩子一样，越长大越想拼命地证明自己，无非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窟窿罢了。 当然，她也不例外。不过，她想要的更多——想看到母亲后悔。只是，这一切都在刚才戛然而止。 “如果你们不那么早暴露身份，而是继续引导我入戏，说不定就按照你们的剧本走了。可惜啊，在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后，我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反正所经历的一切，没有一个是‘真’，都是场戏而已。” 她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掏出暗金色面具，轻轻地覆盖在脸上，“就这样吧。” 蒋幼安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目光再三落在那张面具。犹豫良久，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啧。” 足足等了半小时，周围再无一丝响动，黎洛灵才伸手将面具取下来。 “差一点就真的戴上了。但如果不这样做，恐怕无法骗过她。” 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她勾起唇角，“没有拿到我想要的情报前，我是绝不会按你们的安排走的。” 她坐直身体，再度翻开相册，认真研究起来。 骗局也好，真相也罢，又能怎么样呢？ 从进入这个站点开始，她就已经不在乎了。 ‎ 作者有话说: 关于评论区的事情已在微博正面回应，具体文案有写，在此不再赘述。 从今天起恢复日更，有时间会加更。 第197章 影子（12） 黎洛灵在桌边静坐了一整晚，房间里回荡着机械的翻页声，从未停歇。 第二天，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径直前往疗养院。 “照片我看完了。”她一上来便开门见山，“如果要打亲情牌，恕我不奉陪。” “如果我说，希望你加入我们呢？” 老妇人伸出手，苍老的面庞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这也是我对你的期望。” ……期望？ 黎洛灵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自从登上列车以后，都是她对别人提出要求，从来没有人跟她这么说过。 见她不说话，老妇人咳嗽两声，继续道，“说的再具体点，是我一力推选你进入核心圈。原因嘛——” “我很看好你，从小便是。” 闻言，黎洛灵微微一怔，从未有过的感觉浮现在心头。 “胆大包天，心狠手辣，却又心思缜密，算无遗策。这样的好苗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她直接抛出橄榄枝。 “进入核心圈的好处，就是你可以彻底地离开入梦公司所创造的这个世界，去往现实。” “离开？”黎洛灵顿了顿，反问道，“那刘柠为什么会放着好好的核心圈成员不当，选择回来？” 这也是最大的一个漏洞。如果“现实”比这边好，没有人会主动放着更好的东西不要，在生死边缘挣扎，甚至沦为一枚棋子。 “假如你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就更应该加入我们。只有在我们这，你会知道所有的答案。” “……” 思索片刻，黎洛灵再度开口，“乔榆所代表的一方势力，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公司计划相悖。对她们，上头怎么处理？” “别的我不敢说，单就与公司对着干的，没有一个能成功。”说这话时，老妇人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想来完全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眼里。 黎洛灵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那份有恃无恐不似作伪。在眼底深处，隐隐有一丝不屑在。 她稍微一想，就明白对方如此说的缘由。面具人的数量庞大，而且行踪莫测。其背后的隐藏实力，还真无法估计。 “我要是拒绝呢？” 老妇人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问，嘿嘿一笑，嘴巴裂成两半，吐出大片的黑气。而她的声音，也变得阴森，“我只好强人所难了。” “我再考虑一下。”黎洛灵微微蹙眉。几乎在她说完这句话，老妇人又变回病怏怏的模样，躺在床上不动了。不如说，她本来便是如此。 ——幻觉。 她感到一阵莫大的危机感。按照对方先前所说，她的“能力”来源于登上列车前的培养。换言之，老妇人、蒋幼安、姜珂等人，共同构成了这个幻觉的一部分。 而她所会的能力，对方说不定也会，甚至在她之上。 …… 短短的两秒钟，黎洛灵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权衡利弊之后，她迅速冷静下来，翻出暗金色面具。 “加入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黎洛灵将面具捏碎，淡淡道，“我不会做被人操纵的木偶。” 思考了一瞬，老妇人欣然点头，“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握手时，黎洛灵回想起在这个站点的一幕幕。从商粟放出风声开始，她踏入医院，与蒋幼安“重逢”，陷入回忆，与姜珂的插曲，到与母亲的摊牌。 好像太过顺利了一点。不过她暂时妥协的初衷，是为了挖掘更有意思的东西。 …… 白雾渐起。 黎洛灵的身影消失以后，老妇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长舒几口气。 “她真的同意了？”蒋幼安的身影在不远处出现，皱眉道，“如果不用面具控制，如何保证她的忠诚？” “哼，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把她摆在棋子的位置上。” 老妇人眯着眼睛，半晌，缓缓道，“这个站点也是，我没有按原计划走，就是怕她察觉出端倪，从而有所防范。” “防范？” “就像我所说的那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给她的相册展示的是另一种人生，如果她认为那是真，其它的是幻觉，我们将会拿她毫无办法。” 见蒋幼安急欲张口说什么，老妇人摸了摸下巴，继续道，“公司最擅长拿捏的是人的黑暗面。比如444号列车的那几位，乔榆因为眼睁睁看着挚爱身亡，成为公司最锋利的刀；鬼俪从小背负杀戮的使命，自是堕入黑暗；神盈的情况有些特殊，最终也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登上列车。但凡是实验体，就没有平安顺遂的。” “黎洛灵当然也不例外。可既然这是个站点，就必须给出‘生路’。她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试探过她，发现其对自己的记忆深信不疑。哪怕我故意暗示幻觉的存在，她也不相信。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在她心里，我的话没有丝毫可信度，甚至要反过来听。而这，恰恰中了我的圈套。不过……” “不过什么？” 面对追问，老妇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她早已将自己投入黑暗。哪怕此时我把板上定钉的证据拿出来，她也不会相信。虽然她奢望过一家四口的幸福生活，但愿望终归是愿望。” “……还是头一次听您说这么多。” “突然有些感慨罢了。”老妇人摇摇头，若有所思道，“越是在黑暗环境下成长的实验体，越容易相信黑暗。其实，在所有站点中，这类站点是难度最低的，只可惜从来没人能战胜。” “能力”可以压制鬼，但压制不了内心的鬼。 “总之，这个站点结束后，我们也该配合公司的下一项任务了。”老妇人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若有所指道。 “嗯……上头真的会把黎洛灵安排进核心圈吗？” “呵，我只知道，无论在哪，她都能混的风生水起。有空操心别人，不如想想，刘柠这个麻烦该如何解决。” …… ‎ 第198章 风雨欲来 444号列车。 “关于猛鬼小区，目前掌握的情报有……” 刘柠拿起笔的手顿了又顿，最终在纸面上留下一个漆黑的墨点。 忽然，她揉了揉眉心，心头莫名有几分烦躁。 这份烦躁，大概从半天前接到的一个消息后就开始了。 “黎姐没有回来。”白小琴声音隐隐颤抖，但还努力保持着平静。 “真的吗？” 刘柠下意识地反问道。 在她心里，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句玩笑，很快黎洛灵会像之前神出鬼没那般，轻笑着告诉她“这种难度的站点不过小菜一碟”。 纵然她脸上狡黠的微笑很欠揍，可那份游刃有余的姿态却怎么也无法掩盖，也是刘柠最欣赏她的地方。 无论面对怎样的绝境，她总能绝处逢生。 “……好，我知道了。” 再三确认这是事实后，刘柠沉默半晌，挤出几个字。 不知为何，她居然有些失落。虽然她与黎洛灵从来都站在敌对立场，可后者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对手。 “黎姐还说，”白小琴的声音低下去，“她不会真正的‘消失’，以后说不定还有再见的机会。” “嗯。” 刘柠稍稍收敛心神，追问道，“然后呢？” “进入猛鬼小区的人选，从我和罗梅变成了司兰偌与都雅。”犹豫片刻，白小琴继续道，“司兰偌你应该还有印象，而都雅此人，登上列车的时间与黎姐相差无几。她的实力，早就跻身于参与者中佼佼者一列。” “她的能力，是‘再生’。” …… “一个是能替死的人偶娃娃，另一个是无限再生。这么看来，三个人中，最容易丢掉性命的，反而是我了。” 刘柠漫无目的地在纸上涂涂画画，眸底划过一抹兴味，“就算你不在了，也会给我安排一个巨大的难题呢。” “只可惜，我破局的过程，你怕是看不见了。” 她摇摇头，自嘲一笑。 收起兔死狐悲之感，她理了理情绪，敲响许玲的房门。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 “姐姐说，都雅此人，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虽有再生能力傍身，却始终碌碌无为，让人很难记住她。如果非要找一个记忆点，那就是曾经连续五个站点中，都只有她一人生还。” 许玲坐直身体，一板一眼地复述秦湘雪所言，“只是她平日里为人低调，有关她的消息寥寥无几。时间长了，哪怕曾经做过什么，也会被人淡忘。” “我好奇的是，她的能力与表姐的‘不死’是否有相似之处？” 刘柠摸了摸下巴，冷不丁问道。 这个问题，早在她听到都雅的能力时，就心生疑窦。 “不及乔榆。或者说，远远不及。” “哦？” 这回，秦湘雪思考的时间有些久。足足十分钟，她才再度开口，“乔榆姐的‘不死’是没有任何人能杀死她，无论是物理手段，还是灵异攻击。而再生这种能力肯定有极限，超出这个极限后，便会身亡，二者有本质上的差别。” “既然能够不死，表姐为什么没有在列车第四个功能开启后活下来？” “……” 刘柠淡淡补上一句，“有没有可能，是她自己杀了自己呢？” “这怎么可能？！” 闻言，连一直置身事外的许玲也露出惊疑的神色。 “没什么不可能。相反，我觉得这就是唯一的答案。”刘柠也不打哑谜，直接说出自己的观点，“再坚固的堡垒，也会轻易从内部攻破。如果她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哪怕有不死的能力，也与一个死人无异。” 虽看不到秦湘雪的表情，可从对方长久的沉默来看，刘柠知道她目前选的方向没错，再接再厉道： “关于列车的第四个功能，我想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误区，认为那会是一个噩梦级别的站点。但仔细想想，有资格进入此类站点的参与者，无一不是身怀绝技、底牌无数。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生还，惹得此地被冠上‘活人禁区’名号呢？” 停顿数秒，她才不慌不忙地说，“我想，不是她们实力不济。相反，每个人的实力都达到要求，有破绽的，只可能是心境。” 如果此时有任何一个面具人在场，一定会无比惊讶。因为她三言两语中，恰恰指出了核心！ “我没有记忆，也缺失常人所拥有的情感。以己度人，我常常会忽略一些感性的东西。但除我以外的所有参与者，总有一点难以割舍的回忆，而这点片段，极有可能会演变成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她是在听闻黎洛灵的消息后才开始换个角度思考这件事。抛开纯粹客观的视角，果然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同时，也令她警醒：她自己的“特殊”，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恐怕难以定论。 而她又会在第四个功能开启后看到什么？ 目前都是未知。 …… 很快，到了发布站点的清晨。 刘柠早早地站在走廊里等候，眼睛时不时看向窗外的白雾，神情隐隐有一丝凝重。 【13：00，停靠站：猛鬼小区之杀戮盛宴（系列2/3）】 【下车人员：司兰偌（258号列车）、刘柠（444号列车）、都雅（666号列车）】 【站点简介：误入猛鬼小区的不速之客，必将不得善终。】 良久，猩红的字体再度滚动，一行又一行的小字慢慢浮现： 【注意事项： 1、站点开启时，会随机产生三摞牌，分别是5张命、8张生和10张死。牌组不会打散，在之后会随机分给三位参与者。换言之，你们每个人所持有的都将是不同数量的单色牌。 2、进入站点后，牌组可以自由交换，但每天有且仅有一次交换机会。兑换比例不做要求，只要对方自愿与你交换即可。 3、不同的牌组会吸引不同的恶鬼，可如果连续三天牌组没有变动，将会解开对鬼魂的全部限制。 4、当手中一张牌也不剩的时候，即视为出局。 5、存活的参与者中，如果手中的牌面仅剩‘死’，则全部抹杀。】 ‎ 第199章 猛鬼小区（1） “乍一看，这是个有先手优势的游戏。” 刘柠托着下巴，眸中思索之色连闪，“只要不拿到‘死’牌，就有一定的主动权。” 但真是如此吗？ 按站点一如既往的作风，定然不会这么简单，让人一下子猜到。 她再次认真阅读这五条注意事项。很快，目光集中在第三条，“不同的牌组吸引不同的恶鬼——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存在几套‘安全’的牌组呢？” 这会不会就是生路？ 没等她细想，一名不速之客突兀拜访。 …… “中午一点站点才会开启。在这之前，我想，我们有必要聊一聊。” 提议交流的人是都雅，地点选在黎洛灵常用的那间会客室。说话间，白小琴端来几杯茶水，轻声说了句“慢用”。 “你有什么看法？”刘柠反问。 她倒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闻言，都雅从阴影里稍稍抬头，不慌不忙道，“我的想法是大家通过交换，确保每人手中牌的数量大差不差。” “大差不差？” 刘柠抿了口茶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边缘。见对方点头，她不禁撇撇嘴，“要知道，牌的总数是23，三摞卡牌的数量也分别为5，8，10。无论怎么分，我们三人都无法做到公平，也就是平均。” “所以，你不如说想让谁吃亏得了。”司兰偌看准时机接话道。 相比在雨伞那个站点，她这些天的成长也很惊人。眸子里飘荡的犹豫和胆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满满的坚毅。 “你们误会了。” 见二人反应激烈，且隐隐有联盟的趋势，都雅微蹙眉头，语气平淡地解释道，“生、命和死这三张牌的作用，站点中肯定会详细提及。我的意思是，在清楚手里卡牌的价值后，再提交换，最终的目的是让大家都能找到生路。” “哦？” “而且，规则中还说，最后若剩余的都是‘死’牌，我们大家都要陪葬。因此，把风险分散开来是最好的选择。” “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有一个问题。”刘柠话锋一转，“牌的数量是不是越多越好？” “那当然！……” 话才出口，都雅就敏锐的意识到不对。如果牌的数量越多越好，那她们三人都会卯足了劲在与别人的交易中占得上风。哪怕用两张‘死’，换一个‘生’，持有死牌的那个人肯定不会点头。因为一旦如此，她的数量优势就会被削弱。 “如果我拿到了十张死牌，一定会牢牢攥在手心，谁跟我交换也不出手。除非按一比一的比例来。” 这样，至少可以保证自己是牌最多的。 一番话下来，刘柠明显感到对方的脸色剧变，原本胸有成竹的神色也变得阴晴不定。 “那你怎么看？”忽然，司兰偌插嘴道。 “我吗？我现在没什么想法。” 刘柠耸耸肩，如实道。她没有刻意要隐瞒什么，这就是她目前真实的态度。哪怕推理的天花乱坠，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一切都要在进入站点后才能下结论。 “好吧，那我说说我的观点。” 司兰偌三言两语提到“安全牌组”的可能，但她更往前延伸了一步，“你们注意到没有，三天必须更换一次牌组。那也就是说，即便我们找到所谓的安全牌，最多只能撑三天。” “未必。” 刘柠放下杯子，给出自己的见解，“作个假设：既然你能找到安全牌组，肯定有所依据。纯靠蒙的概率极低，在此不做考虑。所以，如果‘安全牌’确实存在，那么一定有线索。顺藤摸瓜，撑过一个又一个三天不成问题。” 两人交谈间，都雅始终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她之所以主动把两人找齐，不是想以资历压人，而是确实想听点有用的建议。 她之所以能活到现在，熬得比绝大部分同期的参与者都久，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 她清楚，自己的推理能力只能说是一般，但有再生这项能力做后盾。每一次的生路，都是她亲力亲为试出来的。而每踩一个雷，她都会默默记下，下次绝不再犯。即便她看上去总是很狼狈，可她安然无恙地活到了今天。 反观那些凭着几分小聪明想走捷径的，早就连渣都不剩。 …… 终于，午间一点，到了。 刘柠面上没什么表情，与往常一样，大步朝白雾深处走去，直到雾气将她的身影全部吞没。 手心莫名传来些许焦灼感。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多了什么东西，手指微动，快速清点着数量，同时仔细摸了摸材质。很冰凉，有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霎时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八，九，十。啧，应该是十张死牌。” 翻开看了两眼，刘柠露出些许苦笑，“这可真是十死无生。” 好就好在，她牌多。某种角度看，也不算劣势。 刘柠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情绪只稍稍波动一瞬，便冷静下来。她静立在原地，等白雾全部散去。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小区。粗略数去，大约有十来栋高楼。单看阳台，与普通人家无二，都是挂些衣服，放些花盆。偶尔，还会有残缺不齐的人影闪过。 “您好。” 保安室里忽然冒出半个身子，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盯着她看了半晌，“请刷卡进入小区。” “请刷卡。” “请刷卡。” 一遍遍的重复，活像个木偶。 “刷卡？”刘柠试探性地晃了一下手里的死牌，“用它吗？” “请刷卡。” 见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她径直走向门禁，路过保安室的时候，好奇地向里瞅去—— 这名开口招呼她的保安，身子居然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对折起来的！ 一半暴露在外，一半藏在门后阴影处，组合在一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刘柠只看了一瞬，便立即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将死牌放在感应器上。现在站点刚刚开始，一切还要以观察为主，不能轻举妄动。 “嘀。” “-3201住户，欢迎回家。” “怎么是负的？难道住在地下？” 更让她吃惊的是，死牌突然之间化作粉末，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被感应器吞掉。 ‎ 第200章 猛鬼小区（2） 下一秒，刘柠做了个无比大胆的决定。 她又抽出一张牌，按在感应器上。 “-1905住户，欢迎回家。”不辨男女的声音阴恻恻响起。 而她的手中，堪堪剩下八张死牌。 “牌的用途，难道只是门禁？那‘生’和‘命’又会对应什么住户？” 刘柠还意识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规则提到，手中一旦没牌，就会触发死局。可依牌的数量来看，最少的一摞仅有五张，五天就会有一个人淘汰。 “既然有消耗，那一定有办法拿到新牌补给……我想，这应该类似‘入场券’一样的存在。我现在仅仅是进入了猛鬼小区，后面发生什么事还不好说。” 刘柠默默记下这两个房间号，正要往小区里走，忽然感到背后一凉，下意识回过头去。 保安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哦，差点忘了一件事。” 她收回想要迈出去的脚步，来到保安室门口。目前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加之司兰偌与都雅不知道去了哪里。要是再不抓紧机会地毯式搜索，恐怕待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里面很黑，微弱的惨白灯光照在身体对折的中年男人脸上，说不出的阴森。 “打扰一下，你有没有看到别的访客？” “吱嘎——”没有说话，保安侧身让出通道，目光依旧冷冷地直视她。 这意思，摆明了请君入瓮。 若是一般人，此时多少会迟疑一下，担心这是否为圈套。可刘柠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往里走去。此举并非她鲁莽，而是她深切地明白：站点前期恰是危险最小的时间段，若是不好好把握，后悔的是自己。 再说，她从来不惧怕危险。办法总比困难多，一定有生路存在。 “咦，访客登记表？” 桌子上，果然有她感兴趣的东西。 “13：00，司兰偌，别墅区3号。” “13：05，都雅，4号楼1504。” 撕下一张白纸，把信息原原本本地抄上去，她摸了摸下巴，“我进来的时候由于白雾稍微耽误了一会，现在时间是一点半，看来某些不可抗力因素是故意把我们三人隔开。” 当然，这些并不是她真正关心的重点。 “字迹一样，看来是同一人所写。但到我时，则不需要登记，因为我是刷卡进来的。那是不是说——她们两人其实并没有消耗手中的牌，就可以进入猛鬼小区？” 想到这个可能性后，刘柠面色一变，隐隐露出苦笑，“如果真的如我猜想这般，我这次的开局，可以说是倒霉透顶。” 表面上看是牌最多的，但消耗也快。 不过，事无绝对。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刷卡时，感应器称呼她为“住户”，而另外两人则是“访客”。这个细微的身份差别有什么作用尚且无法得知，可她至少有一项其她人比不得的优势。 “哈，保安室果然存放有快递。” 刘柠细细翻找一番，挑出-3201和-1905的两件，揣在怀里。她现在身份是住户，取走“自己”的东西完全合情合理。 同时，她注意到，都雅和司兰偌所去的楼号也有快递，但却没有人拿。她晃了晃手中的盒子，听到沉闷的“砰砰”声，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何物。 既然不是钥匙，就不急着拆开。她走到保安身边时，侧头道，“谢谢你帮忙保管啊，师傅。” “……” 本以为这种客套不会让对方有反应，谁知后者若有若无地瞥了她手中的盒子一眼，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错觉，刘柠居然从他目光中看到一丝贪婪。 内心警惕之余，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步离开了这里。 …… 且说司兰偌这边。 此时，她正坐在富丽堂皇的别墅大厅，时不时看看自己手里的五张牌，眉头拧成一个结。 “五张‘命’，究竟是巧合还是……” 有个秘密她从未对别人说起。随着能力的进化，她能够制作的人偶娃娃已经增加到了五个，虽然她始终对外宣称最多做三个，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 “我的能力也相当于多出来一条命，与牌面吻合，不会这么巧吧？” 沉思时，她发现面前出现杯热茶，还有张僵硬的笑脸。 “请慢用。”女仆机械地恭声道。 “谢谢。” 司兰偌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 这个女仆，连带桌上出现的茶水，全部都是用纸做的！甚至连在猛鬼小区门口接应她的司机、管家……统统都是薄薄的纸人。 偏偏他们的言行与正常人无二，还把她当作真正的座上宾来对待。特别热情，让她不好拒绝。 盯着钻石般璀璨的吊灯，她忽然觉得头有点晕。 而在她视野的盲区，无数道恶毒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像在看一块上好的肥肉。 …… “不是吧，这里居然没有别墅区？” 刘柠顺着路标走走停停，时不时在纸上画两笔。不一会，一张清晰的地图出现在眼前。 “总共十二栋楼，每两栋挨在一起，各为一二单元。中间是广场和健身器材，以及大片绿化。地下停车场在……” 她忽然停住脚步。 “纸文化展览馆，地下一层？小区里居然会有这种地点？”一个临时拉起来的横幅挡在眼前。 刘柠被勾起几分兴趣，顿时在纸上做好标记。虽说她很想去参观一番，但目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只得遗憾地往后放放。 “行，情况了解的差不多，我也该去找物业拿备用钥匙了。” 她名义上是这里的住户，可死牌在识别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要想进屋，她肯定得找人拿到钥匙才行。 而物业区，恰好在4号楼旁边。 “也不知道另外两人的情况。”心中刚产生这个念头，她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碎裂。都没来得及反应，刺鼻的血腥味近乎将她淹没。 这是…… 在她身旁三米处，都雅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双眼睁的极大，满是不可置信。而她手边，一张被血染红的“生”正渐渐消失。 刘柠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十五层。两个阳台全部空荡荡，安静无比。 “奇怪，窗户全部被锁死了？” ——那都雅究竟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两点，距离站点开始只过了一小时。 刘柠站到一旁，耐心等都雅的再生能力发挥作用。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个站点恐怕比之前经历的任何一个都要可怕。 ‎ 作者有话说: 明天去考驾照，晚点更新_(:з)∠)_ 第201章 猛鬼小区（3） 十分钟后，都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身上的致命伤已经在短时间内修补完毕，剩下沾满血污的衣服，以及些许碎肉。整个人仿佛从血水里捞出来般，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你怎么在这里？”她苍白着脸扫了刘柠一眼。 “凑巧罢了。” 见对方面色不好看，刘柠决定长话短说，“我是来找物业拿钥匙的，你呢？” “……” 一来一往的试探中，她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都雅来到小区门口时，凑巧遇到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妻。见到她，两人神情顿时激动起来，拉住她的手不让走。 “这对夫妻一直跟我说，他们的女儿小柒与我是最好的朋友，但一周前，小柒彻夜未归，之后了无音讯。他们报了警，可警察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根据监控显示，小柒最后是与我一起的……” “所以他们来找你，就是想知道关于女儿的线索？” 闻言，都雅点点头，“对，但我没有任何记忆。我所知道的一切，其实都是那老两口告诉我的。这个站点很奇怪，居然没有传输记忆。” “没有记忆啊。”对于这个结果，刘柠并不意外。虽说有时候站点会把身份、背景等一些信息给到参与者，可知道的太详细无疑会限制思考，甚至起到反作用。 “然后呢？” “我想着站点刚开始，要尽可能多的了解情况。见那老两口说起女儿时两眼泛着泪光，真的是有心无力了，我也不好拒绝，就跟着他们进了电梯。” 说到这里，都雅紧锁眉头，一副想不通的模样，“那个电梯——居然是往下走的！” 一直到-15层。 “我当时心里有点奇怪，可那老两口始终拉着我扯东扯西，说他们这些年找女儿有多么不易。渐渐地，我的注意力也被分散了。” “等等，这些年？”刘柠敏锐的抓住关键，“不是一周前么？” “哎？！” 都雅猛地拍了下脑门，懊恼道，“对呀！我居然没发现。” 更让她感到追悔莫及的是，如此大的漏洞，还是在别人提醒下才意识到。论经历的站点数量，她在三人中可以算作资深，谁知会犯下新手的错误。 “后来呢，又发生什么？”刘柠出言转移她的注意力，把话题拉回来。 “我们进了屋。哦对，房门密码是小柒的生日，0723。” 刘柠迅速将这串数字记在纸上。 之后，都雅又说了她进屋后的一些琐事，“……地板、桌子全都积着厚厚一层灰，像是很久都没人打扫过。嗯，然后——” 她的神情有些挣扎，似在犹豫该不该说。 “你可以先缓一缓。按照情报等价交换的原则，我也会分享给你一些信息。”说这话时，刘柠不知怎么想到黎洛灵常常挂在嘴边的“公平交易”。她稍稍晃神了一瞬，开始复述自己刚才的经历。 她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规则中有一条：如果所有参与者手中仅剩死牌，则全部抹杀。而刚刚都雅“死亡”的一瞬，象征着“生”的牌完全消失，说明卡牌是可以有损耗的。 因此，在没有更换牌组前，她起码要保证另外两人不能全部身亡。否则，哪怕她有十八般武艺，也无力回天。 …… “我们聊了一些家常。” 都雅眯起眼睛，陷入回忆之中，“因为我也不记得过去发生过什么，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偶尔附和两句。” “具体呢？都聊了些什么？” “比如，给我做了一桌小柒生前最喜欢吃的菜，挨个介绍一遍。哦对，还洗了不少水果——” “你吃了？”刘柠忍不住打断道。 “没，我还不至于警惕性差到这个地步。”都雅摇摇头，继续道，“我就喝了一口茶，等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用掉一次再生的能力。” 闻言，刘柠久久不语。 她思考的当然不是“茶水有问题”，而是这之中一丝微妙的违和感。 “招待客人的时候，按理说应该照顾到对方的喜好。可这对夫妻的一举一动，倒更像在缅怀女儿。” “他们三句话不离小柒，有点思念成疾了，我觉得可以理解。”都雅提出不同意见。 “是吗？那我问问你：他们口中的女儿长什么样子？” “这个……所有的相框都被蒙上一层白布，我也没看清楚。” “嗯。”刘柠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再次开口，“你在喝茶前，他们有没有说这是什么茶？” “据说是小柒专门带回来的。等等，你的意思是——” 都雅想到了某种可能，面色骤变。 “我说说我的看法。”刘柠不在乎她心里怎么想的，平静地陈述自己的观点，“从一开始，这两位老人就知道你并非他们女儿最好的朋友。” “你是假扮者的事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为什么？” “很简单，”刘柠稍作停顿，“你对‘小柒’一无所知，自然接不上半句话。而他们从事故聊到女儿的日常，每一件事你都插不上嘴，白痴也觉得有问题。毕竟，这些事情，但凡是稍微熟悉点的朋友，都能说上两句。” “而站点不给你植入记忆，想必也有这层考虑：其实，你并不需要扮演某个人。”她若有所指道。 “什么意思？” “下一次，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你对小柒一无所知，也并不是他们口中的目击者，看看对方会作何反应。”刘柠没有卖关子，进一步解释道，“之所以你喝完茶会从十五楼掉下来，是因为你已经进入到他们给你安排的角色。这样，稍有穿帮，便是毁灭性的打击。” “那两位老人所言有两个漏洞。一，小柒到底失踪了多久？一会说一周，一会说数年，本身就很容易令人怀疑。再者，你为什么在案发一周后才来见他们？万一你并非‘小柒的朋友’，而是直接或间接害死她的凶手呢？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如果是后一种，你死亡的事情也顺理成章。不过，无论真相是什么，两位老人定然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而这些信息，需要你尽快找到……” 话音未落，刘柠收到一条交易提示。 【都雅向您交易了1张“生”牌】 “如果你能帮我破解这个难题，我可以付出更多代价。”都雅咬牙道，“目前，我再生能力的极限便是八。” “成交。” 刘柠爽快地应下来。 ‎ 第202章 猛鬼小区（4） 此时，别墅内。 司兰偌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看向身后雕塑一般的佣人，“那个……请问我可以四处转转吗？” “当然。” 一大批纸人行走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尽管她没有回头，总觉得有无数道目光汇集在身后，令人颇为不自在。 但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坐在那，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动。 如果五张“命”牌对应的是她的人偶娃娃，那牌一旦用完，必然是她的死期。而且，自己的能力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全，她完全没有与其她人交换的念头。 曾经在雨伞这个站点中，她可以把自己的人偶娃娃分给刘柠，是因为她没考虑那么多。现在，经历三四个站点的洗礼，她已不像之前那般天真——任何人都是信不过的，唯有自己才能够信任。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站到走廊中央。 “主人把收藏的画作都挂在了这里，总共有将近一千幅哦。”女佣尽心尽职地介绍道。 司兰偌试探性地向前走一步，余光注意着纸画框。一般来说，画在鬼故事中都颇具灵性，有时候会有些邪门，所以她自然提起十二分警惕。 “咦？怎么是空的？！” 一望无际的走廊里，密密麻麻挂着无数画框。但奇怪的是，每一幅画中间都有个巨大的窟窿，把原本的画面毁的一干二净。 然而，在她问出这个问题时，身后静悄悄的。她忍不住扭头，发现那些纸人女佣一个都不剩，眨眼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 她心中一凛，正要拔腿逃离这个鬼地方。突然，古怪的窸窸窣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好像无数纸张翻动，只是在此情此景下多了分阴森。 “客人，你是在找我们吗？” 每个画框内，都浮现出一张了无生机的脸。它们巧妙地与画作融为一体，或者说，它们本来就是画的一部分。 “你要去哪？不参观了吗？” 层层叠叠的声音如同海浪，不断冲击着司兰偌的耳膜。在她放大的瞳孔里，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慢慢地拉开一条缝。 深不可测的黑暗几乎化作实体，向她翻滚而来。 她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离开，必须赶快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刚退出走廊的刹那，身后装上一物，发出穿透的哗啦声。 “怎么回事？” 惊慌之余，她伸手胡乱摸了一把，好像……还是个画框！ 突然，一只冰冷无比的手抓住她的衣服，狠狠一拽，将她扯了进去。很快，走廊里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画框里成千上万只眼睛如鬼火般闪闪发亮。 …… “这个纸文化展览馆，那对夫妻跟我说过两句。” 都雅微微蹙眉，似陷入回忆，“他们说，这个地方只有被邀请的客人才能进入。一般人，怕是连入口都找不到在哪里。” “客人？”刘柠咀嚼了一遍这个词，耸耸肩，“还有吗？” “据说，这个地方是开发商为缅怀死去的亲人而建的。” 随着都雅的叙述，一个离奇的故事缓缓展开。 原来，温馨小区改名叫猛鬼小区前，有一部分土地被化作别墅区。不过数量不多，仅有五栋。 传闻在选址时，特意请风水大师来看过。可无论请谁来，无一例外的摇头，预言此地是“大凶之地”。 当时，工程已然启动，如果立即中止，肯定是要赔本的。于是，开发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给风水大师数比丰厚的报酬，执意将此事压下。 房子建成后，由于便利的地理位置，以及现代化的外观，一时间大卖。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发商也将所谓的凶兆抛之脑后。 直到某天，3号别墅发生了惨绝人寰的灭门惨案，史无前例的惨剧才拉开序幕。 “这么说，黑心的开发商此举反而把自己的亲戚给坑了。”刘柠若有所思道，“问题是，为什么要建成‘纸文化展览馆’？” 这个名字，可一点没有缅怀的味道。如果不是听闻这段故事，压根没人会往这个方向想。 其实说到这里，她也多多少少猜出司兰偌就在里面。只是两人极为默契的不去提，刻意绕过这茬。 毕竟，能活到现在，谁都不是圣母。 且不说找不到入口，眼下两人对1504房发生的事情还一头雾水。再牵扯进别的事件里，只会有害无利。再者，命、生、死三种牌的作用尚未明确，她们不会为了一个未知的可能去以身涉险。 “黎洛灵之前跟我提起过你。”都雅突然开启一个新的话题，“我想，她都招揽不来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所以那张‘生’，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你太客气了。” 刘柠嘴上感叹着，心里却有些感慨。 要知道，如果没人愿意给她换，她手里的八张死牌就是彻底的弃子。规则明说，最后仅剩死牌即等于抹杀。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保证另外两人的安全。起码，要让她们活下来。 而都雅此举，恰是把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因为刘柠手上一旦有别的牌，她就可以按自己的计划行动，不用管另外两人死活。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你就不怕我拿走‘生’的同时毁约么？” “如果一张牌能鉴定出一个人能否深交，倒也值了。”都雅轻描淡写地说。 她能从一众资深者中脱颖而出到今天，定是有其过人之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懂得审时度势。 面对强者，从来不锋芒毕露。比如在相亲节目中，她一直低调行事，甚至差点都骗过了黎洛灵的耳目。而面对实力相对弱一些的参与者，她也不像很多资深者一样仗势欺人，把对方当奴隶使唤。相反，还会在有共同利益的前提下谋求合作。 她的目的仅有一个，就是通关、活下来。 为此，怎么着都行。 “嗯，接下来我们再去1504一趟。不过在此之前，需要拿件东西。” 刘柠心中对此人也不禁高看一分。换做是她自己，她自问恐怕没这魄力。但从另外一个层面也证明，都雅有不少隐藏手段没用，并不非要依赖再生的能力。 她摇摇头，快步向保安室走去。 ‎ 第203章 猛鬼小区（5）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半路，刘柠突然问道。 “什么？” “我在这个小区转悠了近俩小时，没有看到一个人……不，鬼。” “规则不是说了么，不同的牌组触发不同的恶鬼。也许，我们只能看到自己引来的鬼也说不定。”都雅思索一会，答道。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才算吸引鬼怪的‘牌组’？” 这个问题乍一听有点绕，刘柠进一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单靠手上的牌来吸引鬼怪吗？那消失的卡牌又代表什么？” 她在进小区时，在感应器上消耗了两张死牌，从此知道了两个鬼住户的身份。可都雅的牌消失的非常蹊跷，是在她“死亡”时才突发变故。 “假设卡牌消失视作激活牌组，那么到目前为止，我们所面对的鬼是被两张死、一张生吸引而来的。‘命’牌暂且先不论，我想知道的是，这三张牌是否存在联系？” 刘柠摸了摸手里的快递盒，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她向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换做一般人，恐怕在拿到快递的时候就忍不住拆开了。但出于各种各样的考量，刘柠始终没有碰它们。且不说这是鬼的东西，她冥冥中觉得现在并非最好的时机。 “你是说——我们三个人‘用掉’的卡牌会决定我们面对的是怎样的事件？” 都雅也不笨，提示到这个份上，也差不多明白了，“而牌组并非指的是我们手里的牌，而是指用掉的牌？” “很有可能。”刘柠并没有给出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答案，话锋一转，“按照这个推理，许多先前觉得匪夷所思的事也可以解释的通。” “比如，为什么你在喝完茶水之后，发现自己从楼上摔了下来，并且用掉了一张牌？” “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鬼需要让你用掉一张生。这样，它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拉你入局。” 听到这个结论，都雅的脸色剧变。毫无疑问，她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当然，有一点刘柠并没有说。 目前看来，她是三人中最先用掉两张“死”的。而在她用掉卡牌不久，都雅也极为巧合地用掉一张生。这之中，会不会有蝴蝶效应的存在？ 也就是她激活的这两个鬼住户，实际与那对老夫妻心心念念的女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者，假如她的思路正确，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三人手中的卡牌消耗越多，恶鬼的数量也就越多，事件的全貌也将愈发复杂，最终将她们至于一个极端不利的局面…… “保安室到了。” 都雅的声音让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照例瞟了一眼登记表。一时间，刘柠的神情有片刻古怪。 在原本的两行字下面，又多出一行来： 14：20，司兰偌，别墅区1号。 …… 司兰偌猛地睁开眼，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她记得，自己在跌入画框之后，就传来一阵莫名的心悸。 “呼、呼……这里是？”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到冰凉的墙壁。不再是纸糊成的，不知为何她居然有种安心感。 哪怕是以用掉一个人偶娃娃的代价，能从那堆纸人中逃生，就是收获。 想到这里，她不禁把手伸进口袋，开始寻找有没有用来照明的东西。 地板漂浮着一层潮气，眼前满是漆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 “滴答、滴答……” 轻微的水声从墙角传来。 司兰偌顺着水流的方向，慢慢将手往上移。渐渐地，她摸到了一个喷头。 难道自己在澡堂里？ “滴答、滴答……” 稍远一点的地方，也传来清晰的水声。 忽然，水流声变大，稀里哗啦的。 “请问有人吗？”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可回应她的，依旧是绵延不断的水声。加上在黑暗中，人的想象力会无止境的放大。她愈发觉得，自己旁边的隔间里，站着一个人。 “哗啦啦……”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水流声慢慢减小。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踩着水的脚步声。 “啪嗒。” 那人似乎走了。 还没等司兰偌舒一口气，脚步忽然去而复返，径直来到她的隔间门前，站定。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划破宁静。 “你谁啊？”她不自觉地靠在墙角，大声道。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依然在锲而不舍地敲门。 司兰偌扶住墙，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的心里现在很乱，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里，还失去一条命。 而接下来她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会让本就不宽裕的人偶娃娃继续减少。 “可恶，如果有灯就好了！” 她向左挪了两步，脚下不小心踢到一个东西。硬壳的，像是手机。 顿时，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弯腰将其捡起，向前方照去—— 惨白又微弱的灯光下，只有她举着手机的身影。 门外，没有脚、没有影子，当然也没有人。 “叩叩叩！” 下一秒，敲门声照样响起。 一个没拿稳，她手抖了一下，手机掉在了地上。 灯光不知怎么忽然大亮，刺得她眯了一下眼睛。 突然，她双目瞪大，浑身血液几乎要凝固：在她身后，多出了一双毫无血色的脚！ …… “客人？您在里面吗？” 千钧一发之际，外面传来“啪”的一声，屋内亮如白昼。 司兰偌也不管外面来的人是谁，匆匆捡起手机，开门出去。离开前，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身后再无异样。 她也不敢多看，迅速跑出去。 “客人，可算找到您了，快跟我走吧！” 侍者模样的年轻人见到她，长舒一口气，“您说晚宴开始前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可现在都三个小时过去了，我担心出事，便来寻您。” “哦对，晚宴还有半小时开始，我先带您回房换套衣服。” 侍者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面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容。 晚宴？司兰偌越发搞不懂目前的状况了。 ‎ 第204章 猛鬼小区（6） “这个拿着，对，还有这个……嗯，靠墙的那个也要。” 刘柠将1504、别墅3号和1号的快递盒子全部搬走。拿不下，她还泰然自若地从保安那里顺了一辆小推车。 “现在不拆吗？”都雅不明白她行为的意义所在，疑惑道。 “不着急。” 刘柠自有办法说服她，“在一点多的时候，我曾经来过这里一趟。当时，我记得很清楚，1504和别墅3号房都各有一个盒子。可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又神不知鬼不觉多了两个新的包裹。我想，这无形中与我之前的想法相吻合。” “那就是——随着消耗卡牌的增加，事件难度会不断升级。规则只说，不同的牌组吸引不同的恶鬼，可没有明确指出牌组是某个人的，还是我们所有人。也没有说明是按我们所持有的卡牌算，或者是消耗的牌视作牌组。目前，我姑且认为是后者。” 她停顿片刻，“这像极了站点经常采用的文字游戏。顺着这个思路去思考，如果我们找到关键线索，继续产生蝴蝶效应，牵引出新的人物。反过来，假若对方是鬼，在我们三人中，又会有人‘机缘巧合’下消耗一张牌，被迫使卡组发生变化。” “更深一步来看，如果事件触发的过于深入，把‘生’和‘命’消耗完，不仅我们会迎来团灭危机，你与司兰偌的能力也将消耗殆尽。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绝境。” 都雅点点头，表示明白，“所以，你才不急于打开手头的线索？” “其实我还蛮好奇的。”刘柠坦言道，“小柒的案子中，到底谁是索命的恶鬼，以及这个案子的真相，都让我颇感兴趣。只不过嘛……” 她拿起地址写着“温馨小区3号别墅”的三个箱子，三下五除二将其挨个打开，“我认为，我们先从此处开始入手比较好。” 不过分挖掘线索，并不意味着对送上门的线索视而不见。 刘柠这样做，主要目的是从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方向入手，曲线救国，尽可能地分散视线，避免过度集中在某一个事件上。 “一封信，一张玉符，以及一本书。啧，东西还真不少。” 忽然，她似是想起来什么，忙扭头道，“哎，师傅，别墅3号往哪里走？” 保安默不作声地指了一下“纸文化展览馆”的横幅。之后，又恢复老样子，半截身体歪斜在门上，仿佛一具木偶。 “谢谢啊。” 刘柠向都雅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两人快步向其所指的方向走去。 …… “这是一封写给表哥的信。” 路上，两人先后传阅这张微微泛黄的纸。其内容并不复杂，大体如下：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事情发生有一段时间了，我实在无法装作什么都没有般，在那栋恐怖的房子里生活下去。抱歉，我现在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大片墨渍）” “本来我想回去后给你发条短信解释一下，可一想到无数个‘它们’也游荡在这座房子里，我就感到毛骨悚然。除了书房，屋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它们的身影。所以答应我，你在看这封信时，一定要把自己关在书房，答应我！”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写起……” 两行空白。 “嗯，去年一月份，我投资失败，两套房子一辆车都拿去抵债了。当时，找亲戚、朋友借钱，吃闭门羹无数，可偏偏这时，你二话不说帮我把债务还清。这份恩情，我始终记在心里。因此，你邀请我来你创作的灵感之源参观、叙旧，我纵然琐事缠身，也毫不犹豫地答应。” “记得你曾说过‘如果不是这栋别致的房子，我可能无法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画手，成为能开国际画展的画家。’你的变化实在不亚于变了个人般，短短三五年便实现火箭似的跨越。每当有人问起时，你就会用这句话堵住他们的嘴。说心里话，我很为你高兴，真的。” “一个月前，我推掉所有事，来你家做客。出乎我预料，接待我的居然是物业那边的人，是个叫小柒的自来熟姑娘。她说你在外开会，特地嘱托她为我介绍一下房子，并且强调三个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 “搞什么？搞艺术的人都这么奇怪的吗？我当时一笑了之，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可随后，我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言归正传，你说的三个禁忌分别是：经过走廊时不能后退、不可以触碰家里的任何一张纸，以及绝不踏入书房一步。可没两天，这三条全被我打破了。说句心里话，我就是故意的——我想看看你到底在故弄玄虚些什么。” “当然，还有我那该死的好奇心作怪：媒体都没有机会报道的屋子，我能轻松拿到一手资料，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至今为止，我都清楚地记得，踏入房门那一刻的震撼——铺天盖地的纸画框将视野全部填满，从狭长的走廊一直延伸到尽头的书房。每一幅画，都是你获奖的作品，也是你最为拿手的人像。有男有女，神情各异，唯一相同的特点是眼睛瞪得大大的，转向门的方向。” “它们好像活了一般，从我进门的那刻就一直注视着我。只是那目光绝对说不上是善意，只会让人浑身不适。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直觉。” “先说踏进走廊后的事。我往前闷头走了没几步，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抬头，我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墙上的画居然都空了！像人间蒸发般，所有人像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如此，可我依然觉得，暗处有许多人在盯着我，这种感觉令我莫名焦躁不安。”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你为什么要用纸画框？甚至明文规定访客不能触碰家里的任何一张纸。” “……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上前去拽那些空画框。纹丝不动，我又向后退去。这下，三个禁忌触犯了两个，可我依旧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惶惶不安地往前跑，直到跌跌撞撞冲入书房。房门落锁的那一刻，被无孔不入目光窥探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一切才刚刚开始。” “或者说，从那时候起，该死的怪事已经找上了我。” ‎ 第205章 猛鬼小区（7） 司兰偌被推着进入会场。 门一打开，就露出嘈杂声来。里面有许多外表光鲜亮丽的人们，觥筹交错间，勾勒出一幅奢靡的画卷。 “让一下……”她侧身正准备从中挤过，却发现离她最近的几人迅速散开，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后。 没有细想，司兰偌只当是自己出来的太过匆忙，看起来与这里不太相称。她顺手理了理头发，四处打量起来。 这差不多有一个小型足球场那么大，百十张桌子，容下几百人都绰绰有余。而墙壁上方，全都规规整整摆满了人像。 ……画？ 她莫名想到走廊上，那些变成纸窟窿的画作。 “不，我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不断地告诫自己，打消心中翻滚的不安。 然而，不祥的预感始终如影随形。 “哎，你们听说了吗？简大画家今日要拿出一件他从未展示的拍品了。” “哦？那岂不是要卖出天价？” 窃窃私语声钻入她的耳朵，让司兰偌脚步随之一缓。 “你还真是俗气啊，只能看到钱。”尖细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我说的不是事实么！反正我是看不出来这些画好在哪，除了色调略显诡异外，没有其它记忆点。”另一个人反驳道。 “啧啧，你有所不知。让那些富豪们趋之若鹜的，并非画作本身，而是其堪称可怕的功效。” “功效？一幅画而已，又不是保健品……”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卖足了关子，那人才继续道，“我也是竭尽全力才打听到只言片语，据说买下画作的人，哪怕身患绝症也在月余痊愈。” “怎么可能？！” “不止如此呢！前段时间，因资金链问题差点破产的李总，重金求简画家为其作画一幅。不足半个月，居然起死回生，事业更上一层楼。” “你说的这个李总我确实听说过，问及东风再起的隐秘，他也再三缄默，可就凭这些传言，未免也太——”另外一人始终秉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呵，不信算了。根据可靠消息，今晚简画家会展示十幅画。看在与你交情颇深的份上，特别提醒你几句：赶紧入手，省的以后后悔。” 见两人另找话题聊起别的，司兰偌装模作样地拿起红酒杯，再次混入乌泱泱的人群。 这两人的对话启发了她：与其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不如利用现在晚宴即将开始的时间，好好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哎，你知道吗？简大师真的太神了！” 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令司兰偌下意识地向其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红裙少女眉飞色舞地与一众姐妹闲聊，“上次我拜托他为我作画，没两天，一向对我爱答不理的男神居然主动向我表白了！” “这么神奇？” 一堆人配合地说说笑笑。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我怎么听的是另一个版本——你夙愿实现没两天，家中就接连爆发几桩丑闻呐？好端端的豪宅，一下子变成鬼宅，真令人震惊。” “你……” 红衣少女气急，但眼神有一瞬间飘忽，竟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反驳。 见状，司兰偌觉得也没必要听下去，继续往人群深处慢慢转悠。 不一会，她就听到了包含财运、官途、姻缘、长寿等数个要素的故事。而且，几乎全是讲述者自己出来说话。 而这些人还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犯不着为一个画家打广告。这样，无形中增加了他们说辞的可信度。 不过，除了红衣少女那次有被拆台，司兰偌没有听出任何关于画的不好之处。或者说，讲述者都有意隐瞒了这部分真相。 “奇怪。一幅画而已，怎么被传的如此神乎其技？”听得多了，她不禁也相信几分，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疑问。 若是此时刘柠在场，一定会指出这位简画家就是信件的收件人，信中的“表哥”，也是别墅3号的拥有者。但这些信息司兰偌并不知道，她只得凭经验断定，这些画与走廊中的那些人像有着某种关联。 思索片刻，她决定把听到的信息汇总一下，找突破口。 想到就立即付诸行动，她拦下一个看似健谈的商人，“您也买过简画家的画？” “哪里，我倒是想买，奈何……” 对方的话只说了一半，眼珠直勾勾地盯住她身后，嘴巴微张，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你没事吧？”司兰偌也转身看了看，没有任何东西，她的人偶娃娃还好好地在口袋里放着。怎么看，都不像有危险。 “抱歉，失陪一下。” 对方匆匆走远，恨不得再长两条腿。 接下来，司兰偌一连搭讪五个人，无一例外都是这种情况。有的甚至一句话都不跟她说，转头就走，搞得她非常疑惑。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还是在疑神疑鬼？ 经过这段小插曲，她也没有继续打探的心思，索性在人群中百无聊赖地乱逛。 “啪嗒！” 有人不小心撞了侍者一下，将托盘里的几杯葡萄酒洒在地上。 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动，在宾客之中引发一阵抱怨。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侍者连忙点头哈腰地道歉，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收拾残局。 司兰偌从他身边走过时，顺带低头注意了下脚边，以防踩到。 忽然，她毫无征兆地停在原地。 “那是什么？”她瞳孔放大，无意识地喃喃道。 红色的液体不经意将她的影子完完全全倒映其中。只见在她身后，有一个薄如纸张的影子，近乎贴在她背上。 “客人，您小心点。” 侍者的提醒将她从走神中拉回来。原来，她的一只鞋不小心踩进了弄洒的红酒里，沾上明显的污渍。 可司兰偌此时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 她的余光瞥见，那双毫无血色的脚再一次站到了她身后。湿淋淋的，隐隐有些扭曲与失真。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之前浴室里看到的那一幕。并非巧合，那东西一直跟在她后面，只不过恰好现形了而已。 “难道是……水？” 还有纸人。 ‎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个故事有点像探索类游戏，线索越多，真相也越离谱（笑）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虽然听说很多地方都在元宵节之后开学……_(:з)∠)_） 第206章 猛鬼小区（8） 此时，刘柠和都雅还在读信的下半截。 “我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不，准确地说，我不知道跟踪自己的到底是不是‘人’。那种感觉你明白么？无论走到哪里，哪怕夜晚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被窥视的感觉依然无处不在。” “我找过四五个医生，可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为然来。甚至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我能听到耳边传来低低的窃窃私语，好像是它们在嘲笑我，笑我的不自量力。那段时间，我整天都神神叨叨，遇到个风吹草动就惊恐不安。但我始终不明白，我恐惧的源头是什么。” “我想离开这栋房子——当时，我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无论我去到哪里，半夜十二点，都会准时出现在走廊上。而那幅画的轮廓，也渐渐清晰……” 信件内容戛然而止。 后面明显还有东西的，只不过被涂掉了，墨迹又浓又稠，根本看不见被掩盖的内容。 “这个人提到了小柒，看来1504的事件与此存在一定关联。”都雅发表自己的看法。 “嗯，当务之急，我们得先去3号别墅瞧瞧。”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仅凭借信中的一面之词，很难做出理性的判断。 刘柠带头向地下走去，随着温暖阳光的消退，毒蛇般阴冷的感觉渐渐漫上。黑漆漆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令人不安的存在。 她在想一件事情： “纸文化展览馆”明明就是3号别墅，小区中却没有路标，仅有死人模样的保安知道它在哪。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是否意味着，原本的3号别墅因为某起事故消失了？ 不然，也不会另起炉灶。 带着些许疑问，刘柠率先走出蛇形通道，打着手电筒快步向前。 很快，一座废弃的建筑浮现在她们不远处。虽是在地底，却跟漂浮在虚空似的，微微发着亮光。其占地面积足足有一个停车场，放眼望去，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 “这真的是地下么？”都雅不自觉地发出感叹。 若非头顶一层厚厚的天花板，两人都以为身在一望无际的平地。而且，按正常人的思维，谁也不会在地下造房子。因此，更能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与恶鬼挂钩。 “进去瞧瞧。”门发出“吱嘎——”一声，被刘柠推开条容一人通过的路。 “你一点也不害怕？” 都雅神经紧绷，余光注意着四周。她的能力是再生不假，可以身涉险的时候，她做不到像刘柠那样淡然，即使后者并没有她那般保命的天赋。 “三条禁忌记好了么？” 刘柠没有回答，若有所指地问。 “当然。” “那暂时没有要担心的。”她抿起嘴角，平静地说，“这个站点讲究环环相扣。试问，我们过来时，有遇到无缘无故的袭击吗？既然没有，那就说明恶鬼杀人是有条件的。接下来，只要注意不故意触碰禁忌，应该没有大碍。” 看上去说的轻巧，可在她心里仅有八分把握。在这样一个站点中，八成已经很高了，她认为有赌一把的必要。 门后面，是布满灰尘的大厅。 二三十个玻璃模样的展览柜，可奇怪地是，盖子大开着，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这条走廊……”都雅抬手指去，语气中有一丝激动。 无怪她如此失态，因为眼前的一幕与信件中的描述简直一模一样，无论是狭长幽深，抑或是残留的坑洼痕迹，都与她们想象中不谋而合。 “以前这里应该全是画框，痕迹保留的比较完整，而走廊尽头——”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刮过，将书房的门挑开一条缝。紧接着，“啪嗒”一声，门被关上，随即传来上锁的声音。 里面有人！ 当然，是活人的可能性不大，反倒像个故意引她们过去的陷阱。 “信上说，这里挂的都是纸画框，而且数量很多。”刘柠不着急往前走，她深知利用手边线索的重要性。除了信件，她们还有两件物品没用呢。 “你看看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把包裹中拆出来的书递给都雅，她则拿起玉符，仔细研究起来。 没错，既然参与到3号别墅的事件中，那与之有关的三个包裹也是重要线索。在没有把一切理清前，她绝不会轻举妄动。 玉符看上去很普通，写了个潦草的“封”字。它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成，冒着刺眼的金光，还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刘柠试着掰了一下，听到清晰的“咔嚓”声，竟然快断掉了。 吓得她不敢再碰，连忙将其收好。 ——这会有什么用？花架子而已，别说能防鬼，跟纸糊的还差不多。她摇摇头，寄希望于那本书上。 “这书讲的是一种纸偶秘法，从古时的巫蛊之术演变而来。只不过它相对于蛊术，要更加的邪门，或者说是神奇。” 都雅皱着眉头汇总道，“此术标榜能长生不老、官途顺畅、财源广进，可背地里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因为它改变的是命数，歹毒之处在于，必须从与下咒人身边亲近之人着手，吸取他们的命数，来逆天改命，让下咒人达成夙愿。” “改变命数？” “对，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气运。把几个人的气运汇集在一起，差不多等同于小说中的气运之子，从此便是开挂的人生。” 话虽搞笑，可两人皆是一脸严肃。 刘柠摸了摸下巴，问道，“那它与画作有何联系？” “表面看是画作，实际的灵魂却是纸偶……障眼法罢了。”都雅再看走廊的眼神已经不同，成百上千幅画，意味着成百上千个纸偶，甚至更多。 “怪不得，这里会被叫做纸文化展览馆，而不是画作展览馆，原来有这层意思。” 刘柠接过书，自己又翻了翻，“不过，这等秘术总得有个源头吧，以及破解之法。” 突然，她翻书的手猛然一顿，停在半空中。 “啧，似乎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啊。” ‎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路考，稍微晚一点更新 第207章 猛鬼小区（9） 另一边。 面对水中愈发明显的倒影，司兰偌深吸一口气，从慌乱中渐渐脱离。只见她迅速往旁边走了几步，再回头看，身后已空无一物。 “纸人在水中会显形。”她不禁想到那双毫无血色的脚，仔细一回想，还有点像纸张被浸湿后的颜色。 现在，虽然她甩不掉身后如影随形的影子，可暂时也没有生命危险。定了定神，司兰偌的思绪短暂飘远。 也不知道其她两人现在怎么样了。 她做不到像刘柠般思考那么深入，潜意识里，还认为自己面对的是手中牌组对应的恶鬼。四张命牌，理应有四只鬼才对。 “客人，需要饮料吗？” 司兰偌猛地从沉思中惊醒，连忙摆手。她可不想在杯子里看到身后突然钻出的脑袋。 拒绝了侍者以后，她看向四周，发现宾客手里都拿着一个红酒杯，里面的液体在灯光下发出刺眼的鲜红。 她皱了皱眉，没来由地感觉一阵不适。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被邀请来参加晚宴？ 这个被刻意忽视的问题，终于再次浮现在脑海。自从雨伞站点后，司兰偌也断断续续经历了几个站点。虽不像刘柠那般频繁，她也从中收获了许多。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对生路的思考。 站点从来不会布置无用的局，每一个细节都有其独特作用。而她出现在这里，听到有关简画家的隐秘，定然也与最后的真相挂钩。 比如那个红裙少女所说，其画作有独特功效。还有那几个侃侃而谈的商人…… 不对！ 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吓得她背后不自觉地冷汗密布——才过了几分钟而已，她居然记不得那些人的脸了！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立即停下脚步，她开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四周活动的人们。足足看了十分钟，没有一个令她产生“之前见过”的熟悉感。 这些相似的面孔似乎有魔力，在她脑海中转一圈，又悄无声息地悄悄溜走。 司兰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慌。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一旦发现不对，越细想，整个都变了味。 她开始回想那些被忽略的细节： 刚进入会场的时候，一些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向几名商人打探消息的时候，他们在看到她身后时立马变脸，客套都不再客套就找借口溜了。而她虽然感到奇怪，但并没有太在意。 …… 随着细节的一点点拼凑，她的脸色愈发凝重。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只是铺垫，那么“记不得人脸”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她心中的不安达到顶峰。 “可恶，该怎么办！” 正当她陷入焦躁时，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位客人，您似乎需要帮助？” 说话的人蓄着长长的胡须。两眼深凹，瞳孔有些涣散，加之微驼的背，让人不禁把他的年纪往高了猜。 “你是……”司兰偌谨慎地问。 “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简蛰，就是他们口中的简画家。这场晚宴，也是我提议举办的。”老人洒脱一笑，竟有几分少年的精气神，“既然您不知道我，想必不是来拍卖画作的咯？” “我也是听说您的画很神奇，特地来开开眼界。”司兰偌脑子转的飞快，虚与委蛇道。 “哦，那怪不得。” 简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点头，“除了您之外，还会有另外两位神秘嘉宾。不过看样子，她们暂时是来不了。” 他的话中似有言外之意。 “神秘嘉宾？” “是啊。”简蛰看上去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带着她在一幅人像面前停下，若有所指道，“我和宾客们都很期待呢。” 没来由的，司兰偌感到一阵寒意。 她张了张口，正欲继续试探，忽然，简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各位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观看鄙人的画作，在下荣幸之至。拍卖正式开始前，我们做一个小小的活动……” 说到这，他转过身，面带笑意地看向司兰偌，“现场的五百幅画中，请你随便挑一幅。” 顺着他的手势，司兰偌看向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像。 下一秒，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些人脸不约而同地转过来，跟具有生命似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眼神跟看到了上好的菜肴般，是不加掩饰的贪婪。 “这是……” 更令她胆寒的是，大厅内拥挤的人群在眨眼间消失一空，唯有无数空酒杯歪七八扭地扔在地上，显示不久前是怎样一幅热闹景象。 ——这些宾客，竟然全部是墙上的画像？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走廊上，无数纸画框中，那些比活人还真的人脸。那些“人”，全部扮成女佣和管家，也全部是纸人。 二者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联系？ 没等她细想，简蛰阴恻恻的声音传入耳畔：“你只有一次机会，切记要好好把握。” “等等，刚才不是还说随便选吗？”司兰偌定了定神，壮着胆子问道。 “如果你想失去一张卡片的话，可以随便选。”简蛰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命”，手指留恋地在卡牌边缘摸了摸，“喏，给。” “！” 霎时间，灯光暗下来，原本富丽堂皇的大厅变得漆黑一片，死气沉沉。 黑暗中，响起无数沙沙的摩擦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移动。 “选对之后，你可以参加真正的‘拍卖会’。” 至此，大厅中再无声息，仅剩她急促的喘息声。 五百幅画，找一幅？但又没说找什么！ “冷静，冷静。”司兰偌摸到一面空的墙壁，将后背重重靠上去。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一丝安全感。 “这个随便肯定不是字面意思。既然没有说找什么，那默认就是最特殊的一幅。可目前黑灯瞎火的，我总不能趴上去，与每一张人脸面对面看吧？” 还有，这个简蛰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知道卡牌的存在？ 她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 作者有话说: 呼，总算就剩一个科目四了，马上就能结束驾考的折磨XD 这个故事可能会写的长一点，目前鬼俪都还没出来呢2333 第208章 猛鬼小区（10） “纸偶秘法的流传需要两种身份的运作。一是传承者，一般一代仅有一人。他们世世代代身负诅咒，唯有找到合适的施术者，将术法交予他们，才能缓解自身的诅咒。” “而施术者往往通过绘画、文字来将诅咒的力量进一步散布出去。表面看是帮助他人改变命运，实际上做的却是伤天害理的勾当。而诅咒，则会进一步分散开来，在人群中飞速蔓延。” 这两段话，看似触碰到了核心。可在下一段，话锋一转： “这篇小记是我游历时，偶遇一位传承者所做。说是偶遇也不准确，全凭我旺盛的好奇心所致。本人向来十分胆大，不信这世上有魑魅魍魉的存在。而这名女子，却一再令我大开眼界，佩服不已。” “我记录这些，只是作为一名旁观者的角度。毕竟，此等邪术既然存在，与人的贪欲息息相关。就算我想阻止，也无可奈何。本来，我是没打算将这些东西写下来，生怕惹其不快，反倒是她一再要求。问及原因，却故意避而不答。” “……我想，能翻阅这本书，并且看到最后的，都属有缘人。我最后给你们一个忠告：纸人无形，好自为之。” 刘柠反复看了三四遍，将内容烂熟于心后，才“啪”的一声把书籍合上。 “没想到，施术者不是终点，上面还有一层关系。”都雅眼睛一亮，缓缓呼出一口气，“照这么看，画家就是施术者了。而他突然间名声大噪，恐怕与秘术脱不开干系。” “实现人的愿望……这个说法本身就很有诱惑力。他能借此成名，倒在情理之中。”刘柠摸了摸下巴，神情莫测，“令我在意的，是‘纸人无形’这句话。既然它本无形，那一定有方法将其变成有形。”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纸人，可一句无心之言，恰恰印证了司兰偌宴会上的遭遇。 “书房里，说不定有传承者的信息。”都雅已经开始有点跃跃欲试。 身为资深者，她比谁都明白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而她除了再生的能力，还有其它杀手锏没用出来。所以哪怕明知道有风险，她从未表现出惧意。 “信件中有提到，写信者去过书房。明明触犯了禁忌，可为什么对此只字未提？” 刘柠提出疑虑，“书房被划作禁区，定然有其特殊之处。换做任何一个人猛然进入陌生的地方，印象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深刻。但一句话也不提，未免有点古怪。” ——就像陷阱一样。 而进入走廊不能后退与禁止进入书房是自相矛盾的。之前在走廊边上时，她小心翼翼地看过一眼，其尽头居然只有一扇门。 这栋房子的构造，未免太不正常了！ 可现实即是如此，她便只能接受，在给定的条件中想办法。 无论如何，禁忌绝对不能触碰。 刘柠深知这点的必要，因为一旦牵扯出鬼物，她们极有可能再次消耗一张卡牌，这对于本就不利的局面更是雪上加霜。 “我们走吧，去1504室。”她果断做出决定。 “什么？！” 刘柠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转过身，淡淡瞟她一眼，意思是看你跟不跟来。 “我……想去书房看看。” 犹豫良久，都雅终是放不下近在眼前的线索，说道。其实在她看来，距离真相就差一步，何必要舍近求远？哪怕有风险，可收益与之成正比，也算值了。 然而，她忽略了一个关键：书房里真的有她想要的东西吗？ 表面看被列为禁忌的书房是一处关键所在。但推理毕竟只是推理，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万一遇到陷阱，那可就亏大了。 “等你解决完，我们在1号见。” 刘柠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做出这个决定，她也不是认为一定是对的。虽然她感觉书房有可能存在猫腻，但也不排除是一处关键所在。 而她不出言相劝的原因是，都雅作为一个资深者，这一路上来的时候就听她指挥不少。一般的资深者能不展露傲气已是不易，若是处处提建议，说不定会将两人融洽的合作氛围破坏。再者，对方身上肯定有保命的手段，她只用顾好自己即可。 “对了，这张符你拿上。” 把写着“封”字的破旧玉符交给她，刘柠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 “这下，三个人去往三个地方，倒给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刘柠独自一人慢慢悠悠地走，喃喃自语道，“换个角度想，如果都能活下来，线索肯定呈几何倍增加。” 她忽然有点怀念之前与黎洛灵合作的日子。虽说两人没少给对方使绊子，可在面临危机时，一个眼神便心有灵犀。那么多合作对象中，能让她有这种默契感的唯有一人而已。 “下次见面时，不妨再一决高下吧。” 她轻轻一笑，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到她目前所面对的局面上。 1504的事件是一对痛失爱女的老夫妻，他们失踪的女儿又与会纸偶秘法的画家相认识。如果她记得不错，还在小区的物业上班。 按照刘柠原本的想法，尽量不要触发额外线索，省得把事件如线团般扯得愈发复杂。可自从读完信件，发现其中存在环环相扣的关联，她开始逐渐转变主意。 既然没有办法躲避，不妨认真的探上一番，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敲响了房门，当然，是在地下十五层。 这里的电梯都是往下走的，除此之外，与普通的小区别无二致。 “叩叩叩！” 刘柠垂下手，安静地等待。当然，她并没有闲着，目光所及观察着门口的摆设。 厚厚一层灰，显然，此处已多年无人居住。 是这里吗？ 刘柠不禁想出去再确认一遍。 正当她迟疑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凉风。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 她立即绷紧神经，用余光向后看去—— 只见一个高挑的黑衣女人消失在楼梯口。她的背影，莫名有几分熟悉。 ‎ 第209章 猛鬼小区（11） 是她？！ 刘柠感觉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几乎同时，她向着黑衣女人消失的方向跑去。 楼梯间没人。 上一层和下一层也空无一物。 微微喘了几口气，她紧绷的神经依然没有放松：刚才那一幕绝不是幻觉！ 凉风犹在身后，她近乎可以肯定，确实有一个人，或者说是鬼出现过。 “情况有些棘手啊……” 刘柠在原地站了一会，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知道对方是4单元的，她为何不挨个找找看？ 此举虽有风险，可在这特殊的场景下，冒点险也值。毕竟，参加过猛鬼小区第一个站点的她知道，鬼俪是整个故事的核心。找到她，相当于成功了一半。 “叩叩叩！” 她敲响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 半晌，无人应答。 就在刘柠准备转身离开时，猫眼里红光一闪而过。 “吱嘎——”门锁自发转动，打开一条缝隙。 “看来，每一户都有鬼住户。”刘柠暗自思索道。 她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是由于利用了规则的漏洞。 既然恶鬼是由牌组吸引而来的，那其它的鬼又怎么算？ 她跟都雅先前在小区晃荡那么久，都没有遇到一个鬼住户，充分说明了在未消耗对应卡牌前，是不会受到来自恶鬼的袭击。 所以她随机拜访一些住户，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当然，那两张死牌所显示的地址绝对不能去，去了且不说会遇到什么，可能被恶鬼盯上倒是真的。 想到这，刘柠毫不犹豫地一脚迈出，走入漆黑的房间内。 因为主要目标是寻找鬼俪，速度越快越好，她只用手电粗粗扫了一眼，除了几幅画没发现别的，很快便退了出去。 在她关上门的刹那，门口浮现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它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刘柠消失的方向。 良久，把耷拉在地上的舌头收回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在它身侧，忽地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鬼影，把整间屋子都填满。最为诡异的是，它们脸上，都带着一丝古怪的微笑。 …… 刘柠自是不知道她走后，屋内发生了怎样一幅瘆人景象。 下边的屋子都看过一遍后，她继续往上走。同时，脑袋里不断回忆“邻居”这个站点时，鬼俪身边出现的鬼。 小女孩、矛盾重重的夫妻、四个脑袋的青年，以及没有人却在举行宴会的房子。 “等等，当时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五户，岂不正好对应猛鬼小区别墅区的数量？” 而且，邻居站点通关时，她们就把传单交给了这些鬼，它们现在肯定在猛鬼小区无疑。 按理说，刘柠不至于现在才将此联系起来。只不过先前她大半心神都集中在卡牌上，加之画作、纸人的干扰，她并没有将这两个站点完全联系起来。 在她看来，猛鬼小区更像是一个衍生版本。而鬼俪的出现，宛若将她从迷雾中惊醒，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些事件的关联。 “会纸偶秘法的画家，会是有着四个脑袋的青年吗？” “不对，如果是无形的纸人，倒更像是那栋在举办宴会的空房子！” 刘柠很快抓住了关键。 …… 此时，宴会厅。 司兰偌靠在墙壁上，眼睛因紧张而瞪大，隐隐有充血的迹象。 她现在一头雾水。 刚开始，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凑近观察画作，那些人像原本只是阴笑着与她对视。可在后来，那些画开始慢慢凸起，从额头开始，到整个五官，如同气球般迅速膨胀起来。 更有甚者，在画框中拼命挣扎，俨然一副要出来的样子。 它们诡异的一举一动，无不在时时刻刻挑战着她的心理防线。 该选哪一幅？ 挥之不去的问题就像个索命咒，牢牢悬挂在头顶。一分一秒的倒计时，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该死的，姓黎的为什么会选中我！” 她想到黎洛灵威逼利诱的模样，顿觉心头一阵窝火。即便再不情愿，她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但凡她敢违抗，面临的将是比现在凄惨万倍的下场。每每回忆起黎洛灵的手段，她都感到寒毛倒竖，一丁点反抗的心思都不再有。 “命、生、死，正好对应我们三人的能力，难道这也是她早就计划好的？” 心中一惊，司兰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危机当前，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开发脑筋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才能破眼前的僵局。 “五百幅画，肯定不是让我一幅幅挑的。因为如果是这样，简蜇肯定会给出提示。他只字未提，只能说明提示早已给出了……” 她无意间扫到地上的红酒杯，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什么，“酒？！” 刚才侍者弄洒酒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还透过水面看到了背后浮现的人影。准确的说，是隐藏在后面的纸人终于“显形”。 难道说—— 她猛地起身，拿起一个装满红酒的杯子，迅速地跑过一幅幅画像。 终于，她在一个空画框前停下。 “找到了！” 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眼看着周围的人像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马上要从里面钻出来时，她不再犹豫，迅速将红酒往上面泼去。同时，自己站在了跟前，将后背完全暴露出来。 成败在此一举！ 耳边乱七八糟的声音突然间多了起来，可以清晰的听见，尖利的指甲抓挠声。让人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那些落到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画面。就像待宰的羊羔一样，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眼前的空画框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个陌生的鬼影。 “就是这幅画！”司兰偌不再犹豫，大声道。 她可谓把一切能押上的都押在上面，哪怕手中有人偶娃娃保命，她依然觉得自己就像仅有一条命似的，半点差池都不敢有。 而这种感觉，已然很久都没出现过了。 好在，她赌对了。 在窸窸窣窣声密集到压垮人神经的地步时，一切再度归于宁静。 见状，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 第210章 猛鬼小区（12） 【所有“命”牌已全部回收，望各位周知。】 一个冰冷无比的声音自刘柠脑海中响起，令她愣了一愣。 回收？ 司兰偌死了？ 用的是“回收”，说明在卡牌并没有用尽的时候，就已出局。 那位拥有人偶娃娃能力，可以复活的参与者，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消失了？ 刘柠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才从突然得知这个消息的惊愕中反应过来。虽然没有直接播报死亡，看样子也凶多吉少。 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与都雅都没有与司兰偌碰面，更谈不上交换卡牌。可以确定的是，五张“命”全在她一人手中，一旦卡牌用光，即视为出局。如果没有意外，司兰偌很可能已经遇到危险了。 ——怎么会这样？ 刘柠百思不得其解。她虽没有亲身经历司兰偌所面临的事件，可根据她在这个站点见到的林林总总，大致能够猜出来一些：无非与纸人有关。 究竟是哪一点出了差错，以致恶鬼展露杀机？ 如果她此时去到1号别墅，根本看不到什么晚宴的奢华景象。呈现在她面前的，将是空荡荡、没有丝毫人味的房间。 至于司兰偌，她与那些浮动的人影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在她解出来正确的那幅画以后。 不过，此中源头，她却再没机会弄清楚，彻底成为一个谜。 “这件事可以先放放，还有时间。”刘柠深吸一口气，继续挨个房门去敲。 她隐隐有种预感：要是再不抓紧这昙花一现的机会找到鬼俪，她可能离通关越来越远。 司兰偌的消失，无疑使她压力大增。另一边的都雅同样，心神不禁慌乱了一瞬，动作也随之慢半拍。 但两人都不是会让情绪左右自己的人，不到五分钟，均已调整过来。 “叩叩叩！” 刘柠继续往楼上走。每进入一间屋子，她都感到周围空气冰冷一分。 她看不到，自然不知道身边围着的人影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装满了整个屋子，到最后甚至令人无从下脚。 墙壁上，同样挤满了鬼影。就连天花板都被形状狰狞的恶鬼们占据。毫不夸张地说，这里仿佛压缩罐头，无数个扭曲的人脸挤压在一块，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死死盯着对其一无所知的刘柠。 “还是一无所获啊。” 她眉头紧锁，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冰冷的温度就像个不祥之兆，令她对一探到底产生几分怀疑。温度下降定然有其原因，说不准可怕的还在后头。 但她已经花费了好些时间，现在放弃，心里总归有个疙瘩。 片刻后，刘柠面色微凝，毅然决然地改变策略。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如果不想见自己，鬼俪不出来就是了。而她的故意现身，必定有某种深意在。 一层、两层……她匆匆往上爬，对所有房门都是大致扫一眼便离开。 终于，在负一层时，她看到了一扇没有门牌号的白色房门。向外大开着，就差写上“欢迎光临”四个字。 “呵。”黑衣女人倚在门边，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完好的半张脸上，展现出勾魂夺魄的风采。 …… 此时，都雅正站在走廊上。 她几近惊恐地发现，自己每往前走一步，那些画像就会清晰一分。男女老少的人像，表情近乎呆板，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好不瘆人。 可它们偏偏没有动作，默然地任她往书房靠近。或者说，它们期待她如此。 “不能后退、不能后退……” 口中念叨着提醒自己，都雅却感到心脏宛若在打鼓。 她经历过很多站点，生死时刻也遭遇不少。每一次，都是凭借强悍的再生能力熬过来。遇到的许多资深者都喜欢把她和乔榆拿来对比，可比较总有高低和拉踩。 她不在意自己是被“踩”的一方。相反，她对乔榆的实力十分佩服。哪怕后来其不知所踪，她也一直以其为目标努力着。 面对眼前诡异的场景，她不自觉地在脑袋里设想如果换做其他人，又会怎么做？渐渐的，她完全冷静下来，步伐也恢复有条不紊。 近了，房门就在前面！ 等等…… 都雅忽然停下脚步。她也不后退，就是站在走廊尽头，差五米到书房。 紧接着，她拿出信纸，重新翻看起来：“信上明明说画框是空的，可为什么我能看到人像？” 这也是她头一次开始怀疑起信件的真实性。 因为写信者最开始以受害人的身份诉苦，她同理心作祟，加上潜意识认为这是站点给的线索，很容易相信上边的内容。纵然有怀疑，她与刘柠也不可能一个个验证。 “会不会因为我是参与者的缘故？” 思索半天，都雅总算找了个理由。毕竟，眼下她还在走廊上，不可能后退，那只有继续往前走。 “司兰偌来过这里，如果能问问她当时看到的场景就好了……” 心始终悬着，半晌，都雅深吸一口气，快步向着书房冲去。 她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并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咣当！” 随着房门重重关闭，她精神一振，开始打量起陌生的环境来。 房间不大，可以称得上狭小。这里虽叫书房，但没有一本书，入目所及全是灰尘。桌椅歪歪斜斜地摆着，开了帽的钢笔随意扔在一旁。根据新鲜的墨迹判断，应该是刚留在上头不久。 都雅并没有在这些细节上浪费太多时间。 她大致扫一眼后，便转过身，拉开房门。 自从走入书房的那一刻起，她就已触犯了这里的禁忌。无论出于何种考量，她都要看看外面有没有变化。以及，打破禁忌后会发生什么。 “吱嘎——” ——走廊消失了。 她怔怔眨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人像也消失了。不远处，一张空荡荡的纸画框半空中与她遥遥相对。乍一看很远，可在下一秒，又忽然变得极近。 更令她汗毛倒竖的是，在那张空白的画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这个影子，令她越看越眼熟。 ‎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忘记设置发表时间了QAQ 第211章 猛鬼小区（13） “再过半小时，这个站点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鬼俪歪着头，语气不无戏谑。 “？”刘柠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严格意义上讲，从进入站点开始到现在，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但经历的事件之复杂，让她觉得再给三倍时间也不够用。 “什么意思？”换个角度想，既然对方肯现身，没有一上来便凶相毕露，说明还是有迂回的余地。刘柠之所以敢如此笃定，多半是出于对乔榆的信任。 ——表姐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害她。在“邻居”站点的时候，鬼俪不就以进为退，启发她们找到生路了么？ 因此，她觉得可以跟对方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误入猛鬼小区的不速之客，必将不得善终。”鬼俪淡淡一笑，重复站点简介的同时，眸底划过一抹暗色，“你现在不算‘误入’，也不算不速之客。所以，你才有命站在我面前。” “！” 一瞬间，刘柠的面色变得极为古怪。 她本就极为聪慧，略经点拨便能将一切串联起来。 最开始通过门禁时，她刷了两张死牌，从而拥有鬼住户的身份，自然不算不速之客。 司兰偌和都雅也是同样。两人一开始都拥有访客的身份，也在规则允许范围之内。 “我记得在门卫处看到司兰偌是1号别墅的访客，她又怎么会出事？”刘柠很快问出自己所关心的问题。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现在，鬼俪居然说，这个站点马上就会剩下她一人，岂不是都雅也将面临生死危机？ “难道是她误入了某处？” 好像只有这个可能。 “我给过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先是在澡堂这种特殊的环境下，用水让跟随她的纸人现形。紧接着，便是侍者来邀请她参加晚宴。”鬼俪慢悠悠地说。 “既然有受到邀请，那就不算误入了吧？” “这只是一个幌子。进入晚宴后，会安排她从五百幅画中挑选一幅，进入拍卖会。而这个资格，可不是‘邀请’得来的……” 刘柠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 不小心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后，定然会神经紧张。偏偏这时没有遇到致命危机，就会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而这时，再给出一条关于线索的诱饵，一般人都会自觉地上钩。 “安排她选画的环节之前，是否给她展示了一些灵异现象？”她继续问道。 鬼俪回答的也很爽快，“没错。同时，也故意告诉她一些信息，让她自己去想，从而产生好奇，进而想去拍卖会一探究竟。” 通过宾客们的闲言碎语，让司兰偌对画作的价值产生怀疑。这个时候，借用简蛰的嘴巴告诉她有真正的拍卖会存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参加。 殊不知，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恶灵拍卖会，没有活人参与的权利。 “都雅那边，想必进入书房的同时，也会被判定为误入。而且，她还不是3号别墅的访客。” 刘柠若有所思道。 半晌，她从口袋里掏出八张死牌，“这么说，我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是因为我在一开始便有了鬼住户的身份。” “不错。” 鬼俪欣然点头道，“在一开始，你可以转头就走，不刷门禁，也不进入小区，照样算你通关——前提是，另外两人手中的卡牌要分给你一张。” 全剩死牌时，站点一样会结束。 但这就构成一个谬论：三人到达小区的时间不同，刘柠偏偏又是最后到的。在她之前，另外两人都被早就准备好的鬼住户接走了。 这样，三人没法碰面，自然也不能交换卡牌，所以刘柠还是得选择进入小区。 无论怎么选，结果都一样。 “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刘柠摸了摸下巴，话锋一转，“你挑现在这个时机告诉我，是想让我去救都雅吧？” “如果只剩你一个人，猛鬼小区的系列三会很难办。”鬼俪抬了一下眼，语气没有波澜，“当然，决定权在你。” “呵，如果我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跑去书房，肯定也会被视作误入。因此，我必须得解开‘人偶秘法’的谜团，才能进去。这次，多谢了。” 刘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再犹豫，快步向着1504跑去。 “……”鬼俪眼神微沉，良久，才将目光收回来，自言自语道，“你交代我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看她能否找到‘那东西’——”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形化作黑雾消散。 …… 路上，刘柠拆开了标着1504的快递盒。 她的想法很简单：时间紧迫，3号别墅的画家事件所关联的线索已被她们挖掘的差不多。在不进入书房的前提下，只能从与其有关联的失踪女孩身上下手。 说不准，可以得到关键信息。 “一份保密协议？” 白纸黑字令她眼睛一亮，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温馨小区自从出了鬼俪的事件后，被民众所惧怕，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荒地。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开发商不死心，试图开发这块风水宝地。 每一次，均以失败告终。不是有人传见鬼了，就是施工队出事故。一连多年，竟一次也没建好过。 终于，在人们忘记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案子后，一个崭新的小区悄无声息地在此处落座，仿佛它本来就在此处一样。 而那名叫小柒的女孩子，在公司的安排下，负责猛鬼小区的物业。 “我记得，在‘邻居’站点中，我们三人因为业绩出众，获得豪宅的暂住权。二者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便被刘柠压下，聚精会神地往后看。 小柒在走入猛鬼小区后，再也没能出去过。而她的父母以为她失踪了，四处张贴寻人启事，从来没有放弃寻找。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女儿被鬼盯上了，而且在鬼的住所里生活。直到晚年，这对老夫妻也没能找到他们的女儿，含恨而终。 死后，灵魂被冥冥中指引到猛鬼小区，成为这里的一名住户。 可他们生前的执念始终存在。 “不对，有两个疑点。”刘柠快速分析道，“一是真正的小柒到底去了哪里，按理说也在猛鬼小区才是。第二点，从都雅的描述中可以知道，这对老人一口咬定，他们女儿的失踪与她最好的朋友有关，都雅偏偏被当作其闺蜜，这难道是巧合么？” 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保密协议上清楚地写，小柒是房产公司的一名员工。而在邻居站点中，她们三人也好巧不巧都是员工。 这是个系列站点，假设身份延续，岂不是她、都雅、司兰偌也全是公司员工？只不过站点认为她们知道此事，没有刻意提醒。 如果是这样，继续往后推，她们三人是否本来有身份？不过，使用的身份还是在邻居站点里的…… “罗梅和白小琴都没来，可谓致命的疏漏。” 现在，想确认也没办法，只能回列车上再说。 “先假设都雅所扮演的角色原本就认识小柒好了。而且，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不知想到什么，刘柠面色空前严肃。 ‎ 第212章 猛鬼小区（完） 她不确定黎洛灵换人的用意是什么，目前来看，确实增加了不少难度。 而她不知道的是，如果与先前合作过的白小琴和罗梅搭档，这个站点无疑会顺利很多。甚至有可能，现在她们已经推理出生路。但这样的话，鬼俪给她设的套很难起作用，她也无法接触到潜藏在猛鬼小区的“核心”。 “不行，还是没有头绪。” 将保密协议收好，刘柠打开属于1号别墅的快递箱。然而，就在即将打开的一刹那，她不禁顿了一顿，一个被忽视许久的问题浮上心头： 这些快递为什么会堆在保安室，却始终没有人来取呢？ 明明整个小区都是鬼住户…… 换做一般人，可能会去想鬼是不是有限制不能出小区，可刘柠想得更远，她把这一切与规则结合起来。渐渐地，她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 “我明白了。” 她立即找到属于3号别墅的三个快递箱。本着谨慎的原则，哪怕取出来东西，箱子也没有扔。而在这个时候，竟然派上了用场。 “玉符在都雅那里，我手中只有书和信，不过也够了。” 她用胶带重新将箱子封好，敲响了纸文化展览馆的门。 “你好，请签收一下。” 站点简介的文字陷阱有两个：误入和不速之客。那么，她装成送快递的，到特定门牌号去，自然规避了这些陷阱。 但方法虽好，又有几人能想到呢？ 她一开始秉持先入为主的看法，把包裹当作线索，以此解谜，谁知谜团越来越大，永远没有尽头。 “不触发过多线索”这个思路是对的，还有什么比得上将包裹原封不动的送达来得彻底呢？ 忽然，门缝中伸出无数只冒着黑气的手，向她抓来。 刘柠面无惧色，把箱子往前一推，大喊道，“都雅，你在里面吗？拿好你手中的东西，快来！” 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相信自己，可眼下是唯一的机会。她不可能冲到里面，这样就算违反了规则，纵然有千般本事，也难以脱身。 霎时间，书房的门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看不出形状的“人”。 她的脸上、胳膊、大腿全部插满了利如刀片的纸人，随着鲜血不断涌出，那些纸片也在不断胀大，慢慢浮现出数张具有五官的脸，看着相当瘆人。 “纸人无形，但是有办法可以使它们显形。” 在来这个站点以后，刘柠头一次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她张开手心，露出一直紧闭的半只眼睛。 液状物体蠕动的声音快速响起，刘柠感到掌心传来强大的吸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她紧紧扒着门框，才没有随惯性进屋。 严格意义上，这是她在能力进化后头一次直面恶鬼。 ——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那些膨胀的纸人跟看到克星般，发出阵阵凄厉的尖啸。下一秒，它们竟变成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化作血雾消散。 “谢谢。”都雅踉跄地跑来，浑身的伤口以惊人速度愈合，俨然是再生能力发挥了作用。 她的面上还存在些许震惊，不敢相信这些纸人竟被刘柠轻松破掉了。 “快，把玉符拿出来！” 走廊上，重新出现一列列的空画框。里面漆黑一片，看上去死气沉沉。可在这背后，隐隐躁动着令人不安的气氛。 把箱子放到门边上，刘柠立即扭头就跑。 都雅比她反应慢半拍，看到了画框中浮现的人影。霎时间，她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 …… 冰冷的感觉依然绕在心间。 刘柠不自然地将手握成拳状，似乎这样可以让那半只眼睛不再乱动。 刚才有一瞬，她脑海中竟然产生一股嗜血的意志，差点就要占据整个大脑。 哪怕现在那种感觉不再了，后怕的感觉依然将她牢牢占据。如果没抵挡住，会发生什么？ 深吸一口气，她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能力的副作用可以回列车上再慢慢思考，眼下的首要任务，是离开这个站点。 “我们去1号。” 余光瞟见都雅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只当对方是死里逃生，心态没调整过来，便再重复一遍。 “哦，好、好的。”都雅从晃神中惊醒，看向刘柠的眼神中有恐惧、忌惮，更多的则是猜疑。但这些情绪只存在一瞬，又被她掩盖下去。 她最后一眼看到的空画框，居然是刘柠的肖像！ 画中的“刘柠”神情冷淡，隐隐有种倨傲存在。目光中，有对蝼蚁的蔑视。而在她旁边，所谓的纸偶如同玩具，俯首称臣，听话得不能再听话。 不管这幅画的用意为何，她心里对刘柠的警惕已然升至顶峰。 “吱嘎——” 1号别墅的门内，空无一人。 刘柠照例把包裹放下，不到两秒钟，上面出现了签名。看到“司兰偌”三个字后，她瞳孔一缩，深深地盯着虚空看了两眼，转身离开。 “她已经成为这里的住户了？”都雅费解道。 “应该是。” 刘柠不由得感叹一句世事无常。本来，司兰偌的能力是三人中最有希望活下来的，可谁知站点的判定标准可以跳过人偶娃娃，直接让她出局。 这也侧面说明，在云谲波诡的站点中，能力并非不死金牌。相反，过于依赖能力，还有可能提前走上死路。 “送完一个包裹不就可以离开了吗？”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上门寻找恶鬼？ “注意事项有说，牌组的变化会引来不同的恶鬼。司兰偌的‘命’牌全部回收，说明鬼的数量大幅增加。在无法确定是哪些恶鬼的情况下，我们只有把东西都送到，才能离开。” 刘柠平静地解释道，“其实，从目前拆开的几个包裹中，我们可以初步推论出这些东西对鬼住户们来说很有必要。比如，3号别墅的画家，打开包裹后，可以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的，会思忖中断纸偶秘术；而那对痛失爱女的老夫妇，则能够通过保密协议窥探到案件背后的阴谋，甚至不再对无辜之人索命……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 更糟糕的情况，无非是解除对恶鬼的限制。 她自问，哪怕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拼着副作用的风险动用能力，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 送完最后一个包裹，走到保安室时，刘柠忍不住往里面瞟一眼。 角落里，静静地躺着巴掌大、漆黑的箱子。收件人那栏，却是空白。 “你想走可以先走，我还要留下来办件事。” 她莫名想到鬼俪那间同样没有门牌号的屋子，疑惑在心中久久不散。她向来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面对未知，自然是要弄个明明白白。 “行。”都雅早就不想在猛鬼小区里多待，连客套话也没说，匆匆走出去。 没有任何异状发生，看来，这的确是条生路。 刘柠不再迟疑，拿着箱子向记忆中的方向走去，她还有些问题想要跟鬼俪聊聊。 然而，屋内空无一人，她手中的盒子却跟受到某种刺激般，急速挣扎起来。 “？！” 刘柠想扔掉它，可手心似乎不听使唤，紧紧抓着不放。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移，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 ——半只眼睛。 刚好，与她手里的那半只无缝拼接。 ‎ 作者有话说: 半只眼睛的坑终于填上了（笑） 下一个副本打算写末日，关于乔榆的故事。 第213章 碎片 “什么情况？”於烟指着刘柠关得死死的房门，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诧异，“自从那天晚上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里面，一连两天都没出来。好在，站点名单里也没有她。” 她的话一点都不夸张。 自从猛鬼小区回来以后，刘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声不响，好像对所有事物都丧失好奇般，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与之前可谓大相径庭。 期间，乐正枫拍门叫过她，但里面没有任何响动。正当她们担心会不会出事时，刘柠面无表情地把房门打开，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寒。 她只淡淡丢下一句“不要打扰我”，便再度将门上锁。 “其实我更关心另一件事。”乐正枫倚在沙发上，唇边噙着一丝假笑，“自从刘柠登上列车以后，她每天都有新站点，从来没休息过。为什么这次，一连给她放了两天的假？” “谁知道呢。” 於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紧挨着她坐下。若有若无地瞟了看似无动于衷的乐正枫一眼，上挑的眼尾显出几分风情，勾的人心头火起。 她的手则大胆地拉过对方的手，向自己的敏感处探去。 “休息好了？”乐正枫搂过她，低头在她白皙的脖颈处种下一颗草莓。 “嗯……” 於烟没有正面回答，像条没有骨头的美女蛇般靠在她怀里，口中却极为认真地分析道，“想来她是在站点里遇到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了。或者，回想起什么记忆也说不定。” 事实上，还真被她给猜对了。 刘柠确实具有一部分“记忆”，她再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纸了。 …… 冰冷。 这是刘柠的第一个感受。 “这批实验体是不是快要成功了？” “要是能够成功，可是世界级的发现！” “对啊，它可是会改变整个人类文明……”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这是在哪？刘柠费力想睁开眼，但眼皮跟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她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半空中，如同一个气球，时不时飘来飘去。 ——好像，这是在现实。 没来由地，她心里这样觉得。身边那些活人的气息令她战栗，又有一丝久违的激动。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猛地一沉，她感到身边脚步匆匆，似乎有无数人跑过。 “难道就没有办法消灭这群怪物吗！” “鬼，有鬼啊！” 哀嚎、尖叫不绝于耳，声嘶力竭的大吼犹如留声机般回荡在耳畔。刘柠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兴奋，对，就是兴奋。 好像这种场景就是她乐于看到的一样。 她隐约感到自己一步步地，向着那群被称作是“怪物”的东西走去。 有疑惑，也有不解，可最终停留在她心中的，仅有唯一的一种情绪。 如果此时处在上帝视角，可以看到在刘柠嘴角挂上的，是无比冰冷的微笑。 …… 444号列车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想跟阿雪单独谈谈。” 乔榆身形透明，眉间却漂浮着几分喜悦。她一向没有什么表情，今天算是她情绪波动起伏最大的一次。 “这——”许玲皱了皱眉头，不假思索地想拒绝。下一秒，却被秦湘雪摸了摸头。 “让我跟她说吧，没事。” 温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秦湘雪轻轻松开她的手，走到乔榆身侧，“长话短说。” “好。” 待到室内没有别人，乔榆才略显急躁地问，“刘柠怎么样了？” 她的表现，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以为是担心表妹的好姐姐。 秦湘雪自是信以为真，“她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没出来过。” “这样啊……” 乔榆低下头，面上看不出喜怒，“其它呢？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秦湘雪摇了摇头。 “待会我看看她去。”乔榆叹息道，掩去眼底的一抹异色。 “嗯，你是该好好劝劝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放任自己沉浸在情绪中，都是极其危险的，尤其是在站点里。” 稍不注意，便会成为恶鬼的食物。哪怕有通天的本事，失误就是失误，容不得半点差错。 三言两语将这个话题揭过以后，秦湘雪不无好奇地问，“你怎么可以进入列车内部？” 目前，她虽然整天跟在许玲身边，了无遗憾。可在心底，总希望自己能有一具躯壳，四处去看一看的。 她虽未明说，渴望之色已写在脸上。 “我做出了贡献，公司决定对我网开一面，才给了这项特权。”乔榆也不藏私，大方地分享道，“只能持续半小时，不过也足够了。” “那……” “怎么获得这项特权，对吗？”乔榆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洒然一笑道，“我可以向公司帮你申请，每天有半小时。” “那需要我做什么？”秦湘雪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怕她们曾经是关系亲密无间的好友，该分清的还要分清。 “我想让你帮我多照看一下刘柠。” 乔榆叹了口气，语气真诚，“现在的444号列车，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毕竟咱俩在站点里合作过不止一次，又知根知底，这项任务交给你，我最放心。” “没问题。”秦湘雪不疑有它，很快便答应下来。 “再有异常，你随时向我汇报。” 乔榆顿了顿，继续道，“公司很看重她，其中分寸，我希望你知晓。” “当然。” 两人谈妥后，乔榆再度化作影子，从列车内部消失。 直到白雾深处，她才再度显出身形。附近也没有旁人，她放松了对面部的控制，狰狞之色令她双眼隐隐发红： “刘柠啊刘柠，欠我的，必定让你全部偿还！” 时机，马上就到了。 她阴冷一笑，大步走入黑暗之中。 过去痛彻心扉的回忆如大山般，时常压得她无法呼吸。虽说刘柠得到的半只眼睛是她一手策划，公司对此居然持默许态度。 对她的小动作不仅不出手阻止，还给她大开绿灯。这让乔榆愈发觉得，现在就是报仇的最好时机。 …… “啊呀，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呢。” 一众面具人中，为首的忽然将面具揭开一角，露出黎洛灵那狡黠的瞳孔。 但这神色只出现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消失，“我很好奇你的故事呢，乔榆。” ‎ 第214章 乔榆 乔榆犹记得第一次见刘柠的时候。 她与每一个登上44号列车的人都不同，脸上是超乎常人的冷静。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却比许多四五十岁的还要老成。尤其面对危险时，仿佛不会有恐惧这种情绪一般。 起初，她只是对这个小姑娘高看两眼，打算观察一阵再决定要不要结交。 可很快，刘柠便展露出她极为可怕的“能力”：她的手心有一只眼睛，一旦其睁开，所有的魍魉魑魅，全部要退避三舍。 加上她时刻处于冷静状态下的头脑，再难的站点也能迎刃而解。 不多时，她便成为所有列车中最有可能活下去的那个人。哪怕是乔榆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的话。 …… 【站点简介：末日来临，城市变成一团灰烬。丧尸围城，人类濒临灭绝。你们所到达的时间点，恰是最后一个人类被丧尸吃掉的二百年后。再有六个月，整颗星球将会因能量紊乱而毁灭。】 【注意事项：本站中，只能使用自己拥有的“能力”，禁止使用其它任何道具。】 【下车人员：2~3人，可自行决定。】 “又是一个自主参与的站点。”乔榆对此已见怪不怪。要知道，她们资深者经历的站点多种多样，其中不少就是这种弹性选人的，想去就去，不想去不去。 无论选择哪一方，各有利弊。去虽然会面临生命危险，好处却也是巨大的；不去吧，看似安全，可拖一时不能拖一世，逃得过这次又如何？总有被强制安排的时候。 “我想去看一下。” 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顿时，乔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眼底浮现一丝笑意，“看来是‘能力’进化，给了你不少底气。” “那必须的。” 女人将头发利落地绑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眼睛是丹凤眼，一颦一笑间颇有气势。说话间，她轻轻拍了乔榆一下，“你不去吗？” “当然。”后者想也不想就应道。她自问有不死的能力，没什么恶鬼能够奈何得了她。自保之余，她还可以照料一下千溱。 她们两人在没登上列车之前就已经认识，平常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对方未说出口的话。千溱毫不客气地给她一个白眼，“我自己可以应付得过来，不需要你帮忙。” “知道了，嗯，先把名字写上吧。” 乔榆连忙转移话题道。在没确定下车人员的站点里，参与者可以自行把名字写上，算同意参加。不过个人只能写个人的，如果不是自己所写，也无效，这就杜绝了一部分人动歪心思的可能。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大步走到前面，在猩红的屏幕上潇洒签下自己的名字：刘柠。 写完后，她稍稍侧身站定，若有所思地阅读着站点简介。 “你也要去啊？”千溱见她点头，好奇地追问道，“你每天都要下车，不想歇一天吗，给自己放个假？” 刘柠面无表情的摇头，蹦出三个字，“我乐意。” 她的态度可谓非常冷淡。不过千溱并不在意，点头道，“有了你消灭鬼的能力，此行又会多几分把握。” “希望如此。”一旁的乔榆见刘柠始终跟个木头人似的站着，冲她使了个眼色。 刘柠这个样子，持续很久了。自打她使用手掌心里的那只眼睛，异样便会加重一分。久而久之，她们也渐渐习惯。 毕竟，列车里，什么能人怪事没有，没必要大惊小怪。 况且，刘柠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战力，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不能轻易与之交恶。44号列车里，就剩下她们三个人了。 另起一行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后，千溱转身道，“我先回屋想一想。” “好。” 乔榆知道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并未出言挽留。 她飞快地把名字写上，拿张纸把有关信息全部摘抄下来，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漏。 “诅咒……” 刘柠似乎嘟哝了句什么。 但几乎同时，她就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房间，“砰”一声把门关上。 那背影，在乔榆眼里，莫名与影视剧中的丧尸有点像。 “不知道这个站点过后，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更糟，或者更好？ 刘柠目前的状况着实令人有点担忧。即便行为是怪异了些，还不到敌友不分的地步。提防的念头只在她脑袋里转了一圈，就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 …… 另一边，刘柠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隐隐有痴呆迹象。 这要让别人谁看见，定会大呼不可能。因为在站点中，她向来以一个力挽狂澜的形象出现。无论面对哪种绝境，哪怕生死一线，她也能理智地分析生路。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炷香的时间，刘柠终于动了。 她张开手，机械地举到眼前，与那只不断转动的眼珠对视。 而她的表情，也再一次变得生动，有了些人味。 “试验诅咒？” “好，很好……” 声音很低，像极了喃喃自语。 她的面色，也随之愈发阴沉。 突然，刘柠猛地将手攥紧，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浑身肌肉不自觉地收缩着，仿佛要把某种东西赶出去一样。 良久，她伸手擦擦头上的汗，再度睁开眼睛。此时，她的眼神已然清明。 “差一点，就差一点。” “副作用对我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刚刚……忽然有种要完全失去身体掌控权的感觉。” 忌惮地看了一眼被遮挡起来的手心，刘柠继续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我——” 她的动作猛然顿住。 出于潜意识，她不自觉地用了那只长着眼睛的手。此时，滑腻又冰冷的触感贴在额头上，好像还在不断往皮肤深层渗透。 她失去了意识。 但是，“刘柠”依然还睁着眼睛，目光浑浊又凶狠。 变故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加之又是在房间，除了她，没有人注意到。 两小时后，“末日”站点正式开启。 白雾喷涌而出，裹挟着空无一人的44号列车急速远去。 ‎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隔离，有了不少时间码字ww 接下来将是本书唯一（？）一个有些虐的故事了，没啥悬念，应该是BE，主要以乔榆的视角来写。 第215章 末日（1） 荒凉，这是乔榆下车后的第一个感受。 入目所及，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夹杂着大大小小的深坑，星罗棋布。 沙漠？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阴云密布，没有一丝光亮，看不出究竟是早晨还是深夜。 空气中充斥着干燥的气息，一呼一吸间，肺部都仿佛要着火。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千溱和刘柠，皆不知所踪。看来，站点在一开始，就看似无意地把她们打散。 “四周的景象完全一样，没有看到绿地的踪影。” 乔榆很快观察完周围的情况，接下来，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摸了摸沙子的温度。 ——冷得刺骨，与空气中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 打了个哆嗦的同时，她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不知道荒漠的面积有多大，如果千溱也在这之中，可就糟糕了。 刚踏上44号列车的时候，她们的能力都处于刚觉醒的阶段。千溱自那时候起便展现出与鬼魂契合的体质，每次种鬼都能成功。 也许是被接连不断的成功麻痹了警惕，一次，她没有跟任何人说，私自选择了系列站点里最凶恶的怨灵。虽说最后也算融合成了，可怨气却浸到骨头里，深入骨髓，时不时发作一次。 每回都像在冷水里泡过，浑身冰冷无比。 如果再在这样极端阴寒的沙地里行走，不知道会不会发作得更厉害。 叹息一声，乔榆强压下心头的焦躁。现在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也没意义，还不如先找到人再说。 她选了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 上空的阴云始终没有散开过。或者说，天本来就是黑的。 要是一般人独自在这样的情形下行走，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害怕。可乔榆不同，她的能力是不死，换句话说，只要她自己没有丧失求生的意志，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再大的危险，对她来说都是毛毛雨。 “一样，都是一样的场景。” 她已经路过二十多个深坑，除了细微的差别，周围的景色几乎没变过。 “不对，站点简介说，我们过来的时间是人类灭绝以后。那现在，这个星球又会被何种生物统治？” 再一次路过大坑时，她停下了脚步。 会在地底吗？ 乔榆弯下腰，仔细地观察起这个坑来。由于光线不好，视野受限，坑底的情况有些模糊。 “沙子是红色？” 她扶着边缘，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坑底走去。 所谓眼见为实，她必须要亲眼确定才可以，而非仅凭若有若无的感觉：万一看错怎么办？ “咕嘟……咕嘟……” 走近，她发现沙子中心冒出气泡。就像大火上的蒸锅，除了没冒烟外，大差不差。尤其是中心的一小圈，更是烧的通红。 “下面有东西。” 乔榆的经验何等丰富。从进入这个站点开始，她就意识到一切不能以常识来考虑。连犹豫都没有，她站在那冒泡的沙粒中央。 既然沙漠中没有线索，必须要另辟蹊径。否则，别说找千溱了，她自己都要如无头苍蝇般迷失在这里。 霎时间，阴冷的感觉夹杂着狂暴的热气，如同冰火两重天。 饶是她有不死体质，也吃了一番苦头。同时，乔榆感到身体在缓缓下陷，好像有某种力量在下方拖拽似的。流沙慢慢地包裹住她，拉向另一个世界。 “砰！” 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乔榆条件反射性的向旁边滚了一圈，减缓冲力。 下方果然别有洞天！ 她睁开眼睛，冷不防被昏黄的灯光吓了一跳。 一个老式灯泡悬在头顶，歪七八扭的电线连着，没入沙子中。 在灯泡下方，悬着个铺满灰尘的石牌：150004号基地。 基地前面还有“幸存者”三个字，但是被暗红色的鲜血给涂掉了。 “这个编号……难道指的是基地数量？” 乔榆很快收回目光，向四周看去。 这里不到五十平米，却堆了不少东西。从遗物的数量上看，这里起码待过几十个人。 “如果能找到日记一类的文字记载就最好了。” 她没有去管堆成小山的树皮、木柴，虽说心里奇怪幸存者们为什么会搜集这些，可余光扫到一行字时，不禁顿住。 “我恨异能者！！！” 鲜血写就的大字带着几分悲壮，可力透纸背的力度让人能感受到写作者的愤怒。 怎么回事？ 乔榆立即将其拿起，拍去上面的灰尘，在灯泡底下阅读起来。 “11月11日，丧尸病毒爆发，一夜之间人类世界沦为废墟。” “小说里写的情节终于照进了现实：异能者。对，金木水火土的异能者出现了。他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英雄”这两个字被着重突出了。 “但有一点与小说里不同。丧尸的脑袋里，并没有晶核，异能者们也无法吸收它们晋级。那么，异能者要从何处提升自己的能力呢？”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我的哥哥是木属性异能者。他曾经自豪地在家中展示过异能，粗大的藤蔓爬满了家中的每一处角落，操纵的就像他的手臂般自如。” “我也想拥有异能，我也想为国家出一份力！” “从哥哥口中，我了解到，这批异能者也不是突然变异才觉醒异能，而是注射了某种药剂。或者说，在丧尸病毒爆发后，上头迫不得已采用的B计划。” “每一支药剂都拍卖出天价，普通人根本掏不起。而且，大部分都被偷偷垄断了。我哥哥家里是暴发户，近乎掏空整个家底才为他买来这一支。我天天守在电脑边，关注着人类抗击丧尸的最新消息。哪怕心里再羡慕，我也不会去做不切实际的梦。” “直到一周后，哥哥登门拜访。他的脸上不复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犹豫和羞赧。” “他是来借钱的。” “原来，现在的异能者都开始找渠道获得异能进化。而进化的方式是从身边取材，比如金系异能者需要吸收大量金属，水系则需要到河流和大海边修炼。而我哥哥这种木系异能者，则需要包下森林，将其化作能量吸收。” “他来我们家的目的，是想借钱买下一座伐木场。” “……不到两个月，全球大面积被荒漠覆盖。” ‎ 第216章 末日（2） 看到这里，乔榆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 因为异能需要进化的缘故，全球资源大面积消耗，从前的森林、河流、能源消失，渐渐变成了荒漠。 那这些幸存者基地呢，又是怎么回事？ 她继续向后读。 “异能进化了，对付起丧尸来更加轻松。丧尸病毒爆发的第五个月，情况就得到遏制：到处吃人的丧尸被赶往大峡谷，派专人把守，再也无法踏出峡谷一步。” “这是好事。” “但和平到来之后，人们发现，星球上的能源已经枯竭到无法维持现代文明的地步了。许多被丧尸占领的楼房都只剩断壁残垣，可别说修理它们，就连推倒它们的机器，都无法支撑运行。” “仅剩的零星资源，全部被异能者所占据。” “那些曾经救普通民众于水火的英雄们，尝到了异能所带来的好处——钱、权、声望，要想维持这些，必须用尽一切办法继续进化。因为只有进化，才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成为世界的主宰。” “没有一把锋利的刀会听从一个不如自己的主人命令。自从丧尸围城后，话语权就被异能者们把持着。这段时间出生的小孩子，除了叫上来异能者的名字，再说不出其它人名。” “而异能者之间，还存在严重的争斗。之前丧尸盛行之时，他们还能表面上装作同仇敌忾，现在危机退去，假面该撕碎的也撕碎了。一具、十具、百具……异能者的尸体越来越多。比对抗丧尸那时候，有过之无不及。” “期间，我见过哥哥一面。他很惶恐，也不信任我们，好像我们随时要杀他一样。我很奇怪，却又摸不着头脑。” “没过两天，一份有图有真相的报道引发了全民热议。原来，随着异能者尸体越来越多，有民众发现，这些尸体不仅不会腐烂，在夜里还会发光。于是，各方专家纷纷前来研究，经过多项测试，发现不同属性的异能者尸体相当于不同的能源，而且供给还源源不断。” 乔榆没来由地瞟了上方的灯泡一眼。 要知道，现在是人类灭绝的二百年，居然还在发着光？要说其中没猫腻，她都不信。 她仰着头，仔细观察着线路。脚下却一点也不慢，笃定地向着某个方向前进。 线钻进沙子里，她索性就地取材，硬是挖开一条道。 不多时，一具泛着淡淡黄光的手骨出现在眼前。 最骇人的是，手骨上插了无数大小不一的管子，接着几十根线，通向四面八方。 可以说，这一片的所有基地，全是靠这么一小块骨头供电！ 乔榆静默半晌，回到最开始的地方，继续低头往下读去。 “……知道了异能者就是行走的能源仓库时，所有人都很振奋。甚至有专家提出，要找一个不伤害他们身体的办法，剥离异能，把资源还给大家。所谓战功赫赫的名将最后结局往往是归隐田园，民众们都觉得，现在没有丧尸的威胁，异能者们也该把借走的能源还回来。毕竟，他们也要生活，过日子。” “可古往今来，没有绝对的公道，向来是拳头大的说了算。最先提这些事的专家、参与暴动的相关人员全部失踪，第二天尸体被扔到大街上。谁敢提一句，就会被异能者们无情地杀掉。” “当然，并非所有异能者都如此自私。反正当时的局势非常乱，每天都有上万人死去，人人自危，情况比丧尸围城时还不如。可以说，这项提议使得原本一盘散沙的异能者们重新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把所有反对的声音全部抹掉。” “他们甚至妄想着，建立一个只有异能者存在的世界。” 笔迹到这里戛然而止。 后面有撕掉的痕迹，坑坑洼洼，显然还有一部分重要内容。 乔榆将本子珍重地收起，站起身，再度好好地打量了一遍这间屋子。 其实后面的内容就算不写，她也大致能猜到：应该是趁着人类内讧时，丧尸卷土而来。这一回，异能者们貌合神离，很少出手相助。后来慢慢地，人类数量越来越少，最后想组织力量对抗也于事无补。 “力量从来都是把双刃剑。单靠道德来自我约束，肯定不行。” 她耸耸肩，没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延伸。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说再多也是白搭。她没有忘记，站点简介清楚地说了，这颗星球六个月后便会毁灭，必须在时限内找到解决之法。 “等等，既然异能的源头来自能源，那会不会……”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木材上。 她眼睛一亮，觉得找到了关键。 归根结底，这颗星球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与枯竭的资源脱不开干系。 “噼啪。” 轻微的响动令她从推衍中退出来，快步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只见围绕着手骨的某根电线，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了动。 有人！会是她吗？ 乔榆记下方向后，直接顺着线路，从地底钻过去。这些沙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很碎，也很轻，挖开一条道费不了多少时间。 其实想想也就明白，说不定沙子里的元素都被火系异能者吸跑了，才变得阴冷无比。 …… 半刻钟后，看到麻利地清点瓶装水数量的千溱，乔榆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没看错。 与她的激动不同，对方表现得很平淡，头都不抬地下达指示，“那边废弃金属还没数，交给你了。” “……” “差点忘了。”不需要开口问，千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主动在她唇边落下一吻，“知道你找过来很辛苦，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话音未落，乔榆就开始拼命干活了。 现在的她与登上444号列车的乔榆，可谓判若两人。包括后来对鬼俪和神盈两人的照顾，都是看在能力与千溱相似的份上。 毫不夸张地说，她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这个女人，无论现在，还是以后。更无论对方是生，抑或是死。 ‎ 作者有话说: 其实在这本书里，每一个女配我都愿意去写一写她们的故事。毕竟立场不同，所做的决定也不同，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之分。就连女主刘柠，我也无法说她就是个百分百的好人。 有些剧情我写着不舒服，想必看的更难受，但没办法_(:з)∠)_ 第217章 末日（3） “你怎么找过来的？” “啊？”乔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哦，我是看到电线动了——” “电线？” 再迟钝的人也该意识到不对。乔榆连忙补充道，“发电的能源是手骨，这是我从日记里知道的……” 然而，千溱的下一句话令她愣在原地，“我不清楚手骨的事。不过，刚刚我寻找出口的时候漏了些风，是不是那个时候把电线吹动了？” 快速从乔榆手中接过日记，她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期间，不忘调侃道： “我这边可没有日记这种东西，你运气真好。” “不是，这也太巧了吧？”乔榆微微蹙眉。从相逢的喜悦冷静下来后，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一次是巧合，但她寻声找到手骨那时，电线又在眼前动了，于是她才顺着找过来。其实仔细想想，在不确定对面有没有人的情况下，谁会乱动东西啊。 按理说她该怀疑，可偏偏这么一路顺着过来还找到了，好像老天都在暗中帮忙似的。 “这本日记也有点问题，根本无法自圆其说。”千溱随手一抛，将本子还给乔榆。 “唔，我觉得还好啊。” 话音未落，乔榆感到胳膊上传来一阵疼痛，原来是千溱毫不客气地掐了她一把。 “你给我看仔细了！” “哦，你是觉得一切的发展太过匪夷所思？”乔榆也不笨，稍作提示便意识到关键所在。 “不，我的意思是，写这本日记的人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接触到高层机密。而且，你看封面上的字，可以知道这个人对异能者有很大的仇恨，情绪起伏极大。这样的情况下，记忆是有可能产生变化的，而且，向着让自己舒心的方向变。” 千溱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冷静异常，口中更是说得头头是道。余光瞥见乔榆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她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听进去没？” “当然，其实我也想到了，只不过……” “只不过想给我个展示的机会。”千溱知道她死鸭子嘴硬，也不戳破，顺着说下去。 两人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 不多时，墙壁上冒出一个接一个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千溱身体里。 她的种鬼已然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可以操纵鬼魂做任何事。 “有发现？”乔榆从她抿嘴的微表情中察觉到有事发生。 “你一来我就让你帮着清点数量，知道为什么吗？”她没有正面回答。 “别的基地里，也有这几种材料？” “还有另一个原因。”千溱点点头，面色凝重，“在你过来之前，我派了一批恶鬼去四处看看。从它们传递给我的信息来看，所有的木材也好，金属也罢，总误差不超过十。” 这什么概念？ 所有的基地“资源”都相差无几时，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基地里活人灭亡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乔榆进一步分析道，“假设日记中的内容为真，建基地的时候外界应该已经没有资源了才对。那么，这些东西又从何而来？” “药剂。”千溱冷不丁蹦出两个字。 “我想从药剂入手。既然人可以通过掠夺大自然拥有异能，也有办法将吞下去的吐出来。况且，假设有十万多个基地，剩下的资源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如果利用得当，说不定可以解决六个月后的危机。” “好。”乔榆自然没意见。 …… 天色渐暗。原本漆黑的天空更是如泼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荒漠上，时不时有黑色影子一闪而过，钻入地底不见。 “还是没有发现。” 千溱挥散一个又一个鬼影，摇摇头，“真不知道为什么你挑的那个坑正好有本日记。” “凑巧罢了。之前想到你可能在这边，我没仔细搜索就过来了。” “行，那再去看看。”千溱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太沮丧。 实际上，知道这个站点的时间有六个月，她就猜到会是一场持久战，怎么会一上来就有重大发现。 所以，在阅读那本日记时，她不觉用了挑刺的眼光。 “嗯……要不要休息一下？”乔榆见她额头都是汗，连忙从旁边的架子上拽下一条毛巾。正要用水洗，却被对方阻止。 “我没事，真的。” “别逞强啊。” 千溱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挨个放回原处，“就算我逞强，你也拦不住。” 顿了顿，她语气稍稍放软一点，“我自有分寸，放心吧。” “嗯。” 乔榆知道她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更改。这些年的相处，她早已习惯，甚至成为日常的一部分。 她继续翻出那本日记，安静地阅读起来。 虽说只是一面之词，但也有听听看的必要。 上头迫不得已采用B计划……大部分药剂被偷偷垄断…… “如果是国家管控，为什么要用偷偷这两个字？” 乔榆默默在脑中记下该疑点。 此刻，她只是有种直觉：药剂的开发过程，应该大有文章。 两个小时后。 “今天先这样，我们明天去别的区域再找找。”千溱收回最后一只恶鬼，不无疲惫地说。长时间使用能力，对她的消耗极大。 “你先歇着，我去弄点吃的。” 乔榆站起身。她们两人所在的基地，就是找到日记的地方。 本来打算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可惜除了离手骨最近，并没有其它特殊之处。 “有几个罐头，希望还能吃。” 乔榆把军绿色的瓶瓶罐罐一字排开，努努嘴，“选一个开盲盒？” 要不是知道站点不会在基本的生活需要上为难参与者，这时隔二百多年的罐头，她们连碰都不会碰。 “不知道刘柠在哪。”千溱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等，既然我们两人的位置离得这么近，刘柠会不会也在附近？” “如果这样的话，有些坑里的东西可能在我们搜查之前，就已经被拿走了。” 她的猜测不无道理。 事实上，刘柠手中拿到的“东西”，足足有五份。都被她塞进怀里，仅露出一角。 而她像个游荡的野兽一样，双目无神，直直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 第218章 末日（4） 荒凉的沙漠上，一行浅浅的脚印笔直通向前方。 “毫无疑问，她朝这边走了。” 千溱收到鬼魂传来的消息后，立即赶到此处。如果她再晚来一会，痕迹又会被沙子尽数掩盖。 黑暗中视物本就费力，更何况此地风暴滚滚，更将原本不明显的脚印搅得七零八碎。她们能找到些端倪，已是不易。 “你跟着她，我往相反方向走。”思考片刻，千溱果断地做出决定。 “哎，等等，跟着她做什么？”乔榆不大乐意她把自己支开，提出相反的看法，“她也对这个站点一无所知，不可能未卜先知地去往正确方向。况且，跟在后面，捡别人剩下的东西不说，还会耽误原本的进度。” “那你想怎么样？” 乔榆眨了眨眼睛，迂回道，“实在不放心的话，你派两个恶鬼，远远地跟在后面。” 也不怪她如此托大。要知道，在当时，44号列车的三人皆是资深者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在她的潜意识里，有她们三人出马，根本不可能遇到拦路虎。无论是面对恶鬼还是丧尸，都不在话下。 而且刘柠的异状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但最终都没多少出格行为，她没太放在心上。 千溱犹豫片刻，终是点头道，“先按你说的办。” 在以往各个站点中，刘柠虽不与她们两人合作，也不至于到敌对的地步。 …… 顺着与刘柠相反的路线没多久，她们就发现了一座稍显怪异的基地。 占地几千平方米，外边竖着高高的围墙。哪怕蒙着无数层沙尘，看上去依然坚若磐石——如果忽略墙上被扒开的三米高、十几米宽的大洞。 “像是某种生物用爪子扒出来的。” 千溱凑近看了一会，试探地伸出手，摸了一下豁口。 这些爪痕有些年头了，在洞口附近尤为密集。而城墙的其它部位，也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很多地方都差一点被挖穿。 “我很好奇，人类灭绝以后，丧尸又跑到哪了？” 乔榆同样打量着洞口，提出一个看问题全新的角度，“它们的食物是什么？或者说，它们靠什么活下来？” 假如丧尸的食物是人类，它们紧跟在后面灭绝也不奇怪。但如果不是，说明这颗星球上依然可能有丧尸存在，只不过她们没有遇到。 那么，就形成一个悖论：日记中写丧尸病毒爆发后，变成丧尸的人开始大肆攻击人类。她们虽来自二百年后，依然属于人类的一员，为什么没有丧尸找上门来？ 一切都相当不正常。 “进去看看。”千溱率先向洞口走去。 既然有生物攻破这里，必然会留下肆虐的足迹。她们现在所能做的，无非是通过种种迹象推论出二百年前曾经发生过哪些事。 然后再从蛛丝马迹中，找能构成生路的可能。 “等一下，这座城墙怎么没有门啊？” 乔榆绕着墙根转了一圈，微微蹙眉，“还是说，丧尸挖开的这个洞，就是城门的位置？” “不是。”千溱走进去看看，回答道，“里面没做任何布置。也许，这座基地的门不在城墙上。” ——有可能在地下。 结合流沙之下的幸存者基地，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种可能。 见外面没有别的线索需要注意，乔榆也不磨叽，快步走入基地内，仔细观察起来。 然而，真正看到内部的一刻，她不觉怔住。 失态的原因不是由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而是这座基地与她所想的大相径庭。 这里空无一物。 没错，只有外面的一层壳子。里面只铺了一层厚厚的沙土，没有楼房、人烟，更没有资源。 “这……” 怎么会？ “两种可能。一是所有资源被未知生物抢走；二是此地就是个障眼法，真正的资源隐藏在幸存者基地里。” 千溱话音未落，微风渐起，将她们面前的沙子掀开一层。 只见微红的沙砾如黑暗里的火把，闪耀着，无形中证实了第二个猜测。 “咕嘟……”熟悉的气泡声随之响起。 “看来，提示已经出来了。”乔榆身先士卒，仗着不死的能力向前迈两步，正好站在流沙中央。 “砰！” 掉下去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一切会不会太顺利了？ 好像冥冥中有种力量，催促着她们尽快发现真相。 …… 刘柠坐在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前，双眸微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在她面前，一字排开摆着近十份笔记，角度各异，真假掺半。 每次路过一个建有城墙的基地时，她都会到下面转转。如果说地面上的是障眼法，那么地下才是核心：每一个这样的地窟，都连接着附近的五百个基地，什么人出现、发生哪些事在显示屏里看得清清楚楚。 “在我夺回身体控制权之前，‘它’为什么要尽心尽力地搜集这些东西呢？”刘柠拿起一本笔记翻了翻，又很快放下。 “如果不是刚刚掉下来时摔到了脑袋，恐怕它不会阴差阳错下交出控制权。即便我现在暂时接过了指挥棒，也不持久。” 解谜的任务，最好交给别人来做。 刘柠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说她对谜底很好奇，眼下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要是不抓紧时间，待会“它”出现，就一点办法也没了。说不准，还会把线索偷偷藏起来。 想到这里，她扭过头，冲藏在暗处的鬼影招招手，“喏，拿好了，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带回去，知道吗？” 黑影似乎有点怕她，接过的刹那就化作一团烟雾消失。 等到寂静的空间里只剩她一人，刘柠眸底忽然浮现出惊诧之色。紧接着，她的神情开始变得呆板，最后面无表情。 “吱嘎……” 她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将脖子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冷漠地望着鬼影彻底消失。 而她的牙齿，也以肉眼可见变得腐烂。脸颊上的肌肉，也一点点地脱落。 异象还在继续发生着。 ‎ 第219章 末日（5） “一下子送来十份笔记？”乔榆挨个翻了翻，确认不是幻觉，“她运气那么好吗？” “少废话，先看内容。” 千溱没接茬，随便挑出一本，快速翻阅起来。 见她已然进入工作状态，乔榆无奈地摇摇头，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本来想说刘柠此举有些奇怪，可很快，她也被笔记里记载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与日记内容可谓天方夜谭。 “我是A国的病毒研究员，也是参与丧尸病毒项目的一分子。可实际上，我们整个研究组的人，都没有见过所谓的病毒长什么样子。 真的有病毒吗？我很怀疑，还是病毒的说法只是用来安抚民众的一个手段。 而关于能让人获得异能的药剂，也是一个骗局，只不过是官方为统一口径罢了。 获得异能的途径，是被‘它’咬上一口。它就是……是……” 最后几个字写的极为凌乱潦草，好像怕人认出来似的。 “这好扯啊，跟看小说一样。”乔榆将笔记扔到一边，发现千溱一脸严肃，忍不住凑过去，看她那本笔记上写了什么。 这是本异能者的自白，又是一番全新说辞。 “丧尸是从A国的实验室冒出来的。当时，该实验室确实在进行一项秘密研究。虽说事发之后A国一再否认，可在绝大多数人的心中，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当然，过去的事情难以盖棺定论。在丧尸大潮肆虐的阶段，有一个人腾空出世。她具有五种异能，甚至更多，一下子把丧尸打得节节败退。 我是军方的人，同时也是目击者之一。不知道上头跟此人怎么谈的，没两天，各国都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抽出来，美其名曰‘获得异能’。其中，包括我。 ……我被打了麻药，绑在手术床上。醒来后，感觉脖子火辣辣的疼，无比口渴。我至今都记得那时候的感觉，焦躁万分，仿佛身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谁来跟我说话，我就跟谁急，甚至想动手。直到小半天后，穿着防护服的护士给我端来一桶水，我才久违地冷静下来。 我是一名水系异能者，上头告诉我。 走出病房时，我看到了曾经亲密无间的战友也被绑在病床上。他们张牙舞爪，神情疯狂，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些人跟丧尸没啥区别。 获得异能，真的是一件好事吗？我有些迷茫。可在队长的召唤下，我立马吸收组织为我准备的资源，出发与丧尸作战。 能够为国家出一份力，我很荣幸。” 后面，都是记录一些抗击丧尸的琐事。直到最后几页，才出现关键内容，语气相较最开始也有了变化： “……资源即将枯竭。 但我，以及战友们，依然需要大量物资补充。 我曾亲眼见过一个连续一月没有吸收过任何资源的战友，活生生爆体而亡。类似的案例，也在全球各地不断发生着。 异能如果无法进化，就只有死这一条路！ 我不甘心，换做任何一个人，也绝不会甘心。 可目前，随着丧尸被限制在峡谷，稀少的资源也被严格管控，一些非军方的异能者到处掠夺、引发冲突。上头所下达的命令，是让我们解甲归田，享受无尽的荣耀。 最开始，我们这批人听说这样做，虽然会失去异能，可也不用遭受副作用的困扰。很快，相当一部分人动心了。 我们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而且从年轻时接受训练，服从已成为一种本能。但坏就坏在——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还找不到剥离异能的方法。 所谓纸包不住火，数百个战友在手术台上牺牲后，活着的人开始爆发骚动。 我们很失望，更多则是愤怒。我们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待遇？！ 而且，刚获得异能那一刻起的感觉又回来了，我轻易变得暴躁、易怒。现在的我当然知道原因，就像吸不到水的干瘪海绵一样，是身体发出的求救信号。 要是再没有资源补充，我也会死，而且死得很难看！ 也不知谁先带的头，我们自发组织成一股反叛力量，突破层层防护，冲了出去。当我闻到血液的味道时，久违的清凉感从头到脚。 太舒服了！ 我发觉身边无论什么系的异能者，都不约而同地撕咬着同胞们的脖子，大口喝血。我再也控制不住，加入队列之中…… 得救了。” 末尾，未免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乔榆过了很久才说话，“没想到啊，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哪怕清心寡欲的和尚，一旦破了戒，再也无法回头。这帮人也是，一旦尝到了血液的甜头，便会一路走到黑。 “看来，后面的暴.乱更像是一个借口——光明正大杀人的幌子。” “你觉不觉得，这帮异能者，更像是高级丧尸？”千溱提出的角度更加刁钻。随后，她捡起乔榆先前放到一边的研究员自述，“获得异能的方式是被它咬上一口，这个它又是谁？” “还有，第一个异能者又是怎么来的？” 这是最为矛盾的地方。 好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第一份异能总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照你这么说，是比较相信笔记上的话咯？”乔榆又翻出最开始获得的那本日记，对照起来。 “普通民众获得信息的方式主要通过官方媒体，而这些新闻报道又会习惯性地隐瞒实情，或者挑选部分实情陈述。这样的结果是，普通人根本无法窥见全部真相，所以日记的可信度是最低的。” 千溱淡淡地说，顺手又拿起一本笔记，一目十行。 剩余的东西也大差不差，总结起来，无非是尸潮时神秘人腾空出世，而后迎来矛盾重重的异能者时代。 “不对！”忽然，她将笔记扔到一边。 乔榆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哪里不对？” “按理说，这颗星球上的资源已全部枯竭，可在每个幸存者基地里，为什么会堆放那么多木料、瓶装水之类的东西？” ‎ 第220章 末日（6） “我还担心一个问题。” 乔榆叹了口气，“目前，我们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是笔记，这样即便存在误导，也难以察觉。” 更有可能顺着条错误的线索一错再错。 “除了文字记载，并没有其它渠道有助于我们快速了解数百年前发生过什么。别忘了，我们只有六个月的时间。” 千溱顿了顿，索性把言外之意也说明白，“如果时间多几年，或许可以走考古这条路。” “明白。” 乔榆将笔记收好，“我会好好保管这些珍贵历史资料的。” 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千溱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你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说。” “没有呀。” 乔榆清了清嗓子，偷偷瞟她一眼，“时候不早了，今天忙一整天……” 吃罐头的时候，千溱明显有点神游天外。 “还在想基地里这些资源的来历？”乔榆有些无奈，但也表示理解。 现在的她，可不是后来在444列车上铁面无情的乔榆，并没有把破译站点当做第一要务。 与陪女友这件事比起来，她更倾向于后者。 “只是突然间想到了很多事。” 千溱轻轻将手中的勺子放下，凤眸认真地望着她，“你难道不好奇，现实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吗？” 到现在这个阶段，她们多少接触过一点公司的内幕，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 “估计和末世差不了多少。”乔榆耸耸肩，“那是公司的麻烦事，与咱们无关。” “希望如此。” 千溱呼出一口气，若有所指道，“我记得刘柠登上列车的时候，就是从末日过来的。” “对这类站点更有经验是吗？” 乔榆顺手把罐头盒收拾好，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嗯。” 千溱见她把能用的都收集过来，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布，心中一暖。 她的阴寒体质宛若不治之症，始终没有好的方式改善。平日里，她尽可能让自己忽略体质所带来的影响，但乔榆总是记挂着这点。两人一起合作的站点中，她没有被副作用困扰过一次。 “这里的温度不算低，你又布置的如此妥当，不会有事的。”千溱眨了眨眼睛，看似无意道，“你晚上可以好好睡觉，不用半夜起来给我当人肉垫子。” “咳……”被看穿心思，乔榆尴尬地移开目光，用她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乐意”。 若非有时间限制，她很想与对方一直待下去。 无论是在荒芜的末日，还是在充满科技感的未来。 …… 沙漠中，有个人影在极速奔跑着。 她披头散发，宛若野人，双眼冒出狼一样的凶光。 所过之处，流沙深陷，又在顷刻间被重新掩埋。 “呼……” 刘柠在峡谷边缘站定。 她的目光，似穿透厚重的黑暗，看向谷底。 忽然，她手脚并用，敏捷地抓住山石，把身体沉下去。 黑暗于刹那间将她吞没。 峡谷底部，是海浪般，层层叠叠的残骸。骨头胡乱地堆在一起，好多已风化的看不出形状，但依然散发出不甘之意。 她抬起脚，踩在骨头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刘柠手脚并用，慢慢向峡谷深处走去。 而在她身后，无数具骨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仿佛受到召唤，如忠诚的士兵在她身后紧紧跟随。 黑暗愈发凝重。 一连数天，她如人间蒸发般，再也没出来过。 …… 三个月后。 “一份秘密档案记载，A国的研究所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一颗即将崩溃的星球。” 乔榆把从A国基地里翻出来的资料摆在桌上，“之所以能够发现，是因为A国发射向外太空的火箭遭到不明力量阻拦，偏离航道，信号全无。” “等到信号突然恢复的那一刻，A国指挥中心发现，这是个从未探索过的星系。而且，火箭中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说，她是星球毁灭时的唯一幸存者。” 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便是A国的研究所突然爆发丧尸病毒，灰暗的时代就此拉开序幕。 这九十多天来，她们两人有针对性地去了一些首脑遗址，找到不少机密资料。 比如，丧尸的详细特征： “它们表面看与人类无异，但缺少正常人应有的感情，相当冷漠。喜欢独处，人多时容易烦躁。单独一只时，不会有主动伤害人的行为，数量越多，伤人行为表现得越明显。初步研究表明，它们具有正常思考的能力，但无法与人沟通。” 画像里的丧尸，嘴巴大张着，口腔里的牙齿却全部腐烂了。配合着毫无感情的瞳孔，一时间还有点瘆人。 “更多研究表明，它们行为的背后，源自于听到某种指令。” 乔榆将所有资料整合到一块，总结道。 “哦，对，关于基地的史料，目前也搜集得差不多。” 她正要继续往下念，却被千溱止住： “你觉不觉得，这画像，越看越像一个人。” “谁啊？” “也许是我想多了。”她喃喃道。 “你是想说刘柠吧？我记得清清楚楚，她的牙齿可没有腐烂。而且，她可是参与者啊，怎么会莫名与这个站点扯上关系。” 千溱没有说话，半晌才拿起另一沓资料，“基地的建成，是特殊时期下的特殊产物。” 丧尸具有野兽的本能，比如怕火，也讨厌寒冷。 可在当时的条件下，生火根本不可能。木材都极度短缺，怎么会舍得拿来当消耗品？ 于是，聪明的人们想到利用沙漠这层天然的屏障，在丧尸横行的世界里寻求一方喘息之地。 一座又一座基地建成，组成一个强大的地下网络。 但是，最后一个人类还是死于丧尸之口。 “后面的事情，基本没记载了。或者说，能活到最后的人，寥寥无几。” 乔榆摊开手，不无遗憾地说。 其实到现在，她们已经把能找的资料全部找出来拼凑到一块。事件的全貌已还原出七七八八，剩下的无非是两个问题： 基地里的能源和星球爆炸的幸存者。 “我有种预感，距离找到真相的日子，不远了。” ‎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知道欠了多少更新，能补一点是一点吧ww 第221章 末日（7） 数年前，公司。 “之前在4号列车走过一趟，失败了。现在你还不死心？” “……” “你的到来，可是会产生一系列蝴蝶效应，也许会有人因此而记恨上你，招致不必要的仇敌。” “……” “这样吧，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如果你能破解循环，我可以跟现实那边的人申请，你造成的重大损失可以一笔勾销。怎么样，赌不赌？” “赌。” …… 失去记忆的刘柠发现自己正在高速运行的火箭内部。 大脑如针扎过，疼痛无比。 她冥冥中觉得自己有某件重要的事必须去做，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诅咒，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这两个字。仿佛寂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令她原本就不平的心绪更加跌宕起伏。 她微微闭上双眼，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就像无数次面对危险时那样。 三天三夜后，她平安着陆。 最先围上来的，是一群穿着严严实实防护服的人。从他们低声的交谈中，刘柠了解到，自己是星体爆炸的唯一幸存者。而火箭上的卫星信号，正巧转播了这一壮观景象。 开玩笑吧？星球毁灭时居然能活下来，未免有点反科学。 她第一反应是不信，所以在那些白大褂想控制自己时，下意识地反抗了几下。突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人”真就放开了她。 他们如发疯了般，开始咬向其他企图阻止的同胞。 丧尸热潮开始，事态飞速恶化。没两天，国家紧急辟谣，说A国实验室泄露了一批丧尸病毒，用已知的病毒说法安抚民众。 与此同时，刘柠也参与到抗击丧尸的队伍之中。她隐隐觉得，这些人的异变与自己脱不开干系。于情于理，她都要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极其偶然的一次，她爆发出金木水火土五系异能，将丧尸打的落荒而逃。四周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时，她还有点纳闷：自己根本不记得有异能这回事。 霎时间，拥有异能的她，顿时被各方密切关注。 刘柠深知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丧尸。她主动提出，配合制造出大批异能者，共同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很快，一批又一批的异能者像韭菜般产生，投身战场。 蝴蝶效应所带来的全球资源迅速枯竭，灾荒接连发生，城市再也不复之前的繁荣。 继续这样下去，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凭刘柠的聪明才智，早该看出来，一切都因她而起。对于未知的恐惧使得一些上层领导提出要拿她当实验品，进行解剖。对于这样的要求，她自然是一一拒绝。 后来被逼急了，刘柠索性仗着强横的异能突出重围，混入丧尸大军中，向着峡谷缓缓前进。 路上，她不经意发现，这些六亲不认的丧尸好像能听懂她的语言。或者说，她们本就属于一类生物。 这个发现令她兴奋，更有种找到同类的欣喜。同时，她原本只想安分守己的想法发生了某些转变。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但没关系，她可以创造出一个令她舒适的环境。 数十年后，峡谷中的丧尸暴动开始。这一回，人类节节败退。他们惊恐地发现，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异能者，在缺少资源补给的情况下，已然与狂暴的丧尸没有区别。 哪怕躲入地下，也逃不过伪装成同胞的丧尸背刺。 刘柠对这一切的发生，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她是个外来者，对这颗星球毫无感情可言。说的再直白些：这里再乱，与她何干？ 为什么之前那个星球毁灭时，独独她活着？ ……细思极恐。 相反，站在她的立场上想，越混乱越好。这样，她可以带领丧尸掠夺更多的土地，真正建造一个属于她的时代。 刘柠有着近乎本能的勃勃野心，无论是否有记忆。只不过在条件不成熟时，她会聪明地将其隐藏起来。但在时机成熟时，她会毫不犹豫地露出锋利爪牙。 战乱让她看到了机会，并且有所行动。 要知道，丧尸以人为食，血肉乃大补之物。如果人类全部灭绝，丧尸也将随之消亡。 对此，刘柠想出了一个办法——养殖。 几百个小基地由一个中枢系统管理，显示屏上所呈现的，就是食物们的健康状况。 为了安抚食物们，她把不听话的高级丧尸切成块，骨头用来发电，吞下去的资源吐出来，供幸存者使用。 如果没有列车到达，她的计划说不定会成功。 毕竟制造异能者这类高级丧尸的秘方掌握在她手中，那便是她自己的血液。使用她的血液，可以让异能进化，也就不需要耗费能源了。 但这个秘密，刘柠怎么会让旁人知道？最开始她与各研究所合作时，就用在实验体脖子上留下伤口作为误导。 直到44号列车停靠在虚空中时，刘柠还在计划着接下来的大事业。 她所不知道的是，这个站点并没有“结束”。 ——她只是中途离开，还会再回来。 …… 后来，刘柠以全新的身份踏上444号列车时，只有黎洛灵对她经历过的站点十分感兴趣，甚至主动提出拿情报交换。 纯粹是偶然吗，或者她心血来潮？ 不得而知。 假如刘柠有记忆，肯定得问上一问，看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且说在4号列车中，没有人会详细盘问一个新人。哪怕再特殊，也不会事无巨细地揪着问。何况，刘柠也不会真把实情全盘托出。 这样，在乔榆等人眼中，刘柠所经历的第一个站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末日罢了。 而在末日站点里出神入化的异能，也变成了手心那只能够消灭鬼的眼睛。 使用得次数多了，她渐渐变得与常人不同，更加沉默寡言，也更喜欢独处。 到后来，被完全控制的时候，末日站点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规则明说，需要2~3人，这就是最明显的生路。 ——只要不让刘柠去就可以。 如果她下车，将会完成从核心圈带出来的“诅咒”的整个死亡循环。 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逃出生天。 ‎ 第222章 末日（完） 第六个月，天地变色。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空变成耀眼的火红色，仿佛燃烧起来了一样。 沙漠底下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好像大地最后的哀鸣。 “试了四五个方法，都不对……”乔榆已近乎绝望。 她们顺着笔记上的内容，把人类对抗丧尸的一些记载做了变化与延伸，可惜还是失败了。 “说明一开始的方向是错的。”千溱看得比较开，表现的也很坦然，“你下次注意不要犯这种错误就好。” “不是，你——” 乔榆听出了她话中的言外之意，心口一堵。她有时候会对自己特别恼火：因为能力是“不死”，做事情总是慢慢悠悠。如果她再抓紧一些，积极一些，情况是不是可以被扭转？ “从刘柠将那十份笔记交给我的时候，就应该怀疑她这样做的动机。”千溱似是看穿她的心思，柔声道，“别自责了，又不是你的问题。” 事实上，刘柠清醒状态下做出的决定是出于好意，也想借此警示她们。只是她未曾想到，阴差阳错下，竟引得两人走向另一方向。 “资源耗尽，本来就是不可逆的。坏就坏在，没把站点简介研究清楚就稀里糊涂地进来了。”千溱微微一笑。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乔榆低下头，掩去眼底的不平静。她做不到像对方一样云淡风轻，万般情绪聚集在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到刚踏上列车时，信誓旦旦地说两人一定可以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也一直这样坚信着。 “这个站点明显就有问题。”好半天，她憋出这样一句话。 站点简介上方，并没有所谓的站点名称，只有个下车时间。 可当时被下方的注意事项一打岔，关顾着讨论要不要去了，把这明显的不正常抛之脑后。 “谁也无法未卜先知，就如同我们不知道刘柠的真实身份一样。” 千溱在峡谷边缘站定。 下方，阴风阵阵，无数具看不出形状的残骸把一个人围在中间，形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刘柠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到底是谁？！”乔榆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吼道。 “原来，诅咒是这个样子。” 刘柠自顾自地大笑起来，眼角流淌着说不出的惬意。 如果说之前的刘柠是冷静自制的，那么现在的她，平添了一层肆意与邪气。 良久，她终于止住狂笑，大步流星地从谷底走到地面。 “这种地方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不过用来试验诅咒，倒勉强够格。” 她随意地扫了两人一眼，点点头，“辛苦，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火烧云密布的天空中，雨点般落下密密麻麻的面具人。 它们如同一具具傀儡，默不作声地将三人围起来。低眉顺眼，面带恭色。 “哼，又输了。”刘柠望着天空，面上渐渐浮现出不甘之色，“比起在4号列车的时候，坚持的要久一些啊。” “……啧。” 她毫不留恋地望了一眼即将崩溃的星球，“回去吧，等我准备好继续。” “等一下！” 乔榆上前拉住了她。 活到目前为止，她从未低声下气地求过人。这是头一回，也是她抛弃所有自尊的一回。 她有不死的能力，不出意外的话，最终应该能回到列车上。但是千溱不一样，她的专长在种鬼，如果公司不网开一面，根本没法从眼下的绝境中逃生。 在她眼中，哪怕刘柠现在变得陌生，多少会记得一些曾经合作过的情分。 “帮你？”刘柠歪了一下头，淡淡开口，“我为什么要帮你？” 冷漠，倨傲。 就好像在看跟自己不是同一等级的生物。 “实话告诉你，能死在诅咒之下，是种荣幸。” 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狂热，“我不过是跳过了找人演戏激发能力那一步，直接带着诅咒上列车。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居然还能生效。” “对于我的研究来说，总算……” 不知想到什么，她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来。原本踌躇满志的眸子里，忽然冒出些许沮丧的情绪。 “还是输了！” 她自暴自弃地抓着头发，脸上满是灰败之色，“可恶！我就不该打那个赌……” “刘教授？”一旁的面具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滚！” 刘柠阴冷地扫了它一眼，语气冰寒，“打断我思路——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下一秒，这个面具人就被同伴们抓起来，消失在虚空中。 “还不够……” 刘柠再次把目光放空，苦苦思索起来。 “不够，还差一点。” “况且，我还没完全体会到身在其中的乐趣。时间，确实有点短。” 她喃喃道，整个人已然进入忘我状态。 “既然44号不行，那么在444号，我一定要找出其规则所在。” “失败的原因……我想想，与一部分记忆清除的不够彻底有关。”她似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舔了舔唇角，“下次不妨做的绝一点。呵，无论面对什么处境，有鬼也好，无鬼也罢，那群蝼蚁能奈我何！” 最后一句话，可谓说的狂妄至极。 旁边为首的面具人想说什么，可想到同伴的凄惨下场，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半点声音。 “回去吧。” 一刻钟后，刘柠终于想起来面前还有这群人，冷淡地说，“对了，把这个站点的垃圾处理一下。”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在大批公司员工的簇拥下，登上虚空中的阶梯。 或许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 “444号列车，我记住了。” 乔榆浑身是血的爬回列车，车厢里，回荡着她一个人粗重的喘息。 站点毁灭那一刻，千溱只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照顾好自己，不要逞强。” 她的意思，是不要去管刘柠的事。那件事超出认知太多，稍不留神，有可能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明白，可是……”乔榆黯然地望着列车的门，鼻子没来由一酸，“我没办法忘记你啊。” 她没法装作若无其事地活下去，经历那日复一日的站点。 其实，在末日来临那一刻，她想到了死。可很快，又被刘柠冰冷的眼神所取代。 她不会让这件事轻易翻篇的，绝不。 总有一天，她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 作者有话说: 作者没有话说XD 第223章 变化 第三天，刘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神情淡然，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今天的站点发布了么？” “有，需要咱们444号列车全员参与。”乐正枫见到她，先是一愣，很快答道。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 “全员参与，呵。”刘柠低低地笑了一声，快步向着走廊的方向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乐正枫疑惑地收回目光。她隐隐觉得，刘柠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17：00，停靠站：未知】 【下车人员：444号列车全体成员】 【站点简介：这是一款无需操作的全自动角色扮演游戏。总共有12个角色可以挑选，每人三次选择机会，三次机会全部用完将视作出局。注意，只有在所选角色死亡时，才能开启下一次选择。】 【附：本次游戏采取直播模式。每一轮随机挑选100位恶鬼进行投票，连续3次被投为“最受欢迎角色”的，可以提前离开游戏，并且获得通关资格。假如选择机会没有用完就已通关，多余的角色会由系统自动操纵。】 下方，用猩红的字体写着十二个角色的具体信息： 【1. 诗人，来自沿海小镇的贵族家庭，立志走遍整片大陆，写出千古流传的诗篇。】 【2. 牧师，光明教会的虔诚教徒，时刻将教典待在身上，日常祷告。目前在黑暗森林附近的教会任职。】 【3. 骑士，从贫民窟爬出来的天才，“皇家护卫队”的成员之一，武技高超。】 【4. 商人，祖上三代经商，经手的最多是皮毛贩卖生意。】 【5. 精灵，遗落的种族，活跃在人迹罕至的黑森林内部。对魔法有天然的亲和力，并且有着出类拔萃的容貌。】 【6. 神秘人，暂无信息。】 【7. 王国卫兵，忠诚，勇敢，是皇室最锋利的矛。】 【8. 魔法学徒，孤儿出身，因着对魔力极强的天赋而被魔法师看中，目前在帝国魔法学院进修。】 【9. 平民，平头百姓，各方面属性平均。】 【10. 激进的幕僚，王国新晋的大臣，志向远大，可惜根基尚浅，在“遗落种族应与王国民众平权”问题上持激进态度。】 【11. 尸体，位于黑暗森林内部，面部腐烂，身体却奇异地完好无损。】 【12. 舞女，酒馆头牌，长袖善舞，曾是皇城的“一枝花”。】 …… 刘柠注意到，有三个角色变成了灰色，俨然是已被选过。 “我选择的是精灵哦。”一只手轻佻地搭在她肩上，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来人是於烟。 “因为好看，对么？” 刘柠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嗯，如果要用到第二次机会，我会选舞女。”於烟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十二个角色，打了个哈欠，“阿枫选的牧师，许玲挑了骑士。” 都是些看上去比较正派的角色。 刘柠自问，如果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差不多的决定。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在魔法学徒这一栏画上一个对勾。 “明智的选择。”於烟点点头，不经意地开口，“前几天，你怎么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那么久？” “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或者说，嗯，是记忆。” 刘柠没有隐瞒，平静地说，“我之所以会变得缺乏常人应有的情感，也是‘我’一手策划。” 以原本刘柠那个类似人格分裂的性子，肯定不适合在站点里生存。所以，在进入444号列车前，她索性做的更加彻底——把情感连同记忆一同抹去，相当于摒弃感性，保留理性。 现在，她不过是回忆起一个碎片，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已。从另一角度看，能力进化意味着封印渐渐松动，她变回原本的“刘柠”，只是时间问题。 之所以告诉於烟实话，是因为她还是一直以来的那个刘柠：不管记忆怎么粉饰涂抹，她只相信自己推理出的事实。 冷静而又克制，这点她从未改变。 至于全部回忆起来了又会如何，不在刘柠目前的考虑范围之内。 “距离下车还有几个小时，讨论一下？”於烟向乐正枫递过一个肯定的眼神，抛出橄榄枝。 “好。” …… “你们发现没有，角色的背景介绍很简短，几乎一句关于性格的描述都没有。” 刘柠拿起茶杯，侃侃而谈，“这又是个角色扮演游戏，是否意味着，每个角色的性格是依据我们来量身打造的？” 换汤不换药，实际还是她们自己在进行游戏。 “无需操作，全自动，这些词一放上去，等于我们无法替角色选择，所有的生路全在一开始挑选角色上面。” ——这也是难度最高的地方。三次，仅有三次试错的机会。 她们不清楚游戏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每个角色对应的人到底什么样。稀里糊涂的选完，就要迎来100位恶鬼的投票。 在刘柠看来，这些恶鬼的定位很像屏幕外看戏的网友，他们会不自觉地对每个角色进行打分。有喜欢的，也有讨厌的。 而她们挑选角色的过程好比演员选择剧本，有正派，也有反派。有万人歌颂的角色，也有被踩在泥里，被骂的永远翻不了身的。 “连续三次投票最高，才能通关。那么，每一轮的时间点卡在哪里，又是未知。如果不凑巧，所选角色刚好做了一件败好感的事情，那这一轮就别想了。”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 许玲打断道，“关于所选角色会死亡这一点，如果遇到生死危机，我们也无法操控是吗？” 就算是死，也只能眼睁睁地干等。 “规则是这个意思。”乐正枫答道，“所以，选对角色很重要。有的角色可能本身就代表了生路。” “当然，也不排除角色死亡后的蝴蝶效应。”刘柠轻飘飘地接上一句话，“也许在某几个关键人物死亡后，生路会多出来几条也说不定。” 作为一个大型游戏，每个角色间肯定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她的推论本没有错，可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未免有些不是时候。 刘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嘴巴有些不受控制。她摇摇头，重新挂上笑意，“我开玩笑呢，希望大家都可以一次过。” 紧张的气氛稍稍一松。 很快，名为“未知”的站点，在白雾中缓缓拉开序幕。 ‎ 第224章 圣人（1） 【当前身份：魔法学徒（朱柠）】 瀑布自半空落下，击打在礁石上。溅起的水花漂浮在空中，化作点点银光。云气飘渺，水天一色，景象美轮美奂。 而这一切，均发生在一个小小的水晶球中。 “阿柠，你的空间系魔法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戴眼镜的老者紧握着手中的水晶球，手指因激动微微颤抖，“好、很好！我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与老师您的悉心教导息息相关。”刘柠低下头，态度谦恭。可在她眼底，却有一丝精光划过。 此时的刘柠，可以从“自己”的双眼里看到身边满脸欣慰的老者，也能感受到自己说话时微妙的停顿。她此刻就像一个附身的灵魂，只能在旁边看着，无法做出任何行为上的干涉。 全自动，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么？ 很快，她冷静下来，在体内静观其变。 “看到你已经能将湖光山色聚集在一个小小的水晶球中，有项任务，我也可以放心地交给你了。” 老者颇为感慨地感叹一声，转过身，慢慢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羊皮卷轴，“六年来，帝国魔法学院的课程你全部以A+完成，再没有新的知识可以教你了。外面的天地很广阔，魔法啊，想要提升，最重要的一点是增强与大自然的沟通。” “是。”见他咳嗽，刘柠极有眼色地递来一杯水。 “说到与大自然的亲和力，没有什么比得上精灵。只可惜，它们作为遗落的种族，百年来被人类大肆捕捉，不得不举族迁徙到黑暗森林内部休养生息。” “老师的意思，是让我跟着精灵修习魔法？”刘柠试探着问。 “没错。目前大陆局势相对平稳，选择这个时间外出游历，再合适不过。而且，早年我前往黑暗森林时，意外与精灵一族结下不解之缘。这份卷轴，就是一位精灵赠予我的友好信物。你拿上它，出示给那些精灵朋友们看，它们不会为难你的。” 目光不舍地在羊皮纸上留恋片刻，老者颤颤巍巍抬起手，郑重地将其放在刘柠手心。 “我一定会好生保管。”刘柠承诺道。 “嗯。”抿了口茶，老者露出些许疲态，摆了摆手。 刘柠恭敬地行过礼后，从后门离开。 走出很远，她闪身躲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把羊皮卷轴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渐渐地，唇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功夫不负有心人呐……”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第二天。 刘柠不到五点就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后，离开宿舍。 帝国魔法学院有皇室在背后支撑，占地足足有一个小国家那么大。山脉高耸，溪水慢淌，火山冒出灼人的热气……随处都是拟态修炼环境。 然而，她却对一切视而不见，直直走到幽静的竹林里，盘膝坐下。 乳白色的雾气从鼻入，再从口出，于瞬息间消散。 一小时后，刘柠站起身，恭敬地在竹林一侧等候。 “十年如一日，从来不懈怠修炼。不错，不错。” 老者捋着胡须，慢悠悠地从小屋里出来。 望向刘柠的目光，则充满了欣赏，“你心志之坚定，乃为师平生罕见。想来，能经受住黑暗森林的考验。” 余光见刘柠始终低垂着头，没有冒然打断自己，不觉哈哈大笑起来：“这黑暗森林啊，可是一处极为古怪的地方。传说，只有心灵纯净之人，才能平安无事地通过。其余闯入者，无一例外会被激发出可怕的欲念，最终自寻死路。” “那精灵为什么可以在黑森林里繁衍生息？” “此事说来话长。”老者长吁短叹一阵，神情有几分黯然，“精灵族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这点，我们是拍马也赶不上。” 语气中，流露出浓浓落寞之意。他虽是人类魔法师中的佼佼者，可向往更强大的力量，从来是人的天性。 刘柠一时间没有说话，任沉默蔓延。 她在想一件事：既然老者去过，且平安无事地出来了，是否说明此地存在破解之法？换句话说，对方是怎么从那里走出来的？ 想到这，她不禁回忆起昨天因着好奇偷偷打开卷轴，想看看里头究竟记载了什么。不料，上面写的全是看不懂的文字，应该是精灵族的语言。 虽说她现在无法阻止剧情发展，但多观察观察，仔细思考其中的因果，可以为下一次选择角色做准备。 三次机会，她不指望第一次就能蒙中生路。 “行了，多余的话不用说了。你来我存放药剂的仓库，带些魔法药剂走吧。” “好。” 通过空间魔法阵，两人来到一处宽阔的原野。 “喏，随便选。”老者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划，只见无数奇珍异宝拔地而起，堆在她面前。 一些瓶瓶罐罐里装的，居然有龙一样的奇异生物。 就在刘柠有点挑花了眼时，几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老师，您也太偏心了吧，同样是您的弟子，我们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就是呀老师，凭什么她可以随便挑？” “去黑暗森林的差事，您也可以交给我们来完成呀。” 四个年轻人从货架后走出来，面上尽是不服之色。 “安静！” 老者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久久回响在这块土地上，“如果不是你们在我这门课上表现还算认真，连过来的资格都没有。我偏心？哼，就是偏心又怎么了？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朱柠同学是学院百年来最有天赋的魔法师。有这样的好苗子不培养，才是我的失职！” 一番话掷地有声，把那几个年轻人给唬住了。唯唯诺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谁料，在老魔法师训斥完后，刘柠上前一步，平静地直视他们，“我知道你们背后说我什么——专门在老师住所门口修炼，哗众取宠。试问，你们有谁能做到跟我一样？如果你们比我更勤快，态度更认真，老师当然会更欣赏你们。假如做不到，又只会满口酸话，你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永远追不上我的进度。”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引得老者连连点头。 “你！……” 那几个年轻人虽恨她恨得牙痒痒，眼下又找不出话反驳，只得悻悻离开。临走时，不甘地丢下一句“惯会装模作样”。 等他们离开，刘柠动作麻利地从架子上拿下两瓶魔力回复药剂，恭声道，“老师，我选好了。” “这么点？”老者有些诧异，“再多选点。来，我帮你挑。” 刘柠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一个厚厚的包裹。 她觉得，老师相比往常，好像变得更热情了。 仿佛有求于她。 ‎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会写的长一些，也算是本文的一个重大转折。 关于444号列车上的其她几个人，现在还不到揭示她们结局的时候，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团灭什么的_(:з)∠)_ 第225章 圣人（2） 【第一轮投票结束。】 听到这个消息时，刘柠正坐在前往北部的马车上。 “尊敬的魔法师，再走三天就可以看到黑暗森林的边界线了。”车夫将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毕恭毕敬道。 “嗯。” 刘柠翻身跳下车，丢给他二两碎银，大步朝店内走去。 第一轮的“最受欢迎角色”不是她。 对于这个结果，刘柠早有预料。从她的第三视角看，自己是很勤奋，但是有点过头了——什么事一旦过了就容易变成作秀。而且，太缺少作为“人”的感觉。 只要是人，都会有情绪，会有惰性。可这几天相处下来，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机器人，没有凡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如果让她投票，她也不会投。 “一盘花生米，一壶清酒。” 先平复体内的魔力，她才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酒。 天色渐暗，旅馆里的人也逐渐变多。 因着她穿着属于魔法师的袍子，一时间竟没人敢来打扰她。刘柠也乐得清静，闭目养神时，还能顺便修炼。 她的听力很好，哪怕有人坐在大堂最角落，说出的话也能一字不落地被她收入耳中。 上到王国丑闻，下到街坊纠纷，大大小小的事都有。然而，她最关心的“黑暗森林”情报，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 放弃为魔法师提供的传送结界不用，租马车赶路，不是她闲得慌，而是知道小道消息多流传于民间，正好借机搜集些情报。 “尊贵的魔法师阁下……” “吱嘎。” 就在客栈即将打烊时，乱如暴雨的马蹄声在门外响起。随后，一众黑袍人蛮横地推开挡在门口的店小二，硬是闯了进来。 黑布之下，是金灿灿的铠甲，散发着不俗的光芒。 “叫你们掌柜的来。” 为首之人也带着个黑面罩，冷声吩咐道。 刘柠坐在座位上，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一幕。 在看到黑袍人掏出皇家护卫团的徽章时，眼底兴味更浓。 骑士？ “客、客人，里面请。”或是被这些人眼中的寒光吓到，店小二哆嗦着指出一条路。 “快些上酒。”为首之人冷哼一声，余光扫见刘柠，眸色微暗，沉思片刻后大步向她走去。 “阁下是前往黑暗森林的吧？” 她的语气客气异常。 “嗯。”刘柠淡淡点头，看向她时，露出一丝好奇之色，“我可没听说皇家护卫团的骑士长这样。” “哦，我们是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不方便说可以不说。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要去黑暗森林的？”刘柠面上看似古井无波，手却已暗中捏紧了水晶球。 若是对方表现的让她稍有怀疑，必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皇家护卫团又怎样，帝国魔法学院身份远在其之上。再说，只要她处理得干净点，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 “这条路走到尽头，便能看到黑暗森林的哨岗。去那里的，大多是对生活毫无希望之人。当然，也有你这种来历练的学徒。”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刘柠反问道。 这回，对方却没有直接回答，“这里是距离王城最偏远的地方，也有数不尽的贫民窟。那里的人们，吃了上顿没了下顿，不是去黑森林里送死，就是饿死在大街上。而我，是从其中一个贫民窟走出来的。对那边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 “我们头儿可是当今炙手可热的骑士呢。”一个黑袍人凑过来插嘴道。 “咳，”骑士咳嗽两声，瞪了他一眼，向刘柠伸出手，“在下陆辞。” “朱柠。” 刘柠猜到对方就是十二个角色中的“骑士”，但眼下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不能出言提醒，只得看两人把酒言欢。 现在早早过了宵禁的点，可习武之人与魔法师一样，都不太需要休息。加上两人身份特殊，店家也不敢上前提醒。 酒过三巡，气氛正热闹。 “不知黑暗森林的路你熟悉吗？”刘柠终于问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当然。”陆辞不假思索道，“我从小就在附近长大，对那再熟悉不过。怎么，你要进去历练？” “对。” 刘柠也不瞒着，大大方方把找精灵族学习一事说了出来。 一听到“精灵”，陆辞眼中顿时布上浓浓阴霾，“也是，我差点忘了，你们这群魔法师都是隐居深山的老古董，不知道也正常。” “哦？”闻言，刘柠被勾起几分好奇。 “最近，王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当属‘为遗落种族争取应有的权力’这个观点。”她叹息一声，打开了话匣子： “新晋幕僚中，有一位是有点精灵血脉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进领导班子，但自从她上台，各种大逆不道的言论层出不穷，什么割让领土、还奴隶自由……真是可笑。” “看来，你很不赞同咯？” “魔法师阁下，您有所不知，我们头儿就是与这位幕僚起了冲突，才被派往黑暗森林这个鬼地方来的。”旁边的黑袍人插嘴道。 “遗落的种族……哼！”陆辞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额角青筋毕露，“要我说，当初就该彻底地收服它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搞什么怀柔政策。” 半晌，她呼出一口气，“我自小在黑暗森林边上。贫民窟里的人们，但凡想混口吃喝，都要深入森林内部，弄些能找见的东西出来贩卖。我也去过好几次，有一次亲眼看到容貌艳丽的精灵把尸体上的人头一个个摘下来，用藤蔓穿成一串，哼着歌拿往森林内部。都说精灵具有极强的自然亲和力，它们可以掌控森林里的一切，当然也能变着花样杀死我的同胞。我们那一代小孩子，最后只有不到五个活了下来。” 从陆辞的言语中，刘柠明显读出血海深仇。 眼下，她短暂地从角色中跳脱出来，想到了一件事： 许玲挑选的是骑士，而於烟好巧不巧挑了精灵。两人在列车上便有过节，现在也同样，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吗？ 她晃神间，只听陆辞继续道，“所以，对那些新提法，我第一个表示反对。这不，就把人给得罪了呗，揽了个破活。蒙着黑布，是因为我嫌丢人，堂堂骑士居然要去给精灵送来自王国的慰问品，简直——” “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见她不答，刘柠放下酒杯，再次重复了一遍。 ‎ 作者有话说: 好像快要结束隔离了，不过还没通知。等恢复正常后，大概只能保持每日一更的频率了ww 第226章 圣人（3） 没有人可以拒绝队伍里多一名魔法师，陆辞也不例外。 “合作愉快。” 第二天，刘柠跟在身手矫健的骑士队伍中，向北方浩浩荡荡奔去。 相比较马车而言，健壮的战马速度要快了不止一倍。差不多一天半，就隐约看到远方乌云黑漆漆的轮廓。 更远处，则是模糊的黑影。 “此地终年被黑雾笼罩，能见度极低。等到了森林里，你可要紧紧跟好我们。” “没问题。”刘柠见队伍突然停下，不免疑惑，“怎么不走了？” “进去之前，最好先找牧师赐福。”陆辞掏出藏在铠甲里的教义，语气颇为自豪，“我们每名骑士，都是光明教会的信徒。” “哦。” 点点头，刘柠不再言语。 在这片大陆上，有自己的信仰是件稀松平常的事。而光明教会，是势力最广、信徒最多的一派，且又对王权极其服从，所以得到上位者的大力扶植。 这些信徒中，不包括魔法师。毕竟，后者只信仰力量，以及强者。 …… 不多时，大队人马在一座简陋的木屋前停下。 “到了。” 陆辞望着屋脊上发出的淡淡金光，面露恭敬之色，“也只有教会最虔诚的牧师可以不在意物质，住在这种陋居，并且坚持为民众传教。” 刘柠不置可否，但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名身披白袍，领口绣着金色纹路的修女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看到肃穆站立的陆辞等人，眸子闪过一抹微光。 “列蒂希雅主教！”陆辞一个箭步上前，行了个大礼。 “请起。” 修女的声音很好听，仿佛一汪清泉，给人以安宁的力量。 “你们从王城千里迢迢赶来，不妨进屋坐坐。歇一歇，再去黑暗森林。” “既然主教都这么说了，那在下便却之不恭。”陆辞冲身后的同伴们使了个眼色，率先跟在修女后面。 刘柠思忖片刻，也抬脚跟上。她自问进入黑森林后还需要这些骑士们的帮助，自然是一起行动最好。再说，她又不赶时间，花些精力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也无妨。 “随便坐。” 列蒂希雅提起水桶，到后院打了半桶水放到桌上，“喝点解乏。” 下一秒，骑士们争先恐后地抢夺桌上的碗，放入水桶中舀。若非陆辞拦着，他们还要喝第二、第三碗。 “见笑了。”这话，是陆辞对刘柠说的。 刘柠摇摇头，表示无碍。她的余光扫见，水桶里的水依然剩半桶，好像压根就没有少一样。 魔法么？ 不像，她没有感到任何魔力波动。 正当她愣神时，列蒂希雅将一杯白水放到她面前，“魔法师喜欢喝这个。” 澄澈透明，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刘柠鬼使神差地尝了一小口，没有味道，魔力却自发运转起来，短短两三秒便已恢复她巅峰时的状态。 ——怎么可能？！ 对她的震惊熟视无睹，修女平和地看向骑士，“你们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 陆辞将寻找精灵族的目的全盘托出，末了，叹息一声，“我们此次前往黑暗森林可能需要花费数月。听说牧师可以为战士们赐福，让他们刀枪不入，勇往直前。所以，我——” “我明白。” 列蒂希雅轻轻颔首，从怀中取出厚厚的教义，左手手心按在封面，嘴里吟唱出一段晦涩难懂的语言。 霎时间，温暖的白芒从她手中喷涌而出，落在每一个骑士身上。 “这、这是！”陆辞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面上露出喜色。 不止是她，其余的同伴们无一例外，感觉体能恢复到巅峰。跃跃欲试地拿起武器，恨不得大干一场。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列蒂希雅将教义收起，沉吟片刻，诚恳地开口。 “您说，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定办到。” “我有事要去精灵族一趟，可以跟你们同路吗？” 听到这个请求，陆辞不禁愣住，显然在她意料之外。 反应过来后，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增加一个强力的帮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谢。” 刘柠偏过头，仔细地打量着木屋。 说来奇怪，在外面看，占地只有小小的几平方米。可走进来时，却发现内里宽阔无边，容纳几百人都不成问题。 她自问，如果使用她最拿手的空间魔法，说不定可以做到。 “光明教会的力量来自于信仰。”列蒂希雅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若非那么多信徒信任、依赖我们，教会根本不可能建成。” “信仰？嗯，我还以为你会说力量来自于神明。” 魔法师与教会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由于两者都具有可怕的力量，且都有过人之处，时常会就一些问题争个高下。简单说来，就是谁也看不惯谁。 但双方还能克制，不轻易撕破脸。 “神明确实存在，而且一直在庇护着我们。” 对这种说辞，刘柠嗤之以鼻。 …… “既然大家都休整好了，我们也出发吧。” 临走时，刘柠将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暖洋洋的感觉自腹部升起，忽然，她感到许久未曾突破的瓶颈有了些许松动的痕迹。 不出数日，她便能从魔法学徒脱胎换骨成一名真正的魔法师。 这个发现，令她兴奋不已，连看修女也没那么别扭了。 “黑暗森林里的野兽对我们构不成威胁。进到外围时，我们的速度可以快些。”陆辞拿出羊皮纸地图，传给大家一个个看，“这是基本路线，大家抓紧时间记忆。” “我听说森林里有种奇异的力量，可以蛊惑人心，只有精灵可以在那里生存。”刘柠想起老魔法师再三嘱咐的内容，提问道。 “没错，这股力量越往深处，将会越可怕。” 陆辞瞟了一眼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的修女，宽慰道，“有主教大人的赐福，我想，我们一定可以撑到找寻精灵栖息之所的那一天。” 马蹄声如雷，肆意回响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 第227章 圣人（4） 茂密的树冠挤在一起，将阳光完全隔绝在外。树与树之间仿佛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人在其中走动都十分费劲。 早在进入森林前，陆辞就下令离开马匹，徒步前行。 这里的能见度很低，照明工具最多只能驱散五米的浓雾。想看得再远些，就需要刘柠的魔法或修女的祈福。 当然，现在是外围，危险最小的地段，不需要如临大敌。 “刚才的那杯水……” 刘柠走在修女旁边，不死心地追问。 她能从一个毫无背景的魔法学徒走到最有天赋的学生，努力自是必不可少。最多的，还是对力量近乎偏执的追求。 从小是孤儿，体会惯了任人欺凌的日子。直到被老魔法师看中，慧眼识才，才实现了鲤鱼跃龙门的翻身。 拥有今天这一切的同时，更是丝毫不敢懈怠。在刘柠心里，已经打起了要到水的配方的主意。她渴望力量，也需要力量。 “只此一杯。再多，没有了。” 列蒂希雅手握教典，双眼直视前方，对她话里的潜台词视而不见。 “这样啊，”刘柠耸耸肩，话锋一转，“我就是很好奇，这种可以提升魔力的效果，许多魔法药剂都难以达到。” “你不用白费心思了。这就是我从井里打的水，没什么特别。” “不可能！能够提升魔力，绝对不是普通的井水——” “两位聊什么呢，情绪这么激动。”陆辞好巧不巧地插了一嘴，无形中缓解紧绷的气氛。两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帮手，她可不希望在遇到精灵前，自己人先打起来。 “我就是想知道井水的配方。有了它，这次黑森林之行我会更有把握。” 刘柠眉头一挑，摊牌道。 面对修女的连连摇头，陆辞试探着问，“主教阁下，这水——” “水蕴含了信仰之力。这位魔法师并非光明教会的新教徒，恕我无法自作主张，拿信徒们的心血成全你。” 三番两次被追问，列蒂希雅语气不免有些冷淡。 “哦，这样啊。”陆辞连忙冲刘柠使了个眼色，顺带安抚两句，将话题轻轻揭过。 一段小插曲后，众人再次上路。 知道获得井水一事彻底没希望后，刘柠倒也安分下来，沉默赶路。可在袍子里面，她握紧羊皮卷轴的手微微发汗，仿佛承载她所有期望一样。 如果此行顺利，她将会成为帝国魔法学院最有前途的魔法师，也是最年轻的一位。 光是想想，就令她振奋不已。 …… “前面需要抓住垂下来的藤蔓向上爬。” 巨大的山石拔地而起，就像个巨大的台阶，把黑暗森林一分为二。 挥剑赶跑一只瞪着眼睛的斑斓虎，陆辞在前方开路，“走到石壁上面，才算真正的进入森林内部。” 目前为止，她们此行还算顺利，没有遇到任何意义上的危险。 “明白。” 众人皆点头称是，自发围成一个半圆，占据山石下方的有利位置。 “我先来。”陆辞深知自己要起到带头作用，也不废话，抓起一根藤蔓就开始攀爬。 剩下的骑士则秩序井然地排好队，同时派出两人护送魔法师和修女。 “嗷呜——” 爬到一半时，远方传来凄厉的狼嚎。 见状，陆辞将脚往石缝中一卡，果断地对着下方大喊道，“一半人在下方留守，另一半上来！” 军队的素养在此刻体现出来。 不到一分钟，便已分好工。留在下方的骑士拔出剑，严阵以待。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绿油油的眼睛像灯笼一样，密布在四面八方。乍一看，好像有成百上千只，虎视眈眈。 野狼群狡猾的隐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这时，陆辞第一个踏到了山石之上。她转过身，从背上取下长弓，拉满。 “都上来！” 随着下方的人越来越少，狼群也开始蠢蠢欲动。 陆辞手指一弹，箭支如流星在森林边缘落下，警告意味颇浓。 可此举并未取得预想中的效果，反倒激发了野兽凶性，有几只已按捺不住扑出，与战士缠斗起来。 “呼……”刘柠在骑士的帮助下爬了上来。瞥见下方局势，她迅速掏出水晶球，白光大涨，在山崖之下布上一个高约百丈的屏障。 而修女所做的就简单许多，在她的赐福下，骑士们攀爬的速度加快数倍，越来越多的人站了上来。 被无数箭矢对着，狼群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终于，低低的吼声自密林深处传来，绿莹莹的光芒迅速退去。不多时，已不剩一只野狼。 “呼，有惊无险。” 陆辞擦去头上的汗，冲两人一抱拳，“若不是二位出手相助，恐怕要经历一场恶战。” “区区小事，无足挂齿。” “神永远庇护着信徒。”列蒂希雅双手合十，祷告完成后，继续走到后方，为剩下的人祈福。 “肯定是那帮精灵弄的，怎么好端端会被野狼盯上。” 陆辞气得咬牙切齿，“它们可以操纵生物，与这些畜生沟通。啧，我真恨不得赶快到它们的大本营，新账旧账一起算。” “还有多远？” 刘柠向前方看去，又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 不过相比之前，这些树木颜色愈深，呈现出些许墨色。而且树干渗透着漆黑的水渍，好像是被挤出来的一样。 “这些液体透着杂乱的魔力。对于普通人，确实会有思维混乱、影响心智的作用。” 刘柠闭眼感受了一下，若有所思道。 她记得老魔法师对此地表现得噤若寒蝉，显然另有一番遭遇。 “这片林子很大，如果我们毫无方向地乱摸索，十天半个月也出不来。” 陆辞举剑指向北方，“而这个方向，是传言中精灵出没最多的。我们顺着走，想必可以找到线索。” 她虽然来黑暗森林来得多，可仅限于外围。内部的情况，许多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敢靠近，更何况她了。 “我有办法可以找到精灵的足迹。” 列蒂希雅在陆辞下令出发前，从队伍后方走了出来。 刚才连续施加多个赐福，令她面色稍显疲惫。即便如此，她还是站得笔直，口中念起了如诗歌般的祷告。 圣洁的光辉自她眉心喷涌而出，落在森林边缘。顿时，一排排小巧的脚印清晰地显现出来，大部分，通向西北方。 其中，混杂了一排属于人类的脚印。 “这是七天内的足迹。”修女半阖上双眸，淡然道。 ‎ 第228章 圣人（5） “噼啪。” 脚下的落叶毫无征兆地炸开，喷发出一团黑色的液体。顿时，空气中的元素又驳杂几分。 尽管已经很小心，可落叶掉的哪都是，稍不注意便有可能踩到。 “我需要休息一下。”刘柠皱眉道。 随着前行的深入，需要耗费的魔力也越来越多，她渐渐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行，大家都停一下。” 待队伍停下，刘柠从老魔法师给的药剂中，选出一瓶恢复药剂。 之前不觉得，可望着装的满满当当的恢复药剂，她不禁疑窦丛生。 ——对方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对方之前来过，有前车之鉴在，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 光是找路，就花了一个多月。 天天都是前进、休息、前进，无限循环。刘柠与修女还好，都是耐得住寂寞之人。令她们刮目相看的，是这群凡人之躯的骑士们也纪律严明，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书上说，精灵的住所美如仙境。现在看来，倒是过分夸大了。”刘柠望着眼前千篇一律的景象，揉了揉眼睛。 走在森林内部，好像只剩下黑色这一种颜色。看得久了，真有几分视觉疲劳。 “或许有仙境在，只不过咱们没找到而已。” 话音未落，前方的草丛里，忽然传来窸窸簌簌的声响。 紧接着，一只球形的老鼠窜了出来，慌慌张张地逃走。 “捉住它！”陆辞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冲上前，捏住其圆滚滚的肚子。 “吱吱……” 挣扎了两下，老鼠索性不动了，跟只死老鼠般悬在空中。它的眼睛很奇怪，有三个瞳孔，呈淡淡的墨绿色。耳朵已完全退化，只剩头顶的两个小孔。 最为滑稽的是，它的身体比气球还圆，风一吹似乎能飘起来。 “这是？”刘柠被勾起几分好奇。 “精灵族养殖的一种老鼠，嗅觉灵敏，常作探路用。”陆辞拿来绳子，将其扎扎实实捆起来，“抓到它，意味着我们快到了。” 果不其然，三天后，密不透风的大树逐渐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派鸟语花香。 碧绿的藤蔓取代了漆黑的树木，肆意缠绕着，枝节处伸出嫩芽，与别的藤蔓联通。远远望去，四通八达，绿意盎然。 地面上，则种着不知何品种的火红花朵。花瓣摇曳间，竟冒出点点火星。 “吱。” 原本一动不动的老鼠忽然跳起来，一滚一滚地向远处跑去。哪怕带着绳索，行动依旧无比矫健。 随着它的逃跑，藤蔓背后，忽然钻出来数百号人。 与普通人唯一的区别，就是瞳孔呈墨绿色，且容貌极为艳丽。无论男女，都有着出类拔萃的容颜。 但是他们的表情可不太友好，如临大敌的目光多停留在刘柠和修女身上。显然，已经看穿了她们的身份。 千钧一发之际，刘柠上前一步，取出怀里的羊皮卷轴。 未待她开口，一名头戴皇冠的精灵走上前，先一步开口道，“你就是他的学生？” “是。” “带下去！” 刘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冒出的两个精灵一左一右拽住了胳膊。她慌忙去摸怀里的水晶球，却摸了个空。 “你在找这个吗？” 精灵女王唇边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空间魔法，本就是那个老匹夫从我们这偷学的。对付继承了他全部衣钵的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随意一捏，水晶球应声而碎。 “你在说什么？”刘柠定了定神，很快恢复了冷静，“老师分明说，让我前来求学。怎么会——” “喏，看看。” 一张古老的羊皮卷轴落入她手心。上面写着的，俨然是她熟知的文字。 “对不同种族来说，契约向来一式两份。” 刘柠没有理会，此时，她全部的心神，都沉没在眼前的一段话中。 “……偷学我族魔法，终将成为我族苦力，永世不得解脱。” 怎么可能？！ 似是看出她的震惊，精灵女王冷笑道，“这份合约可以转嫁。当初，那老匹夫就是偷偷逃跑，隐姓埋名多年，才借着从我族偷学来的魔法，当上了德高望重的魔法师。” “即便他现在法力通天，只要在有生之年不履行契约，死后将无法进入轮回。当然，此事有两全的解决办法，比如找一个天资聪颖的弟子，让其学会自己的平生所学后，再找借口骗她来。这样，相当于找了个与他当年一模一样的替身。” “剩余的转嫁契约工作，就全交给我了。本来我是不屑于管这事的，可送上门的苦力嘛，当然是收下。”她像赶苍蝇般挥了挥手，“把人带下去。” “慢着！” 局势一边倒之际，陆辞上前一步，气势丝毫不弱地直视着她，“就算你是精灵族的女王，也得服从王法。朱柠魔法师的归属，不能由你一个人来决定。” “哦？” 看到她，精灵女王眸中划过一抹厌恶，轻飘飘回应道，“我想，你可能还搞不清楚目前的情况。这里是我精灵族的地盘，距离王城十万八千里。而且，一队骑士失踪……对上头那些酒囊饭袋来说，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吧。” “为什么故意引你们过来？因为我们的侦察兵早早发现有魔法师存在，为保万无一失，特地让你们坚定地顺着那条路进到我们的地盘。这里，是大自然特地为我们精灵族打造的，可以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充盈的生机仿佛在印证她说的话，如潮水一般散发开来。 “哼！”陆辞紧紧握住腰间的剑鞘，脸上青筋毕露，“想留下我们？没门！” 她本是嫉恶如仇之人，被言语一激，恨不得立即冲上去。 还是刘柠先抢过话头，“我跟你们走就是了。让我当苦力可以，但要先教给我魔法。” 哪怕身处危险境地，她依然能讨价还价。 “魔法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不，是实力对我重要。”刘柠面色平静，头颅低垂，好像已接受了自己下半生的命运。 而她眼底，隐隐有暗流涌动。 ‎ 第229章 圣人（6） 刘柠被关进了小黑屋。 除了水晶球，她身上的物品一件没少，包括那两张羊皮卷轴。精灵似乎笃定她逃不出去般，把门锁上就径直走远了。 “唉。” 叹息一声，刘柠揉了揉眉心，脸颊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 刚才所有的镇定都是强装出来的，被一直以来信赖的老师所欺骗，这个打击无异于天打雷劈。她能撑住，不倒下去就不错了。 她怔怔发了好一会呆，才后知后觉地掏出羊皮卷轴，对比起来。 或是心里还残存有那么一丁点希望，她都要再确认一遍才罢休。 字迹、标点都一样。正当刘柠打算彻底放弃时，边角处的色彩令她发出一声轻咦。 老魔法师让她带来的那一份，颜色好像有点暗——特别在角落，有污渍般的痕迹。 深吸一口气，她给自己加了个透视术。 “居然有两页！” 惊呼过后，刘柠心中大为懊悔。在刚拿到卷轴时，发现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后，她便放弃了观察卷轴。殊不知，错过如此重要的线索。 她立即抬头，警惕地观察四周，没有异常后才小心翼翼地揭开一角。 用羽毛笔写就的潇洒字体出现在眼前： “亲爱的徒弟： 非常抱歉，迟迟没有告诉你真相。 为师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野心勃勃，一心想学会大陆上最厉害的魔法。于是，我抛妻弃子，独自踏上探索的道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费尽心思，终于打听到了‘遗落种族’的踪迹。听闻精灵一族在魔法上颇有天赋，我便动了拜师学艺的念头。 起初，它们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但架不住我的苦苦哀求。若论表面工作，什么最早到最晚走，态度毕恭毕敬啦……我都做到了。当然，也由此获得学习粗浅术法的机会。 我没想到的是，黑暗森林里的那些紊乱能量对我的影响如此之大。我渐渐开始不满足于现状，想学习更高深、更厉害的魔法。某一天，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趁着精灵族遇到危机时，去藏书阁里偷盗它们祖传的典籍…… 而这份契约，是一开始我学习术法时签的。当然，这些年我也不好受，诅咒的力量越来越强，我这把老骨头快要被折腾的散架了。 至于选中你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你的天赋。年纪轻轻，把我平生所学学得一干二净，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潜力。但这并非我选择你的原因。按我的本意，派谁牺牲都不能派你这个最有前途的学生去。 可你是孤儿。要知道，帝国魔法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我没法选择那些贵族子弟替我受死。选择你，实属无奈之举。 我不求你能理解我，但假如你有幸看到这封信，请务必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精灵族藏书阁一楼，从右往左数第13块地砖，挖开，底下的地道通往它们的宝库。你挑一件最贵重的，以此为要挟，它们肯定能放你出来。到时，契约解除之余，你也借机学会新魔法，可谓一举两得。回来后，你还是我的好徒弟，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承诺给你的位置，我也会一直为你留着。 ……” 刘柠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瞳孔中满是嘲讽之色。 “抛妻弃子学习魔法确实伟大，让不知情的徒弟替自己顶罪也玩得一手好算计。啧，不愧是我的‘老师’。”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紧锁的眉头随之伸展开。 “怎么看都是在推卸责任——受魔力紊乱的影响？既然放大了人的欲望，想必早就对那些典籍垂涎三尺。不然，也不可能冒着违背契约的风险偷盗。” 刘柠摸了摸下巴，在脑海中思考最后一句话的可行性。 “且不论宝库这事是真是假，既然精灵女王对我所学习的空间魔法一清二楚，我在她面前甩阴谋，无异于班门弄斧。逃不出去不说，还有可能彻底丧失自由。” 想了半天，刘柠也没找着一条靠谱的路径，“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风险着实有点高。如果能跟陆辞和修女联系上，商量好，把握会增添两分。” 打定主意后，她倚着冰凉的墙壁，闭目养神。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精灵族仿佛把她给忘了似的，一个人都没来。 刘柠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试探着喊了两声。 依旧没人。 ——难道是出事了？ 她想到临走时陆辞冲动的神情，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哒、哒……” 急促的脚步向这边走来。 刘柠连忙坐回去，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不等来人走近便道，“我快饿死了！不给吃的，怎么让人当苦力啊！” 一个娇小的精灵急匆匆向她走来。 “你要吃什么？”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见人过来，刘柠也不着急了，装作好奇地套对方的话。 “哼，还不是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人类！王本来不打算动手，被逼急了，才不得不出手。告诉你啊，在我们的领地上，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们！” “是是是。”刘柠见对方正在气头上，也不接话，一个劲地点头承认。等对方发泄完，她才试探着问，“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啊？我这个人闲不住，想干活。” ——其实是想学习魔法。 当然，她不会傻乎乎地把真实念头说出口。 果不其然，听到主动干活的要求，刚才还气呼呼的精灵顿时面露迟疑，“唔，那我带你去见王，看她给你什么安排。” “好。” 小黑屋是用空间魔法构成，比刘柠所学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以她现在的魔力水平，根本无法破开。要不然，她早想办法逃走了。 眼看面前的精灵举手投足之间，跟玩一样地将结界破开，刘柠忽然产生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 精灵族拥有如此强大的魔法天赋，为什么还会被逼得节节败退，蜷缩在这片近乎遗弃的森林里呢？ 如果它们真正将矛头对准人类，那…… ‎ 作者有话说: 立一个小目标：3月份日更6k+，我要拿小红花_(:з)∠)_ 第230章 圣人（7） 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相当反常。 “好安静啊。”刘柠看似无意地感叹道。 “别废话！跟上。” “是。” 刘柠一边走，一边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周围：参天的藤蔓被砍成两半，无力地蔫垂下来。虽然打斗的痕迹已经被清理过，可地面上依旧有难以抹去的血迹残留。 武技对上魔法，她估计陆辞等人凶多吉少。 然而，刘柠所看不到的是，在被切断的藤蔓背后，黑色的液体缓缓流出，聚成一条流淌的小溪。这些液体沾到空气后迅速蒸发，悄无声息地溃散在空中，被她不经意间的呼吸吸入体内。 渐渐地，她的眼珠不再乱看，若有所思地盯住写有“藏书阁”的木屋。 好巧不巧，一个巡逻兵从树后走来。 “王呢？”精灵脸上尽是焦急之色，还有些愤愤不平，“这帮闯入者都死哪去了？” “嗐。” 巡逻兵摘掉头盔，用手指了指树后，“皇家护卫队确实狡诈非凡。她们谎称是来送物资的，实则是杀伤性武器。王一时不察，竟中了招。王城的那帮家伙似乎找到了克制魔法的东西，刚才那仗，我们应对的捉襟见肘，差一点就输了……” “快，带我去看看。” 等精灵后知后觉地想拉上刘柠时，发现她已踪迹全无。 …… 藏书阁。 刘柠东躲西藏，绕过门口的守卫时，意外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修女背对着她，手捧一本书专注地看着。回荡在室内的，还有她一成不变的祷告。 “你……” 未待刘柠出声，后者就已转过头来。那双平静的双眸落在她身上，古井无波，“你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刘柠的反应要直接得多，“陆辞呢？” “她啊，被女王斩首示众了。” 列蒂希雅回答得轻描淡写，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那你为什么毫发无伤？”这是刘柠最费解的事。 “因为我给受伤的精灵们治疗了。作为报答，她们允许我在藏书阁一层自由翻阅。” “治疗？！” “嗯。”修女点点头，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话多么荒谬，“我来此地的目的，就是传播教义，让遗落的种族也沐浴在圣光之下。神对信徒，向来是一视同仁的。” “……”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加入光明教会。” “不必了。”刘柠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你肯为精灵治疗，那护送你来的骑士呢？为什么不管他们？” “这场战争本就是无意义的，有更好的方法避免.流血冲突。神给予我指示，要站在正义的一方，不论种族。” 修女低低地祷告了一段，才继续道，“我调来这里的教会不到一周，可谓初来乍到。但是在森林里那排人类脚印，有圣光庇佑的气息，想必是上一任牧师曾经到此处造访。” “他人呢？” 见对方不答，刘柠也懒得追寻其话中的真实性。她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魔法师与教会水火不容，换她她也受不了。整天把神的光辉挂在嘴边，可遗落的种族与人类向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帮助它们，岂不等于在叛国？ 深吸一口气，刘柠开始数地上的格子。无论如何，老魔法师所说的藏宝地，她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否则，付出那么多，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再空手而归，她真觉得不值。 “第十三块……” 刘柠扒住边缘，轻轻一掀。 “吱嘎——”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转动，紧接着，传来清脆的咔吧声。一条漆黑无比的地道浮现在眼前。 “居然是真的！” 刘柠大喜，下去前，偷偷瞟了修女一眼。见其一副完全沉浸在书中的模样，不觉稍稍松了口气。 若非找不到好的借口将其支开，又怕言多必失，她肯定不会选择在对方不远处触碰机关。 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说不准一会精灵们就找过来了。所以，刘柠决定冒一点风险。 她搓搓手，为自己一连加了几个身轻如燕的咒语，才敏捷地往地道里一跳。 一片漆黑。 在照明术的指引下，她慢慢往前走。 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眼前才骤然开阔。看清楚面前的景象后，她不禁完全怔住： 一具骸骨！ 脸部已看不出来生前的样子，最为骇人的是，在它的骨骼里，长着无数绿油油的幼苗。它们分出几十只触角，如章鱼触手般，将骨头的每一处都覆盖。 “这是……” 刘柠后退一步，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具有基本的魔法常识，也学过一点粗浅的亡灵魔法。眼前这副景象，像极了书中讳莫如深的“养蛊”。 当然，所养之物不一定非得是蛊，但一定不是好东西。 “这、这，不行，我必须得汇报给学院。” 精灵族里为什么会有这种邪术？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疑问堵在心口。咬咬牙，刘柠挥手在尸体上弄出一个空间裂缝，将幼苗吸进去。 刚开始，进行的十分顺利，体表的绿色少了大半。然而，剩下寄居在骨头里的苗子似察觉到了什么，向她的方向发出刺耳的尖叫。 猝不及防之下，刘柠感觉头晕眼花，胸口一闷，喷出一口黑血。 耳朵里也嗡嗡的，可地道里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让她无法就此倒下。 ——再不做点什么，会被精灵们发现的。到那时，她是彻底地插翅难逃。 咬咬牙，刘柠沾了点自己口中的鲜血，颤抖着在空中画出一个诡异的符号。 她可以把自己送回魔法学院的传送阵，但这需要透支全部的魔力。若非她主修的是空间系魔法，而且此时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根本不会使用这种于己无益的办法。 “有可能会损伤根基……不过也没办法了！” 赶在精灵们到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刘柠完成了魔法阵的绘制。光芒遍及全身时，她左手一抓，死死按住那块骸骨。 霎时间，一人一骨在原地消失。 …… 从传送阵里睁开眼时，刘柠看到的是老魔法师和蔼的笑脸。 “辛苦你了。” 一道凛冽的白光闪过，她彻底失去意识。 【角色已死亡，请重新选择】 ‎ 第231章 圣人（8） 什么情况？ 刘柠感觉意识猛地从身体剥离。浮现在她眼前的，是微微发着光的六个角色。 “嗯，还剩下六个，等于说有两人还死在我前面。”她仔细观察片刻，“第二轮选走的是舞女和王国卫兵，嗯……” 对应的分别是於烟和许玲。 许玲挂在她前面可以理解，毕竟从修女口中得知，陆辞已被当众斩首。但於烟的选择是精灵，难道是在混战中身亡的？ “我可以看一下投票结果吗？”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请在一分钟内做出选择。】 “行吧。”刘柠捏着下巴，足足思考到仅剩最后几秒，“我选择幕僚。” 做出决定的一刹那，她面前飞出大量弹幕： 【这个牧师怎么是个拎不清的啊！虚伪至极！】 【啧，我还以为魔法师有多厉害呢，到头来被人骗得团团转。】 【精灵就是花瓶，实力一言难尽……】 【这个骑兵办事真是不经大脑啊，二话不说就跟人家杠上。关键问题是还打不过，冲动之前不能先过过脑子么？】 …… 刘柠揉了揉太阳穴。 “站在上帝视角看，确实每个角色都有人性的弱点。” “鬼会投票给谁呢？难道是毫无瑕疵的圣人？” 她摇摇头，再次感觉到自己的被动。只有选择角色的权利，又没法控制角色的行动，等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决定权全在那一百个恶鬼手中。 “希望幕僚可以带来点不一样吧。” 刘柠这次是带有点“赌”的意味选的。幕僚这个角色与其它十一个都不同，前面加了个“激进的”。她想，说不定反其道而行之，会有意外收获。 【当前身份：激进的幕僚】 虚无的意识重新回到身体，她还未睁眼，就听到耳边传来数道声音： “今天帝国魔法学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魔法师突然来到王城，说他有一项重大发现汇报——” “我听说了！这项潜入黑暗森林打探的任务十分危险，他的宝贝徒弟还在这个过程中壮烈牺牲了，唉。” “可不嘛，好在，收获十分喜人。估计啊，王城马上要变天了。” 刘柠慢慢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张大圆桌子，一群人在畅所欲言。不多时，一位头戴高冠，身披相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是神情黯然的老魔法师。 随着两位的到来，室内鸦雀无声。 “诸位，有一件事，需要请新晋的帝国魔法学院的院长来对大家进行说明。” 闻言，老魔法师咳嗽一声，很快接上话茬，“在开启这个话题前，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缅怀一下我的徒弟。我……唉……” 他老泪纵横。 对递过来的纸巾，也摆摆手，过了好一会才勉强平复下来，“我就长话短说。早在数十年前，我们魔法界对于精灵族在黑暗森林里栖息这件事展开研究。要知道，但凡是魔法师，都会受到魔力紊乱的影响，为什么精灵可以完全不受影响？” “为此，我潜心查阅相关资料，加上数次派徒弟暗访黑暗森林、终于确定，它们应该是采用了某种诡异的术法，与魔力达成相对稳定的平衡。但具体的方法，又不知道了。” “直到这次，我的徒弟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一具面目全非的骨架。它来自于光明教会的一位牧师，一周前刚刚失踪，教会派列蒂希雅主教接班。毫无疑问，这群残忍的精灵杀了牧师，并把它的骨架作为滋生邪术的土壤。” “我想，诸位一定很好奇一个问题：为什么精灵在自己的领地里近乎‘无敌’？为此，我们魔法学院的老家伙们也做了不少研究，找出了一些针对的方法。这次，让陆辞骑士带过去，发现成果喜人。当然，也为她的牺牲感到沉痛。” “……别的话不多说，总之，骨架的发现，为我们研究提供了宝贵材料。不出十日，便能找到针对邪术的破解方法。只可惜，我的徒弟因为接触骨架的时候不小心，被邪灵缠身——” 见老魔法师情绪濒临崩溃，中年人连忙扶他离场。 “真是个爱徒心切的好老师啊。”有人感叹道。 “对啊。” 附和声片片。 感叹完后，一众幕僚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要我说啊，就不能给遗落的种族休养生息的机会。看看，现在闹成什么样了，公然拿光明教会的牧师来当实验品！这要怎么给万千信徒一个交代！” “还不是你们步步紧逼，才弄成这样的！”眼见群情激愤，刘柠站起身来，大声反驳道，“该给的权利不给人家，当然会产生不满。” “呵，照你的意思，我们该把这群人供起来，当大佛养？” “现在王城的情况，就是把人当奴隶使唤。换做你们，你们会心甘情愿吗？” “比起把精灵当商品买卖的时代，现在已经好得太多了。改革不可能一步到位，你要求太高了，也太激进。”一个戴着眼镜的短发女人皱眉道，“我们不是忽视人权，只是我们得先保证我们这边，也就是人类的利益。” “哦，我激进？”刘柠毫不客气地反对道，“现在的情况，就是需要激进派。好比火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果没有我们的存在，在座的还是那老一套思想。” “不不不。” 短发女人站起身，直视着她，“我不否认激进派存在的必要。但是，你别忘记了，唤醒人们的从来不是激进的态度，而是一个‘理’字。” “早年，在男女问题上，你说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较低，为家庭付出了太多。这句话肯定一呼百应，因为那是事实。” “但如果女性领导贪赃枉法，你还要为她叫好，说这才是真女人，那就是无理取闹。” “我就想问，你口中的激进派是什么？是比谁更激进，还是靠诋毁平权派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短发女人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我们都知道，说话是件很简单的事，嘴巴一张，无数语句随便蹦跶。而且，不用为说出的话负责。” “我还想问，怎样才算激进派？随便发表几句政治正确的言论，便可以轻松加入这个大家庭？或者是大家一起诋毁某个群体，从中找到被认同的快感？” “思想统一吗？奋斗目标统一吗？大家的心真的拧成一股绳了吗？” 她耸了耸肩，“我就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吧，怎样才算激进，你给我一个能够被所有自称是激进派接受的答案。” ‎ 第232章 圣人（9） “我们不扯那么远，就聊回当下的话题吧。” 刘柠思索片刻，镇定自若地接招，“在双方社会地位明显不平等时，激进派是敢为人先的先锋。如果没有我们，被欺压的一方会越来越惨。正因为有我们的存在，那些所谓的平权派才会冒出来，‘我们迫切地需要争取应有的权利’这件事情也会得到重视。” “先锋？你们是靠什么成为先锋的？发声吗？” “敢于发声是一种勇气。” “巧了，”短发女人推了推眼镜，冷笑一声，“我也会。说话可太简单了，我想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 “思想启蒙。让广大被压迫的同胞们清醒过来，这难道不伟大吗？” “哎哟，好厉害哦。” 听出对方话里的讽刺意味，刘柠冷下脸，“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在想，一个光耍嘴皮子的组织，得有多好的运气，才能获得革命胜利呢。” 短发女人托着下巴，手指点了点桌面，“对付你们，我只需要做一件事——把你们发声的渠道掐断，便可一了百了。” “想得美！”刘柠激烈地辩驳道，“捂嘴这种举动，历史证明……” “你是想说哪段历史啊？别急，我猜猜，应该是早年的男女问题吧。” 短发女人淡淡地说，“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你听好了：现在的王、各部门的要职大多是女性。所以，我们的地位一直很稳定，并且居于主流。” “为什么可以捂嘴？很简单，因为你只是个无名小卒。如果你权倾朝野，位列王侯将相，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当成真理供起来，永世流传。但假如你没有这个实力，抱歉，你的声音就只是个体的声音。” 她的每一个字都极其锋利，好像要把假象的外壳全部剖开。 “蛋糕就那么大，两个人分，不可能完全平均，必然有一方吃亏。谁的拳头大，势力强，谁就能分的多，另外一个人还不敢有意见。你明白了吗？” “捂嘴这种举动，就是你们在心虚！” “位置换过来，你们也可以捂啊，理所当然。”短发女人摊开手，一副势必与她对抗到底的模样，“老百姓都是现实的，需要实实在在的好处。你们鼓动大伙团结起来，对抗现状，这很好，但有什么好处吗？” “那些贫困的人口，生活就会有所改善吗？如果肚子都吃不饱，跑去搞思想启蒙运动，那才是脑子坏了。” “这是一个长期的斗争——” “是啊，我也可以连续不断地发布政策，让你们无路可退。” …… 谈话不欢而散。 刘柠感觉心里像有团火，烧得她浑身不适。 不过，对方有一句话说的倒挺对：大话说再多，不如做一件实事。 想到这里，她立即用幕僚的身份申请了一个项目：帮助更多精灵族人走上工作岗位，当然，花的是王城拨下来的钱。 为确保工作落实，财务部特意派了个人与她一同前往。 “叫我小徐吧，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小徐长了一张不太能藏住事的脸，但办起事来利利索索，倒是令刘柠颇为满意。 刚开始，说服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可到了一户豪宅时，却遇到了点意外。 “哎，这钱能不能再多点啊？”精灵皱着眉头看向倡议书，不大乐意道。 刚开始，刘柠还能好言劝说。可对方磨磨唧唧地，提了一大堆附加要求，“你可是带领我们走出水深火热的大恩人呐，再说了，花的又不是你的钱，就不能再多争取争取——” “要签就签，不想签滚蛋！”小徐忍不住了，说话冲了点。 “那个……我们还赶着去下一户呢。补贴就这些，不能再多了。”刘柠借着话头，想赶紧把这事办妥。不料，对方听到这话，双眼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竟然与这个人是一伙的！” 她的声音很大，一下子惊动了左邻右舍。许多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看呐，这个号称为我们发声的人，居然为别人说话！我、我不就想问得清楚一些，她就不耐烦了，觉得我碍事，还帮着别人教训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 顿时，声讨如雨点般向刘柠砸来： “我就说嘛，早就感觉她不对劲了。” “失望至极！没想到啊，居然是这种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呸！” “人心难测啊，以后再也不要轻易交出信任。” …… “安静！大家都安静一下，听我说！”刘柠试图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可没有人听她的，反倒是用鄙夷和仇恨的目光扫来扫去。 “你知道吗？你骂的这个人可是你的铁杆支持者，人为了你说过那么多好话，如今就想提点要求，你怎么对待的人家！” 此言一出，又是群情激愤。 最终，刘柠奋力突出重围，狼狈地逃走。 第二天，关于她的举报信如雪花般，将王城淹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看来，你是触发了众怒。”短发女人还有闲心翻看信件，边看边感叹道，“人呐，屁股坐在哪，脑子想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刘柠没有说话。 “如果有人不反对你，也会被打入‘背叛’的名单。所以，人人都急于表明自己的立场，以便与你划清界限，从而获得团体的信任。最后，就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 “没有道理可言，只有盲从与狂热。这样的组织，就是你一直为之奋斗的吗？” 轻轻丢下一句话，不理会沉默不语的刘柠，短发女人拿起红酒杯，转身走入宴会厅中。 觥筹交错间，庆祝声不绝于耳。 “剩下的这些人，已不足为惧。”她笑得开怀，与那些投举报信的民众一样。 “我们最头疼的钉子，已经被兵不血刃地拔掉了呢。” ‎ 作者有话说: 第233章 圣人（10） 刘柠被调离了王城。 走时，她表现得很平静，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调令。 “再见。”以短发女人为首的一众幕僚微笑着向她挥手，眼底还有难以掩盖的快意。 刘柠沉默地登上马车，疾驰而去。 她的终点站，还是在黑暗森林。只不过，这一次，她是以管理者的身份登场。 “那边到处都是贫民窟，大人过去了以后，可得小心呐。”赶车的马夫叹了口气，好心提醒道。 “我明白。” 点点头，刘柠便不再言语。 一路无话。 “大人，前面这座府邸就是。” “好。” 刘柠望着荒草丛生的木屋，唇边溢出一丝苦笑。这可是此处最好的房子，屋顶还漏着一个大洞，几只小鸟在那筑巢。怎么看，都不像住人的环境。 她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附近胡乱转悠起来。或者说，她现在做什么都没心情。 森林附近，有一些不太一样的贫民窟。走近时，她感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 她也有一部分精灵血统，不然不会如此公开地站在人类的对立面。 “大人？”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当年您居住在黑暗森林的时候，我是你的邻居呀。嗯，我是秦言言，您还记得我吗？” “哦，是你。” 刘柠恍然大悟道。随后，她不解地看向周围拔地而起的藤蔓，“你这是？” 空地上，盖了许多小木屋。比起贫民窟的那些，要更加精致，还加上精灵族喜欢的鲜花作为点缀。 “很多族人不想一辈子待在暗无天日的森林里，更想融入人类的生活。于是，我就跟几个混得不错的同胞商议，大家凑钱办了个简易的学校。现在你过来这边，那就更好了，阻力也会少很多。” “可是，我卸任的原因……”刘柠迟疑道。 “消息早就传回族中了。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在我看来，你做事的初衷是为我们大家谋求福利，这就够了。”秦言言微微一笑。 见刘柠不说话，她继续道，“在敏感问题上，我不站任何一方。我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想让族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有空去争论对错，不如付诸实践。我们的共同目的，都是为了改变现状。比起辩论，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嗯。”思索片刻，刘柠主动开口道，“你们现在有遇到什么难处吗？我试试看能否解决。” …… 一年过去。 因为老魔法师带回去的消息，光明教会大为震怒。连带王城也发布了无数套方案，势必要踏平黑暗森林。 而刘柠这边，接收的族人也越来越多，收容所不得不一扩再扩。 “大人，再不想办法的话，精灵族就彻底散了。” 面对焦急的秦言言，刘柠表现得冷静许多，“我问你，为什么我族会选择在黑暗森林寄居？” “因为安全。” “对，是安全区，也是舒适区。”刘柠若有所思道，“王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幕僚们虽然愤怒，但仅限于把邪术破解。双方还不到真正撕破脸的时候。” “那——” “我想重返王城。”刘柠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向她，“也需要你们的投票。” “当然没问题。只是，您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回去？” “我待在这里，虽然可以尽自己的一份力，但地方太小，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只有去更广阔的平台，才可以帮助到更多的同胞。” 刘柠颇为感慨道，“曾经的我，会因为被打成背叛者而感到愤怒、不满。仅凭两句话，就可以抹煞一切？但我现在想通了，被别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还有很多抱负没有实现呢。” …… 一个月后，刘柠重返王城，再次从幕僚开始做起。 她立足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培养起属于自己的班底。之后，从基层爆发的矛盾开始，谋求最优的解决之道。 比起之前，她更加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因为她明白，自己能够登上这个位置，承载着同胞们的期望，也离不开她们的支持。 她不求名垂千古，只求问心无愧。 …… 数月后。 【角色已死亡，请重新选择】 利益重新分配时必然产生纠纷，她就是死在一个极端分子的突然袭击之下。 不过，至少她能做的都做了，也没有遗憾。 稍稍平复心情后，刘柠看起剩下的角色来。 十二个全部散发着灰光，只剩诗人这一个选项。 “什么情况？” 【其余三人已做出第三轮选择，并且已开始游戏。】 了然地点点头，刘柠刚抬起手，又放下来，“我可以看一下投票情况吗？” 【可以。你的票数：0】 “为什么？” 【恶鬼们生前都是人类。】 刘柠转念一想，很快明白过来。与此同时，她面上浮现出一丝明悟。 幕僚这个角色，代表的是精灵族。她的对立面，才是人类。恶鬼们也有自己的立场，不会轻易把票投给敌对方。 “啧，自己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这谁能想到呢？投票的逻辑本就玄之又玄。 无奈之下，她只得点了一下诗人。 “就这样吧。” 选择以后，她隐隐有种感觉，从游戏开始至今，一切都好像冥冥中有只大手在操控。 她们唯一的自主权，就是选择角色。但角色的命运、结局，一切都是未知。 ‎ 作者有话说: 目前，晋江对连载文的管理是压一半稿费，等完结时再全部发放。我打算等全书完结的时候，把本书一半的稿费捐出去，供贫困山区的女孩子们读书。 话先放在这里，等到本文彻底写完，结算以后，我会在微博上跟进捐款进度。 ps：这几章的内容欢迎有不同观点，也欢迎理性地探讨。 第234章 圣人（11） 离开之前，刘柠照例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弹幕： 【我本来很看好那对cp的，可惜了，谁知道舞女居然红杏出墙。】 【对啊，最后连累得商队也没了。】 【还有那个谁，王国卫兵，就是她去刺杀的幕僚吧。】 【可不嘛！什么任务都听话照做，最后被推出去当替罪羊斩首了。】 …… 从乱七八糟的信息中，刘柠总算捋出点头绪。 “如果王国卫兵刺杀我之后才被斩首，应该是我先选择角色才是。” 这个顺序令她心存疑惑。 没等她细想，一阵熟悉的眩晕感，海风夹杂着淡淡咸味涌入鼻腔。 “刘兄，收拾好了吗？” “哎。”刘柠感觉意识还有些混沌，没听清自己都答了些什么。 “王城那边来消息了，说特地在诗词大会上为你留了一个席位。眼下你只要按时赴约，封官加爵，指日可待呀。” “乔兄，你开什么玩笑呢。” 刘柠背上行囊，义正言辞道，“我志不在此。有机会，定要踏遍千山万水，写出传世诗篇，那才是吾辈之归宿。” 两人打趣一番，踏上了旅途。 一周后，刘柠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控制身体了。不再像前两个角色那样，被动地在一旁看戏。 她试探性地抬了一下胳膊，引来同伴的询问： “可有不舒服？” “没事。”她打量着这个叫“乔”的人，莫名感到几分眼熟。 “一路无话未免太过无趣。不如我们二人就今时要事，切磋一番，如何？” “行啊。”刘柠点点头，并无异议。刚好，她也想知道这片大陆近期发生了些什么。 “前两天，一桩轰动的刺杀案落下帷幕。一名王国卫兵受人指使，将新晋幕僚于半路刺杀，此事造成的恶性影响极大。” “这件事，本是政敌之间的恩怨。”刘柠略一思索，“在我看来，王国卫兵相对无辜。” “哦？杀人者如何无辜？” “忠于职守而已。一把好刀，可惜用错了地方。” “我与你的看法恰恰相反。”乔哈哈一笑，咂了下嘴，“这件事情，或早或晚都要发生。我是一个比较相信因果的人，每一件惨案的背后，都存在隐藏的因果。” “光明教会很乐意听到你这种观点。” “说到教会，几年前在北部的黑暗森林，发生了一起大事。” “精灵族用牧师的骸骨滋生邪术？”刘柠接话道。 “不不不，在这之后，一名叫列蒂希雅的主教深入精灵族，在此传播教义。刚开始，她与精灵们相处得还算融洽。可等王城的种种法案颁布，矛头直指黑暗森林，她终究难逃被杀掉的命运。”乔的语气中掺杂了一丝惋惜。 “既然选择深入敌方，就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哦？没想到刘兄如此冷血。要知道，当年这事爆发出来时，王城里飘满了悼念的诗歌。凡是蹭上这个热度的诗人，无不领了一笔赏银。” “我与他们不一样。”刘柠淡淡地说，“真正的缅怀，应该在心里。” “不知刘兄心里有几个缅怀的对象？” 乔笑眯眯的，眸底隐约有寒光闪烁。 “并无。” 刘柠不假思索道，“我从未亏欠过任何人。” 话音未落，她脑海里忽然涌出一段记忆—— 尸骸遍地。 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涌向她，面上是近乎扭曲的惊恐。 而她，则平静地转身离开，拿起纸和笔记录数据。 厚厚的防弹玻璃，将她与外面的人分隔成两个世界。 …… 刘柠猛然清醒过来，发现两人已走入一个小村庄。 “天色有些晚了，我们在此歇脚吧。” 乔给了热情的村民一些碎银，将一只羊腿递给刘柠，“尝尝。” “多谢。” 刘柠咬下一大口，余光见乔一脸满足地倚在墙壁上，“酒足饭饱，真好。” “刚才的话题，还要继续么？” “哦？刘兄还想接着聊？”乔颇为惊讶地挑了下眉，坦然道，“好呀。那我另起一个话题好了：曾经名动王城的舞女，于前些日子香消玉殒。究其原因，居然是脚踏两只船，在已嫁给商人为妻的前提下，又与王城的官员们牵扯不断。最终，东窗事发。” “为什么？” “谁知道啊。也许，只是享受偷情带来的快感呗。”乔耸耸肩，“比这个更劲爆的还有呢。比如，从黑暗森林抬出来的那具尸体，五官虽已面目全非，却突然张口说话了……” “你到底是谁？” 刘柠猛然坐起，机警地盯着她，眼中提防之色愈浓，“你我同在沿海小城，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来去龙脉，一清二楚，怎能不让她起疑？ 而且，所讲之事，均与那十二个角色有关。要说不是故意，她都不信。 “刘兄，你这样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啊。”乔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难道你就不好奇还未出场的神秘人和平民的结局吗？” “……” 她的面容在烛光下渐渐变成了乔榆。 “表姐？！”刘柠失声道。 “看样子，你还没有回忆起来啊。” 乔榆打了个响指。 霎时间，刘柠面前出现一幅幅画面。 末日来临，丧尸围城，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星球即将毁灭之际，她如抛弃蝼蚁那般，与面具人扬长而去。 “刘教授……” 细小的声音中，夹杂着一声叹息。 刘柠捂住额头，翻江倒海的感觉从胃里涌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身体的变化令她不适。 “你犯了大错，所以才会来到这场永远没有尽头的游戏之中。” “核心圈成员？实际是被囚禁的最完美借口。” “你曾挣扎过，4号列车，44号，444号……但每一次，都逃不出诅咒的轮回。” “放弃，还是继续？” “我……”刘柠挣扎着吐出一个字，忽然，她感到脖子一凉，乔榆正面无表情地用匕首指着她。 像她曾经那样居高临下。 “给你一个机会。”她轻蔑地用匕首划出一道血痕。 …… 第二天，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般，从村子里离开。 刘柠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大脑还有些昏沉。 以前的她，到底什么样？ 张狂的姿态浮现在脑海，她费了好大力才将其抹去。 冷血、狂妄、自大，同时还是一个具备疯狂因子、不顾一切的人。 为了避免感性因素的影响，她自作主张地封印了全部记忆和情感，与其她参与者一样，登上列车。 可随着诅咒的日益加深，她的记忆也在隐隐松动。 “之前末日站点的那件事，确实是我不对。”良久，她出言打破沉默。 刘柠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哪怕对方握有生杀大权，她也要尽力试上一试。 “呵。”乔榆瞟了她一眼，“现在道歉？晚了。” 她扒开刘柠手心的那只眼睛，将其按在了其头上。 “等你想起一切，才是好戏开场之时。” 眼睛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好像蛋壳破碎的声音。阴冷的感觉像蛇一样，完全缠上了她。 而刘柠的眼神，也逐渐发生着变化。从茫然到冰冷，最后到混沌。 她想起来了。 ‎ 第235章 圣人（12） 刘教授是一个天才。 自小就有神童之称，十一岁考上大学，十八周岁前，已是博士后。 她就像一块永远不知疲倦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好学的天性让她宛如上了发条的机器，沉迷于探索世界的未知领域。 十八岁时，她十分偶然地接触到了“灵异现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 刘教授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同理心。 小朋友觉得小兔子、小鸡很可爱，但她只想把它们解剖，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生命的凋亡，在她眼中充满了神秘色彩。 说得再直白些，自小，她就对死亡很感兴趣。 死后会怎么样？真的有灵魂存在吗？ 她的秘密基地里，堆满了小动物的骨头。腐烂、发臭，旁人退避三尺的味道，她却来者不拒。 再多一些研究材料就更好了。 …… 刘教授是一个十分冷傲的人，用恃才傲物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她只对强者感兴趣，可她本来就站在峰顶，一直在俯视别人。 直到有一天，一群神秘来客找上了她。 “真正的灵异现象，有没有兴趣研究？” “我们在做一个项目，与鬼有关，希望你能加入。” “除了你，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三句话，让她动心了。 …… 刘教授的精神世界很纯粹。 探索——疑问——解答，从来都是她的行为逻辑。 她没有找到鬼的奥秘，但是做出了邪恶可怕的诅咒。 “这些诅咒，可以让人变成鬼，或者人不人鬼不鬼。” 她对这份答卷并不满意，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诅咒竟然提前被泄露出去。 世界沦为一片鬼城，无数人在惊慌失措下化作冤魂。 “那不是你的错，这些人，正好可以当作实验数据。” 与她合作的研究员这样安抚她，“为了伟大的创举，牺牲是有必要的。” “我不在乎。” 她漠然地望着这一切，“我只对未知感兴趣。” …… 刘教授不关心争斗，也不在意外面的局势。 直到她被带离现实世界的时候，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 “我的实验可以继续吗？” 作为核心圈的一员，她拥有了“消灭”鬼魂的能力。 那只黏糊糊的眼睛，同时也是来自现实世界的摄像头，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关于她的处境的解释，外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流传下来： “因实验事故造成了重大损失，故关押在此。” 刘教授，成了刘柠。 …… “你总算记起来了。”乔榆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脸色阴沉。 刘柠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与手掌中央的眼睛对视。 “垃圾。” 她嗤笑一声。 在乔榆火冒三丈的时候，她淡然道，“你就算杀了我又如何？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况且，你杀不了我。” 她将有恃无恐发挥得淋漓尽致。 “哼，知道这个站点为什么被称作‘未知’吗？显然，它已经不属于公司的掌控。” 乔榆凑近她，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在这个站点中，我压根没有设置生路！” 如果是公司的手笔，无论怎样，定然会有生路隐藏其中。 但乔榆这一招宛若釜底抽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从密室诡村，到选项游戏，再到角色扮演，离不开‘游戏’这个主题。”刘柠歪了一下脑袋，喃喃道，“对呀，我早该想到……” “你都付出了些什么？”她感兴趣地问。 “我为何要告诉你？” 回应她的，是冰冷而又锋利的匕首。 刘柠捂住腹部，痛苦地坐到地上。但在她眼底，依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原来还有这种感觉啊，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老实讲，这个故事的剧情真是糟糕。” 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歪着头，唇边挂着些许笑意，“所谓的最受欢迎角色，遵循的应该是期望值管理吧。” “越是完美人设，崩塌时，遭到的议论会越多。比如第一轮时，看似光明的牧师、骑士，都是后期人设崩塌的典范。” “而正确的选项，应该是平民、或者一些明显有欲望的角色。因为他们犯了错，大家会觉得很正常，只要后期做一件好事，便可以得到数不清的赞誉。” 最后，她点评道，“如果不是你的突然出现，破坏了体验感，游戏会更好玩。” “说够了吗？” 乔榆阴冷地往她身上接连捅了三刀，鲜血如注。 “有诅咒保护，你杀不了我的。”刘柠将身上的皮肉撕开，无所谓地说。 “我只能被诅咒杀死。” “是吗？” 乔榆抓住她的手腕，刀子毫不客气地扎下，正中那只眼睛。 一声刺耳的尖叫从中传来。 “这把匕首……不可能，你背叛了公司！”刘柠终于露出些许难忍的神情，一丝明晃晃的诧异自眼角划过。 “当谁的走狗不是当呢，只要能杀死你，我就满足了。” 此刻的乔榆已经有些走火入魔。 “在虚空位面中，有许多类似‘公司’的存在，相互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实不相瞒，这把匕首，就是其中一个寄给我的。” “杀了你，整个公司将不足为惧。”她补上最后一刀，把人捅得千疮百孔。 刘柠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从小到大，她头一次直面死亡。 随着眼睛被剥离，她血淋淋的手掌也无力地垂下。 耳边，是乔榆冰冷的声音，“就这样死去，未免太便宜你了。我想知道，没有了‘能力’的你，又能在你创造出来的诅咒面前苟活多久呢，我很期待。” 眼前逐渐被黑暗笼罩。 ——要死了么？ 她蓦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对于习惯掌控别人命运的她而言，直面自己的死亡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同时弥漫在心头的，还有浓浓的不可置信感： 自己居然被一只完全看不起的蝼蚁给杀死了？这份打击，比任何事都猛烈。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无力地坠入更深的深渊。 在刘柠即将丧失意识的时候，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她。 ‎ 作者有话说: Q：要结局了？ A：才刚刚开始…… 第236章 难逃（1） “轻些，对，轻一点。” “好，把她放下，你们可以离开了。” …… 半睡半醒中，刘柠感到一阵暖洋洋的感觉自皮肤传来。伤口的疼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些麻的痒意。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随波逐流，飘向未知的前方。 乔榆狰狞的面孔自眼前闪过，带着复仇后的快意。 她不理解。 就像对方不理解她为何如此冷血、视同胞如蝼蚁一样。 ——感情，就那么重要？ 为此，不惜潜伏数年，从最亲近的表姐开始戴上假面，在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到时机成熟时，悄无声息地露出最锋利的爪牙。 与其说她死在了乔榆的报复之下，不如说是死在了自己曾种下的“因”。 刘柠从未品尝过如此惨烈的失败。 所以，她抗拒醒来。 …… “黎总，已经一周了，您看——” “再等等。” 黎洛灵站在铁栏杆外，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刘柠身上，又轻飘飘地移开，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给我准备一桶冰水。” “是。” 面具人没有异议，很快按照她的要求提来一个大桶。 “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很快，这个方圆一百平米的监狱单间只剩下她们两人。 目光幽深地盯着刘柠看了一会，黎洛灵用指纹刷开门锁，慢悠悠地将桶搬了进去。 紧接着，她从包里掏出手铐和脚链，牢牢把刘柠拴在角落。 “怎样都不醒吗？” 她喃喃一句，掐住对方的下巴，迫使其抬头与自己对视。 然而，那双曾经充斥着冷静的眸子紧闭着，看不到分毫。 “既然这样的话——” 她猛地松开手，将刘柠的头按到了水桶里。 “咕噜咕噜……” 不到一分钟，刘柠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窒息的感觉充斥着肺部，求生本能迫使她睁开双眼。 第一眼所见，便是黎洛灵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用手帕擦去她吐出来的水。动作温柔，一点也不复刚才差点淹死她的凶残。 “你醒了。”她笑容愈深。 刘柠猛地将她甩开，不料，却被顺势抓住手腕。黎洛灵的力气很大，对付身体虚弱的她可谓轻而易举。 “真没礼貌。我救了你，说声谢谢总得有吧？”殪崋 “……” 见她沉默，黎洛灵渐渐松开了她的手。刘柠飞快地缩回去，铁链沙沙作响。现在的她，像极了一头受伤的野兽。 待到伤口恢复之日，又会重新展露凶性。 黎洛灵无比明白这点，所以她压根没打算让其舔舐伤口。 “乔榆的事，我听说了。” 她漫不经心地倚在刘柠旁边，语气丝毫不留情面，“你可真令我失望。” “不过是把那只眼睛挖下来，让你失去‘能力’而已。瞧瞧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生生像只斗败了的公鸡。从前我认识的那个刘柠，不需要依靠任何能力，便可以在站点里如鱼得水般生存下来。现在的你，呵，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不懂，我根本不在意那些。”刘柠张了张嘴，她的声音很嘶哑，“诅咒是我一直以来的心血。” 她可以对自己的性命漠然，但无法不在意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 “诅咒？要不是因为它，你、我、所有人，都不会站在这里，遭受永无止尽的轮回。”黎洛灵强迫她转过脸来，语调冰冷，“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罢了。” “那你杀了我啊。” 刘柠同样冷笑道，“就算杀我一百遍，你们也无法从这该死的诅咒中逃出去。” “啪！” 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刘柠被打得偏过头去，红肿的半边脸上却浮现出扭曲的笑意，“继续啊，反正除了我，没人能解开诅咒。” 哪怕沦为阶下囚，她依然不要命地张狂，挑战着对方的底线。 “以前的你，是核心圈成员，公司定然会保你。但现在嘛——” 黎洛灵掐住她的脖子，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道，“自从踏上未知站点的那一刻，444号列车就完全空了。你们四人，彻底从公司的名单上除名。” “实话告诉你，乔榆这次的行动也有我的暗中帮助。若不是我为她打掩护，公司早就发现她叛变的事实，肯定会腾出手去对付她。好在，她的计划顺利进行，结果还不错：至少你已经落入我们的手掌心，再也逃不掉了。” “公司是不可能来救你的。” 丢下这一句话，黎洛灵松开手，望着其大口喘气。 片刻后，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聊。转身欲走时，不经意想到一事，故意从口袋中掏出一物，远远地晃了晃。 “这、这是！” 看到那只血淋淋的眼睛，刘柠奋力地想扑过去，却被链子限制住行动，不得不在原地拼命挣扎。哪怕胳膊上被勒出道道血痕，她也不管不顾，像走火入魔般，注意力完全被那只看不出形状的眼睛所吸引。 “啧。” 黎洛灵慢条斯理地将眼睛重新包好，站在一旁欣赏够了她的疲态，才大发慈悲道，“如果你能让我心情变好，当作礼物赏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想让我做什么？”短短几秒钟，刘柠总算恢复了冷静。 可她的语调，仍有几分掩盖不住的急切。 “做什么？” 黎洛灵跟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般，轻笑两声，不无调侃道，“做我的狗。” 原本以为这种极具侮辱性的话会让刘柠大发雷霆。可她惊奇地发现，刘柠只用通红地眼睛毫无感情地瞥了她一眼，几乎没有犹豫，点点头，“好。” 她的声音沙哑无比。配合着蜷缩在角落里伤痕累累的身躯，很容易让人生出几分恶趣味。 “那么，明天见。” 黎洛灵关上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确认她离开以后，刘柠手脚并用地挪到水桶旁。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原本的伤口还未结痂，就在她刚才情绪激动的挣扎中再度裂开。 血腥味混杂着恶臭，麻木着她的神经。 “诅咒……” 刘柠怔怔看向手心，原本眼睛所在的位置仿佛被挖开一个洞，阴森森的白骨暴露在她眼前。 望着这一幕，刘柠脸上头一次出现悲怆的神情。 ‎ 第237章 难逃（2） 刘柠是被饿醒的。 困倦、冷……不适感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打了个寒颤，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 室内空荡荡的，摆在她面前的只有那个混杂着血水的桶。 她将头低下，用手舀了一口，不出意外满嘴腥味。 “咳、咳……” 她皱着眉，费力地吞下去一些，不顾肠胃的反抗，一口气咽到底。 她不能轻易死去。 信念像火苗在心底绽开，霎时间，她的双眸冒出些许清亮，宛如黑夜中燃起的绚烂烟花。 “吱嘎——” 门开了，她熟悉无比的身影走了进来。 黎洛灵抱着一床被子，看到她还醒着时，不可避免的露出一丝诧异。 “还没睡啊？” 她弯下腰，把被子给刘柠裹上，随后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嗯，没发烧。” 刘柠感到一阵久违的暖意，微微颤抖的身子也逐渐平静下来。 “谢谢。”她知道自己是阶下囚，没有口不择言，温顺地垂眸道。 这并不意味着她转性了，只是一种暂时的伪装。 “真乖。”黎洛灵捏了捏她的脸，似乎有被取悦到。她低声在对讲机里说了句什么，不出两分钟，一个面具人端着托盘进来。 “吃吧。”她笑意盈盈地看向刘柠。 盘子里是干巴巴的米饭，什么菜都没有，当然也没有提供餐具。 刘柠此时饿极了，她也不顾什么仪态，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狼吞虎咽，没一会工夫便将盘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 余光扫见拴在柱子上的铁链，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跟对方饲养的宠物没有分别。 “吃饱了？” 刘柠点点头。 “我正好忙完，顺便找你聊聊。”黎洛灵在她旁边坐下，不在意衣服被血水弄脏，“你为什么想制作出诅咒？” 她选的这个切入点十分巧妙，既是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又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给予其充分的作答空间。 “我很享受那个过程。” 刘柠不假思索道，“我觉得维持现状太无聊了，如果可以探索更多未知，这个世界会更有意思。” “那你有想过后果吗？” 刘柠诚实地摇摇头，“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你研究出来的诅咒，会给世界带来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这点你曾认真考虑过么？”她换了一种问法。 “在我的设想中，诅咒研究完全后才会公开。谁知道，刚取得一点突破性进展，那帮研究员们就迫不及待地向上面邀功。后来发生的事情，已完全超乎我的预期。” “但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这点我没想着要逃避。”刘柠摆出一番悉听尊便的模样。 谁知，黎洛灵并未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话锋一转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还是想把诅咒完善。”刘柠的声音很低沉。 说话时，她没有去看黎洛灵，因为她觉得后者会因为这句话而动怒。 “……天亮以后，我带你去附近遛弯。” 黎洛灵面上不置可否，甚至没有展露任何的情绪波动。淡淡丢下一句话，她便如来时那样，翩然离去。 刘柠怔怔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怎么陷入的睡眠。 …… 天色微亮。 迷迷糊糊中，刘柠听到走廊上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好似有许多人在朝这边赶来。 “吱嘎——”牢门再次被打开，黎洛灵身后，跟着一众面具人。 它们二话不说，走上前，就要去拽拴住刘柠的链子，却被制止了： “我的宠物，自然是由我来管教。” 黎洛灵轻巧地将绳子牵在手里，嘴角微微翘起，对身后之人命令道，“你们可以去忙了，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是。” 等面具人四散离去，黎洛灵才瞟了刘柠一眼，“跟上。” 她走得不算快，可对浑身是伤的刘柠来说，每走一步，都算得上酷刑。 但她依然咬牙坚持着，没有露出半点怯色。 这是一条看似没有尽头的走廊。两侧是许多上了锁的牢房，大部分都空着。小部分挂着写有编号的牌子，却用黑布严严实实地罩住，看不清里边到底有什么。 “里面关的都是恶鬼。” 黎洛灵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在网课那个站点，你记不记得有许多鬼学生？” “记得。” “它们来自于别的公司，学成后，会独立负责一个站点。” “别的公司？”纵然刘柠已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可有些事情她从来都不关心，自然也没有印象。 “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公司，采用的方式是参与者变成鬼，组织站点，形成一个循环。但在其它的公司，存在不同的培养方式，比如采用上课教学的模式。” “那为什么我们可以加入？” “这说明，不同公司间的站点已经渐渐开始融合。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 感慨过后，黎洛灵将话题扯回来，“这片监狱里关的，都是不按照公司制定的规则行事的鬼魂。正所谓不立规矩，不成方圆。对于一个组织来说，有奖惩措施再普遍不过。如果乔榆被抓获，也会关在这里。” “原来如此。” 应和之余，刘柠悄悄地揉了揉膝盖，顿时，手掌黏糊糊的，俨然是伤口又破裂了。 “其实，只要你求我，是不用遭这个罪的。”黎洛灵若有所指道。 “我从不求人。” 刘柠咬了一下嘴唇，疼痛感令她精神一振，三步变两步快速跟上。 “也好。”黎洛灵并没有多说什么。相反，她很欣赏对方的“硬骨头”。如果那么容易就屈服，未免少了几分调.教的乐趣。 …… 两人在一间标着“44”号的牢房前停下。数字有些年头，浸着暗红的血液。 “到了。”黎洛灵干脆地用指纹刷开门，示意刘柠跟上。 这里没有光线，漆黑无比，只能摸索着前行。 然而，黎洛灵似乎对此处很熟悉，拐了几个弯后，前方渐渐出现光亮。 “这是——” 刘柠微微蹙眉，想看清前方的一团是什么。 一步、两步……在辨识出此人身份的那一刻，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 第238章 难逃（3） 苍白、干瘦……棱角分明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到一点当年的影子。 她是曾死在末日站点，尸骨无存、也是引起乔榆潜伏多年的根本原因——千溱。 “她还活着？”刘柠惊异地喃喃道。 “人早已经死了，但是寄生于体内的诅咒却一直在被公司拿出来研究。” 黎洛灵上前一步，仰头看着装在透明玻璃里的人，“严格意义上讲，她所遭受的诅咒还是你制造出来的。不过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显示，在44号列车团灭时，你就很少负责别人身上的诅咒了。” “没错，我当时最在意的，是自己身上‘差一点达到完美’的诅咒。”刘柠坦然承认道。 如果非要给诅咒下个定义，她会选择因人而异这个词。毕竟，每个人接触到诅咒后的反应不同，产生的“能力”也不同。可以说，后者是前者的具象化。 用能力对抗鬼的根本原理，就是用一种诅咒对抗另外一种。 “公司的核心圈不止你一个人。既然你靠不住，他们只好找别人来继续开发诅咒。”黎洛灵敲了敲玻璃，发出清脆的咔吧声，“鬼俪的能力也是种鬼，不过相比较而言，已经弱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他们用我的研究成果制造出残次品？！” 刘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 她捏紧拳头，额上青筋毕露。 “对，”黎洛灵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继续道，“乔榆的能力也是，从近乎完美的‘不死’落到普普通通的治疗，不得不说是一大败笔。” 刘柠沉默不语。 “公司近几年在开发诅咒的事情上愈发不上心，几乎可以说是在吃老本。我想，它们也许有别的宏大计划。” “嗯，之前我好像听说，要与别的公司合并，或者说是吞并。” “哦？”黎洛灵颇感意外地挑了下眉，没想到刘柠果真知道一些内幕，“总共有多少家这样的公司？” “很多。” 刘柠认真地思考片刻，给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诅咒爆发时，组织站出来宣布，有一个安全的位面可以让我们躲藏。但其实这个位面是由无数空间裂缝构成，我们现在就在其中的一个裂缝当中。” “换句话说，公司的数量与空间裂缝一样多？” “不一定叫公司。有游轮、鬼屋、餐厅等多种形式。”刘柠耸耸肩，“我也没去过，只听人提过几嘴。” “关于组织——” “我劝你还是不要打探为好。”刘柠似乎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向如人偶般的千溱，“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在乔榆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我让她拿末日站点里发生的一切来换。在看到她的记忆时，我发现她对星球毁灭的印象比较模糊。甚至在潜意识里，觉得对方已经死了。” 黎洛灵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刚好，我被调到这座监狱不久。在整理档案的时候，意外发现有编号44存在。抱着碰运气的心思，没想到还真顺藤摸瓜查到了点东西。” 当然，她发现的远远不止这些，不过任何时候都要有所保留早就成为她的本能。 “这么说，乔榆真正要报复的人，并不是我？” “是公司。”黎洛灵接上她未说完的话，“而误导她、默许她行动的一方，也是公司。” “为什么？” “很简单，之前说了，核心圈不止你一个人。权力，只有集中在一个人手中，才是安全的。” 闻言，刘柠很快反应过来，“争权夺利？有人觉得我是眼中钉，故意要借此机会除掉我？” “没错。虽然你沉迷研究，不问世事，可在有心人眼中，那就是一种威胁。”黎洛灵见她面上隐隐动摇，唇角不禁微微翘起，“比如公司对待诅咒不上心这事，不与你一直以来的理念相悖么？如果你还在核心圈，必然会坚决反对……” 她没有说完，留下一个足够遐想的空间。 “我明白了。” 刘柠眼中的情绪慢慢退去，变得如石头般冷硬，“你与我说这些，想必有解决的方法。” “实不相瞒。”黎洛灵搬来两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我对权力很感兴趣。一间小小的监狱，是没办法让我发挥出全部才能的。” “你想进入公司核心圈？” “不止。” 黎洛灵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抿了口茶，“与我合作，你可以尽情去做你的研究。” “与你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刘柠直视着她，“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过河拆桥？” “看来，你还不明白你对我的重要性。” 黎洛灵露出一个稍显暧昧的笑容，语气也柔和几分，“我一直觉得，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或者说，我们俩就是一类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同时也不在意他人生命。在我这里，你不会受到任何道德指责。” “我很好奇一点。”刘柠歪了下脑袋，目光紧紧盯在她脸上，“把我用铁链拴起来，并且对我施加酷刑，这也是你做的吧？” “公司在监视着我，没办法。” 见刘柠仍然一脸怀疑，她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伤口，“我总共将你按在水里一次，扇了你一巴掌。可在这之前，我排除万难瞒着公司把你带过来，并为你处理伤口，把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功与过，要怎么划分呢？” “其实，我的态度一直是把你当平等的合作伙伴，这点毋庸置疑。之所以为你安上宠物的身份，是为了以后上头追究下来，我好找理由说是趁机报复，不会引得他们怀疑……” “我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刘柠主动伸出手，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合作愉快。” “明智的选择。” 黎洛灵也伸出手，与她紧紧相握。 但两人心里究竟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 “你先待在这里把伤养好，什么都不要想。至于怎么安排你再登上列车，就交给我吧。” 黎洛灵没有把话说死，带她回到牢房后，匆匆离开。 ‎ 第239章 难逃（4） 虚空中，黎洛灵负手而立，脚下是茫茫白雾。 “黎总，您的茶。” “谢谢。” 个子高高瘦瘦的女孩叫小瑟，是黎洛灵给她起的名字。加入公司的面具人没有姓名，只知道服从与执行。 它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还是个谜。 “泡茶的手艺有进步。”轻轻尝了一口，黎洛灵难免把她与白小琴相对比，顿觉心下黯然。自己一手调出来的人跟别人硬塞过来的，还是没法比。 “黎总，刘柠那边——” “下周我会亲自向公司汇报。” “我不明白，她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为什么还要收留她？”小瑟眨着眼睛，仿佛真的不解。 “以前她跟我有点过节，现在无非是想些手段折辱她罢了。”黎洛灵淡淡道。 “原来如此。” “嗯，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我小憩一会。” “是。” 等到门被关上，黎洛灵才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 “这些人看似是我的手下，却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忠于我。要想做成一番事业，单靠他们还远远不够。” 所以，她才迫切地想要拉拢刘柠。 她采取的手段与大多数人都不同。她深知，对于恢复了大半记忆的刘柠而言，一场平等的谈判是不可能实现的。 原因很简单，在极度自负的“刘柠”眼中，蝼蚁与她是没有可谈的余地。除非，把她自己变成蝼蚁。 从上帝视角目睹乔榆动手后，黎洛灵深知，机会来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要的就是刘柠急火攻心，伤势过重昏倒的时刻。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失去一切的刘柠必然会对她的条件动心，也不得不坐下来认真听她说话——因为再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而黎洛灵可以在原本的基础上，狮子大开口。她深知刘柠藏于心底的傲气，也懂得如何妥善利用。 好比她从来不妄图改变刘柠，而是借着公司对诅咒不上心这事，迫使对方与她站到同一战线上。 这样，后面的一切就好谈了。 …… “这只沾有诅咒的眼睛我可以给你，不过它已经被挖出来，定然无法像之前那样发挥作用。” 黎洛灵将刘柠缝合好的手掌摊开，在她面前晃了晃，“三次。一个站点里，只能使用三次。” “好。” 刘柠闭目感受了一会，再度看向黎洛灵的目光已有些不一样，“谢谢你。” “举手之劳。” 记忆有时候相当于弱点。假如换做一无所知的刘柠，肯定不会领情。但她想起来后，这只眼睛所蕴含的诅咒对她而言有了极其重要的意义，因此才会格外感激。 “接下来我们谈谈之后的打算。” 等刘柠从狂喜的状态中脱离，黎洛灵不紧不慢地开口，“乔榆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这几刀砍下去，我已不再欠她什么。今后如果再遇到，看她的选择了。” “你比我想象中要理智。” “呵，如果我是个彻头彻尾情绪化的人，就不可能站在今天这个位置。”刘柠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只是对包含我毕生心血的研究很在意，至于其它的事情，都可以事不关己地看待。” “那倒也是。”黎洛灵举起杯子，与她轻轻一碰，“我喜欢与拎得清的人打交道。” “444号列车的另外三个人呢？” “她们啊，”黎洛灵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略有些迟疑，“乔榆没有对不相干的人下手，放她们回去了。” “但你之前不是说——” “444号列车上的所有人已被公司除名。”黎洛灵接着把她没说完的话说出来，“我也曾说过，融合会成为一种新趋势。” “你的意思是，还可以去别的公司的站点？”刘柠很会举一反三，一下子就想到多种可能。 “没错。除此之外，还可以登上别的列车。” “什么意思？” “列车在虚空中会经过许多站，但不是每站都停。只需要找一辆正好经过此处的列车，随便挑四个人赶下去，再把下面的人接上来，对上人数就行。” “还可以这样？”刘柠瞪大眼睛，难掩惊讶。 “没那么简单。不仅需要列车上有人配合，还需要公司里的相关人员想办法大开绿灯，才能做到掩人耳目。” 黎洛灵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墙上，“知道在猛鬼小区站点时，我为什么临时换人吗？” “不会是为了加大难度吧？”刘柠给了个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答案。 “白小琴与罗梅是我的心腹，也是我花了大价钱才培养出来的。如果她们俩不慎死在了猛鬼小区，会让我接下来的计划受阻。以防万一，我找都雅和司兰偌顶替了名额。” “难道在那个时候，你就开始为之后做准备了？”刘柠隐隐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稍微一想，就转过弯来。 “这么说也没错。我知道，自己早晚都会进入公司，无非是个时间问题。但进入公司之后呢？我必须为自己留条后路。” “罗梅是109号列车，白小琴在我先前待的列车，277号。这两辆列车上的人我都有渗透，现在无论新老参与者，都会服从我的命令。正好，在乔榆对你动手之前，两辆列车都上了不少新人，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然后你再暗中偷梁换柱，替换名单，玩了出天衣无缝的把戏。”刘柠难以理解地摇摇头，“在我进入猛鬼小区之前，你就想到了这一出，真是……” “我只是提前做好应有的布置罢了。至于能不能用上，我也没考虑过。”黎洛灵笑意盈盈地再次与她碰杯，“那么，109和277，你想去哪个呢？” “於烟和乐正枫去了109号，而许玲则带着秦湘雪前往277号列车。”她补充道。 “如果，两个我都不想选呢？” “哦？”黎洛灵皱了一下眉，又很快舒展开来，“难道你想——” “对，我还想回到444号列车。” 刘柠平静地说，“我想看看别的公司的诅咒。” 还有一点，是她不想寄人篱下，完全受黎洛灵控制。 她从不甘于居于人下。 ‎ 第240章 难逃（5）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出乎意料地，黎洛灵理解的点点头，好像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也是，这才是我认识的你。什么时候出发？” “伤口愈合后再走吧。” 刘柠低头瞟了一眼，身上坑坑洼洼的全是痂，想来离痊愈的日子不远。 “好。” 之后的几天，黎洛灵没事就来找她聊两句，两人相处倒还算愉快。 “你会不会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是个疯子？” 某次，刘柠随口道。 “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这点刘教授不会不知道吧。”黎洛灵调侃道，“相反，如果我是个普通人，我还希望自己变成你这样的疯子。” “怎么说？”刘柠顿时来了点兴趣。 “能给世界留下些东西，不管好坏，都比那些从来没在这个世上留下脚印的人强。比起默默无名，我宁愿选择遗臭万年。” 闻言，刘柠久久不语。 “我从小也对这个世界抱有敌意，觉得为什么只有我的人生一团糟？面对母亲无时无刻的打骂，继父垂涎的眼神，还有个不省心的妹妹。” 黎洛灵停顿片刻，“我不甘心永远活在泥潭中，我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我都不会让自己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是，不进则退。”刘柠给她加了点茶水。 她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怎么看，都好像太过顺利。除了最后面对乔榆的那点不愉快，好像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挫折。 “我刚醒过来时，你说那些话是为了刺激我吧？” “嗯，无论是恨我也好，或者别的情绪，我真怕你趁我们不注意自戕。”黎洛灵轻笑道，瞥了一眼对方早已解开的手铐。 现在戴着，无非是给那些面具人装装样子，她很久之前就不再限制刘柠的自由。 “多谢。” 刘柠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向对方道谢了。她深吸一口气，问出深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她清楚对方是个极为精明的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先欠着，怎样？” 黎洛灵勾唇一笑，“等你真正的站稳脚跟，再说不迟。” “好。” 两人一时无言。 “你知道那些空无一人的列车怎么样了吗？”黎洛灵忽然开启一个全新的话题。 “我记得，那些似乎是幽灵列车吧？” 刘柠思索片刻，答道，“之前听核心圈的人说起过，公司不会花精力在没用的东西上，所以应该是采用放任自流的态度。” “据我的调查，那些列车无一例外都消失了。包括4号、44号，完全没有踪影。” “这很奇怪。” 刘柠微微蹙眉，喃喃道，“看来，我得抓紧时间把伤养好。” “明天吧。” “哎？” “虽然我也想让你在这多住一段，可明天是公司开会的日子，各方管理会比较松。挑这个时机把你送出去，再好不过。”黎洛灵冲她眨了眨眼睛，唇边浮现出些许调笑，“你会不会不想走啊？” “还真有点。”刘柠泰然自若地接下她的玩笑，忽然拿起纸和笔，在上面刷刷写起来。 “这是我对核心圈的一些印象，希望可以对你有帮助。” “加上我，总共有五人。我们每个人均以代号相称，我是刘教授，还有一位李教授，我怀疑他就是私底下纂改我研究成果的那个。” “另外三人分别是吴书记、纪经理和严组长。他们三人我接触比较少，不太记得了，平常都是跟李教授共事。” 刘柠思考的时间有点长，大约二十分钟，才继续动笔写，“我只知道吴书记是组织派下来的人，在我们五个中，她是一锤定音的那个。此人的性格有点好大喜功，公司的吞并想必是她拍的板。而且此人好赌，在44号列车时就与我打过赌。” “还有，这个严组长是从基层升上去的，跟你一样。我在4号列车的时候，他还是个新人，好像合作过一次……我不太记得了。” 刘柠抱歉一笑，她对于研究以外的事情都不甚关心，能记起来这些已是不错。 “我见过他。”黎洛灵收敛笑容，手指一下下地敲打着桌面，“最开始接触到公司时，就是他先拉拢我的。” 她的语调里藏着浓浓的忌惮。 识千里马的伯乐定然有一副好眼力，这个人也值得她高度警惕。 “这些信息我会回去好好研究的。”很快，黎洛灵恢复平常那般模样，语气轻快地与刘柠谈天说地起来。 …… 第二天。 天色还未亮，黎洛灵就叫上刘柠出发。 “444号列车自凌晨三点就停下了，到现在还一动不动。事有蹊跷，我不敢大张旗鼓地派人调查，只能先带你过去看看。” 匆匆走在白雾中，黎洛灵语速都加快几分。 “好。”刘柠见她依旧一脸从容，倒也不自觉放下心来。 接连穿越数个空间裂缝，两人在一处站牌前停下。 【停靠站：宿舍鬼谈之床帘篇（系列2/5）】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车门紧闭，是不是还没到上车时间？” “不，看这架势，应该是要我解决这次的事件。”刘柠没有看表，若有所思地看向愈发浓郁的白雾。 她想到自己头一次踏上444号列车的心情，有劫后余生，有好奇，更有未知。 现在，看似是个回到原点的轮回，却大有不同。她的心性、想法、目标都有了很大变化。 “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就行。”刘柠转过身，向黎洛灵露出一个衷心的笑容，“这些天，多谢你了。” “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摆摆手，她大步向白雾中走去。粘稠的感觉自皮肤传来，更多的则是隐藏在血管中的激动。 ——她向来无惧挑战。 探索未知，恰是她的乐趣所在。 黎洛灵怔怔站在原地，望着刘柠的身影彻底消失。 她张了张口，终是化作两个字，“保重。” 忽然，她的余光扫见，站牌上原本的“床帘”二字，竟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两个字，散发着不祥的红芒。 ‎ 第241章 脱发（1） “这是谁的头发啊，把下水道都堵上了！” “可不是嘛，宿舍里也到处都是。” 刘柠还未推门，就听到一声声抱怨。 她停下脚步，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学生证，522号宿舍，就是这里。 深吸一口气，她将门轻轻拨开一条缝。谁料，下一秒，门就被使劲打开了。 “回来啦？快看看那是不是你的头发。” 突然开门的女生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眉毛有些粗，不说话的时候有几分凶色。可她虽然语气急切，目光中却并无恶意。 她叫沈阙，这里的宿舍长。 刘柠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室内。只见中央的垃圾桶里全是蔓草般疯长的头发，足足填满了半个桶。 “你去卫生间和浴室看看，全都是。”一个高挑的长发女生皱着眉从阳台走进来，她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她是司艺，学院组织部负责人，工作能力强不说，异性缘也很好。不过她本人极为高傲，对那些普通的货色看不上眼。 “好。”刘柠点头，快步向阳台走去。 她心里也有点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头发，才会引得舍友们大呼小叫。 要知道，宿舍有独立的卫浴，研究生又是四人间，住宿条件还算可以。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前脚刚踏出去，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水池上。 在水槽的底部，一团团头发如水母般膨胀开来，根部附着着可疑的黄色污渍，看上去污浊不堪。两个水槽，全被堵得严严实实，水完全漏不下去。 另一边，浴室里的下水道也是，而且更为夸张：瓷砖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头发，仿佛无数脱水的海藻，在她眼皮底下轻轻浮动着。 “今天一大早就成这了。”司艺站到她旁边，烦躁地呼出一口气，“你昨晚没在宿舍，不知道，我们起来后发现枕边全是头发，吓个半死。” “这不，垃圾桶都装了一大半。” 话音未落，门忽然被再度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风风火火跑来： “让一让！让一让！” 她买了一盒一次性手套，说话间，慌忙分给大家，“我们动作快点，运气好还能赶上午饭。” 她的头发有些自来卷，用一根红皮筋随便束起来。衣着较为朴素，却干干净净。她就是宿舍的最后一名成员，桑一诺。 家在农村，费尽千辛万苦才考过来。平常也是宿舍最用功的那个，而且极为勤快，隔三岔五地主动打扫卫生，引得众人一致好评。 “要我说啊，这分明是谁搞的恶作剧。我们宿舍谁也不可能掉那么多头发！” “对呀，这量也太多了！” 地板、床上、角落、水池、浴室……几个地方加起来，足足装了三个塑料袋。 即便如此，还有些碎头发没有打扫干净。 “啧，味道好大。”司艺捂着鼻子，嫌弃地将手套丢掉，“我得换一个。” 余光不小心扫见一幕，“哎，柠柠，你干什么呢？” 她这一声惊呼，引得另外两人都转过头来。只见刘柠蹲在地上，双眼瞪得大大的，仔细划拉着地面的头发。 甚至还拿了一把尺子在上下测量长度。 “我想知道这是谁的头发。” 刘柠凑近闻了闻，面无表情地将其丢进垃圾桶。 “这个味道有点像XX牌洗发水，你们有人用吗？” 三人全都剧烈摇头。 “洗发水的味道？我刚刚怎么闻到一股馊味。”司艺很快提出质疑。 “那是因为你看它就反胃，自然也不会好闻。” 桑一诺学着刘柠的样子凑近手里的头发，很快一言难尽地别过头，“啊……真的好难闻。” “哼，你还吐槽我呢，自己不也半斤八两。” “咳，”刘柠轻咳一声，将话题拉回来，“我拿的是浴室的头发，你们俩手里的，应该是从水池里抠出来的吧。” “这跟位置还有关系？” 沈阙将信将疑地拿起地板上的头发，“嗯，这些几乎没有味道。” “给我量一下。” 刘柠把各个地方的头发都随机挑出一部分来，用尺子认真测量。每得到一个数值，还会记录在本子上。 “我们也来帮你吧。”桑一诺脱下手套，拿出自己的卷尺，“这事怎么看都很是蹊跷。而且就算现在去找辅导员，也解释不清，还会以为我们在没事找事。” “哎，不会是哪个被你拒绝的追求者搞的恶作剧吧？”沈阙拿眼斜了下有些不情愿的司艺。 “怎么可能！太变态了！要是被我发现……” 司艺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搬来把凳子，加入测量的行列。 半小时后。 “最短的3厘米，最长102厘米，大部分在80~100厘米之间。” 刘柠简单地做了下数据统计，“你们的头发都有多长，也报一下。” “我短发，肯定不是。”沈阙第一个开口，见没人接茬，只得耸耸肩，“差不多二十厘米？” “我大概在四十到五十之间。” 桑一诺拽下一根头发，片刻后说道。 四人中头发最长的司艺也不到六十厘米。 “目前看来，我们宿舍的嫌疑已经排除了。”刘柠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等等，会不会是假发？” 沈阙举手道，但很快她又摇摇头，“问题是，如果是假发，怎么会有洗发水的味？” 难不成洗完了才丢进来？ 她的问题也是所有人的问题。沉默片刻，刘柠率先拎起垃圾袋，“不管怎样，这些东西先扔掉吧。” “好。” 锁门时，桑一诺忽地打了个寒颤，低声道，“阳台上的头发也就罢了，你们说……屋里和我们枕头上的那些头发，真是有人放上来的不成？” ——晚上有人偷偷出入过宿舍，这才是最可怕的。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 “我现在倒希望是我们中某个人的恶作剧了。”沈阙抽了下眼角，颇为不自在地说。 刘柠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讨论。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带着她独有的打量。 人为？ 当然不可能。 这些头发，从一开始，便是一起凶恶异常的灵异事件。 ‎ 第242章 脱发（2） “等一下。” 刘柠突然道。她的目光落在鼓鼓囊囊的垃圾袋上，流露出几分思索，“这些东西要不要先拿给辅导员……” “辅导员？得了吧！”司艺撇撇嘴，“她才不会管这些呢。依我看，找宿管都比找她有用。” “对，听说咱辅导员快生孩子了，很少来学校。就算我们去找她，大概率也找不见。”桑一诺补充道。 “行，那就先去跟宿管说明一下情况。” 刘柠心知成功的概率不大。毕竟，在最早那个床帘站点中，平常人是看不见“鬼”的。 她之所以现在提出来，是按着正常人的思维推论——发现怪事肯定会选择报警或向上汇报。如果直接提议自己研究，多半会让人觉得奇怪。 …… “你说什么？头发？”宿管阿姨打着哈欠从帘子后面出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四人，一副你们在开玩笑的表情。 “我还拍了照片，你看。”司艺上前一步，理直气壮地将手机递到对方眼前。 刘柠也凑过去，发现那是一张站在阳台上拍的图，下水道密密麻麻的头发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 宿管阿姨猛地将手机推开，混沌的眼中顿时恢复清明，怀疑地打量着她，“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你们认识她？” “什么？”不止司艺，其她几人也都有些懵。 “你看，这是水槽，而这些是头发。”刘柠心知对方看到的内容可能与自己不同，说话时，着重关注着对方的表情。 “你、你说什么？！” 宿管阿姨一时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赶她们走，“我还有事，你们先出去。” 她看向垃圾袋的目光之中，竟充斥着浓浓的恐惧。 …… “搞什么啊。” 从宿舍楼出来，司艺愤愤地跺了跺脚，将手机攥在手里，“我看她摆明了不想管这事！” “可是阿姨的态度好奇怪啊。”沈阙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不禁低头看向手里的垃圾袋。 毛茸茸的头发轻轻晃动着，仿佛具有生命。 被想象给吓到，她三步作两步，头也不回地将其丢进垃圾桶。 “我有一个主意。” 刘柠忽然停下脚步，环视着她们三人，“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尽快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办法？” “很简单，我们每个人都把照片发到朋友圈，但不要配任何文案。看看大家的反应，有助于我们做初步推断。” 说话时，她已经按下了发送键。 “这样真的会有用么？”司艺迟疑片刻，久久不敢点。 “哎呀，你就不要在意你的那些偶像包袱了！”桑一诺调侃道，“没准有热心的学长或学弟主动为咱们排忧解难呢！” “行了啊你！” 司艺咬咬牙，终究还是把照片发了出去。 “说实话，我觉得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沈阙提出不同意见，“如果传到导师那里，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就应该让那群只知道压榨学生的老师看看，都把我们累出幻觉了！” 桑一诺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变成一声惊呼，“怎么可能？！” 嗡嗡的振动声此起彼伏。 “我朋友说，这张照片上的女生好好看，是谁？” “留言要联系方式的也有。” “还有觉得是我P图P得太过了的有。” 司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就差没把手机摔地上，“这群人怎么回事，眼瞎了吗？” “我觉得他们有可能看不到。” 刘柠淡淡的丢下一句话，“走吧，先去吃饭。” 这顿饭，除了刘柠，几乎所有人都心不在焉。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脸色阴晴不定。 疑问涌上心头： “为什么他们看到的全是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究竟是谁？ “哎，有了！”司艺一激动，手机差点砸到碗里。她顾不上擦粘在嘴角的菜叶子，大声读到，“你认识龚学姐吗？与她什么关系？” “不知道把死人照片发朋友圈，是件很不吉利的事吗？” 读完，她看了下备注，“是我的直系学姐发的。” “死人？”沈阙的关注点在另一件事，“这个女生已经去世了？” “学姐都那么说了，估计是的。” 桑一诺摊开手，“我这边大部分人都在讨要联系方式，想来是不知情。” “嗯，可以联系一下你的直系学姐吗？我想问她点事情。” 面对刘柠的请求，司艺有片刻的犹疑，“那个……这件事，真的还要追查下去吗？” “我担心触发什么死人的禁忌，不吉利。” 说着，她垂下头去，不敢看另外几人。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声张为好。”沈阙意料之外地帮腔了，“如果事情闹大，到导师那，他们会怎么看我们？” “但我们没错啊！”桑一诺反驳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宿舍里就多出那么多头发，被打扰的人是我们。再说了，导师知道后，不应该帮着我们解决吗？怎么会责备呢？” “咱们的导师不一样。” 沈阙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我导师，把国家发下来的助学金分成三六九等，自己偷偷克扣一部分。一旦心情不好，就逮着我们骂，几个小时不带停那种。在他看来，不给他惹事的那就是好学生。我这周已经被他骂了四五次，要是这事捅出去，肯定又……” 她的眼角全是熬夜留下的血丝，看上去格外憔悴。 “可——”桑一诺急于说什么，却被刘柠打断： “少数服从多数，此事到此为止。大家赶紧把朋友圈删了吧。”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某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一种感觉：面前的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而非公司制造出的人偶。 她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要为生计奔波。 包括她自己，也是有“刘柠”同学的身份。 ——她不是没有同理心么？ 刘柠陷入短暂的沉思，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也许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缘故，她好像更容易与别人共情。 不知道是好是坏。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无意中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起灵异事件，只是开了一个头而已。 ‎ 第243章 脱发（3） 平静的日子过去了一周。 在校内实验室的司艺和沈阙两人经常要快十二点才回来，而校外做实验的桑一诺和刘柠要稍早一些，最晚不超过十点。 到宿舍以后还不算完，如果有导师布置的任务，需要加班加点到一两点也是常态。 早上八点，实验室那边就开始打卡签到，谁去的晚被逮到，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忙碌之余，大家也渐渐忘却关于头发的怪事。 直到一天清晨。 “啊！” 刺耳的尖叫比闹钟更让人清醒。 “怎么了？”刘柠揉揉眼睛，坐起来。 “我、我的头发……” 司艺带着哭腔的声音随之响起，夹杂着破碎的呜咽。 “大清早的，吵什么！”沈阙昨晚熬到凌晨三点，睡眠不足令她的脾气极度暴躁，翻了个身，用被子死死蒙住脑袋。 “嘘，到底怎么回事？” 宿舍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刘柠索性从床上下来，“你跟我到阳台上说。” “好。”司艺擦干眼泪，慢慢走出去。 桑一诺这个时候早已经起床了，正站在阳台背单词。看到两人后，先是诧异，随后嘴巴张成O型，“你们的头发——” 她捂住嘴，没让声音漏出来。 借着晨光，刘柠也看清了两人的头顶。司艺本来有一头乌黑的秀发，柔润光滑，此时右边却秃了一块。 桑一诺也是，头顶明显有块白斑，头皮都露出来了。 “不是吧？真的秃了？” 接过镜子左看右看，桑一诺始终不敢相信，“难不成我今天早上醒来那一手头发……” “怎么办啊！” 司艺急得都快哭了，“我今天晚上有个文艺汇演，我是主持人。现在这个鬼样子，怎么上台啊！” “别急。” 刘柠也接过镜子，扫了一眼。很明显，后脑勺有些秃，不过她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时间还早，可以买个假发片撑一撑。” “对呀，你先不要着急，总有解决办法的。”桑一诺拍了拍司艺的肩，在一旁安慰道。 “只能这样了。” 司艺捏着发尾，又怕用力过猛拽断，连忙松开，“怎么好端端的开始掉头发？” 而且，还是范围性的秃头，整个宿舍都出现了。 “沈阙会不会也……” “我什么？” 没好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发际线明显后移的沈阙不明所以地看着三人，“大早上的，你们在吵吵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桑一诺飞快的把镜子传到她手上。 五秒过后，一声高分贝的尖叫响起。 “我的头发！” “怎么会这样！”沈阙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差点拿不住镜子。 “咱们赶紧戴上帽子买假发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立刻行动起来。 “问题是，这么早，理发店还没开门啊。”刘柠一语指出关键问题所在。 …… 半小时后，大家情绪都基本冷静下来。 “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刘柠抱着手臂，试图把话题引向上周发生的怪事。 “觉得。”司艺抓着自己掉下来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也许是我们惹怒了那个掉毛鬼。” “掉毛鬼？” “嗯，就是上周把头发掉的哪都是的。” “我早说了，照片不能随便发。现在可好，惹上脏东西，我们都跟着遭殃。”沈阙插话道。 “喂，现在是互相责怪的时候吗？就算你把责任都推到柠柠身上，你掉下来的头发还是长不回来。”桑一诺咬着嘴唇，怒视着她，“要我说，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将错就错，把它查个水落石出！” 她这一番话，可谓掷地有声。 “我同意。”刘柠站出来表示支持。见另外两人还有些犹豫，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本人从来不信世上有鬼神存在。但从那张照片引发的反响来看，龚姓女生与此事定然存在某种关联。如果我们能够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有利于我们摆脱眼下的现状。” “有道理。”司艺点点头，显然有被她说服，“其实自朋友圈发照片之后，带我的学姐就很少跟我讲话，对我的态度也冷淡不少。我想，龚学姐的事情绝对没有表面看那么简单。” “既然你们都同意了，”沈阙叹息一声，举起手，“算我一个。” “那买完假发片，就赶紧去找学姐吧。她平常会早到实验室半小时，那时候人少，我们刚好可以趁机问个清楚。” “等等，” 刘柠思索片刻，忽然道，“我建议，我们直接戴着帽子去找学姐比较好。假发的事情，不着急。” “为什么？”司艺忍不住问道。 “我是这样想的，”刘柠直视着她们的眼睛，“假设龚学姐的去世与头发有关，我们不遮不掩、大大方方地去找学姐，请求她的帮助，会不会更容易获得信任？” “有道理哈。”沈阙点点头，询问似的看了看其她人，“那就这么定了？” “好。” “我没意见。” …… 实验楼。 “叩叩叩！” “请进。”冷淡的女声从中传来。 “学姐，是我啊。”司艺咬咬牙，手指颤抖地将帽子摘下来，“那个，你现在忙吗？” “有点事，不过——” 林妤瞟了她一眼，目光忽然顿住，原本即将出口的话拐了个弯，“你有什么事吗？” “我带了几个朋友来，我们都遇到了些问题，想问问您。” “嗯。”林妤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很快，三人鱼贯而入，各自找位置坐下。 “看来，你们是遇到脱发的苦恼了。” 未等她们开口，林妤搓着手中的铅笔，凌厉的眸子将几人一一扫过，“还是老问题：你们与龚欣，什么关系？” “我们不认识龚学姐。”刘柠稍稍阻止了下语言，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不紧不慢道，“上周，我们寝室发生一起怪事……” “原来如此。” 林妤点点头，伸手道，“照片给我看看。” “是。” 一张张翻着照片，她的神情也渐渐开始变化。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双眼都浸满了泪水。 “这些照片……” 她轻声喃喃道，“本来就不存在于世上。” ‎ 第244章 脱发（4） “什么意思？” 刘柠最先发问。她能感觉到，对方难过的情绪不似作假，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照片不存在？ “这件事，如果走官方渠道，你们是查不到的。” 林妤好半天才稍稍平复情绪，将手机还给她，“这件事被学校下令严加封锁，少数的几个知情人还给塞了不少封口费。你们要想知道，可谓难上加难。” “学姐，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刘柠在她点头之后，二话不说，打开支付宝，转了三千块，“一点心意，还望学姐笑纳。” “坐吧。”林妤瞥了眼表，脸色神色顿缓，没有最开始那样冰冷了。 “我刚入学那会，被导师分给龚欣师姐带。我研一，她研二。” “嗯。”刘柠一边听，一边拿纸笔记录着。 “龚师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在本科期间已有三项专利，还有一项正在申请。”林妤停顿片刻，“毕业的要求，你们都知道吧？” “发表一篇SCI，或拥有一项专利，或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其中，发表SCI是相对简单的。”刘柠倒背如流。 “没错，龚师姐在本科时就已达到研究生毕业的条件。而且她能力确实很强，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样样出色，让人刮目相看。可惜——” “可惜？” “唉，她跟了个不好的导师。”林妤苦笑一声，目光落在司艺身上，“咱们导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有目共睹。” “他？呵，我愿称之为PUA大师。上次我跟他报备组织部有活动，要去参加，他还是在这期间给我打了三个电话，把我臭骂一顿。” 司艺明显把这话憋在心里久了，脸色不佳地吐槽道。 “不止如此，他还喜欢卡学生毕业。如果不能勤快地帮他干活，总是惹他不高兴，就会延毕一年。项目也是，好的项目从来不会分给普通学生，都给那些有关系、有背景的，因为实验做不出来的大有人在。” “那龚学姐与导师关系怎样呢？”刘柠追问道。 她隐约猜出来一点，可需要对方亲口确认。 “这么说吧，师姐最开始没想过与导师对着干。相反，分配下来的工作无论有多少，都会尽快完成。但是，这样不但没有博取导师的好感，还被认为是听话的廉价劳动力。在我刚认识她时，她每天只能睡不到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泡在办公室，做那些永远干不完的工作。” 林妤不自觉地咬住嘴唇，陷入回忆之中，“我认识她半年后，一次喝醉酒，她告诉我身体被查出来胃癌，晚期。” “啊？！”闻言，司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紧紧捂住嘴。 “即便这样，她还是无法放下实验室的工作。但经常请假去做化疗，已经让导师对她的意见很大。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偷偷跟导师说了龚师姐的情况。没想到，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说了句知道。” 说到这里，林妤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从师姐口中，得知这事她早就跟导师汇报过。” “所以——” 刘柠皱眉道，“他就没有想过，如果学生真的出事了，这个责任他是躲不开的。” “没那么简单，他刚收了个男生，父亲是公安厅的大领导。有这层关系撑腰，他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林妤耸耸肩，继续道，“当然，这里边也有师姐的强烈要求。她想着就撑过这一个月，论文发表后，事情就少了，可以专心养病。谁知道，她费尽心思把论文写好后，导师按下不让发表，以病情为由，强制要求她休学一年。” “为什么？” “哼，攀高枝呗。求人办事，必须要先表示诚意。这项课题，自然划到有关系的学生名下。” “还没完呢，师姐自这件事发生后，一病不起。如果她要找学校，必然过不了导师这一关。要知道，研究生毕业，导师有一票否决权。假如真正撕破脸，延毕是肯定的不说，三年努力也会化为乌有。” “然后呢？”刘柠稍稍停下转动的笔，直觉告诉她，重点来了。 “后来，我就再没见过她了。” …… “她应该隐藏了什么没说。” 离开实验楼很远，刘柠忽然道。 林妤下垂的眼睑中，隐藏着她们看不懂的恐惧。让她不禁联想到在与宿管交谈时，也有类似的感觉。 ——她们到底在恐惧什么？ “话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桑一诺提议道，“这事实在蹊跷。” “可以试试。” 刘柠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看法，模棱两可道。 她知道，在灵异事件中，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其它的一切人和事，都有可能是假象。 “哎，我要去帮老师报个账，先走了。” 随便找一个借口，刘柠与她们分道扬镳。 她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确认。 宿舍门口。 “阿姨，你认识龚欣吧？” 刘柠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 上周才给对方看过照片，宿管阿姨明显对她还有印象，动作不自觉一僵。 “我不知道。” “如果您方便的话，我想跟您聊聊，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刘柠从袖子里递过一个红包。 既然这是个站点，对她而言，钱财乃身外之物，没有小命重要。 “嗯……就五分钟，我该换岗了。” 宿管犹豫片刻，终是答应下来。 “我是第一个发现死亡现场的人。” 她压低声音，谨慎的观察了下四周，才继续道，“有同学反应，说屋子里发出臭味，所以我才开门查看。” “龚欣同学的宿舍有三个外派到别的研究所，平常只有她一个人住。她一般早出晚归的，有时候特别晚，经常要跟我打一声招呼开门进来，所以我对她有点印象。” “可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从大门进出，我以为她跟导师出差了，谁知道开门之后，发现、发现……” 刘柠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记录几个关键字。 “整个房间里，堆的都是茅草般高的头发，哪里都是。” 黑压压，乌云般铺天盖地，令人窒息。 “而她本人——” ‎ 第245章 脱发（5） “没有人？失踪？”刘柠不相信地又确认一遍。 “对，但是……” “那些头发，堆的足足有小山那么高，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头发。最离奇的是，警方鉴定DNA，发现全都是龚欣一个人的。” 不知回想起什么，她的身体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封锁现场的第二天，头发就消失了。” “……龚欣同学到现在为止，渺无音讯。” 刘柠皱紧眉头，感到此事有些蹊跷。过量的头发，大活人凭空消失，怎么看都匪夷所思。 谁知道，最可怕的，还在后面： “龚欣的父母声称，自己没有生过女儿。而且，校方的学生名单上，也从来没有这个人。” “她好像只存在于我们记忆里。所以，自案发后，学校就要求严封此事，任何人都不得谈论。” “就当没这回事呗。”刘柠摸了摸下巴，总结道，“大致情况我明白了，不过有一点，既然能鉴定出DNA，总能调查出她的个人信息吧？这也对不上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此案最终的结果是没有结果。”宿管阿姨摇摇头，忌惮地瞥了眼摄像头，“我该换班了。” “谢谢。” 刘柠点点头，抬脚走进宿舍楼。 她的本子上早已密密麻麻，无数线条交织，同时暗藏许多问号。 龚欣还活着吗？ 寝室里的那些头发怎么回事？ 她们几个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开始掉头发？ “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 低声喃喃一句，刘柠踏上五楼的台阶。 走廊有些黑，黑咕隆咚的，房门全都紧紧关闭，看不到一丝光亮。 “哒、哒。” 刘柠毫无征兆地停下来，余光扫向身后。刚才有一刹那，她觉得脖子痒痒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分。 她伸手摸去，却什么也没碰着。 错觉？ “不像。”刘柠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打开手电筒，向自己身上照去。 霎时间，她瞳孔猛缩： 她的脖子上，竟不知不觉间缠了一圈细细的头发！ 好像一条松垮的绳索，随时有可能收紧。 “嗯？拽不掉？” 刘柠试着扯了两下，见其一动不动，便放弃了。 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她也不急着处理。 “看来，脱发是这个站点的题眼。” 她一边慢慢向前走，一边自言自语道，“癌症，化疗，脱发，看似一条完整的线索链。可按照正常的思维，龚欣的执念应该是导师对待上的不公，为什么会波及到我们这些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奇怪。” 她走到宿舍门前，正要从兜里掏钥匙，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冷风，门“吱嘎”一声打开条缝。 “倒也省事了。” 刘柠打开灯，如同没发现任何异常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对了，我得查查龚欣导师的消息。” 似是心里有了主意，刘柠打开电脑，快速敲打键盘后，在学校官网上浏览起来。 “嗯，博导，国奖好几个，还是优秀教师……看样子，现在混的还不错嘛。” 对着空无一人的宿舍，刘柠像在跟人闲聊，“难道你没有想着报复一下他？” 话音未落，她感到脖子上的头发锁紧，镶在了皮肤里，勒出道道血痕。 “喂，我知道你还躲在这里，你倒是说话啊，为什么不报复真正伤害你的人呢？” 哪怕窒息感愈发强烈，刘柠依然无所谓地露出笑容。实际上，她已攥紧手心，随时准备露出那只眼睛。 三次使用机会，她觉得现在就是天赐良机。但凡能套出一星半点信息，相当于稳赚。 “你果然还藏在这里。也对，窗外都是铁栏杆，晚上也会锁门，根本不可能有人混进来。能进来的，只能是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 刘柠半仰着靠在椅子上，双眸紧紧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我很好奇你的动机。” 为什么对脱发那么执着？ 为什么要让所有人忘记自己？ ……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可在下一秒，压住脖子的力量忽然松开了。 “柠柠？回来这么早？” 司艺提着大包小包，随手将其扔到地上，“我今天没心情做实验，干脆翘班去理发店逛一圈。哎，给我师姐的辛苦费我出了，支付宝看一下。” “不用，那不算什么。” 刘柠摸了摸脖子，勉强坐起身来，“这事跟大家都有关。再说，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收好啊，别跟我客气。”司艺冲她眨了眨眼睛，转身从包里掏出一物，往她面前推去，“喏，假发，我觉得还挺适合你。” “谢啦。”刘柠本想拒绝，后来稍稍一想，伸出去的手又缩回去，看她往剩下两人桌上各放一副。 “其实啊，我今天还去看了医生，市里有名的医院都挂了个专家号。当然，这离不开我妈找的关系。” 司艺是典型的富家女，家境良好，又是本地人，加上出众的外貌，性子刁蛮一点也可以理解。实际上，她极为热情，什么事都喜欢敞开了说。比如找关系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会让人有丝毫不满。 “那些医生都查不出来原因，只会踢皮球，让我再多做几项检查。后来，我有点不耐烦，就走了。” “没有原因啊。”刘柠不出所料地点点头，“看样子，事情还真不简单。” “嗐，我都在想要不要搬出去住了。现在看这个宿舍，我都觉得慎得慌。” 好熟悉的语句。 刘柠思索片刻，记起是在“床帘”站点时，她没有劝阻两个舍友搬出去住。 而相似的选择再一次摆在她面前。 “搬到外面，也许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望着司艺稍显慌乱的双眼，淡淡道，“到现在，你还以为这是一件用科学能解释的事件吗？” “我们遇到的一切，有没有可能是灵异事件呢？” 铺垫了那么久，她终于可以把话头往正题上引。 “什么？灵异事件？” 两道嗓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不同程度的诧异。 今天大家似乎都回来得格外早。桑一诺和沈阙提着饭进来，两人脸上都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 第246章 脱发（6） “笔记本？” 刘柠将其翻开，发现封面写着“龚欣”两个字。 “我今天去杂物间拿培养皿，意外发现有一堆无人认领的杂物。以前从来没注意过，鬼使神差地，我就往那边瞅了一眼。结果，是个大发现。” 与两人挂在脸上的兴奋不同，刘柠若有所思地看向暗红色的封皮，“杂物间，平常不会有人来打扫吗？” “是有人，但每个月——” “龚欣的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已有一年多。这么久的时间，为什么还会留着？” “这……” 她的问题可谓一针见血。 “不管怎样，先看看吧。”刘柠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存在即合理，也许是鬼想让她们看到也说不定。 “咦？实验记录本啊。” 司艺刚读了第一行，就质疑道，“为什么不用统一格式的记录本写呢？” “课题组没钱买呗。”沈阙撇撇嘴，“别装了，你自己的课题组，还能不清楚？什么东西都要去别的实验室借。” “也是哦。”司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本实验记录有什么特殊的么？” 闻言，桑一诺抢过本子，翻到中间某一页，“回来之前，我们已经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只有几段话记录了学姐的生活。” 上面写着： “在导师的帮助下得了国奖，真的很开心。十万奖金，是很大的一笔钱，尤其对我来说……希望今后的科研之路也能顺利！” “没了？” “嗯，”沈阙把本子翻到后面，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其余都是在记录每天的工作。” “我看看。” 刘柠迅速翻阅着，时不时停顿一下。 “你在看什么？” “日程，以及完成情况，证实林妤的说法有几分可信度。”刘柠头也不抬地说道。 笔记本上记载的满满当当，中午几乎没有休息时间。而且每一项任务的后面，都打上了对勾。 “目前看来，她确实很忙。” 刘柠揉了揉眉头，“而且她也不像对导师有怨言的样子。” “也许人乐在其中呢。繁重的工作，对有些人来说是压力，但也可以看作动力。我猜她大概率是后者。” 桑一诺正说着话，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你们谁把窗户开开了？” “没有。” “我也没有。” 三人均摇头否定后，室内忽然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开的。” 几乎同时，一缕黑乎乎的头发慢慢从窗帘处垂下，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窸窸窣窣地向室内挪去。 “快跑！” 刘柠一把将门拉开，率先冲了出去。她见过的灵异现象多，反应速度也提升不少。比起普通人，她无疑动作最快。 “鬼呀！” “救命啊！” 三人被吓得手脚发凉，像无头苍蝇般跟在刘柠身后。时不时回头看看，以防那些头发追上来。 奇怪的是，她们闹出那么大动静，别的寝室依然静悄悄的。 配合着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颇有种惊悚电影的感觉。 “先离开宿舍。” 刘柠的提议得到一致通过。四人跑到楼下时，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哪怕走得很远，依然心有余悸。 “不行，我今天晚上绝对不回宿舍住了！” 司艺不管不顾地蹲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那、那是鬼……” “我也不要住宿舍，太可怕了。”沈阙铁青着脸，眉毛拧成川字。 桑一诺虽未说话，也喘息着点了点头。 “我也去。” 沉默许久，刘柠忽然道。 她并非冲动之下才做出决定，而是在深思熟虑后，谨慎的选择。 这个站点与“床帘”那一站有本质的不同。她们没有丧失记忆，鬼也没有在一开始急于杀人。 可以说，探索的空间变多了，留给她发挥的余地也更大。 而且，目前为止，并未出现某种明显的规则。那么，试试出去住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规则？” 刘柠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光亮，冥冥中她觉得自己抓住了某个契机，“既然笔记本是线索，也是鬼乐意让我们看的存在。莫非，因为我们讨论时的某一句话引得其不快，才选择现身？” 她被头发勒住脖子时也是同样的场景。激怒了鬼，才会爆发出杀意。 想到这，刘柠咬住嘴唇，飞快在脑中还原刚才的一幕幕，“笔记本上的那段话提供了两个信息：一，龚欣获得国奖很感激她的导师；二，她的家庭并不算特别富裕，有可能是小康家庭。” “而我们讨论的内容，多是集中在导师有没有压榨她这个问题上。结合我之前对她为什么不报复导师的疑问，可以看到龚欣即便变成鬼，对导师的情感依然是正向的。” 可是，为什么？ 就像对方胃癌也一样要坚持每天去实验室打卡，刘柠不太理解她这么做的动机。 证明自己吗？ 她不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被压榨。 “不过，目前推理的主要方向还是要集中到脱发这个关键词上。” 正当她想的入神，胳膊肘忽然被碰了一下。 “怎么？” “你看……前面。”桑一诺的声音微微颤抖，手指悄悄的指向前方，与做贼差不多。 刘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路中央有三五成群的学生，正安静地走着。 “左边，右边，都有。” 那些人，全部背对着她们在往前走。而且无论是朋友还是情侣之间，都没有任何交流。落入她们眼中的，只有一头乌黑秀发，和几乎一模一样的后脑勺。 “好奇怪。”司艺也发现了，三步化作两步跑到前面，试图拉住他们，“同学，等等。” 就在她即将超过那几人时，他们忽然一致的向右转弯，无声又精准的避开了她。 似曾相识的黑色发丝随风微微晃动着，发出令人不适的沙沙声。 “我们好像看不到那些人的脸。” 只能看到头发。 这个事实，令人又惊又惧。 “整座学校的人，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没人回答。 空气里，只回荡着她们凌乱的脚步声。 ‎ 第247章 脱发（7） “关于这件事，你们有试着跟别人聊过吗？” 寂静的小道上，刘柠出言打破沉默。 “我没有。” 司艺先开口道，“我不知道怎么跟家人说，万一把他们卷进来，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也是。”沈阙第二个接话道，“就算让朋友们知道，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光是解释就很难，说不定还会被人认为是精神有问题。” “我试过。当然……没用。” 桑一诺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低声道，“我所说的话，落入她们耳中，又是另一层含义。无论我怎样解释，都像在说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听上去很难理解，可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一种悚然之感——到底是怎样的力量，可以轻易左右人的想法？ “这样啊。” 刘柠点点头，随后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翻了翻，拨通了辅导员的电话。 “老师，您在办公室吗？我有点事想当面向您汇报。” “好。” “麻烦您了。”寒暄两句，刘柠收起手机，“我们去看看老师是不是也变成了路人这副模样。” 只有后脑勺，和无穷无尽的头发。 “还有，既然龚欣是咱们专业的，老师们肯定会知道些什么。事不宜迟，我们尽快确定为好。” “嗯，那在外住宿的事情……” “由于疫情，学校封闭管理。办公室北边有个招待贵宾的酒店，很近，不到一百米，正好顺路。” 刘柠显然是做足了功课，看着导航道。 其实她对于自己在这个站点的身份、记忆没有太多头绪，但这并不妨碍她破局。 恶鬼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源头究竟在哪里？ 抱着这样的疑惑，她站到了辅导员办公室门前。 “现在会不会有些晚了？”司艺忽然道，“八点半，下班时间不是五点吗？” “我刚刚打电话问，她还在。” 刘柠轻轻敲了两下门，“临近毕业季，再清闲的辅导员也要加班，况且现在还不算很晚。” “请进。” 她推开门，谨慎地向里面望去，发现屋中黑漆漆一片，唯有电脑屏幕发出诡异的红光。 “老师，您在吗？” 她伸手摸向开关，试探性地按下。霎时间，白光颤巍巍地亮起，室内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书架、档案袋、办公用品……都保持着稍显凌乱的状态，好像前不久还有人在这里办公。 扫一眼后，她似有所察般，一步步向电脑桌走去。 “咔哒。”轻击鼠标，一张放大版的图片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看不出模样的“人”。 脸颊瘦削，骨头突出，双眼深凹。而在她的头顶，没有一根头发，整个人仿佛一具会动的尸骸。 “你要找我面谈，是有什么事呢？” 那个人噼里啪啦地敲着鼠标，用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语调说道。 “这，辅导员？”桑一诺惊呼出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闻言，屏幕里的那个人抬起头来，用一种阴沉至极的眼神盯着她们看了几分钟，才传出声音，“你们似乎很惊讶？” “没有。”刘柠急中生智，打圆场道，“她只是没有想到面谈是这个意思。” 真正的辅导员长什么样子？刘柠不知道，但这不妨碍她接下来的套话行动，“我们捡到了龚欣学姐的笔记本，可打听了一圈，找不到她这个人，只好来拜托老师把东西物归原主。” 刘柠随便编了个理由，试探性地将本子往前推去。 屏幕里的人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头也不抬道，“谁？没听过。” 随着她拿起一份份档案，刘柠发现眼前小山高的档案堆少了一部分。当然，其它所有屏幕里在用的东西，都从现实中消失了。 “空间……” 刘柠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一丝明悟，“那我们先走了，老师再见。” …… 走出办公室不远，桑一诺就迫不及待的问，“柠柠，你怎么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呀？龚欣的情报还没套出来呢。” “我已经知道了。” 刘柠淡淡的笑了笑，“我知道她躲在宿舍的什么地方。” “真的？” “对，千真万确。”刘柠稍微卖了个小小的关子，继续道，“警方找到大量头发，并且对比DNA确定龚欣的身份，可始终没有发现她人所在。” “我不怀疑警方的办案能力，也不认为一间小小的宿舍可以瞒天过海。但事实是，龚欣人间蒸发，了无音讯，案件被迫陷入僵局。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像辅导员一样，在某个空间中？” 她的想法可谓大胆至极。 其中，不乏有刚才看到电脑屏幕后的即兴发挥。且不说人为什么会跑到另一重空间去，单看现象，足以解释“龚欣失踪”这一不可能的事实。 “那个空间还可以影响到现实，不过会受到某种限制。不然，鬼若是能随心所欲的出入，我们早就没命站在这里了。” 见另外三人若有所思，刘柠缓缓呼出一口气，下了一剂猛药，“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回去，找到龚欣的藏身之处，将其销毁。” “二则是继续深挖事件，到解开所有谜底为止。” 天色渐暗，昏黄的月亮高高挂在远处，洒下冰冷的光芒，将每个人的脸都照的极其惨白。 “如果选择二的话，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刘柠心中是倾向于二的，毕竟鬼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大开杀戒。可在她心中，一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像随时都可能会出事。 “那……现在回宿舍？”司艺犹犹豫豫地咬着嘴唇，“要不明早？” 大晚上去鬼楼的宿舍，不免让人有些发怵。 “明早就明早吧。”刘柠见另外两人虽没说话，神色隐隐有同意之色，主动把其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她其实无所谓。 对鬼来说更甚。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各有一套吓人方式。只不过对大多数人而言，白天象征着温暖、安全，有潜意识中壮胆的作用。 “不对呀。” 漫步时，刘柠捏着下巴，仿佛陷入了死胡同，“刚才的辅导员，还有龚欣，到底活没活着？” “如果是死后才能进入另一重空间，那她们是怎么死的？” ‎ 第248章 脱发（8） “我有一个想法！” 快到酒店时，桑一诺忽然兴奋的大喊一声，把其她人吓得不轻。 “你们看啊，这些人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是不是他们在现实中根本就没有正面？” “或者说，”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正脸在另一个空间呢？” 好比一分为二，一半虚拟，一半现实。 “可以啊你，这都能想到。”沈阙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脸上却并无笑意，“知道了又有什么用？越细想，我越觉得身边都是鬼。” 人的害怕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了某个阈值，要么被吓傻，要么可以平静面对。 接二连三经历了那么多事件，三人很明显是后者，否则根本无法保持理性思考，更别说出言调侃了。 “酒店到了。” 刘柠穿过感应门，看向大堂： 两个接待员皆是背对着她们，乌黑的头发轻轻拂动，背影惊人的相似。 无论男女，背影都有些模糊失真，越看越像是同一个人。 ——同一人？ 刘柠走到前台，试探着开口，“你好，我想订……” “请刷脸或扫码。”机器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嘀！支付成功。” 桌子上悄无声息地出现四张漆黑的房卡，注视时，隐约有一道诡异的银光闪过。 之后，不远处的电脑屏幕里，渐渐浮现出一张抽象的脸。 “走！” 刘柠将房卡紧紧抓在手心，快步向楼梯口跑去。 恐怖故事里，最忌讳搭乘电梯。 “电脑……难道它是入口？” 不，不对。 刘柠摇摇头，她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之前宿舍全是头发的时候，她参与过大扫除，里里外外都看了，并没有多出来一个电脑。 至于她们四个的电脑，平常都放在实验室，宿舍里顶多放个iPad。 “不会是这么明显的线索。” 刘柠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倚在门板上思考起来。 “如果我是龚欣，我一定会选一种最不令人怀疑的方法。” 她的目光缓缓滑落，最终落在地面的一根头发上。 头发，对，就是头发。 “脱发？呵。” 刘柠猛地起身，将电脑打开，迅速搜索起来。 据林妤所述，龚欣当时是在接受化疗的同时继续工作，医院首先就不可能离学校太远。 “学校的附属医院可能性最大。”她找出癌症科室的电话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你好，我是XX学校学生会的一员，现在想就一些生病之余坚持学习的典型在学校公众号上报道。您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刚巧，接电话那人也刚从学校毕业不久，没怎么验证刘柠的身份就欣然接受采访。 寒暄两句后，她迅速进入正题，“去年，有一位得了癌症的研究生，生病了还依然坚持学习，你对她有印象吗？” 说到“生病还坚持学习”这一句时，刘柠莫名感到有些五味陈杂。 “你是说龚欣？” 对方稍显迟疑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片刻后，杂声渐小，显然已经走到安静的地方，“我知道她，她是我实习期接待的第一个病人。” 接下来的对话，也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单论这一点，乃我平生所见。” 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如果非要说一点不好，那就是她太完美主义了。” “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她都力求做到极致。一般人这样会很累，可她好像乐在其中。” “嗯。”刘柠唰唰在纸上记录着，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听说她导师压榨她，有这回事吗？” “唔，怎么说呢，我们觉得是压榨的事情，人家也许不觉得。我曾无意中听过好几次导师给她的电话，内容无非是老套的啊你不学这些以后怎么找工作啊、不要怕苦怕累，谁做的多成果就多、你们的表现决定了谁能获得国奖……” “很多让人听了嗤之以鼻的鸡汤，龚欣居然听得连连点头。有时候我就觉得很纳闷，感觉她看着挺聪明，竟然这么好骗。一次，我就专门去问她了。” “然后？”刘柠忍不住追问道。 “她觉得老师是在为她好，我就没再说什么了。”对方叹息一声，“无论如何，视学生健康为无物的行为，都是错误的。” “那你觉得她为什么会如此听从老师的话？这背后是否有隐藏的原因？”刘柠在纸上写下大大的问号，脑海中不禁划过无数高校丑闻。她有理由怀疑，这事另有隐情。 “我觉得根本原因在于龚欣的性格。” “她是一个极度需要他人肯定的人。而她之所以如此追求完美，是因为她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这一点，一次聊天时，她跟我说了。虽然有时候会很累，可她依然觉得很充实，很享受。” “这样啊。”刘柠若有所思道，“那么，一个极度PUA的导师，反倒成为了她的动力所在？” “没错。我们也许会反感这样的导师，可对于龚欣来说，那是她证明自己的机会。” “怪不得。” 刘柠想到在宿舍遭遇的两次灵异事件，一次是她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对导师下手，而要报复无辜的人。另一次则是舍友们猜测龚欣被导师压榨。 谁知道，当事人根本不在意这些，与她们想的可谓南辕北辙。 “我听说，龚欣的导师把她的论文压下，课题交给别人了，有这事么？” “嗯，这我不知道。实际上，在治疗一个多月后，她就不常来了。我有打电话给她，可每次都被挂断。” 没等刘柠问出为什么，对方倒豆子般继续道，“化疗脱发这事，你知道吧？” “嗯。” “龚欣本来对这事不太在意，买了好几顶假发，换着戴。以前，她的头发很长，足足到达腰部，可后来陆陆续续掉了很多，头皮也光了。” “一次偶然，她的假发套掉了，然后……” 刘柠听到一声很重的叹息，“还是在辅导员组织全班学生去看望她的时候。” ‎ 第249章 脱发（9） 挂断电话，刘柠久久没有说话。 绕了那么多圈子，话题终于还是回归到“心理”上。 她脑海中久久回荡着一句话： “压垮她的并非病情，而是旁人看向她时的目光。好像永远翻不出去的五指山，令人绝望——这是她告诉我的原话。自那以后，她整个人如被压垮般，消极、颓废，也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 实际上，化疗所造成的后果早已普及，大多数人都不会去嘲笑一个病人。何况，同学们本来就是要看望她的，只可惜龚欣太过敏感，太在意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 假发套的脱落本来没什么，却使得她的心理防线支离破碎，最终被自己的假想所恐吓。 “掉头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刘柠摸了摸干燥的头皮，自言自语道，“究竟是这件事可怕，还是别人的目光更可怕？” 毫无疑问，龚欣选择了后者。她只不过是一个缩影，许多人都会抵抗不住心魔而选择后者。 “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一开始会全部剃光，这样以后看它脱落时也没那么难受。” 刘柠自嘲地笑笑，松开了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头发。 “在推理这个站点的生路之前，我还需要最后确认一件事。” 她仔细在官网搜索片刻，找到龚欣导师的联系方式。 “喂？你好？” 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请问是XX导师吗？抱歉打扰了，我是学生会宣传部的。” 刘柠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礼貌。 “是我，什么事？” 在自报姓名与专业后，刘柠话锋一转，“目前在学校里，经常能听到关于您的流言。其中，最常见的一个版本是去年一名叫龚欣的学生，迫于您在各方面施加的压力自杀而亡……” “胡扯！” 对面传来桌子振动的声音，显然此人正在气头上，“我从未压迫任何学生！” 他斩钉截铁道。 “我连国奖都给她了，还有什么可不满的！要我说，你们学生才是，给点好处就顺竿爬。” 气势汹汹地说了一堆，末了，他才甩下一句“你有在听吗？” “当然。” 刘柠停下转笔的手，眼神逐渐认真起来，“那关于您不让龚欣发表文章，不让其毕业一事，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对方一口咬定自己与此事无关，“都是她自己的问题，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她有什么问题？” 刘柠面上带笑，语气却冷静异常，不紧不慢地抓住对方话中的漏洞，“按时出勤，办事认真，生了病还要坚持工作，您不觉得您的判断标准有点太严苛了吗？” “呵，我严苛？好吧，我承认，之前她是一个用功努力的学生。但生病以后呢？” 对方态度咄咄逼人，半点不让，“每次我有急事找她，她都推脱自己不舒服，后来更是连实验室也不来。那篇论文？哼，是她自己写的太烂，我才不让发表的！” 如果是一般人，还真有可能被他一番振振有词的腔调说服。可刘柠不是别人，她敢冒着对方盛怒之下挂电话的风险，继续质疑。 “我想知道，龚欣学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帮助她获得国奖的您对其有这么大的意见。” 她笃定对方必然会吐露些“内幕”来自证清白。毕竟，越是身居高位，顾虑越多。 果不其然，对方的下一句，就咬牙切齿地给出了答案，“我最讨厌一类学生：无论之前多么优秀，最后都抵抗不住诱惑，沉迷网络的那种。” “嘟……嘟……” 听着被挂断的忙音，刘柠翘起嘴角，心情却是大好。 “一切的因果都连上了。网络，确实是一个逃避现实的绝佳途径。” 不过，知道这些，要如何破局？ 瞥了眼时间，将近十一点，刘柠莫名感到一阵困意，“先睡觉，明早再说。” 现在，她反而有些期待恶鬼闹出幺蛾子了。 …… 睡梦中，刘柠感觉头皮痒痒的，隐约伴随着某种尖锐的疼痛。 她想睁眼，却感觉身体不属于自己般，依然如石头似的躺着。 那就没办法了。 她努力让自己放松，数着时间熬过去。 第二天一早，刘柠醒来之前，是被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吵醒。 “谁？！” “怎么办，我的头发快掉完了！” “这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各种各样的声音几乎要塞满她的耳朵。刘柠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等等，一个一个说。” “你看看自己的头顶就知道了！” 闻言，刘柠勉强睁开眼，慢吞吞地挪到镜子边，看向镜中满眼血丝的自己。 昨晚没睡好是个既定的事实。当目光落在发顶，她顿时觉得睡意消散大半。 纵然有心理准备，可当发现头发变成非常规“地中海”时，她不免被吓了一大跳。 为数不多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垂下，发尾微微泛黄，看上去随时要掉落。 “啧。”良久，刘柠收回目光，开始洗漱。 这发型，难看是真难看。说好听点，跟被狗啃过似的。 “今天比起昨天，脱发现象更为严重。从另一角度也说明——生路隐藏其中。” 她沉思片刻，掏出把剪刀，不紧不慢地将所有头发连根剪掉。 “想必於烟会比我更适合这个站点吧。但在剪头发的魄力上面，不一定。” 剪的差不多时，她在心里想道。 半小时后。 “你、你怎么？” 沈阙更为直接，“你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我自己剪的。” 面对三副震惊的面孔，刘柠始终淡然自若，“从今以后，那只鬼将不会再缠着我。” 她把剪刀递过满脸抗拒的司艺，“不信？跟过来看看。” 见几人依旧满脸犹豫，她继续道，“校园里的人都没有正脸，不用担心他们会关注你们，也没必要戴假发。” 这话一出，总算有了点效果。 刘柠做出这个举动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比对空间与现实后的理性抉择。如果她的猜测为真，少了头发这个媒介，才算相对安全。 就算猜错，白剪个光头，她也没损失，顺便可以看看恶鬼下一步动作。难不成，是让她头发长出来再拔掉？ 那样就太没惊喜了。 ‎ 第250章 脱发（完） “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下手？” 刘柠再看见背对着她们的路人时，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其头顶的假发全部掀掉。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你眼里，这些人并不无辜。” 她很容易就联想到一副景象： 久病不愈的龚欣走在路上，身边是形形色.色的人。 她戴着帽子，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消瘦的面部的憔悴的精神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气质令别人时不时会注意到她。 “快看，这个人——” “好奇怪哦。” 窃窃私语声传入她的耳朵，如蚊子般嗡嗡，听不清楚，但令她精神紧绷。 若是在往常，她可以安慰自己不要在意，对方不是在议论自己。可生病使得她的神经极为脆弱，一点小事都要纠结许久。 终于，她遇到了个熟悉的同学。 “别担心，头发嘛，迟早会长出来的。” 一句无心的宽慰落在她耳中，刺耳无比。 她抗拒提起这件事，也讨厌任何形式的旧事重提。 把狼狈的一面展现于众人眼前，令她极度焦虑、难堪。 哪怕别人看她的眼神充满关切，她依旧觉得浑身不适，好像每句话都暗藏讽刺。 …… “我不理解的是，她曾经——” “曾经如何并不能代表什么。我希望你们可以将目光聚焦于得病后的心理状态。” 刘柠平静地开口，“疾病摧毁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身体，更是精神。比如癌症这种重大疾病，要承受治疗的痛苦、高昂的手术费支出，以及家人的压力。” “这种情况下，无论一个人再怎么自信、乐观，都要承受很重的心理负担。” “哪怕病情痊愈，心态也不是那么快能扭转过来的，更何况迟迟不愈，或者情况恶化。” 显然，龚欣是后者，而且糟糕得多。 “可惜，她周遭的环境并不算好。试想，假如一个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人忽然得了病，你们在关心之余，是否会有一种啊她原来也是个凡人的感叹。” “虽说不到落井下石的地步，但以此为谈资闲聊两句是避免不了的。落入龚欣耳中，就成了永远逃不出的魔咒。” 刘柠停下脚步，望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背影，淡然道，“最好的方式，是把病人当正常人对待。不要让她们感觉到明显不同，也不要过度展示同情与怜悯，这样都会让人感到困扰。” 话音未落，白雾渐起。 不远处，响起了列车鸣笛的声音。 “结束了？” 刘柠面上露出几分愕然。自始至终，她都没与鬼正面接触过。 或者，是对方依然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觉得无颜见人。要么也不会把自己存在的痕迹从学校、家人那全部抹去。 轻叹一声，刘柠在离开前，对着虚空又说了几句话，“我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为什么？除了领导和面试官，别人怎么看我，与我何干？”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如果你认识到自己真正的价值所在，围绕自我需要构建起的自我，比依赖他人需求的自我要牢固得多。” 莫名想到自己未完成的研究。她晃了晃脑袋，头也不回地穿过白雾，踏上列车。 “一次不错的秃头体验。” 她转过身，望着车门关闭，连同白雾也被隔绝在外。 【人数：1】 列车的告示牌上，忽然浮现出一行字。 【本列车采用兼容模式。站点中的剧情人物或参与者如果踏上444号列车，将会自动收编为其中一员。当前人数上限：10】 “另外的那三个人，为什么没有跟上来？” 她随口一问，没想到两分钟后，屏幕上还真出现了回答： 【她们没有按照您推测出来的生路剃光头发。或者说照做了，但是错过列车发动的时间，故没有抢到名额。】 “原来如此。” 刘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些剃光头的大部分是秃顶的中年男人，而对正处在花样年华的青年来说，无论是男是女，都时不时会换个发型，换个颜色，又有几人没事会弄个光头出来呢。 登上列车后，刘柠发现自己的头发又长了出来，恢复到下车前的长度。 “我可以随时与你交流吗？”她又问道。 【可以。】 “你是什么？” 【被公司遗弃的幽灵列车。】 “什么叫幽灵列车？或者你直接自己解释清楚，省的我一句句追问。” 【幽灵列车是没有公司指挥，随意在各个位面间穿行的列车。所经历的站点，要么是公司判定不合格，冷门的，常年无人经过的站点；还有难度过高，团灭人数超出上限的站点；当然，还有可能闯入别的公司所经营的站点……】 “意思是，一切随机？”刘柠认真地拿笔记下来。 【对，而且时间随机，有时候可能一周都没有停靠站。】 “我很好奇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可以与我交流？以及，在我重新踏上444号列车时，你为什么要在刚才那个站点停如此之久？” 【实不相瞒，刘教授，是您创造了我们。】 “我只创造过诅咒。”刘柠不置可否。 【我很早就想与您交流，可惜在公司的操控下，我没有任何自主权。所以，收到黎总管的讯号后，我立即在最近的一站停下，静候您的光临。】 【您可以把我视作智脑，不过别抱太高期望，我并没有与之匹敌的智慧。更多情况下，我都像一个严格按照程序走的机器人。】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者说，作为列车，你的想法是？”刘柠紧紧盯着屏幕，眼底多种情绪闪动。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或许这就是我想探寻的事情。】 “好。” 刘柠沉默半晌，向虚空中伸出手，“祝我们在接下来合作愉快。” 【我会很期待与您的合作。】 回到自己原先的房间，望着熟悉的一切，刘柠缓缓将身子陷入座椅里，“幽灵列车……” “有点意思。诅咒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或许是时候开始一项新研究呢。” 她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不属于往常的古怪表情，隐约带有一丝狂热。 ‎ 第251章 选择 刘柠站在两车厢交接处，看向窗外。 白茫茫的雾气消散了一部分，但依然模糊大半视线。前方，隐约有一部分火烧云似的红色。 “前面是哪？”她问道。 【运营热气球的地界。】 “合着我之前所在的公司是列车运营商咯？”她明显对这句回答不满意。 【抱歉，我只知道这么多。】 “嗯，我自己观察看看。” 刘柠索性搬来把椅子，坐在窗边，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景象，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这个行为，她足足坚持了三天。除了必要的休息，从早到晚，她都没有动过。 当然，观察外界的过程中，刘柠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 “兼容型列车”给予她很大启发——无论是站点中的人物，还是其它列车，乃至别的公司的参与者，都可以登上幽灵列车，因为它不属于任何势力。 换言之，她可以借此组建一只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刘柠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她过于自负，甚至可以说是目中无人。 诅咒的研究一直让她引以为傲，可实际上呢？还不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一个罪名，把她发配下来，拘禁于公司，永远无法回到“现实”。 哪怕她有再多的聪明才智，靠单打独斗，又如何破局？ 所以在黎洛灵向她传达出互惠共利的意向时，刘柠内心倾向于接受。 与虎谋皮，总好过碌碌无为。 乔榆的偷袭唤醒了她所有的记忆，同时也粉碎了她的狂妄。既然身在游戏中，那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九个登上列车的名额，她一定要好好利用。 “单论能力，原本的444号列车的配置已是不错。” 所以，以后如果有机会遇到乐正枫、於烟和许玲，她一定得尽力说服她们加入。 “再然后……看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剧情人物吧。” 她摇摇头，暂时搁置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对了，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您。十个站点以后，如果列车没有任何变化，将会自动销毁。】 “变化？” 【俗话说是升级。具体的功能体现在选择列车行驶路线，选择停靠的站点类型，甚至决定要哪些人下车……】 “哦？”闻言，刘柠被勾起几分兴致，“这个权限确实不小。” 【因为列车不再属于公司，也没法继续开发功能、发放道具什么的，只能用发放权限的方式来讨好参与者。毕竟，如果没有你们，幽灵列车会被彻底销毁。】 “这个解释倒是可以接受。换句话说，如果我在列车上的投入变多，这辆列车也可以成为我的私有物，听我指挥，是这个意思吗？” 【对。】 “很好。”刘柠满意的勾起嘴角，敲了敲窗户，“说说你的升级条件，看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1、上车的参与者经历站点总数量大于等于三十（从踏上本列车起开始算） 2、销毁一辆有公司编制的列车。】 “第二项——” 没等刘柠说完，屏幕上又显示出来一行字： 【不仅限于列车，其它公司的“交通工具”也包含在内。】 好像是怕刘柠误解，接下来连续弹出好几条： 【幽灵列车没有公司的扶植，无法正常升级，只能通过吞噬“同类”获得进化的机会。被吞噬列车的开发功能越多，越有利于升级。】 “怎么吞噬？又怎么销毁？” 刘柠将这两条记下，继续发问道。对于“幽灵列车”的概念，她现在是模糊的，可谓全靠对方解释。这并不意味着她完全相信对方，相反，她要从那些语句中找出自相矛盾的部分。 【当前阶段，幽灵列车有一次闯入别的参与者正在经历站点的机会（必须是全员下车）。如果该站点所有参与者全部死亡（不包括本列车上的参与者），则对方列车可以被吞噬。】 “原来如此。”刘柠点点头，“444号团灭时，为什么没有被捡漏？” 原本的4号，44号，都是。 【一般说来，幽灵列车上不可能会有乘客，你是一个例外。如果没有乘客，列车就会被自动销毁，哪怕机缘巧合找到了吞噬目标，也无法熬太久，更别提寻找猎物了。】 “这样啊。” 【对，444号现在就像游离在法外的存在。只要不做的太出格，公司根本不会有闲心管。】 “我知道了。”刘柠将笔放下，揉了揉眉心，“列车的行驶路线给我看一下，我想加入到别的站点当中。” 【你确定现在——】 “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呵，不到九个站点的磨合期，让我接受一个伙伴……恕我无法做到。” 刘柠用一如既往的缓慢语调说道，“我一个人就行。” 【我相信刘教授。】 【这是接下来可能经过的路线，存在全员下车站点的，分别是109号列车的“尸寒”，300号列车的“死亡山谷”，以及457号列车的“登山者之墓”。】 从名字来看，很难判断难度。 “嗯……109号列车。”刘柠想到黎洛灵先前所说，於烟和乐正枫都在那辆列车上。 想到这，她不禁产生了一个问题，“如果我带着几个参与者来444号列车，算不算她们已经从原本的列车上除名？” 【当然算。】 “那就好。”刘柠极力想争取的人有三个，罗梅肯定也算。毕竟她是黎洛灵的人，且有着“预言”的能力，无论如何都是必须争取的。 况且，根据站点需要超过三十个才能升级的要求，登上列车的人越多越好。 “我决定了，去参加尸寒站点。” 刘柠重重呼出一口气，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瞌睡时送枕头，能碰上109号列车可谓在她预料之外。 如果是黎洛灵先前所在的那辆277，她说不定还要犹豫一下。毕竟，把人的心腹置于死地，影响太过恶劣。 109则不一样，黎洛灵虽说有渗透，但重点还是在罗梅。只要把握住她，剩下的人都好办。 想到这，刘柠露出一丝踌躇满志的微笑。 她从来没想过，109号列车的人会不会拒绝自己。或者在她的字典中，压根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哗——”白雾渐起，将列车完全淹没。 ‎ 第252章 尸寒（1） 【本次站点中，将会有三个人变成尸体，剩余的三人负责照料，并按照要求将尸体搬到指定地点。】 这是109号列车的任务要求，也是一次全员下车的事件。 “站点的名字叫极度尸寒，肯定与尸体有关。” 罗梅是列车上最有话语权的人。此时，她已经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当尸体的三人会比较危险。” “我觉得都很危险。” 轻柔的女声从沙发上传来。於烟斜斜地躺在靠背上，美眸微张，暧昧地冲她眨了一下眼睛，“每个人搬运一具尸体，那么两人的命运就是绑在一起的。但凡有任何一个人出错，都在劫难逃。” 她说的是事实。文字背后，虽然没有提到完不成有什么后果，可不用大脑想，也知道结局肯定不会多好。 “嗯，有道理。”罗梅点点头，转头看向没有说话的一对兄妹，“你们怎么看？” 这两人，哥哥叫金沢，长着一张国字脸；妹妹叫金潘，有洋娃娃般圆鼓鼓的脸颊。两人年纪相差不到两岁，平常极有默契，跟一个人似的，形影不离。 “看那意思，估计要三人分开行动。”金潘的声音很清脆，如银铃般动听。实际上，她本人长得也极为可爱，只是眸底时不时有精光闪烁。 “嗯。”金沢不怎么说话，只是点了个头，附和妹妹。 “哎呀，感觉像什么都没说呢，真无趣。”於烟把玩着头发，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看我干嘛？”她感到乐正枫抓住自己的手紧了紧，眼神似乎欲言又止。 “少说两句。” 温热的气体擦过耳朵，有些痒。於烟不但不避，还大胆的钻入她怀中，咬了一下她凸起的锁骨，“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 她的语气向来轻描淡写，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 “我们毕竟刚来109号列车，与她们不太熟，行事要低调一些。”乐正枫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於烟微微仰起头，如水的眸子雾蒙蒙的，似在发出无声的邀请。乐正枫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留下蜻蜓点水般的吻。 “咳。”罗梅眼皮跳了一下，装作没看见，“司徒晤，你呢？” 唤作司徒晤的少年个子很矮，看上去还未成年。不过他的双眼极其阴沉，看人都是用瞪的，充满了浓浓的戾气。 “我没有想法。”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罗梅，目光中有不加掩饰的仇视。 事实上，他的能力很特殊，是“进化”。只要能弄到血液，他就可以获得该种族一部分的天赋。 不过在每个站点中，都要从零开始。否则，若是可以一直无止境的进化，这项能力未免太逆天。 而正因为这项出类拔萃的能力，他才被黎洛灵挑中，发展为心腹。当然，使用的手段是情感上的哄骗，这对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说很管用。 可在黎洛灵彻底从277号列车消失以后，司徒晤就与罗梅彻底决裂。让他服从的，只有黎洛灵一人而已。既然后者不在了，他也不会再听从别人的命令。 金沢和金潘兄妹二人的能力分别是“定身”和“显形”，听上去很像道士的技能。可实际上，两人配合起来，不亚于驱鬼的道士。 毕竟，能在一辆列车上长久生存下来的，不会是平庸之辈。 “中午一点就要下车了，大家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见讨论也讨论不出来什么，罗梅无奈之下选择了散会。 当初有黎洛灵远程指挥时，交流会特别热闹，人人都争相说出自己的看法，以给其留下个好印象。那个时候，黎洛灵看中谁，就意味着资源向谁倾斜，成为“强者”指日可待，所以尤为积极。 现在，大家各自为营，每人心里都有点小九九——尤其在两位不速之客加入后。 罗梅瞟了一眼於烟和乐正枫，在心里暗叹一声。她不知道黎洛灵这么做的用意，后者也嘱托她不要告诉别人，她便照做。 目前看来，是走了一步险棋。 “希望这次的站点也能顺利。” 她翻出记下预言的那张纸，上面只有她用能力感应出的两个字： 绝境。 …… 中午一点，正是太阳高悬头顶的时候。 “这是109号列车头一次的团体站点，希望大家可以相互帮衬，共同度过难关。”罗梅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车厢。 她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好像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吱嘎——”车门向两侧打开，白雾迫不及待地一拥而入，将列车内的众人吞没。 霎时间，六人少了三个。 白雾还在继续喷涌着，直到把狭长的列车也吞入腹中。 …… 城郊的一块废弃工地上，忽然传来些许奇怪的声响。 好像是指甲抓挠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地下响起。 “咯吱……” 很快又被风声盖过。 远处，传来一阵刺眼的灯光，一辆大卡车载着二十多个工人前来，在空地旁边停下。 “哎，赶紧下来，都下来干活！” 包工头扯着嗓子喊到，“老板说了，连夜把这摊烂东西拆了运走。别偷懒，谁偷懒就扣工钱！” “是。” 稀稀落落的响应后，一个个工人戴上手套，迅速开始忙碌。 此时是晚上六点，天却已然黑透。狂风呼啸，吹得树木东倒西歪。 “咯吱……” 地下，指甲抓挠的声音急切几分，可在乒乒乓乓的钢材落地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哎，你有听说吗，这里之前是个坟地呢。” 干活时，有人偷偷跟同伴八卦道。 “真的吗？坟地？” “嗯，都说这老板不在意风水，执意要选块宝地建厂子。这不，厂子还没建起来，已经发生了两起命案，只好搁置。现在啊，还灰溜溜的请咱们把东西拆了运走。” “嗐，现在说这些怪慎人的。” 两人很快不再说话，继续干活。 “咯吱……” 他们身后，地面忽然被掀开一条缝。 “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其中一人忽然道。 “哪有声音，瞧你，疑神疑鬼的。” “可能真是我听错了吧。” 两人有说有笑，仿佛对这段小插曲不以为意。 ‎ 第253章 尸寒（2） “环山公路附近的一处废弃工地上，二十五名工人离奇失踪，警方目前对此展开紧急调查。” “昨夜，失踪十二年之久的商业大亨首次在公众面前露面，面对媒体的疑问，他统统避而不答……” 电视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形象。他身着一身崭新的西装，却跟没有灵魂般，双目无神，手微微颤抖着，指甲盖中藏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污迹。 新闻播报员还在继续声情并茂地背诵稿子：“据说，十二年前，他专门成立了一个叫做永生的项目，妄想长生不老。后来，随着他本人的失踪，这项研究也渺无音讯……” “长生不老？”乐正枫看了会电视，嗤笑一声，“这人可真敢想。” 虽然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将这条新闻记录下来。站点中，没有无用的信息，说不定某个细节就构成生路。 令她有些奇怪的是，身边的於烟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从进入站点至今，基本没怎么说话。 “既然我们两个都不是尸体，那……” “我去一趟洗手间。” 於烟忽然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慢慢悠悠地向人多的方向走去。 白雾将她们直接带到了机场，还给安排了头等舱的座位。至于到地方要做什么，将“尸体”运送到哪，统统不知道。 “呼……” 於烟漠然地在人群中穿行，她的瞳孔发出淡淡的红芒。 由于现在疫情正严重，机场这种流量较大的地方管理更为严格，几乎没有人不戴口罩。 而她的异状也变得不明显。混入人群中，很难被注意。 “呼……” 突然，她抬起头，看向四面八方的摄像头。猩红的眼珠转了转，脚下不停，快步向一处无人经过的柱子后面走去。 “咯吱……”指甲无意识地在喉咙里抓挠几下，她张了张嘴，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从口中吐出一小块惨白的头盖骨。 另一边。 “喂？你好。” 乐正枫接到一个备注为“李伯母”的电话，她颇感意外地挑了下眉，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 “哎？你说於烟手机关机了？她人刚刚还在旁边呢，待会我让她给您回个电话。” 然而，对方似乎更着急了，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 “什么？她外甥不见了？” 乐正枫皱紧眉头，眼前的情况显然出乎她的预料。由于没有记忆，她只得谨慎地询问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唰。” 没等对方说两句，手机忽然被人抢走。 “我什么都不清楚。”於烟甩下一句话，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将其关机收起。 见状，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该意识到不对，乐正枫正色道，“你是不是想起些别的？” 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对方有关于“外甥”这件事的记忆，所以才会摆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没有。” 於烟在她身边坐下，泛红的眸子不复往日的轻佻，透着些许凉意，“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又重复了一遍，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好。”乐正枫没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结，轻飘飘地将话题揭过。 这像极了她们两人的相处方式，不会深究对方的过去，只着眼于现在。 倒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在这场有今天没明天的游戏当中，没有资格畅想未来。 “如果有记忆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思索片刻，乐正枫补充道。 她的“能力”是鬼眼，可以看到鬼，但并不具备克制的作用。所以最理想的情况，是与於烟联手。 “嗯。” 猩红的瞳孔稍稍一动，透出些许残忍与狡猾。 这时，登机广播响起，正是她们那班前往A国的航班。 …… “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金潘推了推身旁低头不语的金沢，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关心。 他们二人从白雾里出来后，直接到达高铁站，且手中各有一张前往C市的车票。 当然，还有个巨大的箱子。不过金沢一直牢牢将其攥在手里，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随着消失十二年的季姓富豪的出现，永生项目再次走入大众视野……” “环山公路失踪案出现最新进展！在一处被刨开的墓坑中，发现了失踪人员的脚印。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金潘抬头瞟了眼电视。这两则新闻一直在反复报道，让人很难不起疑。 “有三个人会变成尸体。” 她喃喃自语道，余光不由自主瞥向低着头的金沢。 他原本就性格木讷，半天不说一句话。这回更甚，无论问什么也不回答。 “哥，黎洛灵出事后，我们商量的是什么来着？” 金潘忽然用手臂戳戳他，语气渐渐染上几分严肃。 这是两人约定的秘密暗号。万一被鬼附身，用它也可以尽快检测出来。使用能力验证当然也行，但存在打草惊蛇的风险。 “……” 望着金沢毫无表情的面孔，她不由得咬紧嘴唇，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尸体可能并非他们以为的那样是“死人”。 ——活人也不无可能。 她顿时觉得，身边朝夕相处的哥哥，变得恐怖起来。 尸体的意思是，他已经死了吗？ “不不不，应该只是被操纵了。如果找到生路，说不定可以恢复。” 金潘安慰自己几句，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 以往的站点中，她与金沢配合得极为默契，借此闯过一个又一个难关。现在，只剩她一人了。 “只要运送到指定地点就行，没问题的。” “C市XX路的13号。” 一直没说话的金沢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含糊，好像喉咙里卡了某种东西似的。 “咳、咳咳——” 他弯下腰，口中发出老年人般呼哧呼哧的喘息。 下一秒，一块雪白的手骨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广播寻人，如果有看到XX，请迅速联系……” “13号。” 金沢闭着眼睛，重复一遍。他的声音相较之前正常多了，但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阴冷。 ‎ 第254章 尸寒（3） 飞机上。 “您好，请问需要喝点什么？” “两杯水，谢谢。” 乐正枫将杯子轻轻放到於烟手边，后者也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脱离，猩红的眼珠定格在她身上。 “我不需要。” 冷冷地丢下一句，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个水杯，大口灌下去。 透过齿缝，隐约可以看到红色、粘稠的液体。 “这是？”乐正枫压低声音，本能地，她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猜呀。” 於烟随手将水杯丢给她，懒洋洋地倚在靠背上，“我要睡觉了，没事别来打扰我。” 她还真就这么睡着了，无声无息，连正常的胸腔起伏都没有。 或是想到某种可能，乐正枫颤抖地伸出手，在她鼻间探了片刻，脸色忽然变得无比难看。 ——完全没有呼吸。 这意味着什么？ 乐正枫感觉脑子嗡嗡的。虽然之前她也怀疑过对方，可潜意识中，总是拒绝相信。 毕竟，单从外表看来，於烟完全不像一具尸体。 她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乐正枫的心不断下沉，她当然明白，站点简介肯定不会骗人。但她发现自己与於烟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时，内心的喜悦不似作假。 那个时候，她甚至忽略了去思考不和谐之处，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对了！”余光扫见水杯，她手忙脚乱地将其打开，看向内部。 只见半只看不出形状的扭曲手掌卡在壁上，血水不断涌出，占满了大半个杯子。 刺鼻的血腥味让她有种反胃的感觉。 慌忙盖上盖子，怔怔了好一会，她不自觉地微微喘息着。 於烟熟睡时沉静的面容犹在眼前，可却变得那样陌生，让她不寒而栗。 忽然，飞机颠簸了一下。 乐正枫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情绪从脑海中剥离。 不管怎样，来都来了，得想办法找到生路。她努力回忆站点要求： “另外三人负责照料，并按指定要求将尸体搬运到——” “B市X街13号。”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去13号。”於烟依然闭着眼睛，像在说梦话。 乐正枫知道，那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她此时能联系到金潘，会发现两个不同城市的“13号”，对她之后的调查起到很大帮助。 可惜，她没法联系对方。 默默将地址记下的同时，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该怎么办才好？ 她捏着手机，脑中突然闪现出最开始的那则新闻，二十五名工人离奇失踪。 …… 六人中，最不苦恼的当属司徒晤。 因为他与罗梅的关系很浅，可以说是仇视。自然没有另外四人那么纠结：既然是尸体，那么，让其变成真正的“尸体”，岂不美哉？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将罗梅从地铁站骗出来，打算趁机下杀手。 不料，在看到对方指甲缝中的鲜血后，他感到自己的“能力”在蠢蠢欲动。 天赐良机，自然要紧紧抓住，任其溜走才是愚蠢的表现。 急切的吸收对方血液的同时，他没有看到“罗梅”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狡诈。 地铁上，他并没有寸步不离地跟着罗梅，而是在不远处时不时关注一下她的情况。毕竟，规则说的是“护送”，又没说必须要紧紧跟着。 在他身后的十几米处，刘柠同样紧盯着罗梅，时不时扫一眼他。 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环山公路大型失踪案陷入僵局，脚印在墓地里失去踪影。由于当地缺少监控，警方还在进一步排查之中。” 刘柠打开手机，划过最热的几条新闻。 除了这个失踪案以外，“永生项目”也挂上热搜。不过相比于前者，它曝出的消息少得可怜，一看就是被管制了。 幽灵列车带她闯入时，正好在站点开始没多久。 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她就找到了正在“进化”的司徒晤。 这人的能力确实有些怪，短短几秒钟，他整个人都变成没有血肉的尸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皮肤，变得与之前无异。 刘柠注意到，他的瞳孔变成了深邃的红，夹杂着些许暗色。与罗梅猩红的眼珠相比，好像被污染一般。 心中升起些许警惕，她决定再观察看看。 “咯吱——” 罗梅若无其事地用指甲抠着扶手，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旁边，一个小男孩眨着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向她，“妈妈，这个阿姨为什么要抠扶手啊？” 他的声音过于响亮，引得许多人都朝这边看来。 罗梅视若无睹，淡淡的瞟了小男孩一眼，眸底露出些许垂涎。 “啊！妈妈，她的眼睛好可怕呀！”后者又开始大喊大叫。 然而，他的母亲却一直低头看手机，对儿子的问题只敷衍的应两声，头都不愿意抬。 “XX站即将到达，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地铁即将到站时，罗梅慢慢弯下腰，用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说，“跟我下车。” 闻言，小男孩居然乖乖站起来，跟个小尾巴黏在她身后。 这一幕，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车厢里的其他人，都好似毫无察觉般，眼睛都没往这边瞥一下。 刘柠微微蹙眉。刚才有一瞬间，她也有种“这很正常”的错觉。还好她反应快，没有顺着这种理所当然的念头继续往下想。 “控制思想？还是制造假象？” 她踌躇片刻，也站在车门旁边。 “吱嘎——” 门开了，罗梅却一动未动。 刘柠收回目光，咬咬牙，走出地铁。奇怪的是，下车后，她发现罗梅带着小男孩正站在电梯上。再晚一秒，她将跟丢她们。 “错觉？” 没来得及细想，关门的警报声响起。她不经意地向车上看去，发现司徒晤正气恼地锤门，就差破口大骂了。显然，他为假象所迷惑，错过了追踪的最佳时机。 她连忙跑上步梯，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罗梅的步伐不紧不慢，她连刷卡都没有，就跟在前一个人后面走了出去。 一直到出口处，她才停下。而她拽着的小男孩，居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 第255章 尸寒（4） 司徒晤愤愤地松开拳头，无视周围人望向他的怪异目光，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这女人……怎么玩偷梁换柱这招！” 他神色愈发阴冷，把望向他的目光挨个瞪回去，仿佛这能让他缓解心头的焦躁般。 “昊昊，回来！” 他不由自主地向斜前边看去，发现刚刚跟着罗梅下车的小男孩还在车上。不过比起之前，他的神情要呆板许多，两脚无意识地在车厢内走来走去。 “怎么回事？” 司徒晤忽然感到一阵寒意，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饥饿感，他迫切需要点东西来填饱肚子。 直到那个小男孩再次走入他的视野。 他舔了舔嘴唇，缓缓伸出手…… “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一声炸雷般的尖叫在耳边响起，司徒晤总算从那种游离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我、我……” 他慌忙松开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变态！” 女人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拉着木呆呆的儿子下车。 独留司徒晤一人垂头丧气地坐在车上，额头冒出大片冷汗。 好饿，真的好饿。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进化”这项能力向来是汲取别的种族中的优势填补自身，偏偏这回让他陷入莫名其妙的状态中，无法自拔。 无奈，他踉踉跄跄地在下一站冲出去，打算去买点吃的。 经过一家卤味店，里面的味道令他几欲呕吐。反倒是那家老板的小孩子，让他移不开目光。 好香。 他竭力克制住自己，转身离开。 “砰！” 一时不察，他撞到一个人身上。霎时间，淡淡的血腥味涌入鼻腔。 “你在找食物吗？” 对方轻笑两声，把黑布包裹的塑料袋交给他，“打开闻闻。” 声音似有催生人欲望的魔力。 司徒晤将袋子打开一个小口，沁人心脾的香味令他沉醉。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直接抱着袋子啃起来。 “哎呀，看来你获得的能力并不完整呢。距离永生，还差了许多。不过没关系，残次品也依然有研究价值。” 随着响指的声音，司徒晤感觉自己头上被套了个袋子。一股强硬的力量将他手脚绑起来，被抬着塞入一辆车里。 饱腹感驱散了寒意，他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刘柠继续跟在罗梅不远处，见她找了条小巷，手扒着喉咙把骨头取出来。 做这个动作时，可谓行云流水，好像练过无数次似的。 “咳、咳咳。” 她转过身，猩红的瞳孔聚焦于刘柠身上，显出一抹不算善意的微笑，“你可以把我送到A市X路的13号吗？” 说话间，她又喷出一块小腿骨，空气中都夹杂着血沫。 “好。” 刘柠点点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那几块骨头的模样，很小，很细，像是小孩子的。 她莫名联想到刚才那个小男孩。 他会不会已经死了？还是说，一切只是障眼法？ “这边走。” 罗梅的步伐很慢，活像个老年人。除了刚才报地址外，她几乎没怎么主动说过话。 “去13号做什么？” 每当刘柠试图从对方口中套话时，得到的答案都是沉默。 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询问，专心观察着罗梅的异状。 ——不用吃饭、不用睡觉，活像个机器人。最为骇人的是：她的异常，除了刘柠，无人发现。 至少，这一路走来，没有人对其多看一眼。 夜晚。 刘柠找了家正规的酒店，办理了两间互为隔壁的单人房。 与罗梅一个屋太危险，但离得太远又不利于观察。综合考虑，隔壁是最佳的选择，万一有动静也能听到。 然而，午夜时分，刘柠就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吵醒。 “咯吱……” 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声音好像就在耳畔。 准确的说，是在她身后的这面墙里。 “咯吱……” 后面是罗梅的房间。 刘柠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重重的拍了几下墙壁，大喊道，“不要再敲了！” 顿时，指甲抓挠声消失，对面恢复死一般的宁静。 还未等她松一口气，墙皮如纸似的被捅破，一个脑袋从她头顶上方探出来，长长的头发轻轻拂过她的面部，带来无尽的寒意。 “我好饿。”罗梅俯视着她，舔了下猩红的嘴唇，阴阴笑道。 …… 飞机即将着陆。 乐正枫揉着有些僵硬的眉心，眼底全是血丝。 她想了一路，都没有想到合适的解决方案。 “咯吱……” 轻微的指甲抓挠声令她打了个寒颤，发现於烟正直勾勾地看着她，深不可测的眸底是一片混沌。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乐正枫抓住她的手，将其牢牢握住。 顿时，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消失了。 机身猛地颠簸一下，开始落地后的缓冲。 “下飞机后，我会带你去找13号。” 她疲惫的闭上眼睛，说道。 久久没等来回应，她也不在意。反正眼前这人，只是个披着於烟壳子的“尸体”。 真正的於烟，想必要找到生路后才会出现。 她咬咬牙，通关的决心更加坚定几分。虽说两人的关系大多靠肉.体维持，但在那么多参与者中，她找不到第二个像於烟那般合她胃口的人了。于情于理，都要尽力使其活下来。 “托运行李在一楼九号口。” “谢谢。” 总共有两大件行李。乐正枫原本不太在意里面的东西，可看到於烟紧紧地攥住行李牌，心中不免被勾起几分好奇。 会是线索吗？ 正当她走神时，旁边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来一段讨论： “快看！失踪案有了最新进展，破案了！” “是吗是吗？我看看……” “嘟——”乐正枫感到手机震动起来。 她没看电话号码，直接按下接通，“喂？哦，是伯母啊。” “什么？小孩找到了？” 她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诧异。 片刻后，她神色凝重的挂断电话，还有些难以置信。 而此时，手机界面接二连三弹出来新闻，标题清一色是《环山公路失踪案真相大白！25名工人全部回家》 ‎ 第256章 尸寒（5） “我想，我们可以先不急着去13号。”刘柠在看到最新的新闻后，略一思索，试探着与罗梅商量道。 失踪的人毫发无伤地回归，本来就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恐怕根本不能令人信服。 她不由得想起罗梅从车上骗下来又消失的小男孩，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可惜她当时分.身乏术，无法去追踪后者的情况。 在两眼一抹黑时直奔对方老巢，与自投罗网没有区别。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它想去的地方？” 她并不希望罗梅死在这个站点。 于情，对方顶着“黎洛灵心腹”的头衔，深受其器重。虽说救下等于在身边埋了颗探子，可与欠黎洛灵的那些人情比起来，可谓九牛一毛。 于理，预言这种能力极为特殊，要是运用得当，好比如虎添翼，整个团队生存几率都会增大几分。 “没有。”罗梅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舔了下嘴唇，“我很饿。” 她的面部，隐约出现沟壑纵横的皱纹，又在眨眼间消失无踪。 刘柠认真盯着她看了一会，眼中怀疑之色渐浓。忽然，她侧身让开身子，“出去觅食后，还回来这里。” 她不寄希望于对方会乖乖回来，打算在身后暗中跟踪。 昨夜，罗梅的忽然出现虽吓她一跳，之后并未有任何过激的举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危险”。 比起把一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刘柠更愿意把风险最小化。如果可以推理出这个站点的规则所在，她就可以利用它来处理那些“多余”的参与者。 ——只选择自己需要的人。 …… 金氏兄妹目前的处境有些许的诡异。 两人在高铁上的座位挨着，金沢靠窗，手中依旧紧紧攥着那个大皮箱。 他微微张开嘴，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瞳孔缩到针尖般大小。 忽然，他站起身，僵硬的站到过道上。 旁边，有小孩子大喊大叫的跑过。稚嫩的声音似乎勾起了他的神志，那双不似常人的眼睛转了转，紧紧盯住他们。 “啊，这个人好可怕！” 奇怪的是，大人们好像对此熟视无睹，唯有那群小孩面露恐慌，跟看到什么妖怪一样四散而逃。 金沢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口中吐出不成音节的字符。 古怪的是，那群小孩居然统统停下脚步，乖乖地转过身，自发向他的方向聚拢而去。 这一幕，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或者说，他们“注意不到”。 金潘莫名感到一阵胆战心惊，看到哥哥将这群小孩子带离车厢后，果断地扒出他一直攥在手里的箱子，悄悄拉开一条缝。 里面是—— “你在干什么？” 她受惊般抬起头，发现金沢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旁边，嘴上是可疑的红色污渍。 “我、我……”两人关系中，金潘一直是主心骨的主导角色。可面对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金沢，她不由得有些气弱。 “哼。” 金沢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他的神情中，隐隐有一丝奇异的满足。 半小时后，那帮小孩子安安静静地回到座位上。原本机灵的小脸被木然与呆板覆盖，好像灵魂都换了一个似的。 “据医院提供的数据，失踪归来的25名工人均患上不同程度的老年痴呆。甚至连身体机能，也变得极为孱弱。专家提出，这可能为一种新型疾病，目前还在进一步观察当中。” 随着网上的爆料出现，周围也传来了与此相关的窃窃私语： “这病会传染吗？” “传染源呢？怎么没报道啊！” …… 金潘没来由地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哥哥。或者说，她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正当她想试探对方对此事的态度时，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考： “乖，你怎么了，别吓我呀！” 不远处的座位上，小男孩痛苦地干咳着，稚嫩的小脸皱成一团，皱纹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张面孔，看上去有些瘆人。 他就是刚才那群小孩之一。 更为惊悚的是，下一秒，手机屏幕上就弹出25名工人的部分图片。虽是偷拍，可满头的白发、老树皮般的皮肤清晰地展现在镜头里——未老先衰。 “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小男孩没有那么夸张罢了。 金潘无意识地喃喃道。让她不寒而栗的是，这些人仿佛都失去了灵魂，混浊的双目没有任何色彩，与木偶无异。 “啧。” 身侧传来轻微的舔嘴声，她用余光瞥见，金沢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目光中隐藏着前所未有的狂热。 难道他们之间…… 未等她细想，惊呼声接二连三地从不同车厢传来。随之响起的，还有警卫员匆忙的脚步声。 想来，是那些小孩的异状引发了骚乱。 “你这样做，我们都会被带回去接受调查，没法去你所说的那个13号了。” 金潘不愧是经历过多个站点的资深者，很快便冷静下来，低声道。 同时，她的眼神牢牢锁定对方，企图从中看出某种端倪。然而，她注定要失望。 “吱嘎——” 高铁在减速，随之响起的广播声告诉他们，C市就要到了。 金沢轻盈地起身，随随便便把大箱子扛在肩上。现在的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般，健步如飞，向车门处走去。 无奈，金潘只得起身跟上。 路过小男孩座位时，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乌黑的头发之中，发根已经开始泛白。而他的面部像一块干瘪的橘子皮，挤在一起，看不出五官。 衰老之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 她不敢再看，匆匆下车。 虽说发生了如此之大的突发事件，居然没有人拦他们，这样畅通无阻地来到出口。 “二位，请留步。” 淡淡的血腥气息飘荡在空气里。黑色的身影如同幽灵，眨眼间便来到他们跟前。 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拉住了金沢，“去13号，对吧？” “我知道路。” 第二句话，它是对金潘说的。 ‎ 作者有话说: 昨天实在太困了，写一半睡着了。这几天补上ww 第257章 尸寒（6） 七拐八绕，刘柠跟着罗梅来到了13号。 这里远远地看上去像一个废弃工厂，铁栅栏高高围着，几台机器随意地扔在门口，一副许久无人清理的模样。 她亲眼见着罗梅翻越围栏，身形在里面消失。 要不要跟进去呢？ 她摸了摸下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嘟——” 汽车鸣笛声自身后传来，刘柠回头，发现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在她身后停下，一男一女从车上探出头。 “你也是过来看货的？” “嗯。”刘柠摸不透他们这样问的用意，敷衍的点点头。 这两人穿着一身名牌，非富即贵。能让他们屈尊来这个小地方的，肯定不是表面这个废弃工厂。 没来由的，她想到闹得沸沸扬扬的永生项目。说不准，二者间有什么关系。 想通后，刘柠的态度又随意几分，随意地双手插兜，在一旁看他们下车。 “一起吧？你去过几家？” 女人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是第二家。”刘柠平静地答道。 “嗯，我们夫妻俩看了两家了，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毕竟这种事，谨慎一点为好。” 话音未落，栅栏边幽灵般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他用面罩遮挡住面部，看不清脸。随着他按下一个按钮，铁门顿时向两侧打开。 “吱嘎——” “这地方，就是前两天25名工人失踪的地方。”女人推了推墨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过调查也仅限于此了。” “此地的安全性，三位可以放心。” 黑衣人并没有排查刘柠的身份，默认她与那对夫妻一起来的。又或是有某种忌讳，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花时间。 “季总前两日的意外苏醒，就是由于一帮工人的闯入。具体是谁派来闹事的，我们还在调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这样最好了。”女人似乎不太相信，质疑道，“你们这里晚上不安排人看守吗？要是再被意外闯入，责任谁来担？这里的安全措施如果仅仅是这种条件，让我们很难放下心去信任你们。” “女士，实不相瞒，这里没有埋过其他人，从头到尾都只有季总一人。他早年买下这里后，以建造墓地为由，让当地人避讳。又装模作样地建起工厂壳子，实则是为他自己的永生计划寻觅猎物。万事俱备，他在此地长眠十二年。新闻里季总的照片你们也看到了，人老但是很有精神，连缠身数年的肠胃癌也痊愈，可谓医学上的奇迹啊。”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十二年之久，若非这次的小事故，还可以更长。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一定会查清楚事故的原因，给客户们一个交代。” “我有一个问题。”刘柠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道，“既然此处是季总的私人场所，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发成公用的？自从失踪事件被媒体报道以后，他本人还会在此地长眠吗？或者说，找到了更好的去处呢？” 她这个问题可谓一针见血。闻言，旁边的夫妻俩也点点头，附和道，“我们也很好奇。” “一会见到季总本人，我想他会非常乐意给你们解答。”黑衣人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向室内走去。 工厂内部，有一条长长的向下通道。两侧悬挂着一盏盏微弱的小灯，仅能够看清脚下的路。 再远，则是一片黑暗。 “咚、咚、咚……” 刘柠在心里数着，大约走了一千多级台阶，才看到底部。 “上来时有电梯，会把大家安全送到出口。” 黑衣人边走边解释道，“这边是展览厅，原本计划的是边走边为客人们介绍永生项目的发展简史，可惜相关资料还没挂上来——” “不用，我们来之前都做过充分调查。” “好。” 说话间，四人来到底部。不知触动了哪个开关，一排排灯亮起，地下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刘柠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眼睛，好一会适应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棺材，密密麻麻的棺材。 盖子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装满了琥珀色的液体。而棺材的四面八方，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管子。 “咕嘟咕嘟……” 轻微的气泡声不断响起。 “这些人维持人正常代谢的营养液，采用国际最优配方，不会让肌肉萎缩。十年如一日，无论待多久躯体都不会损坏。” “我们想看看觅食的过程。”女人忽然仰起下巴，提议道，“营养液只是基础，最关键的还是后续处理。” “没问题。” 黑衣人拍了下手，大屏幕自空中垂下。一则影片自动开始播放起来： 一个中年人佝偻着背在人行道上慢慢行走。 忽然，前面的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众年轻人，说说笑笑，好不青春洋溢。 他忽然扭过脸，盯住其中的一人，手指勾了勾。 此处，黑衣人按下暂停，解释道，“永生人是更为高等的人类，可以用脑电波控制同类。” 片子还在继续，只见中年人带着年轻人走进一处窄巷，不一会又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而他的状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背挺得笔直，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了。 “各位想必都听过血腥玛丽的故事，用少女的鲜血使自己永葆青春。不过，永生项目要更加高级，不仅仅是换血，精神也可以改变。” 此时，刚才的年轻人摇摇晃晃地从巷子走出。他的脸上满是疲惫，走两步便扶着腰大口喘气。整个人相比较之前，判若两人。 “我们想看的是，永生人如何进行觅食，而不是掐头去尾的影片。”那对夫妻不满地说。 “抱歉，此事涉及机密，恐无法外传。” “咯吱——” 下一秒，奇怪的指甲抓挠声忽然在大厅里响起。 “三位，跟我来！” 黑衣人重重拍下紧急按钮，一扇扇铁门落下，把棺材自四面八方封住。 “咯吱……” 刘柠隐约觉得这声有点熟悉。 见其余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她不禁将目光瞄向黑衣人所戴的面罩。 霎时间，一个大胆的计划浮现在脑海。 ‎ 第258章 尸寒（7） 机场。 “需要我帮你拿吗？” “……” 於烟没有回答，径直向出口处走去。 她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向四周望去，好像在找人。 乐正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时不时低头瞟一眼新闻，更多的时候，则在关注着她。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於烟的时候。 雨天，列车毫无征兆地在陌生的站牌前停下。 那时的444号列车，仅剩她一人，正是青黄不接之际。看到有新人上车，她内心是高兴的。 不管怎样，终于有人可以说说话。 “你是？” 於烟将黏在脸上的长发拨开，毫不避讳地露出手指缝里凝固的鲜血。在她的无名指上，还有一枚同样被染红的戒指。即便看上去狼狈，可她依然表现得很从容，完全没有死里逃生之感。 虽然那枚戒指之后就不见了，可乐正枫自打第一眼看到后，就没有忘掉。 她不会深究对方的过去，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确认失去的记忆究竟是怎样的。 除了是医生，乐正枫还能感到，在拿起手术刀的一刹，她有种撕心裂肺之感。 ——她不敢去深究。 简单的给於烟介绍完列车之后，她就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抽烟。 烟草的苦味可以让她获得暂时的平静。难受时，不失为一个排解压力的好方式。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在一个小时以后，会与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发生更为密切的关系。 “第一个站点的名字嘛……” 於烟趴在她怀里，眸底流转着轻佻的笑意。 她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包括她自己。 柔软的长发散落在光洁的背上，盖住了刚留下的新鲜吻痕，“好像叫偷情，还挺有意思的。” 她惯会演戏。 可每当被那双秋水潺潺的眸子望着，乐正枫总是不忍拆穿她。 或许她迷恋的只是对方的身体，这也算一个理由。 正如她猜不透於烟话里的真假那般，她也拿不准自己那些看似情深的语句中，存在几分真心。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去13号对吧，打车还是坐地铁？” 话音未落，她感觉掌心被轻轻地蹭了蹭。 “这边。”於烟勾住了她的手，在两个黑衣人跟前站定。 …… 地下。 “那些咯吱声是怎么回事？” 奔跑时，刘柠有意无意地问道。 她想起罗梅就有这个习惯。尤其是晚上，总是会不自觉用指甲抠墙。 “永生人常年待在棺材中，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需要。因为在营养液中不能说话，会用抠棺材板的形式替代。不同的声响，代表着不同的意思。” “刚才那是——” “觅食。”黑衣人低声道，脚下步伐更快几分。 殊不知，他的反应，令刘柠若有所思。 看来，这些黑衣人也惧怕“永生人”。或者说，只是单纯的不想被当做食物罢了。 “据说，进食后会吐出骨头，是真的吗？”那对夫妻明显做了充足的准备，抓紧时间提问道。 几人跑进了一条狭长的小道，地面坑坑洼洼，还覆着积水。 “对，这是当前技术的缺陷，正在极力克服。” 黑衣人跑在最前面带路，刘柠则有意无意地落在背后。 小道快跑到尽头时，巷口忽然探出个脑袋。 “她”面无表情地与刘柠对视。 “她追上来了！”刘柠故意抬高声音，大喊道，“救命啊！” 是罗梅。 不过，刘柠并不认为对方会追上来。一路上，她仔细观察过，罗梅只对小孩子感兴趣。 而新闻中，季姓富商是个老年人，被他当作猎物的十三个工人均正值壮年。这是否可以说明，永生人只会挑比它们年轻的人下手？ 换言之，她与罗梅年纪相仿，对方应该不至于把她当作猎物才是。 与她猜的一模一样，罗梅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们一会，就绕道离开。 可刘柠嘴上，依旧在大喊着“快追上了”、“就在身后”……徒增紧张气氛。 而大伙逃命之际，谁也没闲心回头看，为她混淆视听提供了有利条件。 “前面就是紧急避难室，我们可以在那避一避。” 黑衣人气喘吁吁地说。不长的路段，却近乎耗尽了他的体力。 同时，小道走到了尽头，眼前骤然开阔起来。 刘柠悄悄地潜到黑衣人身后，同时余光扫过两侧，观察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很光滑，没有想象中的抓痕，看来永生人并没有来到这边。 忽然，她目光定格在一处，嚷嚷道，“你们怎么待客的？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啊？” 冷不防被质问，黑衣人脚步一顿。 刘柠理直气壮道，“看这里，还有这，全是爪痕。” 其实上面并没有。只是这块玻璃有点混浊，正好可以让她借题发挥。 “哎呀，别纠结了，先找地方避难吧。” 眼见两人拉拉扯扯，那对夫妻焦急地说。 刘柠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顿时严肃起来，“不行，要去你们先去。如果这地方有安全隐患，我们躲进去了也是被瓮中捉鳖。”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黑衣人蹲下腰，察看起那块玻璃来。 那对夫妻迟疑片刻，跺跺脚，转身跑走了。危机时刻，人的大脑会有些短路，逃命的想法占了上风，他们甚至没去思考刘柠为什么揪着一块玻璃不放。 见两人走远，刘柠不再伪装，一把拽下黑衣人的头套，掐着他的头往玻璃上撞去。直到其完全昏厥，才放心大胆的查看起来。 “咦？” 那张面孔虽长了皱纹，却让她感到熟悉万分。 司徒晤！ 她并不知道他已经被黑衣人带走了。可猛一看到如此苍老的脸，还是有胆战心惊之感。 “他怎么会在这里干活？” “也对，只有一个人，而且明显没有处理突发事故的经验。假如我是老板，仅仅派这样一个员工，那就说明我对这单生意不重视，有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觉看向前方黑暗处，那对夫妻的脚步声居然消失无踪，好像仅仅是上一秒的事。 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指甲抓挠声。 “咯吱……” ‎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书的题材大致想好了，会开预收，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ps：以后的文将不再讨论性别话题，只专注于讲故事。但是这本既然写了，就会把我想讲的说明白。 第259章 尸寒（8） 看到眼前那人的一刹，刘柠脑中划过一道光亮，认出了此人身份： 他是新闻上的那位季姓老者，也是永生项目的最大投资人。 只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十分奇怪，指甲里滴滴答答落着鲜血，脸上的皱纹也不复存在，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几十岁。 甚至更多，说他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都有人信。 “咯吱……” 在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响起时，刘柠没有慌张，而是拽起已经失去意识的司徒晤，狠狠将他往玻璃墙上撞去。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要将109号的所有参与者“抹杀”。这样，自己才能够乘坐幽灵列车活下去。 因此，眼前的天赐良机，她又怎么会错过。 “嘭！” 见人的胸膛已不再起伏，刘柠才拍了拍手，看向不远处的永生人。 之前，根据罗梅的行为预测，她推理出永生人的行为也是遵循某种逻辑，比如说吃饱后就不再进食。 可这样的话，不免与新闻中二十五名工人失踪相矛盾。除非—— “除非，这里还有别的永生人。” 她看向深不可测的黑暗，脑海中飞速运转着。 要说这么大一块地方，单就埋了季姓富商一人，未免有点让人难以信服。 永生项目的蛋糕那么大，他一个人再有权有势，又怎能独吞？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用自己的出现，来掩盖还有其它人的事实。 而且，它们的行动并非不受限。如果确实有别人，肯定还藏在地下。 “为什么要用棺材板把尸体装起来？” 刘柠肯定不会认为这是传统。相反，在她看来，任何不正常的地方，都有可能是生路。 她望着神情诡谲的老者，沉思片刻，径直向他身后跑去。 对方已经把那对夫妻当做了食物，短时间内不会动她。正好，为她接下来的行动争取了时间。 “咚、咚……” 潮湿的通道内，回荡着她一个人急促的脚步声。 光线很暗，刘柠大致数着步数，知道自己跑了多远。 她此举不是没有风险的。万一那些永生人可以自由活动，她等于是羊入虎口。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要想彻底的将109列车收为己用，必须要走在她们前面。 哪怕冒点风险，也值得。 光线越来越暗，再往前，没有丝毫光亮。 她的步伐不禁慢了下来，更多精力则分出来倾听周围的动静。 死一般的寂静。 但是，她却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了。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她的鼻间，好像自脚下传来。 刘柠立即弯下腰，手在地上细细摸索着。一瞬间，她碰到了某个冰凉的物体，冻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是什么？ 她再次用手描摹着此物的轮廓。 “噼啪。” 一滴水落在她手背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危险！ 刘柠莫名产生了一种直觉，她不再迟疑，迅速从包里掏出手电筒，向地上照去。 一截拖着皮肉的骨头摆在地上，前方还有无数凌乱的脚印。 那块骨头不像是人的，因为连着的毛皮带着斑点，仿佛某种猫科动物。 刘柠似有所感，将手电筒的光向上打去，只见洞窟的顶部悬挂着无数长条形的肉块，不少还滴滴答答挂着血水。 这里哪是什么墓穴，活像个大型屠宰场。 更让她感到不对劲的是，前方黑暗中，沙沙声此起彼伏。 密密麻麻的“东西”在靠近。看不清轮廓，只能听到它们爬行的声音。 刘柠谨慎地将手电光打在头顶，让自己的全身沐浴在光亮之中。 她不怕暴露，相反，她担心的是这些奇异的生物不会害怕光，那样才是最糟糕的。 ——为什么罗梅三人与这里的实验体截然不同？ 疑问涌上心头，令她平白更添三分警惕。 刘柠缓步向后退去。 一边走，她再次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墙壁上浸着琥珀色的液体，与前不久棺材中的营养液一模一样。 难道…… “那些棺材中，似乎并没有人。” “所以——这地方，才是真正的棺材内部？” 刘柠见那些怪物畏畏缩缩，似是害怕光亮。她不再迟疑，转身向甬道外跑去。 她迫切的需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 “122号，你忘记自己的职责了吗？” 乐正枫皱了下眉，没有回答。 她与於烟坐在一辆面包车上。自从上车以后，於烟就乖顺了许多，此时正懒懒地倚着她的肩膀。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黑衣人对她的反应不太意外，叹了口气，“也对，药剂存在不可控的副作用，你想不起来也很正常。喏，这是你的身份。” 乐正枫接过他手中薄薄的纸，在眼前打开。 简明扼要的员工档案，点出她加入永生项目五年之久，并且专门负责3号实验体。 “早在季总投资之前，永生项目就在暗处发展起来。对了，你应该知道基因编辑吧？” “嗯。” “最早的一批永生人，采用的就是基因编辑技术，他们分别是罗梅、金沢、於烟，编号为1至3号。” 黑衣人顿了顿，补充道，“而你们的角色，就是看好她们，在觅食时及时向我们报告，好清除异常的痕迹。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季总那边出问题以后，你们三人也开始忘记自己的职责，让永生项目走入大众视野。长此以往，对我们很不利。” “嗯。” 乐正枫瞥见於烟紧紧握住自己的手，眸中有一瞬复杂。 “总之，你们先回基地住一段，等外面的事情解决好了再说。” 车子驶向荒郊野岭，顺着下坡路一直往下，车身颠簸不断。 於烟晃了晃脑袋，从沉睡中惊醒，顺势钻入她怀里。 “看来3号实验体很依赖你呢。”黑衣人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我会向BOSS建议，让你继续履行合约。” “不履行合约会怎样？”乐正枫将目光从於烟脸上移开，问道。 “当然是成为实验材料咯。” 黑衣人将车子驶入隧道之中，“待会你会见到，那些实验材料的下场。我们永生项目涉及众多机密，不允许有任何背叛者出现。” ‎ 第260章 尸寒（9） 逃走时，刘柠没忘了把司徒晤脸上的黑色头套给扒下来。 她裹上黑披风，把头发藏在面罩里。乍一看，还真与那群黑衣人没有区别。 刘柠打着手电在地下逛了一会。 本来，她是抱着隐藏身形的目的，轻易不让自己暴露。可既然光线能够吓退那些“东西”，她就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嗯？档案室？” 迷宫般的岔路中，她总算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利用手套上遗留的指纹，她轻易地闯入其中。 搬把椅子坐在堆积如山的资料前，她撸起袖子，一张张翻阅起来。 “基因编辑技术是一项伟大的工程。敲掉劣势的基因，留下优势基因，可以进化出拥有完美体的人类……” 刘柠看了两眼，将一大堆歌功颂德的资料推到一边。 不多时，她总算找到自己想看的文件： “基因编辑的实验体具有不稳定性和个体差异性。1号罗梅拥有对未来的预判能力，捕获的猎物会在他人察觉之前放走。暴露风险小，同时，我们的员工也很难控制她。” “2号金沢，性格较为木讷，似乎有定身术的能力。他的脑电波较为活跃，一次可以控制好几个猎物，暴露风险大，需派专人看护。” “3号於烟，能力变化多样，挑猎物时最为随心所欲，为我们后续的清理工作造成许多不必要的困扰。好在，目前已找到方法克制。” 三个实验体的资料记载的十分详细，下方还有她们体检的身体数据。 “嗯，把自带的能力用这种基因编辑的方式顺理成章的表现出来，可真是高明啊。” 刘柠感叹一句站点的煞费苦心，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摘录下关键信息，继续往后看去。 她背对着门，看不到紧闭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了进来。 “除了对婴儿一开始的基因改造，随着季总的加盟，研究方向开始转向研究增长人的寿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 “通过之前的三名实验体，我们得到了许多宝贵的数据。同时，招募了一批志愿者，开展活体实验。当然，这些工作都在秘密进行，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一开始，我们换血的想法并不成功。许多实验体变成了只知道饮血的野人，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只知道去喝动物的血。没办法，我们只得在地下建了一个大型墓穴，集中养殖。” “实验基地临近深山，为寻找动物尸体提供了有利条件。但季总对换血的实验进度极其不满，他指出，要连同细胞、器官一起换。偏偏这时，我们惊喜的发现，一至三号实验体拥有了主动换血、寻求年轻的倾向。” “在他们的基因中，本就有着超乎常人的潜能。之所以说永生人是更高级的物种，是因为他们可以躲过肉眼的筛查，无接触汲取对方更为年轻的身体机能。我们以此作为模板，实验果然有了重大突破。” “季总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疾病缠身，癌症久久不愈。在这项技术还未成熟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安排进去。我们也知道，他快没有时间了。但是，这项技术总会有缺陷，季总的身体虽然改造成功，但——” 刘柠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干枯的手臂。 她原本看得正入迷，见状，条件反射般合上笔记，亮出手心的那只眼睛。 三次机会，这是她第一次使用。 “唔……” 老者痛苦的呻.吟一声，双目骤然变得通红，恶狠狠地看着她。 “不是鬼，那就有点难办了。”刘柠深知，自己的能力可以消灭鬼，但对于别的生物效果可就没那么好。 所以，缺陷是什么？ 她再度打开笔记，飞快地向刚才断句的地方扫去。 “但对于血液的需求量比永生人要大的多，呈逐年增加的趋势。截至去年，一次二十个猎物已无法满足他的需要。” 所以—— 刘柠神情凝重地后退。如果细看，会发现她的嘴角隐约有一丝苦笑。 闹半天，挖出个坏消息。 “既然是人，肯定会有弱点。”她随手掀起一个板凳，重重向对方砸去。 谁知，老者的身手意外矫健。不仅敏捷的在一旁躲开，还反手将其抓住。 “跑到外面，对方利用地形优势，更加无路可逃。” 电光火石间，刘柠心中闪过一个不太妙的念头。 但她从来不是束手待毙之人，从短短几秒钟的交锋之中，已然察觉到端倪。 “都说永生人抓猎物的时候，是通过脑电波，为什么我没有被操控的感觉呢？” 她不禁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罩，会不会是这身装扮，误打误撞让对方认为她是黑衣人？ 从资料中记载，和亲身经历中不难看出，所谓“高人一等”的永生人并不具备正常人的思维。也许，真的把她错认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刘柠停下动作，双眼紧紧注视着愈发逼近的老者，随时准备再解封一次能力。 “营养液该换了。” 老者咳嗽几声，吩咐道。 “是。”刘柠没做多余的动作，皱眉看他缓缓走远。 她低头望着自己这身装扮，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为永生人服务这事她铁定不会干，不过由这段小插曲，倒是启发了她如何使用这套衣服。 “其它城市应该也有永生人基地吧。” 她打算冒充员工，联络其它公司。 至于被拆穿？ 这点，刘柠并不担心。原因很简单，如果她迟迟不换营养液，不提供食物，老者就会迅速的衰老下去。到那时，还怕不好制服他么？ 挟天子以令诸侯，她大可以借着“季总”的名义，把其它几个研究所的情况摸清楚。 “应该不会有太多遗漏。” 刘柠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经历的一幕幕，“嗯，司徒晤之前慌忙逃跑，是因为看到了罗梅，后者显然不按常理出牌。而他之所以能在这个基地生存下来，离不开老者的需要。” 那么，在实行计划之前，她还需要解决罗梅这个硬钉子。 ‎ 作者有话说: 这文还会写蛮久的，大概把我想写的列车梗都写完吧2333 第261章 尸寒（10） “您有一则来电……” 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黑衣人的面孔。 乐正枫好奇地瞟了一眼，很难从过度昏暗的背景中看出什么来。 可对方的下一句话，就令她怔住： “季总说，希望各位在三日之内，带着1、2、3号实验体过来。” 她没有去关注对方说了什么，而是被那熟悉的声音唤醒了脑海中尘封的记忆。 ——是刘柠！ 她回来了。 这个认知，令她一时间五味陈杂。 “什么原因也没说吗？”驾驶座上，一个黑衣人问道。 “没呢，想必是有要事，不方便吧。” 因为采用的是内部通讯工具，两人压根没有怀疑。 包括另外的一座基地，也对此深信不疑。二话不说，便奉命执行。 “哎，你想起来什么了吗？”乐正枫不死心地晃了晃於烟，低声道。 “……” 然而，后者只回应她冷冷一瞥。 良久，冰凉的气息擦过她的耳畔，“我不太喜欢她。” “？！” 这句过后，於烟微眯双眼，任她怎么问也不再开口。 乐正枫只得眼睁睁看着面包车掉头，载着她们向刘柠所在的位置奔去。 …… 另一边。 刘柠将老者的手脚捆起来，吊在天花板上。 后者早已因为没有食物而虚脱，皮肤呈现出垂垂老态。好几次，他想用脑电波控制刘柠，结果都失败了。 归根结底，是她手心那只被缝合的眼睛在发挥作用。 “嗯，这些玻璃墙也可以利用一下。” 刘柠算过，从别的省市来，最快也需要一天。这段时间，正好够她布置现场。 她的目的，是把“不需要”的人，统统留下！ 两日后。 两辆车驶入院子，径直驶入地下通道。 “咦？这里的布置怎么与之前不一样了？” “你看墙上，全是宣传资料，想必季总是铁了心把项目做大。” 闻言，另一个黑衣人急忙反驳道，“做大有什么好处？到时候人人成为永生人，猎物从哪里找？” “全球人口那么多呢，足以撑个百年了。再说，这样也可以减轻人口过分膨胀所造成的能源负担，不好么？” 前排的两人在喋喋不休之余，乐正枫扭过脸，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车子驶入地下之后，很快进入一条七拐八弯的玻璃隧道。昏黄的灯光下，很难看清玻璃的另一侧是否分出来条多余的路。 乐正枫看到了至少两个出口，但她没有出言提醒，继续听前排两人就永生问题侃侃而谈。 “地球上资源分配本来就不均匀。未来只会富的越富，穷的越穷，阶级屏障更难打破。如果再爆出基因编辑婴儿这一项技术，那些你我一样的穷人将再无翻身之地。” “不不不，科技最终都是服务于人类的。哪怕现在不让，未来有一天，终究能用上。你看曾经的那些医学项目，不都被改一改，拿去搞医美了吗？再说了，只要我们好好干，肯定是第一批获利者。” “嗐，这终究是两个性质的东西。” 车身剧烈的颠簸几下，停住了。 “关键问题是，这项技术一旦曝光，想刹住车，难了。” 黑衣人先后下车，随即把她们两人接出来。 “这边请。”刘柠如幽灵般在一旁出现，指路道。 “你是新来的？之前没见过你。” “麻烦跟上。” 刘柠把人带到岔道口时，手臂若有若无的撞了乐正枫一下。 她没有说话，比了个数字三。由于在黑暗中，这一幕没被任何人撞见。哪怕是前头领路的两个黑衣人，也对此一无所知。 没过半天，人就齐了。 所有人聚在一个庞大的会议室中，可以看到外面的一二三条岔路。 没过多久，刘柠就出人意料地把饿的两眼冒金星的老者推进去，并给他解开束缚。 霎时间，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在脑电波干扰下变得双目混沌，全身无力的耷拉下来。 “怎么回事？！” 他们连质疑的资格都没有，就沦为听话的食物。 而在靠近3号口的地方，罗梅拉着乐正枫两人，先一步蹿逃而出。那是真正的“出口”。 另外的1号和2号口，都通往实验体的老巢，也就是墓穴。如果不小心走入，定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而这些通路，只需要重新摆一遍甬道旁的玻璃即可。 刘柠许诺给罗梅的条件很简单，就两个字：自由。 被人监视那么久，哪怕有预言的能力，也会觉得无比厌烦。 她不怕罗梅看出她的小心思，毕竟幽灵列车是游离于规则之外的，对方很难感应得到。 所以，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许下诺言。 “呼、呼……” 急切的喘息声下，金沢和金潘两兄妹也紧随其后。 他们绝对不傻，在看仅存的另外两号实验体都往这边跑，知道附近肯定存在生路。 不似常人的惨白面孔上，多了几分嗜血与渴望。 可对于早有准备的刘柠来说，他们此行可谓撞到了枪口上。 待到其余人等都离开甬道，就剩他俩时，最头上的玻璃应声而倒，哗啦啦一片，溅起无数尘埃。 等两人回过神时，出口处早已没有人影。 而刘柠呢，已经把“死里逃生”的三人骗上444号列车。 她不打算亲自动手，因为永生人的实力她见过，远远超出常人数倍，一不留神还有被反过来控制的风险。 但她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 “环山公路附近发生骚乱？还出现了季姓富商的身影？” 媒体的嗅觉总是很灵敏。 更何况，废弃工厂的监控直接被刘柠连到了网上。霎时间，异状连连的老者等人步入大众视野。 永生项目的相关资料已被刘柠偷偷销毁。那些实验体，是她故意让其暴露在大众目光之下。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杀死”它们。 异类，向来为群体所不容，更别说会咬人、让普通人变成七旬老人的古怪物种存在。 也许季姓老者会凭借着身份地位被保下，但金沢和金潘两兄妹，必定会沦为被推出去顶事的棋子。 “假以时日，这个站点还真有可能沦为永生人肆虐的存在。” 她不相信有人能抵挡得住永生的诱惑，就连她自己也不能。 所以444列车的杂物间中，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些关于“永生项目”的秘密资料。 ‎ 第262章 看法 “我可以把站点里的东西带上来？” 早在下车前，刘柠就有这个疑惑。 【当然，什么都可以带，只要你拿得动。】 任何东西。 对于刘柠而言，没有什么比“实用”两字价值大。 如果她是尸体收藏家，自然可以背几具尸体到列车上，反正有地方放。 在这次的行动中，她专门挑了一部分自己感兴趣的资料放入储藏室，准备闲下来时翻一翻。 不过并非现在，因为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里是444号列车？” 恢复神志的罗梅打量着四周，神色中藏有些许犹疑。 “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死了。”於烟就直接得多，一双美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刘柠，眼底却并无笑意。 面对她们的质疑，刘柠表现得很坦然： “对，这里是444号列车。而我，以及你们，都还活着。” “与之前相比，我想，称它为幽灵列车更为合适。” 她简短的用几句话介绍了幽灵列车的模式，着重强调了升级所需要求。 “如果顺利的话，今后都不用再受公司控制。换言之，我们有的是办法真正脱离这个游戏。” 她所言不假。 但是，钻漏洞岂是那么好钻的？要想真正脱离掌控，所要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 “等于说一切就你自己拍板决定了，问都没问过我们的意见。” 於烟斜斜地看她一眼，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嘲弄。 听出她的意思，刘柠微微一愣。 “在你眼中，我们是实验品，还是工具呢？”於烟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我是担心，你像抛弃乔榆她们那样把我们赶去送死。” “不着急，我一个个回答。” 脑子稍稍一转后，刘柠平静地说道，“我把你们当作合作伙伴。如果非要说的功利点，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至于会不会让你们送死，我可以直白地说，你们的死亡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也犯不着那样做。” “希望吧。” 於烟一直是一副不太相信的神情。 “我有个问题。”乐正枫咳嗽一声，打破僵局，“一旦登上幽灵列车，就再也下不去了，是么？” “对，除非死亡，不然无法离开。” 刘柠承认道。 闻言，乐正枫轻轻拍了一下於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既来之，则安之。已经这样了，就别……” “你刚才怎么没看清楚？稀里糊涂的就拉着我跑了上来。现在可好，进退两难。” 语气虽责怪，可她面上并未有不满，嗔怪地扫了乐正枫一眼，更像是在撒娇。 “是，都是我不好，以为不会有别的列车停在这里。早知道，应该先看看车牌。” “哼。” 听到她态度良好的认错，於烟也不再纠结此事，抬眸直视刘柠，“我要休息了，具体事宜明天再谈。” 说罢，她径直转身，重重关上车厢的门，发出砰咚的轰响。 “她对乔榆说的那些话一直耿耿于怀。抱歉，我会劝劝她的。”乐正枫比较识时务，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见她主动把於烟的事往自己肩上揽，刘柠耸耸肩，“乔榆都说了些什么？” “末日站点中发生的事情，关于你见死不救。” “哦，”果然不出所料，刘柠不觉叹了口气，“她说的也是事实。以前的我，确实很狂妄。虽说现在也没改多少，至少不会无缘无故的置人于死地了。” 比起之前，她更清楚自己的敌人来自何方，也更明白当务之急该做些什么。 “其实对于乔榆的说辞，我一直不太信。” 乐正枫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比起道听途说，我更相信眼见为实。” “何出此言？” “也许你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可放眼看去，能在游戏里活下来的，又有几个是真正的好人？” 淡然一笑，乐正枫继续道，“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於烟也做过不少。我认为，谁都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评判别人。” “没错。”一旁安静了许久的罗梅也开口道，“黎总就常常告诉我们，任何关卡都有取胜之道。同时，生存下来的每个人也有独属于他们的生存之道。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利益，没必要多管闲事。” 她似乎从最开始登上幽灵列车的震惊中平复下来，理性分析道，“既然黎总让你来444，自然有她的道理。而我，会无条件的相信黎总，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会努力的。” 刘柠听她一口一个“黎总”，唇边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之前听人叫黎洛灵BOSS的时候，她还有点出戏。 现在看来，对方能让那么多有能力的人心甘情愿的追随她，本身就极其不简单，足以显示其强大的人格魅力。 “下一个站点，有消息吗？” 罗梅话锋一转，问起自己所关心的问题来。 “暂时没有。” 幽灵列车的路线是未知，经历过的站点也是未知。以前好歹还有站点简介作为提示，现在什么都没有，难度上涨了不止一个层次。 “等安顿下来以后，我会试着去预言未来。” 罗梅冲她微微颔首，选了间无人的车厢，搬了进去。 此时，大厅里只剩下刘柠和乐正枫两人。 “你会把许玲找回来吗？” “当然，”刘柠毫不迟疑道，“还有秦湘雪。幽灵列车自成一套规则，哪怕是鬼魅，也能在此现身。” 她想，用这个作为条件，不怕许玲不接受。 “挺好的。” 乐正枫似乎并不意外这个回答，手指随意地敲了敲扶手，“乔榆那一代的四人，也是强者。” “有机会的话，我会跟她们谈谈。”刘柠看向她古井无波的双眸，“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於烟一样抗拒登上幽灵列车，或者说，与我合作。” 自打乔榆在圣人站点中没有对她们三人赶尽杀绝，她就猜到对方藏有后招。比如，让曾经合作过的伙伴提防她，搞臭她的名声。 她甚至都做好了被冷言冷语的准备。 “我想活下来。” 思索良久，乐正枫斩钉截铁道，“显然，跟着你的赢面更大，刘教授。” 念最后三个字时，她语气中带有一丝意味深长。 ‎ 第263章 熊孩子（1） “也就是说，列车的功能，与之前一样？” 乐正枫参观一圈，问道。 “没错，除了不再给站点简介，其它没有区别。但就站点简介这方面而言，罗梅的预言能力可以代替。” 甚至效果更好。 “嗯。”乐正枫点点头，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我没别的问题了。” 不一会，列车在一座极其现代化的公园前停下。 从车窗外，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小孩子。他们跑跑跳跳，小脸上全是天真烂漫的笑意，好不可爱。 然而，吸引刘柠注意的是一个穿着简朴，满脸焦虑的女人。 她捏着婴儿车的手都在颤抖，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这个站点是别的公司设计，可能会有别的参与者。】 车门自虚空中慢慢开启，窗外的欢声笑语如穿透了次元壁，响彻她们耳边。 “下车吧。”刘柠略一沉吟，率先向前走去。 “我们也要去吗？”於烟将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满脸的不情愿。 “要想列车升级，你们必须下车。” 刘柠只丢下简短的一句话，就直直向着那个发抖的女人走去。 她知道让对方听进去是一件困难的事，现在也没功夫与其多费口舌。既然如此，不如让对方自己决定利弊。 片刻后，她用余光扫见，紧随其后下车的是罗梅，再然后乐正枫拉着满脸不情愿的於烟也站到了空地上。 几乎同时，幽灵列车彻底没入虚空之中，消失无影。 既然是别的公司的站点……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下表情，“你好，请问你——” “什么事？” 女人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大，迅速将婴儿车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她们，目光中是显而易见的防备。 这么紧张？ 眼前的一幕有点出乎刘柠意料。她正准备换个方式去问，对方却已急匆匆地转身，下一秒就要离开。 “我见过许多病人，你刚刚的忽然颤抖，有可能是身体发出的危险信号。”乐正枫上前一步，露出一个职业笑容，“别紧张，我们就是过来散步的，随便问问。” 她的衣服永远是那件招牌白大褂。在公园中看上去很怪，可女人看到后，却骤然松了一口气，不再那样紧张，“那个……” 停顿片刻，她欲言又止，推着婴儿车匆匆跑远。 “她在动摇。” 罗梅忽然开口道，“我虽无法预知这次事件的全貌，但在她的身上，明显发生了极为诡异的事件，用恶鬼缠身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无法预知全貌？”刘柠的关注点在前半句话。 “对，或者说，是由好几个不同性质的事件组成。” “这么说，那个女人还是受害者咯？” “应该是的。” 短暂的一问一答中，几人走出公园。 “刚才那个女人往北面的小区去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最边上的一栋楼，二单元。” 一般推着婴儿车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住户。 所以刘柠在对方逃走时，并没有冒然跟踪，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下她的踪迹。直接跟上去会引发怀疑不说，还有可能横生事端。 不过，让其在大庭广众下不自觉发抖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 张琪胡乱从包中翻出钥匙，打开了两层防盗门。 进屋后，她没管婴儿车，快步跑到水池边，拿冷水洗了个脸。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把“那件事”跟一群陌生人说了！ “不、不行……” 她如困兽般，在屋里走来走去。 眼角不小心瞥到婴儿车时，又仓皇的收回来，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该怎么办？” 她捂住脸，无力的蹲下来，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极了绝望时的干嚎。 室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她一个人急促的喘息声。 良久，一直没动的婴儿车忽然传来“吱呀”一声，一只漆黑的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见到它，张琪面上惊惧更甚。她僵硬的走入厨房，取出一块新鲜的动物内脏。 上面滴着血，散发着浓浓的腥气。 可那只小手却更兴奋了，连连摇摆，似在催促她动作快些。 仔细看会发现，那并非人类的小手，而是一块木头雕成的。 婴儿车中，装的并非真正的婴儿，是一只嘴巴咧开的木偶！ “咔嚓、咔嚓。” 木偶面无表情地将内脏吞下，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它就这样歪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琪。 “走，该睡觉了。” 强忍着恶心，张琪抓住婴儿车的扶手，慢慢把它往室内推。 “哗啦——” 明明没有人碰，窗帘却自动拉下，室内黑暗一片。 灯光、电器全部停止运转，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二十分钟后，张琪轻手轻脚地从屋内走出，谨慎地打开阳台门，侧身站到外面。 她快速翻出一个电话号码，狠狠点下。 “喂？” 对面像是没有睡醒。 “姐，这份工作我不想做了……” “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她话都没说完，呵斥声就从话筒里传来，“干一个月，五万！就帮人带孩子，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里找？还有，人夫妻俩都在国外工作，一周视频连线一次看看孩子情况。平常家里就你一人，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打听这份工作，费了多少力——” “那你自己怎么不来？”情绪激动之下，张琪不觉提高了声音。 “我当然去面试了，人家没看上嘛。要是人雇主愿意，我立即辞了现在的工作去。你就知足吧，雇主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有灵气。现在才干一周，就想打退堂鼓？我告诉你，钱已经拿到手里了，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违约的要扣二十倍，咱家砸锅卖铁都没这钱。” “不是，我、我……”张琪一时语塞，满肚子的惶恐不知从何发泄。 正当她想把一切托盘而出时，阳台门发出“轰隆”一声响。 她下意识捂住手机，向后看去。 霎时间，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喉咙里冲出。 “喂？怎么了？” 落在地上的手机传出关切声。然而，却再没有人将其拿起。 ‎ 第264章 熊孩子（2） “所以，我们其实是有自己的身份？” 在乐正枫偶遇一名同事，被带回医院后，另外几人也接二连三地被“熟人”认出。 罗梅是幼师，任职于一家双语幼儿园。刘柠则在一家私人侦探所工作，手上还有几份卷宗。至于於烟，似乎是某家大型公司的客服。 “没错。看样子，线索很快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刘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相应地，她们每到一个新的站点，就会有一个新身份。哪怕再不合理，也得被迫变合理。不然，二十多岁的人没有任何生活轨迹，说出去也太离谱了。 …… 医院。 “唔。”张琪昏昏噩噩地从噩梦中醒来，一眼就看到身旁陪护的护士，“我这是——” “请您稍等，我马上带主治医师来。” “病人醒了？”正在翻阅档案的乐正枫抬起头来，眼中划过一抹光亮。 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干老本行的第一天，就碰上紧急送来抢救的张琪。这样，从对方口中套出情报只是时间问题。 “你是因为过度惊吓而陷入昏迷，稍作休息后就可以出院。”她见到对方后，没有一开始就切入正题，而是就着病情慢慢聊，“……身体没问题，各方面指标都正常。” “哦。” 机械的应答了一声，张琪的表情始终有些木。 “我现在可以出院吗？”忽然，她似乎想起什么，急切地问。 “如果你感觉没问题的话，可以。”乐正枫思索片刻，答道。 其实，早在对方昏迷时，她就用鬼眼仔细观察了。不出预料，没有任何发现，身上连一丝黑气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让她明白，把对方强行留下也于事无补。 还不如放她回去，观察一下恶鬼究竟要从其身上获得什么。 “方便的话，可否告知惊吓原因？您这样的病例，我们还是头一次遇到……” “无可奉告。” 甩下一句话，张琪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强撑着往门边走。 见状，乐正枫赶忙给护士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一步拦住她，“您好，请配合做个——” “来不及了！” 张琪忽然变得暴躁起来。她死死盯着墙上的表，跟看到洪水猛兽般，口中喃喃自语，“它、它要来了……” “什么它？”护士还想进一步追问，却被猛地推开。张琪一瞬间爆发出高于常人数倍的力量，穿着病号服冲出屋去。 “你没事吧？” 乐正枫扶了一下被推到一旁的护士，眉头微蹙。她正要说些安抚的话语，一阵久违的熟悉感猛地从心底传来。 她好像，也这样扶过别人。 眼前闪过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她摇摇头，径直走到安静的走廊，拨通了刘柠的电话： “很奇怪，她完全没有认出我来。刚开始，就跟个木偶一样，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后来听到表响，才有了点人样。” “后来？她说赶时间，急匆匆地走了。嗯，当时是四点五十。” “好，我知道了。” 刘柠若有所思地挂断电话。摊开在她面前的，是一份重金求子的广告单。 来不及吐槽为什么私人侦探会调查这个，那对夫妻留下的联系地址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个小区名称，以及二单元，都有些眼熟。” 摸了摸下巴，她决定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查。 …… “呼、呼……”张琪一路飞奔地从医院冲出来，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幼儿园。 “五点半放学，千万要赶上啊。” 她无视周围人各种各样的诧异眼神，自顾自挤进家长堆，在最前面翘脚等待。 “叮咚——” 轻快的铃声响起，小孩子的欢声笑语愈发近了，一个个小不点如乳燕投怀，找到各自的家长。 张琪依旧是孤零零一个人，但她脸上没有急躁，只有近乎麻木的祥和。 “罗老师，您看，就是那个人。” 罗梅正与家长交流孩子在校期间的表现，后者忽然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张琪的方向，压低声音，“她呀，来这一周了。每次都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我们都怀疑是不是……有毛病。” 她指了指脑子。 “再说，幼儿园的治安也要抓好，不能让人随随便便在门口等着。万一出个啥事，小孩丢了，责任算谁的？” “是是是。”罗梅连连点头。同时，她的余光注意到，张琪突然满脸笑容地抱住一团空气，嘴里还时不时念叨些什么。 “看吧，我就说这人有妄想症。” 这回，罗梅没有接腔。她的能力是预言，本来就对气息很是敏感。 在注视张琪的那一刹，她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锁定住了自己。可在她收回目光后，又消失不见。 ——这起事件，远比想象中要棘手。 三言两语打发了眼前这位家长，她盯着张琪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诅咒的力量明显加重，难道她触发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无法窥见全貌，她只能凭感觉推测。 …… 傍晚。 硕大的餐桌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 “多吃点，对，吃这个。” 她在给看不见的“人”夹菜，且动作亲昵。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却在下一秒被按断。 准确地说，是被“接起”。 “保姆把你照顾得怎么样？” “学校还适应吗？” “乖儿子，下个月回来看你。” 奇怪的是，全程是对面在说，这边静悄悄，宛若死寂。但怪就怪在，对方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对，或者她已经听到了想要的回答。 “嘟——” 占线声响起，又很快停下。 下一秒，张琪的手机响了，是上午她求助过的表姐。 然而这一次，她看也不看，直接把电话挂断，继续吃桌上的菜——鸡、鸭、鱼的内脏。 在她旁边，有一道两米多高的黑影，静静地坐着。 “咔嚓、咔嚓。” 清脆的咀嚼声在室内响起，明显属于两个人的声音。 死寂之中，灯慢慢暗下，整个房间被一阵近乎恐怖的黑暗笼罩。 “叩叩叩！” 偏偏这时，急促的敲门声自门外响起。 ‎ 第265章 熊孩子（3） 一小时前。 “发布重金求子广告的夫妻曾育有一子，但很遗憾，孩子于满月时不幸去世。” 刘柠摸着薄薄的纸张，另一只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我看看……嗯，失去孩子以后，两人悲痛欲绝，而后男方的身体检测出不育，雪上加霜。” 她停下，又倒回去看了一遍，“没有说孩子去世的原因，不过这也可以理解。” 揭伤疤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为人父母，很多时候把孩子看得比自己都重要。再让人回忆孩子是怎么死的，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如果推婴儿车的女人是他们请的保姆，那就很奇怪了。” 她在纸上罗列出两种可能，“一是不孕不育被治好，这种可能性极小；第二嘛，就是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存在，纯粹是幻觉。” 五点四十，她接到了罗梅的电话，从张琪怪异的举动中进一步肯定自己的猜测。 “你想不想跟我一块上门走访？” 结束通话前，她翘起嘴角，提议道。 …… 于是，便有了两人按门铃这一幕。 “吱嘎——” 门后，张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有事么？” “今天上午，我们在公园见过。不知你是否能回想起来？” “不记得。” 面对对方的惜字如金，刘柠没有丝毫气馁，伸出一只手卡住门缝，“是这样，我们是XX幼儿园的，顺道来做个家访。” 一旁的罗梅连忙出示证件。 “今天很晚了，改天吧。” 张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等了一会才开口，态度前所未有的冰冷。 “就让我们跟孩子说两句话，很快的。” 刘柠还在竭力争取时，罗梅已放开嗓子，大喊资料上的名字。 霎时间，张琪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也不制止，就那样双目无神、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几乎同时，走廊、屋里的灯一下子全灭了，无边的黑暗将三人笼罩。 就跟眼前忽然蒙上块黑布似的，完全看不清分毫。 “我有新预感。”突然，罗梅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咬牙道，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什么？” “张琪是灵媒。”她肯定的说。 灵媒？ 刘柠眯起眼睛，来不及细细咀嚼这个词，莫名有种悚然之感，“等会再说……” “老师？” 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她的话，好像就从跟前传来，“你们要对我说什么？” “啊，是这样的——”刘柠眼疾手快，迅速从口袋里翻出手电筒，向前照去。 白亮的光芒似乎撞上了一堵墙，于眨眼间被吞没。 最后，一丝光线也不剩。 刘柠握住手电筒的手猛地一紧。她看到了，光亮不是无缘无故消失，而是被一双黑色的大手给生生掐断。 整个动作快到令她看不清楚，似有无数残影出没。不自觉地，后背涌上些许寒意。 “改天我会亲自去拜访老师的，咯咯……” 她努力透过黑暗看去，发现是张琪的嘴在一张一合，不过发出的是全然陌生的童声。 ——灵媒可以看到鬼的同时，也容易被鬼上身。 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 更为古怪的是，这童声犹如魔音贯耳，让她眼前一阵模糊，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一般。 连亮出手心那只眼睛的机会都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对面的房门传来啪嗒一声，唤醒了处于呆滞状态的她们。下一秒，刘柠猛地向后退去，重重把门甩上。 随着“砰”一声巨响，走廊里的声控灯亮起，橘黄色的暖光把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刚刚一瞬间的阴冷，似乎从未出现过。 “走！” 刘柠忌惮地看了一眼房门，猫眼中隐约有某种东西一闪而过，漆黑无比。 大意了，她想。 现在的她，早已不能随心所欲地“消灭”恶鬼。缝合上的眼睛只有三次使用机会，她必须每次都好好利用。 跑到下一层时，她听到楼上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 “动作快点。” 话音未落，她先停住了脚步。 “怎么？”罗梅紧张地盯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卦。 “不对，好像是那家的对门。” 刘柠很少忙中出错。哪怕慌着逃命，她也时刻注意着听音辨位。 瞟了一眼电梯屏幕，她当机立断，“我们慢慢走，待会看看住在张琪对面的是何方神圣。” 会是另一家公司的参与者吗？ 她不确定，但在非必要情况下，她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换位思考，如果她住在恶鬼的对门，平常一定会注意观察那边的情况。假如遇到她们这样的不速之客，肯定会躲在门后观察。 刚才，也是对门传来的声音，让她摆脱了恶鬼突如其来的精神控制。 无论出于合种理由，她都不会拒绝与对方会面——前提是，没有恶意的情况下。 …… 於烟正在处理一茬接一茬的投诉。 “真无聊。” 她瞟了眼表，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小时。 “叮铃铃——” 电话再度响起，她没好气地点下接听。 “喂？你好，这里是……” “我的女儿失踪了！” 咆哮声差点把她的耳膜震破。於烟翻了个白眼，将听筒扔到一边。 可听着听着，她的表情就由漫不经心，变得郑重无比。 “您说她以前在这边干过？名字是？” “邵莓。” “好，我会帮您查查的。报警了吗？” 又客套几句，她挂断电话。 “嗯，邵莓？我查查。” 最后一单是在一周前。 “雇主都在国外，一周一次视频，只需要帮他们带孩子。一个月五万，确实是不错的薪水。” 粗粗扫了一眼，於烟注意到，现在这单被一个叫张琪的保姆接了。 “她？” 惊呼一声，她不由得翻出乐正枫发给自己的消息，里面就有一个叫张琪的病患，还是她们下车时遇到的古怪女人。 “这个单子经手过四个人，张琪是第五个。” 她迅速翻着资料，前面四个保姆，无一例外，在接完这单后不知所踪，网上还能搜到关于她们的寻人启事。 “没有一个人坚持过一个月。” 她顺手把日期摘录下来。最短的，仅有七天。 ‎ 第266章 熊孩子（4） “哒、哒、哒……” 电梯里，前后走出四个身影。他们中有男有女，高矮不一，但极为相似的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近乎呆板。 ——用毫无生气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刘柠用心记下他们的相貌，悄悄退回阴影处，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到其中一人的头扭了一下。 目光冰冷，好似一条毒蛇在寻找猎物。 直到他们走后许久，刘柠才慢慢从藏身处出来。 “事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 傍晚，四人交流情报时，她率先开口道。 “我打听到了四个人，对了，这是资料。” 於烟将一摞纸甩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哗啦声，“以我目前的权限，只能查到这么多。” “嗯？！” 刘柠一眼就瞥见右上角的照片，动作不禁一顿，飞快地将其抓在手里，“是他们？” 与电梯中走出来的那几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最后一单都在同一个雇主家干过，之后不约而同失踪，到现在还找不到踪影。” 於烟抽出一张A4纸，推到她们眼前，“喏，相关信息我都整合好了。” “不错呀。”乐正枫向来是愿意捧她的场，随口调侃道，“难得你如此积极。” “我本来是想把其他参与者给揪出来。光是想想他们临死前的表情……都够我开心好一阵呢。” 她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恶意。 “咳，”刘柠轻咳一声，拿过资料，细细看起来，“这么说，你并没有找到任何参与者的信息？” “嗯。” “这很奇怪。”刘柠摸了摸下巴，低头不语。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也许不是我们默认的事件参与者？” 罗梅提出一个全新的角度，“比如，一起恶鬼伤人的恶性.事件，中间少不了传播者。他们会不会是其中一环？”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与她们的立场将会有本质的不同。 “不排除这个可能。” 刘柠将目前获得的信息综合起来，忽然，她转头看向罗梅，“你说张琪是灵媒，这句话什么意思？” 也是在整合五人共同点时，某个想法自脑海一闪而过。 “我就是突然有这个念头。危机时刻，感知会比较敏锐。” “那剩下的四人，会不会也是灵媒体质？” 刘柠点了点照片，“一般的灵媒，具有让恶鬼害怕的能力，同时也是其大补之物。我们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至少能知道在张琪之后，它会对什么人下手，更具有针对性。” 顺便可以减少无谓的伤亡，尽快将事件解决。 “这样很麻烦哎。”於烟把玩着头发，嘴上与她唱反调，“直接联系到雇主，一切不就真相大白咯？多救几个剧情人物，对你而言如此重要？” “我担心的是，在手头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冒然联系雇主，试探着问他们已逝的儿子，也许会引得对方不快，打草惊蛇。”刘柠没有为其挑衅的口气所激，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她还有一个考虑，就是实在不行，拿自己当诱饵，看看婴儿车中到底藏有何种怪物。 不怪她有此类想法。刘柠向来单打独斗惯了，鲜少与别人合作。久而久之，她习惯性地按自己的思路来。 “还有其它想法吗？”她看向另外两人。 “唔，我也觉得不要冒然地联系雇主。”罗梅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但是可以顺着他们重金求子这条线索去查。已经死去的孩子怎么会活过来？还有，那些保姆生前有无与张琪那般神经性紧张……这些都可以深挖。” “同意。” …… 第二天，医院。 “主任，这是您要的资料。” 护士把一本薄薄的档案递上来，“说来奇怪，这一个月断断续续有好几起惊吓昏迷，被送到抢救室的案例。其中有一个人，竟然直接被吓死了。” 说话时，她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於烟。后者正在脱外套，露出姣好的身体曲线。 “行，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乐正枫将档案放到一边，顺手把门反锁，才重新坐回位置上。 “呼……” 她揉着眉心，努力去除脑海中的杂念。 “我已经把失踪那几个人的消息匿名发给警方了，等会看看有没有效果。” 过了好久，都没听到回应。她了解对方的性子，对完全不感兴趣的事情一句话都不会多问。 无奈地摇摇头，乐正枫继续翻起手头的档案来。 有一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这两天，她时常有种模糊的感觉，好像透过一层毛玻璃在看自己的一生。 一些零碎的片段时不时出现在脑海，她想抓住时，又消失无影。 难道离开了公司，诅咒的力量也会随之减弱？ “哎，我准备亲自去找那对夫妻谈谈。” “什么？”她半晌才反应过来。 於烟始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轻轻蹭了蹭指甲，“那我走了。” “等等！” 乐正枫急忙起身，挡在门口，“如果你不喜欢刘柠的安排，不做就是了，为什么非要一个人——” “怎么，你觉得我是没事找事？” “这趟旅程很危险，而且能力也不是万能的。目前，雇主那边的情况谁都不知道，万一有许多恶灵，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乐正枫尽量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同时，双眼紧紧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然而，於烟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淡淡道，“我参与这场游戏，就是为了所谓的游戏体验感。按部就班的事，极其无聊，还不如不做。” “……” “让开。” 乐正枫抿了下嘴，没有动，“明天我陪你去。” “哦？不追忆过去了？” 见对方一脸讶异，於烟自嘲地勾唇一笑，“如果现在还看不出你在动摇，我的段位也太低了。” “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何谈动摇一说？” “呵，你的眼神骗不了我。”於烟毫无征兆地凑近她，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中午，你不来算了。” 说罢，她像寻常情侣般，在乐正枫唇上烙下一个情意绵绵的吻。 ‎ 第267章 熊孩子（5）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罗梅翻着学生名单，一一对照之余，对着听筒道，“我能找到点名册上那孩子的名字，也问了班里小孩，都说见过他。可问题是，他们班确确实实少了一个人。” “嗯，我记得你们幼儿园不是有午休的床嘛，被褥什么的有人用过吗？” 刘柠的潜台词是从生活痕迹入手。 “我去看看。”闻言，罗梅站起身，匆忙向外走去，“有新情况了我再告诉你。” “好。” 挂断电话，她轻轻推开宿舍的房间门。现在是上午，这里应该不会有人。当然，不想上课的小孩子除外。 她没想到的是，门有些紧，她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扒开一条缝，跟后面有人顶着似的。 保险起见，她将门拉到最大，又不放心地支了一根棍子。 这些都是黎洛灵交给她们的。因为鬼喜欢挑落单的人下手，防范措施一定要准备好，才不会太容易落入圈套，陷入被动境地。 “名单上显示，在109号床。” 109这个数字让她的内心顿起一丝波澜，毕竟在列车上待了许久，怎么着也会有点感情。 虽说刘柠是半强制地把她们带到幽灵列车，可自从黎洛灵消失后，列车内人心惶惶，平常就如一盘散沙，完全不似一个团队该有的样子。尝试几次无果，她对那些所谓的队友也没有太深的归属感，很容易就接受新归宿。 “嘎吱——” 地板发出轻微的响动，把她涣散的思维拉回来。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怀旧？罗梅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眼角余光瞥见，最里头有一架小床标着109。 找到了！ 下一秒，她的脸色就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被子里，隐隐有一个鼓起的人形。 仔细看，可以发现其胸腔的起伏。 有人？ 她盯着其看了片刻，慢慢走上前去，手拉住被子一角。 掀开看看？ 危险的预感没有出现，罗梅放心大胆地将被子拽到一旁，屏住呼吸向内看去—— 空无一物。 床单上，隐约有一层凹下去的人形。 “明明没有东西，怎么会凹……”罗梅的话没有说完，就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在她眼皮底下，那个人形似产生幻觉般，竟一点点地消失。 同时，她感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就好像原本躺床上的人站了起来。 屋内很安静，她能听到风刮过窗户的响声，一阵接一阵。 衬得被褥的摩擦声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在这样古怪的情况下，罗梅只愣了一下神，便向虚空伸出手去。 并非她托大，而是她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既然今日不是她的死期，那么她大胆一些，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尝试，也可以为刘柠她们提供线索。 依然什么都没有。 “咯吱。” 抵住门的棍子忽然松了，晃晃悠悠向一侧倒去。 几乎同时，罗梅心中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三步算作两步，急急忙忙地向门口冲去。 然而，她却没法跑快。 “背、背上是……” 她咬着牙，用手胡乱地去摸。 一双看不见的小手牢牢锁住她的脖子，勒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东西”很沉，仿佛有几十公斤重，让她腰都直不起来。 突然，一阵风吹过，房门开始剧烈摇晃。 来不及了！ 罗梅纵身一跃，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趁着惯性跌跌撞撞的摔倒在门外。同时身后传来“嘭”的一声，门彻底锁死。 “呼，好险。” 她没来得及放松，就被后背的酸痛唤回意识。那东西，还趴在背上！ 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道钻入鼻腔，把她熏晕过去。 …… 中午。 乐正枫拎着箱子，与於烟在安检口排队。 “上一个站点，你皮箱中装的是什么？”她开口打破了两人间漫长的沉默。 “什么都没有。” 於烟头也没抬，自顾自地刷手机，“有空回顾过去，不如抓紧时间想想生路。” “……”乐正枫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或者说，自从昨天晚上，对方就表现得不太对劲。而不对劲的原因，她稍微想想也能知道对方其实是在意那段记忆的，就是自己心里有点不敢确定罢了。 “抱歉，我现在就查离那对夫妻最近的酒店。” “不用，我都订好了。” “这样啊。”乐正枫讪讪放下手机，清了清嗓子，“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她没有错过於烟眸底的一抹复杂。 “目前，我想起来的记忆是，我曾目睹过一起医疗事故，就在我平常使用的手术台……此事对我造成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不等对方回答，她先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也许死在手术台上的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可过去就是过去，现在，她希望可以修复和於烟的关系。 ——哪怕只是一段露水情缘，时间久了，都会有些难以割舍。 “这样么。” 出乎她的预料，於烟只是平淡的应了一声，“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也不需要特意解释给我听。” 话虽如此，片刻后，她还是不经意地抓住了乐正枫的手，冷声道，“既然来了，在得到真正有价值的情报前，不许临阵脱逃。” “好。” 有那样一瞬间，乐正枫觉得那些失去的记忆都不再重要。知道的再多，也无法改变任何，不过是徒增烦恼。 但她也明白，只要在这个游戏一日，两人的关系就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持续下去。可一旦走出游戏，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她们也许会变成见面不识的陌生人。 “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关于记忆的事情。” “你想听？”於烟眨了眨眼睛，唇边的笑容肆意又妖娆，“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不需要了解我太多。” 她颇具暗示性地踮起脚尖，呼出的热气暧昧的擦过对方的耳朵，“了解我的身体就行，医生。” 乐正枫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淡淡的香气钻入鼻尖，让她莫名有些心猿意马。 等回过神时，她早就把刚才的疑问抛到九霄云外。 ‎ 第268章 熊孩子（6） “医院的档案显示，有一位惊吓过度的患者接受了心理治疗。” 乐正枫翻着同事发来的最新消息，低声道，“咨询的内容是保密的，我们看不到。不过，她说患者出来后一直大喊：那就是张四十岁男人的脸！整层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十岁？” “对，说到这个，”乐正枫稍稍犹豫了一下，“你不觉得奇怪吗？公园里，我们明明看到张琪推了一辆婴儿车，可刘柠她们去家访时，又变成了上幼儿园的小孩。” “幻觉不是鬼故事里常用的伎俩么。”於烟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扭头看向窗外，“那个女人……对，姓黎的，也喜欢用幻觉。” 飞机已经起飞，正常情况下，还有五个小时才到地方。 也就意味着，她们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去交流。 “说起黎洛灵，她已经消失好久了，那辆277号列车一直是白小琴在管理，倒还弄得有模有样。” “凑合吧。”於烟发出一声冷哼，眸底闪过些许寒光，“有姓黎的在，少不了横生事端。” “你还在为她之前算计你的事情……” 乐正枫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打断，“我只是不喜欢她把一切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态度。搞了半天，就她聪明，衬得我们愈发愚蠢似的。” “你越是生气，就越中了她的计。之前，你与许玲水火不容，恰恰让她的分化计策奏效，我们444列车永远团结不到一起去。” 闻言，於烟罕见的没有反驳，“算你说的有道理。” 她烦躁地将几缕发丝捋到耳后，语气中透出些许敷衍。 乐正枫知道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个时候，如果给台阶下，更会适得其反，彻底的惹毛她。于是，她话锋一转，另起一个话题，“之前，不见你对刘柠那么排斥啊？” “呵，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她能顺利登上幽灵列车，背后少不了姓黎的支持。不然，早被公司发现，清理门户。” 於烟懒懒地靠在座椅上，不紧不慢道，“再说，她以前曾是核心圈的一员，注定与我们这些参与者不是一类人。疯狂的研究员，乔榆说得很清楚，她随时有可能把我们派去牺牲。” “但既然上了幽灵列车，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就是偶尔想骂两句公司，找个跟其有关的人发泄一下。”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乐正枫面上露出几分无奈，“你注意分寸，别真把人惹恼了。” 於烟轻轻“嗯”了一声，找空姐要了两张毛毯，“我睡会，没事别打扰我。” 感受着肩膀上沉沉的重量，乐正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把毯子的边角整理好。 随后，她顺便把空调再度调小了一些。这样，就算温度下降，也不会太冷。 …… 罗梅醒来的时候，天已然全黑。 她望着全然陌生的环境，骤然一惊。随后，耳边响起刘柠熟悉的声音，“醒了？” “我、我这是——” “你的同事发现你倒在地上，连忙打120把你送到医院。医生检查过后，发现是背了太长时间的重物，累到昏厥。” 刘柠停顿片刻，留给她消化的时间，“你的腰椎、脊柱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大夫的诊断结果初步显示，你至少背了六七十公斤的重物，时间还不短，得有数小时。” “六七十公斤？！”罗梅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岂不是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可她明明记得，锁住她脖子的手，分明是属于小孩的。 难道是她记糊涂了？ 不对。罗梅摇摇头，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不可能记岔，“你确定吗？需不需要再找医生检查一遍？” “已经在确认了。”刘柠将手机递给她，“你看一下这个。今天中午，乐正枫和於烟跑去国外追踪雇主的踪迹，这是她们登机前转发给我的。” “……四十岁男人的脸？” 快速读完后，罗梅皱眉，不解道，“什么意思？” “如果医生的诊断没有出错，那个小孩可能不是婴儿，也不是幼儿园学童，而是位陌生的四十岁男人。” 这话听上去很匪夷所思，可从刘柠口中说出来，就莫名的令人信服。 “问题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我想，远赴国外的两人可以带给我们答案。”刘柠耸耸肩，给她倒了一杯水，“这回，是我保守了。” “你的方法没错，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而已。” 罗梅看向她的目光中，包含了一丝追忆，“黎总常常跟我们说，你从来没有出错的时候。猛鬼小区还记得吧？进去前，她特意提了好几句，让我们跟你学学，尤其是思路方面，如何又快又准地寻找生路。” “哪有，是她过誉了。”刘柠始终表现得很淡定，“人怎么会不犯错？只不过是多和少的区别。我的失误从来都不少，但每次都引以为戒，下次绝不再犯。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方法。” “黎洛灵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她被勾起些许好奇。 “唔，她蛮欣赏你的，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全力配合。” 罗梅努力思索片刻，“白小琴那边不用担心。在她眼里，黎总比她亲姐都亲，肯定会言听计从。277列车中，你想挑谁随便挑，我们都没有异议。” “是嘛。” 淡淡一笑，刘柠轻飘飘地将话题揭过，不再多言。 黎洛灵的人，肯定不如自己人好用。与其说她们听命于自己，不如说是因为黎洛灵的命令才如此听话。 假如后面她与黎洛灵产生分歧，这部分人是指望不上了。 想虽这样想，面上，她依然表达真挚的口头感谢，让罗梅听得很高兴。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绕回到正事上。 “你的意思是，失去意识前闻到一股味道？确定是汽油吗？” “对。”罗梅肯定的点点头，“千真万确。” “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刘柠低下头，迅速编辑一条信息，点击发送，“我通知一下那俩人，让她们在调查时也注意点。” 关于汽油这条线索，她有个与众不同的想法。 ‎ 第269章 熊孩子（7） 刘柠又去了张琪所在的小区。 这回，她没有直奔二单元，而是装成看房子的租户，随意与人攀谈起来。 “这边的房子离地铁口近，平常工作上学什么的都方便。当然了，还是学区房，你要是有小孩的话再好不过——”房东很热情地说了一堆。 “我工作的地方离这边比较近，就想着来看看。” 刘柠扫了一眼空地上随意奔跑的孩童，其中几个与她对上视线后，匆匆低下头，嬉笑着跑远。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们手里攥着某样东西。 “……我有个房子的租户刚搬，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先过去瞅一眼，户型都差不多。” “好。” 见刘柠点头，对方翻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我带人来看一下房。你们收拾吧，嗯，好。” 几句话后，她挂断电话，解释道，“上一个租客签了一年的合同，现在才住不到一个月就要搬。也不说明什么理由，弄得我很难办啊。” “对，这种情况确实不好处理。”刘柠附和道。 很快，熟悉的二单元近在眼前。 这个地方…… 刘柠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眉头微蹙，脚下不慢地跟着走入电梯之中。 随着电梯门关闭，房东继续介绍起来，“如果你不喜欢小孩子也没关系，对门那家人常年不在国内，雇保姆带孩子。那小孩可乖了，不哭不闹，晚上一点声都没有。” “是嘛。” 刘柠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楼上呢？我担心半夜楼上乒乒乓乓，吵得人睡不着。” “那家人常年在外地出差，经常把小孩带在身边，我听说他们下个月就要把房子租出去了。” “嗯，对门那家人就那么放心把孩子留在国内？” 刘柠看似无意地问，眼睛却紧紧盯住对方，观察其表情。 这是她在看到“重金求子”这张单子后感觉最为古怪的地方：如果那对夫妻真心疼爱孩子，怎么会雇个保姆，将其丢在异国他乡不管？ 除非，这个“孩子”的存在另有隐情。 果不其然，房东的嘴角抽了一下，“那是别人的私事，我也不清楚。” “我也知道这属于隐私。可刚才来时的路上听小区的人说，这家请了五个保姆，没有一人待超过一个月。如果我要住在对门，肯定得打听清楚怎么回事。” 说着，刘柠低下头，拽紧衣角，“我这人就是胆小，还社恐。如果邻居太难相处的话，这房子不租也罢。” 她说得好像真这么回事似的。 “哎，大妹子，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见她萌生退意，房东急忙道，“对门那户人家也不容易，中年丧子，后来好不容易又生了一个，自然得金贵着养。但凡保姆做的稍有点不好，赶出去那是常有的事。” “这样啊。” 刘柠看出对方并不知道内情，反而一个劲地帮其开脱，便收起试探的心思，“看看房子吧。” 屋门打开，四张面无表情的面孔统一扭转过来，也不说话，就这样直愣愣地，乍一看还有点瘆人。 “来吧。”房东似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为什么突然搬走？ 刘柠用余光注意着那四人，疑问自心头浮现。 难道是那天冒然登门拜访，让对方提高了警惕？ 如果真是这样，隐藏在背后的幕后黑手一定不简单。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恶鬼对参与者采取躲避的态度。 很奇怪。 …… A国。 “你好，请问照片上的两个人住在这里吗？” 去到拥挤的住宅区时，乐正枫还有点不太敢相信。 破旧、脏乱，随处可见小混混的踪影。 资料上明明写着，那对夫妻是成功人士，经营着外企，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哦，他们啊。你们也是来讨债的？”路人往地上吐了口痰，斜眼道。 “这个嘛……”乐正枫刚想说自己是他们的侄女，话未出口，就被於烟在腰上掐了一把。 “我们就想知道这俩人在不在这住。”她仰起头，不耐烦道。 或是被她气势所压倒，路人没有继续追问，“对，最里面那间，门牌号444。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那对夫妻可是老赖，在这地方臭名昭著。” “好，我们知道了。” 等那人走后，於烟才白了乐正枫一眼，“看不出来吗？这俩人名声糟得很。你要说我们是来探亲的，肯定一堆麻烦事。” “是是是。”乐正枫连连点头，“是我考虑不周。”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於烟只是哼了一声，快步向巷子尽头走去。 “啧，早知道不把酒店订到这附近了，环境真差。” 没走两步，望着路边溢出来的垃圾山，於烟捏着鼻子，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 她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乐正枫找到了发挥的余地，“我再订一家好点的。” 不到两分钟，她已经把定金付了，“知道你会比较挑剔，所以来这边之前，我又联系了另外几家。” “没必要。”於烟微微别过脸，没有看她，“有时间精力弄这些杂事，不如放在寻找生路上。” 这话一点也不像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乐正枫不觉挑眉，“以前的站点中，你还有闲工夫逛街，现在怎么回事，难道被刘柠寻找生路的热情给传染了？” “呵，算是吧。” 於烟没有正面回答，随口敷衍过去。原本明亮的双眸失去光彩般，病怏怏的。 “怎么回事……你想起来了？” 造成她状态不对的原因极有可能是记忆。乐正枫不禁想到昨天的自己，可能也这般魂不守舍，甚至更为明显。 “叩叩叩！” 於烟敲响了444号的门。 无人应答，她也不着急，继续敲。 足足等了十几分钟，门才被一把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满脸胡渣的男人探出头来，“别敲了，没钱！” “我们是来问你儿子的事情。” “什、什么？” 听到儿子这个词，他宛如惊弓之鸟，高大的身躯瞬间缩回阴影中，“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即将破壳而出的恐惧。 ‎ 第270章 熊孩子（8） “谁啊？” 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从屋里走出，目光在接触到於烟两人时，变得冰冷，“你们是谁？” “关于你儿子——” “砰！” 门被狠狠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两人的争吵声透过门缝传来： “你怎么不事先问清楚？” “我还没来得及问呢，你就突然出现，还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呵，你办过的蠢事还少吗？” …… 大部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吵起来没完没了，可见两人积怨已久。 “走吧，看来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於烟打了个哈欠，似乎又恢复平常那般懒散。 “附近的人应该知道。”乐正枫向四周看看，发现这里静悄悄的，鲜少有人经过。 迟疑一瞬，她终究还是继续之前的问题，“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记忆么？” 於烟轻笑一声，夹杂着些许水光的眸子直直看向她，“对，刚才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是想起来不少。” “要听吗？”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诱人的弧度。 “当然。” 乐正枫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理。明知道两人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线，她还是屡屡尝试越界。 “我已婚，不过没有孩子。” 她停顿片刻，反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现在这样就好。”乐正枫看出她的顾虑，没有再为难她，主动牵起她的手，“我不介意。” 反正也无法回到现实，过去怎么样无所谓。 再说，如果她是个道德标准比较高的人，根本不会在於烟登上列车的第一天，就与其确立炮友关系。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於烟眸中划过一丝自嘲，又飞快地消失。 两人很快找到了这里的地头蛇。 在足够的金钱诱惑下，对方自然是言无不尽： “你说那对夫妻啊，刚开始俩人挺体面的，不像是住在这里的人。我跟他们攀谈过，据说是生意破产，资不抵债，才来这躲一阵子。没想到，房租水电能拖就拖，平常也找不见人，口碑自然是越来越差。” “他们有没有说破产的原因？”乐正枫试图把话题引到可能是突破口的方向。 “嗯，这事我不太信。他们夫妻俩原本有个孩子，但是因为一起事件，刚满月的婴儿意外身亡。后来，他们就跟着魔了一样，寻找能让孩子复活的办法。” “复活？” “没错，就是复活。”对方态度忽然变得极为肯定，“我们这有强大的灵媒，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 “没错，就是灵媒。” 罗梅住院期间，丝毫没有闲着，凭借自己的本事搜集了一堆情报，“关于灵媒，我们不能用以往的知识来解读。” “在这个站点中，强大的灵媒可以串通阴阳，将已死去的亡魂从地府里拉出来。不过，灵媒体质万中挑一，但凡具有这种体质的人，可以看到怨气深重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那五个人因为惊吓住院，就是因为在婴儿身上看到了怨灵——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刘柠若有所思地总结道。 “对，而且灵媒之间还存在竞争关系。实力弱小的灵媒相当于纯净的灵体，是大补之物。不仅鬼魂垂涎，从事这方面的人同样对其感兴趣。”罗梅的声线有些颤抖，当然，是激动的。 “照你这么说，一切都可以说的通了。” 思索片刻，刘柠缓缓推论道，“那对夫妻失去孩子以后，悲痛欲绝。偏偏这时，丈夫又被检测出不育，只好重金求子。没想到，阴差阳错下找到了灵媒，让小孩死而复生。” “但这里就出现一个问题：他们两人，真的会对孩子的异样毫无察觉吗？”她忽然道。 正因为是亲生，加上失而复得，照看的应该更谨慎才是。她始终理解不了，为什么会选择把孩子留在国内，自己跑出去住。这种行为，更像是在逃离。 “你记不记得我们先前讨论过，造成这种情况的很大一种可能是幻觉。黎总的能力也是幻觉，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除了灵媒以外，还有个人专门负责制造假象？” “换句话说，他们有可能是其它公司的参与者？”刘柠一点就透，敏锐地嗅到些不同寻常的气息，“还是团队协作的模式？” 很有可能。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突然搬家”一事也说的通了，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但刘柠吸取之前的教训，没有那么快下结论，“说回事件本身，应聘为保姆的四人都是难得的灵媒体质，自然能看到婴儿身上的异象。惊吓过后，慢慢沦为其餐桌上的食物。” “幼儿园的事情，又该作何解释？”罗梅提出新的疑问，“为什么要变成上幼儿园的小孩子？” “你看一下时间，距离他们失去孩子到现在，如果按照正常顺序，小孩是不是该上幼儿园了？” “对哦……我忘了这茬。” 罗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这个陌生男子的身份，他为何会化作怨灵，借尸还魂？” 另一边，刘柠并没有说话。 她还在房子里转悠，此时找了个借口调离房东，自己站在阳台打电话。 她毫不怀疑，对话的内容可以被鬼听到——但这正中她下怀。 对方只要开始慌，就会露马脚。 如果面对纯粹的灵异力量，她不会做这些无用的小动作。可自从意识到背后存在人为，她索性把对方当作一个狡诈多端的人来应对。 虽然双方并未碰面，但她心里清楚，见面只是时间问题。 “好，先这样。” 她挂断电话，转过身，冷不防感到一阵冷风吹过，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呵，也就会这点小把戏。” 淡淡一笑，她准备出去找房东告辞。可刚一踏出去，却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这不是原先那间屋子！ 左右方向颠倒了一下，更像是悄无声息中来到对门的房间。 “吱嘎——” 不远处，空荡荡的婴儿车缓慢摇摆着。 ‎ 第271章 熊孩子（9） 刘柠捏了捏掌心，感受那只眼睛的蠕动——这是她现在最大的保命底牌，千万不能出岔子。 微吸一口气，她转过身，神情自若地打量着全然陌生的环境。 吊灯、桌椅、地板都布着一层薄薄的灰，好似几天都无人打扫。 “不是请了保姆么？不应该呀。” 喃喃自语一句，她缓缓走出走廊，打算去别处看看。 “咦？” 一股浓烈的腥味钻入鼻间，她不由得抬眸向餐桌望去，上面俨然摆着一盘血肉模糊的动物内脏。 内脏？ 她凑近看了看，很新鲜，似乎是刚切下来的。 “一些传说中，散发着腥臭气息的动物内脏会助长邪祟的力量。” 思索片刻，她没有冒然去动盘子，而是转身向客厅走去。 “张琪？你在这里吗？”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便于她确认恶鬼的动向。 刘柠试探着喊了两声，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顿时，她心中产生些许不好的预感。 “咔嚓。” 轻微的咀嚼声响起。她扭过头，发现张琪正直挺挺地坐在餐桌旁，手握刀叉拼命往嘴里塞东西。 动作又快又准，牙齿咀嚼时也恶狠狠的。 她仿佛一具木偶，随别人指令行动。 “你还好吗？” “咕嘟。”吞咽声消失，张琪仰起头，呆滞的眸子死死盯住她。 不像在看一个人，反倒像在观察一块肉。 同时，刘柠注意到，餐桌上的盘子已经空了。 而张琪的口中，白白胖胖的蛆在牙齿中爬来爬去，若隐若现地趴在齿缝里。 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活人应具有的气息。 刘柠不再犹豫，露出了缝合后的手掌。 “噼啪。” 长眠已久的眼睛骤然睁开，冰冷如实质的目光落在张琪身上。 霎时间，她发出一声低哑的惨叫，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从其口中传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我们的计划！” 刘柠没有说话，平静地注视着“张琪”的身形越来越淡，最终从空气里彻底消失。 那只眼睛再度闭上，她的手腕也无力垂下，酸胀感通过神经传来。 动用能力远比想象中要累很多。 刘柠稍稍平复了下心绪，快步向门外走去。现在，她可以真正的离开这里了。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离开，一对黑色的脚印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那是一双成年人的脚。漆黑无比，如同裹着焦炭。 …… 第二天，乐正枫又拉着於烟登门拜访。 她坚信三顾茅庐的道理，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反正情报是必须要套到手。 “我儿子在国内过得很好。”女人率先开口道，语气有一丝莫名的自豪，“我们专门请了保姆照顾他。” “你们为什么不回去看孩子？” “我们有这边的事业，实在脱不开身去处理国内的杂事。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 理由乍一听相当合情合理，可於烟没有听她长篇大论的耐心，上前一步，直视着女人急欲躲闪的双眸，“别编了，你们找灵媒做法了是吧？” “？！”对方显然没聊到她那么直接，被打断的半截子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愣在原地。 “呵。” 於烟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一个鬼儿子罢了，有什么好得瑟的。” 她轻蔑的态度成功激起对方的怒火，在女人脸色剧变之际，她更是嗤笑一声： “怎么着？被我说中咯。” “等一下！” 男人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把情绪濒临崩溃的妻子扶进去。良久，面色不善地走出来，“你们这样说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没有半点负罪感吗？” “你可是失去孩子的父亲，怎么不表现得悲痛欲绝呢？” 一个反问，让他的气势迅速衰弱。 “我、我那是……我只是不相信所谓灵媒而已！” 他脸红脖子粗地为自己辩驳。在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一些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孩子是在火灾中丧命的。 当时，他们工作都忙，没空看孩子。为此，两人经常吵架。 一次推着婴儿车散步时，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琐事又争起来了，谁都没去管小孩。婴儿车咕噜咕噜自己滚到草丛边缘。 殊不知，路边的一辆车正好出了故障，汽油滴滴答答漏了一大片。偏偏地上有未熄灭的烟头，几乎立刻，轰隆一声开始着火。 在两人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婴儿车已被大火吞没。 “所以，即便借尸还魂，小孩也是黑色的。” 黑乎乎的小手，黑乎乎的脸蛋，还散发着怪异的焦糊味。 灵媒是一个中年男人，在看到疑似骨灰的一堆粉末后，只说让他们等三天。时间一到，活蹦乱跳的小孩会回到他们身边。 “我们几乎是数着秒度过。天知道，在看到熟悉的小小身影时，我们的心情是多么激动。”他突发感慨，“哪怕他的肤色与常人不同，依然是我们的宝贝儿子。” “然后呢？”乐正枫忍不住打断他。从男人的眼中，她并未看到太多懊悔，到头来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没两天，我们惊恐地发现儿子变得像一个陌生人。” 他的身体永远冰凉，没有一丝热量可言。心口处，也听不到心跳声。 最为古怪的是，他开始吃生食。 “鸟的羽毛，鱼的鳞片……所有东西，只要没加热，他都吃。” “我们不让他出门，可他似乎有让人听话的魔力。不到半天，附近的小孩子就自发捡一些死去的小动物扔到我们家阳台上。扔多少，他就吃多少。” “当然，有些是活物……但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显然是回忆起初次看到时的战栗与惊悚。 “之后，我跟我爱人产生了激烈的分歧。我认为，那个东西不是我们的儿子，但她坚持觉得，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就是她的孩子，死都不会改变。” “就在这时，孩子出现在我们面前。” “它长大了，也长高了，足足有上幼儿园的年纪。它对我们笑了笑，说出的那句话，我永生难忘。” 他停顿片刻，眼神变得晦涩不明。 “吃了你们，我会长得更快。” 扭曲的笑脸像恶魔，夹杂着丑陋的欲望与贪婪。 ‎ 第272章 熊孩子（10） “……后来，孩子回国以后，才是噩梦的开始。” “打断一下，你们是怎么想到把它送回去的？” “啊，这个——”男人迟疑了一瞬，低声道，“那不是我的主意，是我爱人的。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孩子已经回国了，会请保姆二十四小时照顾他。一切都好，叫我不必担心。” “然后呢？” “虽然它走了，可我总有种感觉，好像它从来没离开过一样。”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眼骤然瞪得极大，惊惧暴露无遗，“阳台的动物内脏越来越多，却在第二天消失不见……床沿经常有一块小小的影子，黑乎乎的，洗都洗不掉。我们无论搬到哪，刺鼻的汽油味都如影随形。” “我们能看见它，所以它早晚都会要我们的命，一切只是时间问题。”他垂下头，好似用光全身力气，颓然道。 “这么说，它只对能看见它的人下手？” 轻轻“嗯”了一声，男人忽然扭过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身后，“今天先到这里吧，我还有事。” 他重重关上门，逃也似的将屋内与外界隔绝开来。 剩下乐正枫若有所思地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我们只需要找到那位灵媒，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希望如此。” 於烟似乎对男人的说辞不感兴趣，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把进展发给刘柠，我们走吧。” “不继续查了？” 乐正枫急忙跟上她，“可我们还没验证这个人话中的真实性。万一其中有诈……” “再查下去，可能覆水难收。” 没等她问出“什么意思”，於烟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我们看不见它，意味着我们暂时没有危险。况且，这个站点又没有规定我们必须要破解事件才能离开，只需要等到列车在边上停靠就好了。” 换句话说，别人的死活，与她们何干？ 大可以在旁边当一把看客，最后直接走人即可。 “我问一下刘柠的想法。” 乐正枫犹豫片刻，没有把话说死。 …… “我马上去。” 刘柠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罗梅已经预感到了对方的藏身之处——”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压根不想见咱们？”於烟忍无可忍地夺过电话，打断道。 “我来说吧。”乐正枫拍了拍她，安抚道，“交给我。” 随后，她委婉地提出，不需要找到最终的“真相”也不妨碍通关。 “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去跟别的公司的参与者见一面。” 刘柠的声音很坚定，“这个机会千载难得。我比较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利用我创造出来的诅咒。” 她的研究成果，同时也是她数年来的心血。 “好，我知道了。”乐正枫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听出她的意思后，干脆地说，“我把我们目前搜集到的所有资料发给你。” “谢谢。” 另一边，刘柠挂断电话，认真地梳理着手头信息。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退避三尺是怕了她。换作她，也会先试探，必要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况且她们在明，对方在暗，怎么着都算不得优势。 …… “再往西一点，对，前面就是。” 罗梅闭着眼睛，拼命回想着刚才的预感。 “这里？”刘柠拨开草丛，来到一片空地上。 荒草丛生，不像有人来过。 令她在意的是，草缝间，隐约有一块黑黑的印记。 “不是坟地，也不是什么标志性建筑。那些参与者，真的就藏在这？” 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很多、有很多。”罗梅猛地看向身后，清亮的目光中夹杂有一丝疑惑，“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但就是看不见。 “喂。” 正当刘柠谨慎地打量四周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尤其是你，刘教授。” “你认识我？” 本能地，刘柠皱了一下眉。 “您的名字，在各公司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尖尖地笑了笑，“我没有料到，您居然会沦落到登上幽灵列车。” “有问题？”刘柠沉静地反问道。 “幽灵列车看似自由，实际上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任何东西，我们才有挑选的优先权。” 对方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淡淡的倨傲，“不过，凡事并非绝对。好比现在，你依然找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虽然只是鬼魂的游荡之地。” “……”刘柠没有说话，大脑高速运转着，分析其语句的含义。 “你猜的没错，我们团队有三个人，分别是灵媒、幻象和——” 他顿了顿，地面上忽然升腾出一个巨大鬼脸，“第三人你不需要知道。” 他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眸色阴沉，笑起来鬼气森森。 “如果你们执意要找我们麻烦，那位才会登场。现在嘛，没有这个必要。” “难道你们变成了能力本身？”刘柠毫不在意他口气中的不屑，提出自己的疑惑，“诅咒的进化版？” “没错。在你们那里，能力使用过多会鬼化，彻底的变成恶鬼。而我们这里，研究要更进一步，找到了与诅咒的完美融合。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公司的每个人，都与诅咒同生共死。” “不可思议。”刘柠喃喃道，“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如何研究出最完美的诅咒，压根没往别的方向考虑。” 现在的她，想研究也没那个条件，只得无奈放弃。 “我常常在想，诅咒的尽头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要搞出那么多分支。这个答案，我始终没找到。” 声音忽然变成了轻柔的女声，虚空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刘教授，如果您能给我解答疑惑的话，我也会告诉你一则重要情报哦。” “在我开始研究诅咒前，存在成熟的样本。” 刘柠不假思索地说。 “您的意思是——”对方明显有几分瑟缩，不敢确定。 “嗯，真正的诅咒一开始就存在。”刘柠倒是没有展现出任何情绪波动，“我也曾怀疑过，那个神秘组织，根本就不是人类。” ‎ 第273章 答案 “公司的数量虽有千千万万，可最终留下来的，只会有十三家。” “编号一至十三。” 刘柠张了张口，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主动解释道，“我所在的公司刚刚获得了十三号的位置，虽排名最末，但有知道内幕的权限。” “那我所在的公司……”她欲言又止。 “很遗憾，是众多弃子之一。” 虚影扭动了下身体，轻柔的声音再度从虚空中传来，“不过，我相信有你和姐姐在，位列十四不是没有希望。” “哦，差点忘记介绍了，我叫蒋幼安，是黎洛灵同母异父的妹妹。” 尾音微微上扬，显示说话之人并不似表面那样平静。 闻言，刘柠略感惊讶地挑了下眉，“原来你就是她常常挂在口中的……” “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我还活着？或者，我应该是公司的一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 “我比姐姐接触诅咒还早。很小的时候，我便能在镜子里看到瞳孔中的黑气。它们可以生成各种让人痛苦、不安的幻觉。因为不知如何操纵黑气，我让姐姐吃了不少苦头。但许多成为她心魔的事情，压根没发生过。” 她的语气乍一听轻描淡写，可刘柠还是从中感到沉重的后悔，“本来，公司打算让我和姐姐两人留一个，谁的能力更厉害，就收谁。可偏偏这时，姐姐对我产生了杀意。” “我不想坐以待毙，也知道事情因我而起。于是，我在假死以后，偷偷离开了。仗着能力，我确实潇洒自在地过了一段不错的生活，直到闯入现在这个公司的地盘。” “一个位面，”刘柠不禁出言打断道，“还可以几个公司共用？” “养蛊知道吧，一样的道理。” 蒋幼安晃了晃身子，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地盘那么大，只养一只岂不是浪费？公司之间划分的有区域，就像一个个网格，你的行动只会被牢牢限制在其中，不能越界分毫。我属于被公司抛弃的弃子，才可能去到别的空间。” “原来如此。” “嗯，又因为公司之间的竞争关系，在姐姐回忆过去时，他们故意骗她说母亲生的不是女孩，而是男孩子。为的就是让她跟我的关系彻底一刀两断，之后更好控制一些。” 说到这时，她的声音夹杂有几分恨意，“我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找到她。” “再见到黎洛灵时，我会跟她说你的存在。”刘柠保证道。 “谢谢。” 虚空中的白影停顿片刻，又轻哼一声，“我不太喜欢欠别人的人情，索性再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好了。” “像你这种有天赋的研究员都被投放到弱小的公司，呵，为的就是以后可以随便拿捏。纵然幽灵列车有很强的随机性，千般不好，它也许是你逃出轮回的唯一出路，好好把握。” …… “吱嘎——” 列车如鬼影般缓缓浮现，车门打开，阵阵冷气扑面而来。 “什么嘛，这个站点，虎头蛇尾的。” 於烟率先登上去，“以后我们是不是连事件都不用参与咯？直接躺赢。” “肯定是要参与的，这回不也挖到了真相么。”乐正枫冲她使了个眼色，转头看向一直处于沉思中的刘柠，随意找了个话题，“见到别的公司那些参与者，什么感受？” “嗯，忘记问她们怎么会变成站点的源头了。” 刘柠忽然看向慢慢消逝的白雾，眸中几缕精光闪过，“不过无伤大雅，至少我已经了解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有收获就行。”罗梅插嘴道。之前站在一旁，她自是听完了刘柠与蒋幼安全部的对话。见前者仍处在思索之中，她识趣的没有主动提起此事。 “等去往下一个站点，我们一定要再找几个参与者。” “还有，尽快让幽灵列车升级。” 刘柠很少对什么事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今天，她却一反往常，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 当然，她也没忘记向大家科普列车升级的好处。不用听从公司的控制，后期会拥有更多自主权……很多。 “多找几个参与者我没意见。”於烟妩媚一笑，仔细地打量着她，“以后，不需要每个站点我都下车吧？很累的好嘛。” “人手充足的话，我会安排。” 刘柠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有些站点，并非人越多越好，我会根据每个人的能力确定下车名单。” “这样就……”於烟最后一个好字还未说出口，冷不防见刘柠话锋一转： “如果大家还能坚持，一会再让列车找个站停靠。我想，我们有必要加快进度。” 说话之余，她也没闲着，一直与列车做前进方向上面的沟通。 准确的说，自从登上列车后，她就如同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每一刻都在忙碌。 “天呐，你是铁人吗！之前每天一个站点，现在一天好几个。” 於烟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回车厢，“我不行了，别找我，让我睡一觉。” “我的话……”乐正枫不由自主地向她离开的方向瞟去，明显有些犹豫。 倒是罗梅接茬，“我的能力还没恢复过来，可以再给你预言一次。但下车经历站点的话，恐怕有些勉强。” “没事。”刘柠早就料到眼下的结果般，理解的点点头，“我自己去。” 她摸了摸手心的眼睛，有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 “277号列车正在经历什么站点？” 这话，她是问幽灵列车。 “不需要她们全员下车，只要白小琴和许玲在就可以。” 选人，到底是选自己熟悉、信得过的。再者，就是有能力有本事，或者与黎洛灵有关系。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满意的敲了敲屏幕，“好，到地方把我放下吧。” 站点的名字是什么，对她而言根本无所谓。 破解谜题，找到真相——这才是她感兴趣的。 “我给你预言一下？” 罗梅不等她同意，口中就开始念念有词。 “白、红、蓝……” 她捂住头，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中，怎么也发不出来。 ‎ 第274章 色块谜题（1） “嘟——” 突然，列车猛地刹住。透过车窗，隐约可以看到另一辆列车的影子。 277号，老旧的车牌在空中晃晃悠悠。 幽灵列车近乎蛮横地别到其前头，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咣当——” 白小琴抓住扶手，才没有猝不及防被撞飞出去。 而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有的直接撞到玻璃上，又被弹回来，摔得七荤八素。 “怎么回事？”她好不容易站稳，却发现车门正慢慢向两侧打开。 现在距离下车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啊！ “提前到站？”许玲从阴影处走出，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翻涌的白雾。精致的小脸宛若一具雕塑，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刚才的事故中，她是受伤最轻的，不但衣服没有一丝褶皱，此时表现也更为从容。 “不管怎样，等时间到了再下去。” 白小琴深吸一口气，压下脑中翻滚的不详预感。她现在是277号列车的主心骨，继黎洛灵之后。 所以，她绝对不能在任何场合表现出怯懦。 “如果黎姐在的话，会怎么做呢。”她咬紧嘴唇，在脑中不断模拟对方的做法。可越想，她越对自己没信心，想否定自己。 “快看，白雾散了！” 不知谁惊呼一声，众人急忙看向窗外。只见雾气渐渐散去，一个木牌插在不远处，上面写了四个字： 色块谜题。 “这不是接下来的那个站点吗？” 名叫陆盖的青年留着一头长发，厚厚的刘海挡住眼睛。他后背微驼，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然而他的能力却是极为凶残的“碎裂”。无论是人、物品，还是恶鬼，到他面前都会碎成几段。 当然，这份能力并非可以消灭鬼，只是暂时阻挡灵体。即便如此，也是万众挑一。 “对哦。”白小琴低头望着告示牌，指甲死死掐进肉里，才没让自己的声音露出颤抖。 她胆子不大，也容易紧张。可有黎洛灵那份信任沉甸甸地压在肩膀上，迫使她撑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不还有另外三辆列车的人嘛，咱们不急，等等看。” 说话的女人名叫常青，年纪在四十开外，是277列车中年龄最大的一人。 可她做事时，带有几分黎洛灵都难以具备的果断。不仅对自己狠，对恶鬼更狠。好几次，差点与恶灵同归于尽，倒在参与者中赫赫有名。 没有人会因为年龄而轻视她。毕竟在这里，什么都可以成为武器。有时候人生经验多，反而更容易找到生路。 “时间差不多了。” 五分钟后，白小琴见列车始终没有前进的倾向，提议道，“咱们下车？” “好。” “没问题。”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迈出一只脚，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我也要去。”常青冲她挤了挤眼睛，紧随其后下了车。 原本，这个站点只需要白小琴、许玲和陆盖三人。现在，莫名其妙变成了全员下车。 “我想知道这个站点为什么如此不同寻常。”常青的解释很简单，大大方方的，不带一丝后悔。 她没有能力，只有个随身携带的小药瓶道具。这个药瓶，每天会产生一滴液体，具有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功能。 比如增强体质、隐身、让鬼难以靠近……乱七八糟的功能综合到一起，居然还可以叠加。 换句话说，只要她活得够久，实力就越强。 现在，她可以说是列车中不动用能力之下的第一人。 “哒、哒、哒……” 凌乱的脚步声落在地上。白小琴回头看去，发现277号列车悄无声息地消失，露出其后的另一辆陌生列车。 “咦？！”许玲最先惊呼出声。 她注意到了熟悉的444，还有车窗中正望向这边的於烟与乐正枫。前者唇边挂着一如既往的轻佻笑意。而后者，则略显担忧地望着她们的方向。 这两人什么时候回去的？ 疑惑浮现在心头，余光扫见刘柠时，这种感觉不禁达到顶峰。 “你们好。” 刘柠跟什么都没发生般，挨个跟每个人握手，“合作愉快。” “你——”许玲张了张口，满肚的疑问让她不知该从何开始问起。 忽然，手被人轻轻勾了一下，她迅速反应过来那是秦湘雪给的暗示。连忙将到喉咙里的话咽下去，露出个僵硬的笑脸，“合作愉快。” 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不让现在问，但对方这样要求了，她肯定会无条件听从。 “剩下的几辆列车分别是？” 刘柠直截了当地问白小琴。 她不怕对方耍诈，因为是黎洛灵一手调.教出来的，肯定不会在小事上犯糊涂。 一个罗梅已让她十分满意，对白小琴，她还是抱了不小的希望。如果可以将其拉入幽灵列车，自然最好。 “三辆列车，分别是57号，222号，489号。” 白小琴显然做足了功课，对关键信息倒背如流，“总共十人，加上我们，有十五个人参与本站。” “大型站点么。”刘柠摸了摸下巴，神情看不出喜怒。 “走吧。” 她没多说一句，转过身，稍稍上前一步。霎时间，整个人被白雾吞没。 白小琴几人对视一眼，没有抗拒雾气的侵蚀。 …… 刘柠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空旷的广场中央。 “各位参与者你们好，本期游戏即将开始。” “游戏即将开始，请各位参与者做好准备！” 广播一遍又一遍响着。趁着这段时间，刘柠观察了下周围。 雾气弥漫，能见度不足五十米，基本什么都看不清。 地上，除了白小琴四人外，还多出了十张陌生的面孔。 想必，是那三辆列车的参与者了。 接下来的数分钟内，众人纷纷睁开眼，不自觉地，以列车为单位聚集成四个小团体。 均是严防以待，警戒万分。 刘柠与白小琴她们站在一起，才没有显得多突兀。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十分钟，广播里才继续传来人声： “各位参与者，即将展现在你们面前的，是十种色块。每个颜色对应一个房间，每个房间内，则设有截然不同的随机事件。” “当然，由于是解密游戏，我们将不会吝啬关键提示——” 话音未落，大片大片的传单从半空中飘下来。 ‎ 第275章 色块谜题（2） “这是什么？” 传单的数量实在太多，一转眼的功夫，地上就堆了厚厚一层。 刘柠随手捡起一张，发现是一个血红的骷髅头，旁边写着几个字： 红房间（危险药品储存室） “灰房间——影子把戏访？” “你们快看，这里还有一处隐藏！”白小琴高高举起一张打着问号的纸，将其光明正大展示在众人面前。 “一个字都没有写啊。” 盯着白纸正反两面看了片刻，刘柠将其收起，继续翻找起其它传单来。 蓝房间画着三条细细的波纹。仔细看，会发现最中间那条纹路旁，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裂缝，像几十只眼睛一眨一闪。 “没有文字么。” 青房间同样没有文字，图案中是一排攀爬在铁门上的青色藤蔓。那些藤蔓伸出无数根触须，像在掩饰什么一样，把门、及门后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你们有不限次数的选择机会。” 喇叭中，陌生的声音再度响起，“每个房间上限三人，同一个房间一个人不能进去两次。规则就这么点，明白了吗？” 话音未落，广场上的迷雾散去一部分，露出红、紫、白、黑、绿、黄、灰、青、蓝九扇门。 “游戏开始。” 霎时间，九扇门同时打开，露出其中深不见底的黑洞。单是站在门外，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平白增添些许诡异。 刘柠向四周看去，见白小琴等人还在仔细研究传单，她低声道，“跟我来。” 早在看到色块的一刹，来自罗梅的预感浮现在心头，白，红，蓝。想必，是选择房间的顺序。 如果这真的被证明是生路，罗梅立下的功劳可就大了。 “预言。”只需两个字，白小琴就迅速明白过来。 “三个人的话……”她抿起嘴唇，偷偷瞟了陆盖两人一眼。怎么着，这两人也是一个列车上的，关系肯定比与刘柠亲近。 可她能走到今天，这点眼力见和决断力还是有的。 下一秒，虚化能力动用，连带着刘柠和许玲也消失无影。很快，白房间的门应声关闭。 白小琴大可以选择与另外两人解释，但在此期间，保不齐会有人先一步做出选择。况且，在生存游戏中，队友之间反目很正常。万一那两人对她的决定不满，也想进去看看，岂不挤占本来就不多的名额？ 所以，她索性先斩后奏，带着人进去再说。大不了，出来后再向他们道歉。不管用什么手段，到头来不过为了生存而已。 …… “嘭！”房门上锁的声音很响亮。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色房间。 “她们先进去了？”陆盖阴下脸，语气阴恻恻的，让人听了背后发寒。 “如果是五个名额，我们也会在里面。” 常青的情绪比较平稳，仿佛压根没被此事影响到。毕竟时间这么短，她不信刘柠能找到哪个房间才是最优解，顶多碰碰运气罢了。 陆盖冷哼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如果我们一直不进去，又会怎样？” 显然，他的话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除了有两人结伴去了红房间，剩下的十人再无人主动，都在观察别人。 五分钟后，喇叭声突然响起，“检测到参与者消极游戏的可能，即将开始自动分配。” 不到两秒钟，广场上空无一人，仅剩几张传单随风飘远。 而九扇房门中，有五间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 …… “白房间的标语是，生人勿近。” 刘柠从虚空中现身，略感惊异地发现自己站在一块玻璃上。 抬头可以看到螺旋状的阶梯，全部由透明玻璃组成。下方也是同样，看不到尽头。 前后左右都被亮眼的白色覆盖，连带门也隐藏其中，极难分辨。 “站点简介是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刘柠不急着行动，继续观察四面八方，企图找出些端倪。 “这是一场运气与实力并存的挑战游戏，用时最短且找出隐藏的参与者获胜。”许玲顿了顿，补充道，“就这么点提示。” “哦。”刘柠点点头，将其记下。没等她继续发问，小姑娘蹭蹭从上面的玻璃跑下来，站到她面前：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 在她身后，女鬼修长的身形若隐若现。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刘柠不意外她的反应。换作自己，也会感到好奇。 毕竟，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面前，而且曝出一大堆黑料，怎么着都得问清楚。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 刘柠隐去核心不提，简单的说了一下她被乔榆“杀死”后的经历，最终落脚于幽灵列车，“……这辆列车可以完全脱离公司的掌控，后期甚至能为我们所用。” “真的吗？”得到肯定答复，许玲没怎么犹豫就点头道，“我跟你走。” “哎？” “姐姐说，她还是喜欢444号列车。”小姑娘的理由一如既往地简单与纯粹，或许她根本不在意除秦湘雪以外的所有事情。 “那个，我有个问题。”白小琴从两人身后走出来，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你说。” “黎姐她……还好吗？” “很好。”刘柠本来打算进一步作解释，谁知这两个字刚脱口，就看到白小琴脸上露出衷心的笑容。 “太好了！” 只高兴了一分钟，白小琴连忙清了清嗓子，掩盖住上翘的嘴角，“我们赶紧开始破局吧。” “好。”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玻璃台阶上，忽然传来“咕噜咕噜”的轻微滚动声。 一个圆圆的弹珠在玻璃表面轻弹两下，一点点滑落，再掉到下一阶。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被刘柠“啪”一下按在手心。 “咕噜、咕噜。” 台阶下方，又传来物体滚动声。不一会，一对眼珠“蹦”了上来。 刘柠再想伸手去接，却感到手背传来一阵凉意，泛白的眼珠穿过她的手腕，撞到许玲衣服上。 “每个人只能拾取一件物品，且不能随意丢弃。” 喇叭里，忽然宣读了一条令她们摸不着头脑的规则。 ‎ 第276章 色块谜题（3） 每个人只能拾取一件物品，而且还不能随意丢弃？ 刘柠捏着手里的弹珠，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破规定不能早一点说吗？”许玲已经抓住了那对眼珠，厌恶地甩了甩，却发现怎样也甩不掉。 “现在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一起行动还是分开？” 白小琴两手空空，没有像另外两人般面露纠结，提出一个关键问题。 ——她们在玻璃台阶上耗时太久了。 “我的想法是一直向下。”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刘柠也不吝啬发表观点，“上面掉的是弹珠，下方掉的是眼球。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弹珠不会代表危险，可以往上走。但换个方式想，假如下方有鬼，它没有双眼，如何看清我们？反倒是上面那只鬼危险性最高。” 末了，她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我也觉得往下走比较好。” 让刘柠没想到的是，许玲居然会出声支持她，“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玻璃台阶存在尽头？如果我们一直往上，会不会一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向下走虽也存在这种可能，好歹有个心理安慰，摔也不会摔得特别惨。” 最后那句话，她是用自嘲的语气说的。 “我都可以。”白小琴抬头看了看上面，语气有几分迟疑，“这个房间有点古怪，大家一起行动最好了。”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胆小。 “行，那就先往下走。”刘柠将弹珠紧紧握在手里，向下方的台阶跳去。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悬空的玻璃台阶是没有栏杆的。换句话说，稍不留意有可能会掉入虚空之中。 盯着接近虚无的白色背景看了一会，刘柠忽然感到一阵目眩神迷。冥冥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拖拽她，蛊惑她跳下去。 摇了摇头，她努力把这种危险的想法清理干净。 “盯着台阶看，不要随便往旁边瞅。”她出言提醒道。 “好。” 三人小心翼翼地向下走。 一连十几阶台阶，都无事发生。 “你真的是公司核心圈人员？”许玲忽然冒出来一句，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没错。” 刘柠知道因为秦湘雪的事情，她对公司充满了恨意。可眼下的情况，也无需隐瞒，坦然道，“现在的我，于它们而言，只是一枚弃子。” 见对方陷入思索，她淡淡一笑，“实际上，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 “姐姐说她相信你。”许玲沉默许久，忽然道。 “她说，她只想离开这个游戏。所以，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于她而言，都不重要。只要你能把我们带出去就可以了。” “我会努力的。”刘柠承诺道。 以前的她从来都是单打独斗，虽说现在有了名义上的伙伴，可到底还是一个人。 论交心程度的话，黎洛灵勉强算一个，可刘柠不会完全信任她，自然不会将所有事毫无保留地给她讲。 她早已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面对所有困难，一直都是如此。 “哎，这里好像有东西。” 远远向下看去，可以看到一个小黑点在动。 “过去看看。”刘柠断然道。 几十级台阶后，她们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是一只摆动的木偶。 它的眼窝空荡荡的，双手平伸，似乎在努力抓住某样东西。最为诡异的是，它肚子裂开一道缝，里面全是虫子，每个有指甲盖那么大，进进出出着。 “嗐，好恶心。”白小琴皱了皱眉头，眼睛却盯在被虫子占满一半的台阶上。 “眼睛还是弹珠，这是一个问题。” 刘柠面无惧色地走上前，伸手抓向一只黑乎乎的虫。不料，又抓了个空。 “原来虫子也可以带走。” 她的喃喃自语声让手中没有任何东西的白小琴受到了惊吓，进而疯狂摇头，“我不拿！绝对不拿！” “放心，不会让你带这东西。” 刘柠上前一步，神色自若地踩进虫子堆中。无视那些顺着大腿向上爬的古怪感觉，将手中的弹珠塞入木偶眼眶里。 “噗呲！” 鲜血溅了她一身。 弹珠从一个眼眶中没入，又从另一边弹出来，随之喷洒的还有黑黑的虫子雨。 密密麻麻的虫子落到刘柠身上，完全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样。就像是一团东西在蠕动。 “啊！”白小琴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尖叫，许玲则眉头紧锁，显然对此景也感到异常不适。 无论是谁，在一大堆张牙舞爪的黑虫面前，都会有几分发怵。 “好像真的可以带走。” 属于刘柠的声音从虫堆里传出。她淡然地拨掉脸上的虫子，抓起其中一只猛烈挣扎的塞入口袋。 简单的清理过后，她率先向下走去，不忘招呼道，“继续走啊，愣着做什么。” “你……不害怕吗？” 白小琴好不容易才止住颤抖，心惊胆战地问。 “害怕？” 刘柠转过身，歪头思索片刻，“一堆虫子而已，为什么要害怕？” 见对方不说话，她继续道，“如果吃虫子可以让我活下来，我也会吃。哪怕一件事情再恶心，再不愿意去做，只要它能让我获益，试试又何妨？” “同意。”许玲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快步跟上。 “……”白小琴神色复杂地望着缓缓蠕动的虫堆，咬咬牙，从中间踏过。 她的表情很挣扎，却极为坚定，不露半点怯色。 黎洛灵是她憧憬和努力的目标。有朝一日，她想达到对方所在的高度。 刚才刘柠的一番话对她很是触动。是啊，一堆虫子而已，还能杀了自己不成？ 鼓足勇气从中穿过后，她发现，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大家都在闷头下行。 “我好像闻到了烧焦的糊味。” 刘柠吸了吸鼻子，肯定地说。 再往下十几阶，滚滚升起的黑烟出现在视野之中。 “还有烤肉的味道。”白小琴不确定地说。 这一次，刘柠却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站在台阶边缘，不紧不慢地观察起来。 黑烟遮挡了视线，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 第277章 色块谜题（4） 一副人皮正架在火上烤，时不时还会冒出“刺啦”的声响。 古怪的是，它仿佛烧不烂般，始终都是那个样子。 “拿上吧？” 这话，刘柠是对白小琴说的，以征求的口吻。 本能地，她觉得这里的每一件物品出现并非没有原因，反倒像是某种提示。 可具体是哪种提示，她还无法现在就下定论。 “好。”闻言，白小琴一把扯下火上烤的人皮。它不但不热，反而还冰冰凉凉，入手之后，带给她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三人继续往下。 “眼珠，虫子，人皮，真是奇怪的组合。”许玲将眼珠举起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 “我们所遇到的事情，也无法用常理来形容。” 刘柠向来没太多情绪波动，偶尔，会伸手摸摸放入口袋里的虫子，确认其还在。 殊不知，这无心之举，却让白小琴大为佩服，把她列为跟黎洛灵一样的存在。 “最开始时，如果选择往上走会遇到什么？” “也许是另一种展开。” 聊天之余，她们来到一块稍显不同的玻璃上。 这块玻璃比之前的更厚，站在上面时，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白小琴伸手摸了摸，并未察觉出明显不同。 “看看下面的玻璃再说。”刘柠略一思索，撑着边缘向下跳。台阶之间的间距明显比之前要大，增加了足足一倍。 好像中间有一级看不见的台阶似的。 “有发现？”许玲和白小琴也紧跟着下来，见她眉头紧锁，不禁问道。 刘柠没有说话，仰起头，踮着脚尖去碰上方的玻璃。良久，她苦笑着摇摇头，“上不去了。” 下来简单，上去难。而且稍不留意，还会一脚踩空，掉入深不见底的虚空。 从现在开始，才算真正的有去无回。 “换个角度想，说明我们真正进入事件的核心。”许玲身形娇小，需要手脚并用才能勉强到下一层。有时候，还需要秦湘雪在空中扶一把。 说话间，她已连下两级，“早点通关，早点出去。” “嗯。” 无人有异议。因为台阶的高度变长，她们仅用了很少的时间，就下到了之前的两倍距离。 “咚！咚！咚！” 地动山摇的敲击声从下面传来，震得台阶都是一抖。 一个举着巨锤的怪人正转来转去，时不时用手里的锤子砸一下地面。 它的目光仿佛穿透厚厚的玻璃，看见了刘柠她们。霎时间，灰暗的眸子中多了一丝嗜血。 “怎么办，要下去吗？”白小琴捂住耳朵，目光紧紧盯着怪人。 “稍等一下。” 刘柠注意到，在怪人的背后，背了一个奇怪的竹筒。而它每一声怒吼过后，都会发泄似的拿锤子砸两下。 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冒然下去，极有可能被砸成一滩肉酱。 “我觉得，它好像在找东西砸。”许玲捏了捏手里的眼珠子，“要不我把它们扔下去？” “眼珠应该不是最优解。”刘柠略一思索，从口袋里掏出虫子，试探着晃了晃。 然而距离太远，很难奏效。 “靠近一点试试看吧。” 怪人身后的竹篓散发出阵阵怪味，好像有某种东西腐烂了，还不止一天两天。 “这算什么？如果能直接越过这层就好了。” 许玲将眼珠放在手心，谁知怪人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怒吼着。 “我知道了。” 刘柠将虫子对准竹篓，用力向下一扔。 “反正失败也没损失。” 她在一旁静观其变。只见竹篓里传来吮吸的声音，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咀嚼声。足足过了半小时，怪人才逐渐安静下来，趴地上不动了。 “你们记不记得，这些虫子诞生于木偶体内？” 刘柠没有急着下去，与她们复盘自己的推理，“除了场面略有恶心，我在意的是，这些虫子是不是有别的作用——比如吞噬。” “乍一看怪人确实很危险。刚才，我们要是直接下去，说不定会经历一番苦斗。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它为什么事情困扰着，不舒服。” 竹篓里的虫子似乎消失了。刘柠见怪人再没有动静，便跳下去，准备迅速从这级台阶穿过。 “沙沙……” 竹篓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刘柠停下脚步，扭过头去。 她在判断里面是“有价值物品”的可能性。 可不知为何，竹篓里深邃的黑暗带给她一股强烈的不安。 “直接将竹篓带走怎么样？”白小琴提出一个不错的建议，“虫子刚刚用掉了，等于说现在多出一个名额。” “有道理。” 刘柠慎重的点点头，将竹篓慢慢从怪人背上取下。整个过程，她都尽量轻手轻脚，不惊动沉睡中的怪人。 “等等，这个锤子是不是也能带走？”许玲忽然提出不同看法，“也许在后面有用呢。” 现在，摆在她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诡异的竹篓，和看起来稍显暴力的巨锤。 “我觉得，两个都不拿比较好。”刘柠迟疑片刻，给出自己的答案，“锤子不用说了，带上它，我干什么都不方便，更别提跨越台阶。” “至于竹篓——” 她莫名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 “继续走吧。”白小琴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主动解围道。 然而，下一秒，众人皆是呼吸一窒。 一条白白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从竹篓里伸出，如蛇一般抓住了刘柠。 皮肤毫无血色，透着令人炫目的白光。 最为诡异的是，它并没有长“手”，尽头的位置，用鼓包代替。 刘柠隐隐听到，在那鼓包之内，有虫子微弱的哀鸣。 “唔，好难闻！”白小琴捂住鼻子，险些从台阶上掉下去。 “就是刚刚那股腐烂的味道。” …… 她们说什么，刘柠都没有在听。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越过手臂，看向幽深的竹篓之内。 里面还有东西。 她弯下腰，将头往竹篓边探去。 “你要做什么？！”许玲慌忙来拉她，却冷不防被刘柠甩开。 ‎ 第278章 色块谜题（5） 千钧一发之际，虚空中闪电般伸出一双手，将竹篓扔掉。 顿时，刘柠脚下一个踉跄，眼神也由迷茫转换为清醒。没等她张口说出“谢”字，被扔到台阶下的竹篓又悄无声息地回到原处。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让人来不及反应。 “快走。” 刘柠也是当机立断之人。颇为忌惮地扫了竹篓一眼，翻身从台阶上跳下。 一连下了十几级台阶，她才稍稍放慢脚步。 “谢谢。”深吸一口气，她对着许玲右侧的虚空说。 刚刚，多亏秦湘雪将竹篓移开。女鬼似乎并不害怕此类诅咒，整个过程表现得举重若轻，仿佛只是举手之劳。 “怎么回事？” “我觉得竹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刘柠拼命回忆着，脸上露出患得患失的神情。她原本恢复清明的眼神，竟又布上一层混浊。 若非这条路有去无回，她甚至想跑回去捡那个诡异的竹篓。 摇摇头，她勉强把这种危险的想法压下去，“你们两个呢？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吗？” 白小琴摇摇头，将怀里的人皮抱得紧了些，“会不会因为我们两人手中都拿有东西，才没有产生拿起竹篓的冲动？”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三人中，唯有刘柠两手空空。 “我一直很奇怪，我们拾取的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许玲忽然插嘴道，“比如最开始那个木偶，假设不给弹珠而给它眼睛，结果会不会出现不同。” “你的意思是，换一种方式，我们拿到的也许不是虫子，而是别的东西？”刘柠若有所思道。 “没错。” 许玲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就好像一个因果链，每一条选择都会产生不同的后果。你刚才的异状，可能恰恰是种下的因在发挥作用。” 闻言，刘柠没有说话。从她微微蹙眉的反应看，她是听进去了。 “接下来，我会考虑换一种思路。” 她转头看向许玲和白小琴，“你们有不同意见也可以提。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离开这座白房间。” “好。” “明白。” …… 这次的路程意外漫长。一百多级台阶后，她们才看到三具躺在地上的骸骨。 左侧的骨架较为娇小，头部却被砸的粉碎，看不出一丝原本的模样。 右侧的骨架稍大一些，可除了头部完好外，身上的骨头七零八碎，好像被硬生生拆开似的，乍一看着实凄惨。 保存的相对完好的是中间那具骸骨，表面散发着阴沉沉的寒光。假如仔细看，会发现骨骼间粘连血红色的皮肉，散发着浓浓血腥味。 “快看，这里有张字条！” 白小琴弯腰试图将其捡起，不料手却从中穿过。无奈，她只得大声朗读起来： “生与死，就在一念之间。选择错误，它们就是你们未来的模样。” 从左到右，三具骨架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长，都像极了她们三人的翻版。 “这要怎么选？”许玲脸色不好地落在那具头部粉碎的骸骨上。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这个下场，她的心情就糟糕透顶。 “用人皮试试。”刘柠忽然开口道。 “哎？哦，好。” 白小琴连忙拿出怀中的人皮。因为有些慌乱，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左边的不是。”太大。 “右边也不太对。”明显拼合不到一块。 目光移向中间时，她莫名有几分发怵。其实早在将人皮摊开时，她就觉得中间那具跟其最像。 不过，完好的骨架对应的是刘柠…… “比对吧。”刘柠倒是神情自若，不慌不忙地站到一旁，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骸骨。 人皮接触到骨头的一刹，仿佛游鱼回归大海，严丝合缝地与其融为一体。 由于没有肉在内部支撑，皮肤空荡荡地挂在骨头架子上，看上去像穿了大一号的衣服。 “你们还记得刚才的竹篓吗？” 刘柠忽然道。 “记得，怎么了？” “里面那双白乎乎的手臂，很像是抽出来的肉。”柔软无骨，透着瘆人的凉意。 “哈？别吓我。”白小琴本能地向后缩了缩。 见她有些害怕，刘柠也没往下说，继续盯着骸骨看了一会，“眼睛是谁的？” 她指的是许玲手中那对眼球。 “我试试。”小姑娘似乎见惯了各种诡异场景，面对三具骸骨也没太大感觉，挨个将眼球放入眼眶中。 她们好像在玩一款拼图游戏，道具是人体的各个零件。 “都不是。” “哦？”刘柠将目光投向最左侧，“你将眼珠放到那堆粉末里试试。” 许玲照做。 下一秒，古怪的一幕出现了：眼珠自发的裂成几瓣，流出惨白的液体，慢慢镶嵌于骨头碎片中。 “唔。”许玲极为反感地皱了下眉头。因着骸骨与她比较相似的缘故，她在那一瞬间代入了自己，不自觉地摸了摸完好的眼眶，背后发寒。 “现在，我们都两手空空，这并非巧合。” 刘柠没有冒然去碰骨架，而是抱着双臂，在玻璃台阶上走来走去。 ——三具骸骨，要如何处理？ “选择错误，就是你们未来的模样。”她站定，一遍又一遍阅读着纸上的提示。 所谓的“选择”，应该是指要不要将骸骨带走。 “我觉得，还是不要拿了吧。”白小琴低声道，“不管纸上的内容是不是真的，背一具骸骨行动，想想都怪吓人的。” “规则有说，每人只能拿一件物品。这并非空穴来风，肯定在后面有特殊作用。” 许玲提出相反意见，“我们一路走来，不也证实了事件是一环扣一环么。说不定，骸骨代表着某种钥匙。” 1：1，刘柠的意见至关重要。 虽说三人手中都没有东西，想拿就能拿。但从长远看，万一某一个人触发死路，遭殃的可是全体。 因此，意见一致才是最优解。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刘柠才抬起头，打破了近乎压抑的沉默，“不要拿。” “为什么？”许玲不认为她是害怕，相反，看对方胸有成竹的表情就知道，她必然是察觉到某种端倪。 ‎ 第279章 色块谜题（6） “你们有没有印象，最初的语音提示是在什么时候？” 刘柠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拿到弹珠以后？” “没错。”刘柠点点头，话锋一转，“为什么不在之前提醒？” “换个角度想，如果我们没有去接眼珠和弹珠，后面的一切是否会照常发生？这里要打个问号。” 她停顿片刻，自问自答道，“我认为，我们可能在一开始就被莫须有的提示给误导了。” “但喇叭里说的那些话，确实是真的啊。” 白小琴不解道，“我们只能拿一样东西，多的不能再拿，这没问题。” “那怎么样才能通关，喇叭里说了吗？” “这……” 仔细一想，还真没有。 见白小琴语塞，刘柠也不为难她，淡淡地说，“假设我们一直不断的把手中的东西交换出去，最终会发生什么？” 她看着面前三具面目全非的骸骨，不觉勾起唇角，口中的话却冰冷无比： “眼珠、人皮，到骨架。越往后，尸体的完整度越高。我有理由怀疑，最终，我们每个人都会收获一具自己的尸体。” 同时，也印证了纸条上的预言： 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 “但这只是推测吧？”许玲似乎有不同的看法，“万一拿到尸体后才能通关呢？” “白房子的简介你们还记得不？” 刘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 “嗯，生人勿近。” “那死人呢？”她追问道。 “……” 活人不来，死人不去。正是因为想起这几个字，刘柠才对三具骸骨的用途产生了怀疑。 “如果变成死人才能通关，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因为到头来，终究难逃一死。” 她们的目标是活着离开，所以与“死”牵扯上关系的，绝对不能选。 “我还是不太明白，喇叭里的话跟这有什么关系？”白小琴垂下眼睑，不好意思地低声道，“为什么不能相信？” “当然可以相信。不过，如果那是货真价实的提示，为什么不能在之前说？” 刘柠的关注点在于顺序。前后稍微一颠倒，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让我们先来设想一下，提前告知我们规则——在得知每人只能拿一件物品后，我还会随便拿弹珠吗？当然不会。因此，之后的一切剧本都将改写。” “可不拿东西的情况下，如何进行物品交换呢？” 余光瞥见白小琴欲言又止，刘柠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怪人那里，不放任何东西确实过不去。但假如我们没有拿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会遇到它吗？” 她也不敢百分百肯定，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我往竹篓里放入虫子之后，乍一看危机解决，但之后差点命丧黄泉也是真的。万一真的把竹篓背上，很快，代表我的那具骸骨就修复得七七八八了。”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原本的问题上，喇叭告诉我们注意事项却没说通关方法，动机本就值得怀疑。试问，你们在玩游戏时，会遵循规则吗？” “会。”两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遵循规则，并不意味着非要一板一眼地按照它来行动吧？” 刘柠微微一笑，“也就是说，只要最后能够通关，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采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对。” “既然这样，我们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拿，照样符合游戏规则。” 她望着两人骤然陷入沉思时的表情，耐心等待着，给她们充足的时间思考。 其实，喇叭声提示的最大骗局在于，告诉她们“每人拿一件物品”。这个时候，多数人都会抱着能拿就拿的心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救命稻草。殊不知，正是这种想法，恰恰使其落入到圈套之中。 刘柠之前也是如此。但在发现与自己过分相像的骸骨之后，她开始反思之前的所作所为。 时刻自省，时刻调整，才能保证自己不犯没必要的错误。 …… 三人放弃骸骨，继续下行。 许玲和白小琴都是经历过不少站点的人了，经过点拨，很快从惯性思维中脱离。 什么都不拿，确实是理论上的最优解。 然而，她们所不知道的是，在离开那节台阶后，三具尸骸悄无声息地没入玻璃之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快到底了！” 又过了百十来台阶，白小琴惊喜地喊道。 不远处，玻璃台阶终于到达尽头。四周全是虚无缥缈的白色，看久了让人有几分晕眩。 “下去后找找有没有出口。” 刘柠心知，大型站点的难度不会如此简单。就算她们推理出正确的生路，照样会遇到令人措手不及的突发情况。 纵然胜利就在眼前，三人的动作却愈发谨慎，用小心翼翼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咚、咚……” 脚踩在地上，刘柠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试探着往前走两步，没有障碍，也没触发陷阱，一切都平静的过分。 ——生路，找到了？ “门在这边！快来！” 许玲仗着有秦湘雪帮助，很快发现了真正的逃生出口。 白色的房门镶嵌在墙壁之中，没有一丝缝隙，稍有走神完全可能将其漏掉。 “咔嚓。” 门如同一张纸那样薄，轻轻一推就自发打开条缝。熟悉的广场暴露在三人眼中，有声有形，是真的，不是幻觉。 许玲先一步冲出去，白小琴紧随其后。 “快来啊，犹豫什么呢。” 对于两人的呼喊，刘柠没有动作。 她站在门边，思索良久，终于向外迈去。 一步，两步，无事发生。 下一秒，她猛地转身，看向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 三具骸骨——一具没有头颅，一具没有血肉，一具碎成千万段。 它们默不作声地前后站好，用注视死人的目光望着她。 没有动作，因为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 “玻璃、玻璃门……” 刘柠怔怔站在原地，脸上是恍然大悟后的失落。 她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 ‎ 第280章 色块谜题（7） “我早该想到的。” 转过身，发现白小琴和许玲也诧异地望着门后的景象。三人的站位，无形中与骸骨的位置完全重合。 “下到中间某一级台阶时，明显是之前台阶的两倍。从那时候起，台阶之间的间隔就开始增大。” 刘柠像是在喃喃自语，手却轻轻抬起，按在门上，“影子，对，就是影子。” “你没事吧？”许玲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状态明显有点不对劲，好似走火入魔一般。 “我为什么没有想到，中间还藏有一层呢？” 看到倒影的那一刻，刘柠脑中如电光火石般几经闪回，落到看见加厚玻璃时的奇怪感。 ——好端端的，为什么距离突然变成之前的两倍？ 除了让她们有去无回之外，会不会另有深意？ …… 所有的疑问，在看到倒影的刹那全部瓦解。或者说，她终于能够确定心中的答案。 “白房间真正的玄机，不在于物品，而在于玻璃台阶。如果说我们说走的台阶是正面，其余的就是反面。” 她深吸一口气，苦笑道，“那些骤然变宽的距离，是因为有一层台阶我们看不见，自然认为它不存在。” “未曾想——最后的那三具尸骸，恰恰代表死亡后的我们！” 生人勿近，死人留下。 那句“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不仅仅是在让她们当下做出选择，更是生与死、虚幻与现实的交汇。 如果真的把骸骨拿走，等到缺失的部位全部凑齐，“生”也会变成“死”，虚空中的台阶合并，同时意味着她们再也无法离开白房间。 “真有这么严重吗？”许玲眨了眨眼睛，看向重新变为不透明的房门。 目前风平浪静，看不出有任何诡异之处。 “希望是我想多了。” 刘柠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转身向广场中央走去，轻飘飘地丢下来一句话，“去红房间吧。” 她们似乎是最早出来的。 广场上，除了她们三人，有四间房间大门紧闭，其中就包括红房间。 “危险药品储存室。” 刘柠翻出血红的传单，认真打量着骷髅头，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真的要按罗梅的预言来吗？”白小琴悄悄地说。 “怎么，你不信任她？” “不不不，我只是好奇，顺序真的有那么重要嘛。” “也许吧。”刘柠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答案，淡淡道，“假如房间进度不重置，顺序就很重要。” “重置？” “对，比如那些高难度房间。如果第一队半路团灭，第二队就可以捡他们的成果继续向前。反之，我们刚才经历的白房间，下一队人进去，将会面临更严峻的形势。” 她没有把话说全，但白小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就是说，下一队人会接着我们的进度继续——从被拼了一半的尸骸开始。” 留给他们思考生路的时间将会更少，稍不留神就会触发杀机。 “没错。” 话音未落，红房间的大门忽然向一侧打开，如注的鲜血不要命地向外流出。霎时间，漫过鞋子，她们裤脚上粘的都是。 “三人全部死亡，房间空闲。” 冷冰冰的语气自喇叭中传来，让人有一丝不寒而栗。 “全、全都……”白小琴捂着鼻子，被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的连连咳嗽。 “我们走吧，再拖下去没准会触发什么别的规则。” 刘柠对这惨烈的一幕视若无睹，快步蹚过血河，走入红色的大门里。 见状，另外两人急忙跟上。 “嘭！” 很快，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关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 刺眼的红色。 刘柠睁开眼后，本能地眯了一下。 她现在是在一间三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内，墙壁连同灯光都是暗红，夹杂着些许阴森，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屋子中央，摆着一台小桌子，上面有七个高低、形状截然不同的小瓶。 瓶子跟前，还粘有方方正正的字条。 她没有急着上前查看，而是把处于混沌状态的另外两人摇醒。 “这是哪？”白小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满脸迷茫。 与她相比，许玲进入状态要快得多。二话不说，跑到桌边观察起来。 “各位参与者，请注意。” 喇叭声再度响起，相比之前更添一分戏谑，“由于人数减少到十人以下，为了游戏公平公正，特给予每人一次复活机会。从现在起，你们相当于有两条命。” 之后，则是电流般的杂音。 两条命？ 刘柠不禁蹙眉，心中并未产生应有的喜悦。更多的，则是警惕与迷惑。 天上不会掉馅饼，突然做出这种通知，一定另有所图。 难道是嫌他们死得太快么？ “你们快来，”许玲好像没在意广播里说了什么，飞快地冲她们招招手，“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每一张字条上，都写着一个不同口味的小故事。 刘柠拿起最左边的，认真读起来： “A与B是情侣，A深爱着B，却始终无法收获同等分量的感情。有一天，A把瓶中的药剂混入咖啡之中，端给B喝下。” “没了？”刘柠费解的放下纸条，看向手边的小瓶。 广口瓶，瓶身有几处裂纹，似乎历时许久。她端起来摇了摇，听到清晰的液体晃动声。 保险起见，她没有打开盖子，顺手将其放到一边。 暂时没考虑纸条上的内容，她看向第二张。这回的内容分了好几段： “小红很讨厌红色。 可是，小红看什么都是红色。 怎么办？ 把血放干后，小红感觉舒服了好多。” 纸条对应的容器是一个类似杯子的敞口瓶，里面是血浆一样的粘稠液体。 不知所云，这是刘柠目前最大的感受。 一旁的白小琴和许玲也是同样，眉头紧锁，眼神游移，显然是没有思路。 “这写的什么啊，看不懂！” 许玲咬牙切齿地将纸条扔到一边，匆忙抓起下一张。 见状，刘柠索性捡起她刚丢下的，放眼前仔细看起来。 而她的表情，也渐渐地由冷漠显出几分生动。 ‎ 第281章 色块谜题（8） “三人入此地，一人失手砸碎脑袋，沦为无头尸；一人跌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最后一人，乃披着人皮的恶鬼……” 刘柠面色凝重地将纸片递给白小琴，后者看完，同样大惊失色。 她们都想到了刚出来不久的白房间，那三具尸骸与这段描述可谓一一对应。 没有头、骨头断裂、空有一具皮囊。 “这个瓶子是空的。” 刘柠拿起纸条对应的小瓶。瓶身没有任何装饰，灰扑扑的，看上去再普通不过。 底部有点湿，壁上却很干燥，无论她怎么晃也倒不出来一滴。 “会不会被之前那三人倒掉了？” 许玲提出自己的猜测，“而且仔细看可以发现，这张纸条有些皱，后半截明显有被撕掉的痕迹，像是经历了一番激烈争夺。” “恶鬼……”后面的内容只能靠猜测。 “我好奇的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算作通关？” 说话时，刘柠抬头看向喇叭，毫无疑问，没有得到回答。 她也习惯了此物的装聋作哑，又拿起旁边的一张纸条，“总之，我们先把所有的文字读一遍再说。” “好。” 另外两人对这个决定并无异议，很快，室内响起翻阅的沙沙声。 “我来自深海。 陆地上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 女巫说，喝下它，我可以长出人类的四肢，拥有一具属于自己的躯体。 ……真令人向往。” 有点像美人鱼的故事。 刘柠举起纸条对应的小瓶子，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细口瓶，瓶身装饰着大大小小的水滴，呈透明状。像极了溅起的海水，是这么多瓶子中最漂亮的一个。 她默默将其放回原处，拿起下一张纸条： “我的眼睛很痛。” 只有这一句话，但下方画了一幅极为潦草的四格漫画。 前两格是一个火柴人把眼珠从眼眶中抠出来，扔进瓶子里狠狠地搅了搅。 后面的两格，则是它咧开嘴，大笑的画面。那双空荡荡的眼窝，好像在透过纸张注视着她们。 刘柠拿起杯子，晃了晃，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声响。 与其说这是瓶子，不如说是榨汁机常用的塑料杯。从侧面看，隐约有两个眼球状的物体在血红的液体里一上一下地翻滚。 “还差两个。” 刘柠始终表现得很淡然。她好似未察觉手中之物的诡异般，轻轻放下，拿起最后的两张字条。 “这杯药剂被我加入了曼陀罗。第一个饮下的人，能够获得幸运。” 瓶子爬满了蛇一样的黑色弧线，带着几分神秘。 “我曾是一位著名的药剂师。有多著名？起死回生，救人无数，名垂千古。 但我总觉得，还不够。 ——我还能创造更大的价值。 抱着这样的遗憾，我久病不愈，生命即将凋零。 就这样死去么？不。 我开始人生中最后一瓶药剂的制作。 为了纪念，我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死亡。” 黑红色的液体发出潮汐起落般的声响，却莫名给人以孤寂感。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刘柠盯着它看了一会，感觉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连忙扭过头，不敢再看。 到此，七张纸条全部看过一遍，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不行，这个房间是全封闭的，找不到出口。”许玲早早读完，将三十平米的屋子仔仔细细摸索一遍，桌子底下也趴着看了，一无所获。 她们进来的那扇门同样消失无踪，好似从来就没出现过。 “不会是让我们喝下瓶子里的液体吧？”白小琴推测道，“或者根据纸条的内容寻找生路？” “拜托，这七张纸条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怎么归纳统一啊？反正我做不来。” “可……” 眼看两人马上要吵起来，刘柠清了清嗓子，“让我试试。” 她拔出盖子，手腕翻转，好似要将液体倒出。 “别——”白小琴忙出言制止，却见她神色自若地将其放到一边。 “没有规定说，必须要喝吧。” 刘柠淡淡一笑，随意地点了点手边的纸条，“我们最好研究一下上面的内容。” 语气看似温和，却隐隐露出强硬。 “行。” 没两分钟，三人重新聚在一起，就那几句文字讨论起来。 “第一个瓶子，情侣A和B。” “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白小琴抢先发言。 “你呢？”刘柠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从刚才起就不说话的许玲。 “我觉得这瓶是毒药的可能性不大。” 小姑娘先是朝左手边的虚空中瞟了一眼，进而一板一眼地答道，“哪怕明知道对方不爱自己，还是会想去争取。这种情况下，不会想着下杀手。我猜，里面也许是让对方回心转意的药水。” “嗯。”刘柠没有表现出是否赞同，顺手拿起第二个瓶子，“小红。” “看什么都是红色，以及把血放干这个描述，都让我怀疑小红的身份有可能根本不是人。” “那么问题来了，它的血液，会致命吗？” 这个问题，令场面陷入压抑的沉默。 线索太少，很难肯定的说“是”或“不是”。 刘柠再度抬头看向喇叭。 这一回，它终于开口了，熟悉的广播声响彻室内，“各位参与者们，红房间采取挑战模式。挑战房间数超过三个，则可以选择离开。” 挑战模式？ 没等她发问，就听喇叭进一步道： “每个房间的药水全部使用完毕后，方可开启下一道门，望周知。” 之后，又是漫长的杂音与电流声。 “使用完毕，这个要怎么界定？” 白小琴看向装有液体的六个小瓶，皱眉道，“喝下或者倒掉，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我好奇的是，有一个瓶子为什么空着。” 许玲抓起灰色小瓶，将预言三句骷髅的字条摆开，提出质疑，“后面到底写了什么，才引得上一组人如此争抢，落得个团灭下场。”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冒出来，却始终无法解答。 “我有一个想法，你们听听看可不可行。”谈话陷入僵局时，刘柠忽然开口道。 ‎ 第282章 色块谜题（9） 刘柠拿起灰色的空瓶，使劲向下倒了倒。 “你要做什么？” 她不答，见确实没有东西流出来，才将左手边第一个瓶子小心地倾斜，玫红色的液体如小溪般倾洒而出，慢慢落入灰色小瓶里。 整个过程，她都十分谨慎，没有漏掉一滴。 “难道你想——”许玲面上浮现出一抹了然。 “就是你想的那样。” 刘柠继续与她打着哑迷，手上动作丝毫不慢，第二个、第三个……六个瓶子中的液体全部换了地方。 在她把最后一个小瓶的瓶盖堵上时，房间内忽然传来“轰隆”一声，一扇红色的大门凭空自地板上浮现。 “这！”白小琴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使用完毕并非只有喝下去和倒掉两个选项。将液体换一换位置，是否也算使用呢？” 她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谁知，歪打正着，打开了下一道关卡的入口。 当然，此举也存在风险，比如液体会不会在过程中挥发？或者白白折腾一场。但与喝下未知液体这项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拿好。”刘柠将瓶子挨个分给众人，每人手里拿两个。余光落到多出来的空瓶上，她犹豫片刻，终是将其塞入口袋。 三人迅速来到了第二间屋子。 同样是猩红的灯光，暗红色的布景。不过比起之前，要明亮一些。 这次，桌上摆了三个敞口容器，里面全是浅红色的液体，乍一看几乎没有区别。 “一物换一物……”白小琴看向桌边的纸条，轻声念道。 “也就是我们需要拿六个瓶子中的东西做交换。” 刘柠耸耸肩，补充道，“这一回，好像无法采用来回倒的方式。” 毕竟纸条上写了规则，她们只能遵守。 “如果在上一个房间，把小瓶里的东西提前喝了或倒掉会怎么样？”许玲捏着手中的瓶子，提出另一种观点。 “规则没有说必须用什么东西交换，换言之，你身上的东西也可以。”刘柠思考片刻，言简意赅地说，“但符不符合置换的要求就不一定了。” 虽然用瓶子里的液体最保险，但也是最后的无奈之举。 “要不试试？” 有被许玲启发到，刘柠先将外套脱下来，试探着往容器中放。 无事发生。 鞋子、首饰等乱七八糟的玩意三人都试了一遍，完全不起作用。 “看来，只能用小瓶了。” 刘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既然红房间是挑战，必然会层层递进，难度也一直在增加。用刚才的思路来解，大概率不行。 “六个瓶子，我们分一下？” “好。” 望着一字排开的六件容器，白小琴不觉咬了下嘴唇，“那个，来自深海的瓶子可以给我么？” 她问的是能让人长出四肢，回到陆地的药剂。 “我没意见。”许玲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淡然道。 “另外一个要选什么？”刘柠知道她选此物的用意，预言说她在以后会摔得粉身碎骨，自然要选一个重塑身体的。 “唔，”白小琴犹豫了挺长时间，“你们先选吧。” 她本意是想选曼陀罗的。毕竟，第一个饮下的人，将会获得幸运。这瓶药剂，可以说是七瓶中最好的一种。 但她也知道，三人目前是合作关系，好处不能让她一个人全占了。既然已经选了一瓶需要的药剂，便主动让出来，把机会留给另外两人。 “我要第一瓶，A给B喝下的药剂。” 许玲倒也干脆，几乎没怎么想就给出自己的答案。 第二瓶，她则选了带眼珠子的。 “我与眼球还挺有缘分的，就选它吧。” 她给出自己的理由。 目前，剩余的三瓶药剂分别是“小红”、“曼陀罗”和“死亡”。 “我也选好了。”刘柠将代表着幸运的药剂交给白小琴，自己则把剩余两件放入口袋。 “可是——” “我认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刘柠摆摆手，打断了她的欲言又止。 至此，六种药剂分配完毕。 “想好倒哪一瓶了就开始吧。” 刘柠选择倒入器皿中的是天才药剂师配出的“死亡”。 她当然不是想充好人，才会把曼陀罗药剂让给白小琴。 对这六瓶药剂，她的看法跟别人不太一样：好与坏都是相对的，具体究竟会怎样，还要看自己如何使用。 所以，她对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不甚在意。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随意挑了两瓶。 “嘀嗒、嘀嗒。” 容器里的浅红瞬间变成深红，大大小小的漩涡肆意蔓延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在发生什么化学反应。 见状，许玲和白小琴也不再犹豫，将自己选好的药剂倒了进去。 前者倒下的是有眼珠的那瓶，后者则挑了曼陀罗。 “咕嘟咕嘟……” 液体翻涌中，阵阵红色的气浪喷涌而出，转眼间将三人尽数覆盖。 很快，浓烟散去，三人连同器皿中的液体全都诡异地消失不见。 唯有地面出现一个大窟窿，通向深不可测的黑暗。 …… 许玲睁开眼睛的时候，感到眼眶里骤然传来一阵凉意。刺得她拼命眨了眨眼睛，却发现眼前尽是黑暗，看什么都是黑乎乎的。 一瞬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事。颤抖着伸出手，摸向眼眶。 ——空荡荡的。 “呼。”她无法抑制地呼出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的尖叫。 突然发现自己从一个健全人变成双目失明，怎么着内心都会有波动。 更何况，是在随时有可能死亡的游戏中……认识到这个事实，她不由得焦躁起来。 “你怎么了？” 温柔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一双手柔柔的覆在她脸颊，掌心的热气似帮她驱散了四面八方的冰寒。 “我没事，姐姐。”许玲压低声音，不让对方发现她的异样，“就是看不见了。” “没关系，我可以充当你的眼睛。” 属于秦湘雪的嗓音让她有一瞬间恍惚，几乎要不管不顾地沉浸其中。良久，才想起来正事： “刘柠她们呢？” “不知道啊，没看到她俩。” 如果许玲此时能看到，会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根本不是秦湘雪，而是一团看不出模样的黑雾。 所有的一切互动，都是针对她的幻觉。 ‎ 第283章 色块谜题（10） “姐姐，我们现在在哪？” 许玲并未意识到不对，信任地将手交给她。 “第三个房间，桌上摆有一个容器。” 没等她追问，秦湘雪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把你手里的瓶子给我。” 许玲自是乖乖照做。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鬼影一口将其吞下，露出满足的扭曲笑意。 声音却愈发温婉动听，“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 变化？ 许玲正面露不解，一段深藏已久的记忆自心底破土而出，缓缓展露于眼前。 …… 她与秦湘雪本是名义上的亲人，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六岁时，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比她高很多的姐姐。很干净，也很漂亮，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虽然秦湘雪比她大六岁，那时不过刚上初中，却比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看上去要成熟许多。 ——也许是由于对方刚刚失去双亲的缘故，被迫变得坚强。 可年纪尚小的许玲不懂这些，只当她是母亲安排给自己的长期玩伴。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用“喂”称呼对方，理所应当地享受秦湘雪小心翼翼的讨好。 左右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被放养成小魔女的许玲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直到她进入敏感的青春期，秦湘雪考上大学。 那年寒假，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起因是秦湘雪带了一个陌生男人回家。 “这是我男朋友。”她的语气轻松又自然。 男孩看上去与她年纪相仿，模样清秀腼腆，见许玲看向自己时，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咚！” 手中的叉子突然掉在地上，许玲面无表情地起身，高傲地命令她，“跟我过来。” 她当时也就十二三岁，在非富即贵的家庭长大，天然就带有一股气势。 明明比秦湘雪矮一头，后者却不敢反驳她，只得给男孩递了个抱歉的眼神。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许玲眼中，让她心头无名火更甚。 为什么这样在意？ 好像自己心爱的玩具从今以后就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我会告诉母亲，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她气呼呼地甩下一句话。 “等一下。” 秦湘雪柔柔的声音让她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事？” “如果你不喜欢他，下次我可以不带他回家。” “呵，”许玲跟听到某个笑话似的，将嘴角扯开一道弧度，“你的眼光可真让我失望。” 她连隐藏都懒得隐藏，直接找人挖了那男的一堆黑料，连夜曝光。什么约炮，嫖，都是常有的事。 看上去老实，没想到内里如此不堪。 不出预料，知道这些以后，秦湘雪立即与他分手。 接下来的几年，上学之余，许玲多了一个课余爱好——关注姐姐的情感生活。 可表面上，她除了对秦湘雪表示出不屑之外，并没有任何多余情感。 只是无聊而已，她总是这样说服自己。 令她欣喜的是，没两年，秦湘雪似乎不再在感情上面花费时间，专心的深耕学业。 两人的关系稍有缓和。 直到，在许玲十八岁的成人礼上，母亲在众人面前宣布，会在自家企业中为她预留一个位置。 她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让她没想到的是，母亲用同样的口吻与秦湘雪商量时，却被其委婉的拒绝了： “这些年，我一直借住在这里，本来就给阿姨添了许多麻烦。现在我在B省找到了工作，以后就不用……” 许玲无法再听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出来，把说了一半话的秦湘雪拽走。 “你想离开？” 她的语气带有几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偏执。 这些年，她长高了不少，秦湘雪只比她高小半个头。 “我……”秦湘雪注视着少女明艳的面庞，察觉到其充斥着阴霾的眼神后，原本到嘴边的话也被迫咽下去。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神情恍惚间，她没注意许玲的目光愈发阴沉。 “你就这么讨厌这个家？” “不是的。”秦湘雪连忙解释道，“你们对我很好，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嗯，我一直把阿姨当母亲对待，也一直把你当亲妹妹——” “好了，不要再说了！” 许玲莫名觉得“亲妹妹”这个词说不出的刺耳。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怎么会在听到这个词语后产生如此大的波动，可这不妨碍她倨傲地下达最后通牒，“回来住，去公司上班。” 两人自是闹得不欢而散。 …… 许玲觉得自己好像不大对劲。 每次看到秦湘雪时，她都感觉像看到了眼中钉一样。反感之余，又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冷战了两天，她被母亲叫过去谈话。 “你跟阿雪闹别扭了？” “没有。”她死鸭子嘴硬。 “人也不容易，寄人篱下那么多年，想搬出去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也正常。”母亲慢悠悠地说，“你以前那些让人分手的小动作，就不要做了吧。把她当亲姐姐不好么？” 不好，一点也不好。 脑中似有一道明悟闪过，许玲倔强地抬起头，听她借题发挥，阐述自己失败的婚姻经验。 说来说去，不过是在叮嘱她，以后一定要擦亮双眼。 “妈，我知道了。”最终，她低头道，结束了这起突如其来的唠叨。 回去以后，她不自觉敲响了秦湘雪的房门。 “什么事？” 秦湘雪刚洗过澡，长发湿漉漉地搭在浴巾边缘，锁骨上挂着未干的水珠，晶莹剔透。 她本就生得一副贵族小姐的长相，向来以温婉的态度示人。如今只围了一层浴巾，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增添了几分与往常截然不同的美感。 “找我什么事？”见许玲呆呆的盯着她看，只好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我帮你吹头发吧。” 良久，许玲憋出来一句。她原本想找对方说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唔……”秦湘雪明显有一瞬迟疑。 她们虽然是名义上的姐妹，却少有亲昵举动。 望着小姑娘涨红的脸，她只当对方是为前两天说的狠话而来。 也许是来道歉的，不如就给个台阶下。 秦湘雪不知道，自己那时候的通情达理，为后续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 第284章 色块谜题（11） “姐姐。” 许玲头一次这样叫她。 “嗯？”秦湘雪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吹风机的风吹得她耳朵有些痒，加上嗡嗡的声音，她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妈对你不好吗？”小姑娘的语气很冷静。 “阿姨对我很好。”这句话，秦湘雪是发自内心的。 收养她之后，无论是吃穿用度，包括她的升学，找工作，对方都明里暗里帮了很多，她也表示真诚的感激。 “那你是讨厌我吗？”许玲继续追问。 “怎么会呢……” “我可以改。”许玲突然打断道，“只要你答应留下来。”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秦湘雪无奈的转过头，与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对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见许玲沉默，她接着往下说，“我十二岁没了父母，被阿姨收养。这些年，我再怎么尝试融入这个家，也还是寄人篱下，始终是个外来者。我知道，你从来都没真心把我当做姐姐——”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许玲用嘴堵住。 柔软的唇瓣带着些许凉意，让她微微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等、等一下！”舌头被趁机勾起时，她才从呆滞的状态中反应过来，慌忙将人推开。 小姑娘似乎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按住她，强硬的将自己的气息与她融为一体。 这个吻并不温柔，充满了浓浓的占有欲。 “我也不想把你当姐姐。”许玲舔了舔她的耳朵，声音夹杂着可爱的鼻音，“我喜欢你。” 这话落入秦湘雪耳中，不亚于惊涛骇浪。 “我、我们可是……”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亲人？姐妹？但在她们之间，少有互动，也没有血缘关系。 更糟糕的是，在她神游天外之际，许玲已经将吹风机扔到一旁，顺手解开了她裹着的浴巾。 “别……”秦湘雪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开门，也不该主动引狼入室。 后背毫无征兆地压在冰冷的桌面，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血液流淌的速度加快，她想推开对方，手却被顺势抓住，密密麻麻的吻自掌心向上。有点痒，还有些疼。 秦湘雪垂下眼帘，不经意看到了趴在她身上的小姑娘。 迷蒙的瞳孔中飘荡着惊人的热切，明艳的小脸上掺杂了一丝青涩的妩媚，让她不由得看待了一瞬。 更可耻的是，身体居然有了反应。 “停下！”她顿觉羞愧难当，挣扎的动作也加大几分。 指尖碰到了桌上的台灯，她刚抓紧，又慢慢松开。 她不可能真的用这东西砸许玲，毕竟，对方是她名义上的妹妹。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连这个家都会失去。 不如说，已经失去了。 被粗暴占有的疼痛让她浑身紧绷，一刹间，心里有根弦断了似的，眼泪一滴滴落下。 “放过我……求你……” 断断续续的哭腔终于让许玲找回些许理智。她慌慌张张地将秦湘雪搂进怀里，声音染上几分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 她怎么又弄成了这样？ 望着雪白娇躯上布满红肿交错的痕迹，许玲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无论她怎么道歉，让对方打骂自己也好，秦湘雪始终没说一个字。 “我累了。”良久，她不再抽泣，哑着嗓子道。 许玲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床上，赶紧跑出去找药。 等她回来时，秦湘雪已经睡着了。 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眉头紧锁着，像做了一场噩梦。 许玲怔怔地盯着她看了一会，伸手抚平她微蹙的眉。 …… 第二天上午。 秦湘雪醒来时，房间里就她一个人。 不知怎么，这个认知让她稍稍松一口气。 明明是被强迫的一方，她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玲，自己名义上的妹妹。 发了一会呆，她试探着起身，感觉身体几乎没有多少不适。 毕竟只折腾了一小会，又不是大半夜。 下楼时，没有看到平常忙碌的佣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回荡着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然而，所有的好心情在看到厨房中忙碌的许玲时，变得支离破碎。 “姐姐，你醒了？” 小姑娘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自然地招呼她来吃饭，“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蒸饺。” “嗯。”秦湘雪僵硬地坐下，不自觉地与她隔了四五张椅子。 热气腾腾的食物放入口中，却味同嚼蜡。 她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窗户纸捅破后如果没有得到回应，剩下的就是无边的尴尬。 在她还没想好说点什么时，许玲先开口了，“姐姐，你已经在B省找好工作了？” “对。” 秦湘雪低下头，小声答道。她不知道哪句话有可能刺激到对方，尽量选择少说。 “你走吧。” “哎？”秦湘雪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想走就走吧。” 许玲面上淡淡的，好像已经全然不在乎。 她云淡风轻地说完，看也不看秦湘雪一眼，自顾自地收拾餐桌，“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 没有听到回答，许玲也不着急，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姐姐复杂的表情。 她怕下一秒会控制不住。 等了很久，在她以为对方都走了的时候，秦湘雪轻柔的声音才从不远处传来，“昨天晚上的事情——” “姐姐如果选择留下来，我也会负起责任的。” 许玲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勾，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甜美笑容。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秦湘雪拉开凳子的声音。 “哒、哒、哒……” 脚步声渐渐远去，许玲揉了揉眼睛，掩去眼底深重的阴霾。 她不打算就这样放手。 一味地把姐姐禁锢在身边，也许不是最好的方式。昨夜，她看到秦湘雪哭泣的时候，心脏不由自主的一疼。 原来，姐姐在她心中已如此重要。 可她却一直用莫须有的借口麻痹自己。 许玲叹了口气，拨通了搬家公司的电话。 姐姐虽然搬走了，不代表两人永远不再见面。她已经订好了下个周末去B省的票。 ‎ 第285章 色块谜题（12） 许玲向来重视结果，不在意过程。 唯有在每周去B省这件事上，她表现出高度的热情——毕竟想见的人在那边。 只可惜，秦湘雪并不待见她，每次都表现得既礼貌又疏离，完全把她当陌生人对待。 唯一一次态度好转，是在她升职那天傍晚。 “你什么时候走？我帮你订票。” 没有厌恶，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好像就是一句单纯的客套。 “我才刚来，就对我下逐客令？”许玲被拒绝的次数多了，练出一副厚脸皮，大大方方地在她身旁坐下，“这回我准备多待几天。” “随你。” 有意拉开与她的距离，秦湘雪匆忙走入书房，把门关上。 一个人的房间安静了许多，她也可以沉下心来处理工作上的事。 打开电脑前，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主机旁的全家福上。 那是她寄人篱下第三年时拍的照片，画面中只有三个人：她，许玲和养母。 养母的照片是后期P上的，因为她工作实在太忙，走不开。那天请私人摄影师来拍照时，其实就她和许玲两人。 她记得小姑娘总是喜欢跟在她后面，却硬要摆出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样子，非常孩子气。 家中没有大人，她这个大了六岁的姐姐就是唯一的玩伴。所以大部分时候，许玲对她表现得很是依赖。 “如果能早点察觉……”秦湘雪喃喃道，眼神看向许玲紧紧拉住自己的模样。 假如早点发现妹妹对自己的感情，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没等她细想，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她稍稍收敛心神，走出去。 …… “我都不知道秦小姐还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呢。” 胖胖的男同事将礼物放到地上，转头与许玲搭讪，“话说回来，你们姐妹俩长得一点也不像。” “但都让人看了赏心悦目，不是么？” 许玲翘起唇角，抬手指了指阳台，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把东西搬过去吧。” “好嘞。” 在毫无自知的情况下当了一回苦力，男同事屁颠屁颠的跑回来，正要开口，眼前却多出一抹倩影。 “谢谢啊。”秦湘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许玲，照例表达两句口头感谢后，干脆利落的送人离开，“天色也不早了，路上开车注意点。” “好，那明天见。” 等人走后，她关上门，淡淡的扫了许玲一眼，“以后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我知道了。” 难得见小姑娘如此乖，秦湘雪微微一怔，没再多说什么。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困了就自己先睡吧。” 说完，她重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从九点到十二点半，压根没出来过。 等把最后一张PPT调好，时间已逼近凌晨一点。 她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有些疲惫地走出去。 大半夜的，许玲早该睡着了吧？ 脑海中莫名闪过小姑娘的影子，她没有开灯，摸黑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台灯微弱的亮着，床上却没有人。 秦湘雪又到客房看了看，依旧空无一人。 走了？ 她轻轻咬住嘴唇，后知后觉地向客厅走去。 果不其然，许玲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懒怠的猫咪。 出租屋的条件不算好，沙发也用得是原本的破旧家具，与家中根本没法比。 许玲刚跟过来的时候，秦湘雪以为这边糟糕的环境会让人知难而退。谁知道，她像完全没察觉般，与以前一样缠住她。 “唔，姐姐？” 轻声的呢喃让秦湘雪回过神来，发现小姑娘正揉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她。 “回床上睡吧。”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温柔，刻意板着个脸。 “好。” 小姑娘打着哈欠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摔地上。 好在秦湘雪扶了一把，同时，也给了许玲趁势赖在她怀里的机会。 “姐姐，”她仿佛在睡梦中呢喃，语调轻的不能再轻，“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呢？”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秦湘雪感觉胸前的衣服沾染上些许湿意。 “对不起。” 她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我……” 许玲没有再说下去。 她猛然松开手，用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定定望着秦湘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很晚了，姐姐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说罢，她迅速走进客房，悄无声息地关上门。比起之前浓烈的表达自己的喜欢，增添了一份克制。 黑暗中，秦湘雪站了许久。 ……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许玲在发完这条朋友圈后，决定去国外深造。 秦湘雪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还是从养母口中。 “我这个女儿啊，就是任性。” 对方的口吻有几分无奈，“她忽然说要考B省的学校，原本的重点大学也不去了，在你那边租了个房子，说要复习。我实在看不下去，这不胡闹嘛，就强行把她带到国外……哎，我就想知道，她有带书过去吗？” “你不知道吗？上周她去找你时没说？真不让人省心。这回要不是我找人把她带走，她死活不去呢还。” 秦湘雪不知道自己怎么挂断的电话。 紧接着，她试着拨打许玲的手机，却发现对面无人接听。 生活骤然恢复平静。 无人打扰的周末，她过得轻松又自在。 公司组织的联谊也参加了几次，遇到不少对她表露好感的男同事。她每次都礼貌回应，试着相处几个后，没有进一步发展下去的欲望。 为什么？ 夜深人静时，她也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现在她彻底自由了，没有人会时不时出来缠着她，干扰她交友。工作稳定，挣得钱也足以养活自己，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那种感觉就好像心里卡了根刺，如鲠在喉。 …… 再次见到许玲，是在两个月后的寒假。 秦湘雪像往常一样下班，走出电梯时，发现自家门外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 小姑娘比记忆中瘦了许多，下巴变成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措和拘谨。 “进来吧。”秦湘雪打开门，自然地拿出一双拖鞋。 然而，等了足足两分钟，也不见后面有动静。 “那个……方便吗？” 许玲小声道，明亮的眼睛盯着地板，“我还准备了一份给姐夫的礼物。” 姐夫？ 没等秦湘雪开口，她又慢吞吞地说，“祝福你们。” 回应她的，是秦湘雪重重一个巴掌。 这是她第一次对许玲动手。 ‎ 第286章 色块谜题（13） 许玲被打得偏过头去，狼狈地捂住脸，没有说话。 “姐夫？”秦湘雪重复着这个词，眸底浮上一抹嘲讽，“你就这么希望我结婚？” “我听妈说的，她让我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小姑娘垂头丧气地解释着，白皙的小脸上，有一道红肿的巴掌印。 “哦。” 秦湘雪略一思考，就明白怎么回事。 以养母的手段，查到亲生女儿与名义上的女儿之间的关系简直易如反掌。不过，她为什么隐而不发这么多年？ 暂时将疑问埋在心底，她淡淡的丢下一句话，“进来吗？不进来算了。” 许玲慌忙跟上。 “嘭”一声，室内恢复死一般的沉默。 “姐姐，所以你——” 小姑娘四下看了一圈，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不确定道。 “我怎么？”秦湘雪很少见到这样的她，不禁产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你没有结婚。” “是呀，我没有。”秦湘雪轻哼一声，“也不提前求证一下，就这么急火火地跑来了？” 许玲低头不语。 她不会说，自己在国外这几个月，时时刻刻都想回国。 最重要的，是回到姐姐身边。 可临走那次，她从对方都态度中觉得，自己长久的纠缠给姐姐造成了负担。加之母亲的掌控来得突然，她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怀着各种心绪，她匆匆在外度过数月。回来后，母亲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姐姐要结婚，她休息都没休息，直奔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要来说什么，但就是想过来看看，哪怕让自己死心也好。 “姐姐，”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之前的事情，你要是还没消气，可以再扇我几巴掌，怎么样都行。” “我没有打人的癖好。” 秦湘雪瞟了一眼她脸上的红印，递过去一瓶药酒，语气听不出喜怒，“擦擦吧。” “谢谢。” 许玲似乎变了个人似的，乖乖接过，安静地擦拭起来。 “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件物品，想丢就丢？” 冷不防的问句让小姑娘愣住，“什么？” “我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秦湘雪见她不敢看自己，唇边笑容隐去，主动帮其回忆道，“留下来，你才会负起责任。呵，谁要你负责了？” 她的语气很尖锐，毫不留情面，“如果不是阿姨的关系，我绝不会一句话不说就算了的。你在故作开恩放我离开时，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 就仿佛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玩伴一样，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嘴上信誓旦旦的喜欢，到头来不过一纸空谈。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许玲在处理这段关系时的傲慢。 “这次也是，你觉得我结婚了才眼巴巴地过来，并且自作主张给姐夫带了礼物。哼，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打个电话那么难？断只胳膊还是少条腿？你宁愿相信自己莫须有的想象，也不愿先问问我想不想看到你。”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她的想法、她的感受统统不重要。只有迎合对方时，才被视作正当需求。 “那么，”小姑娘迟疑了许久，才轻声道，“姐姐想看到我么？” “不想。” “嗯，我明天不来了。”许玲站起身，规规矩矩地与她道别，“下次姐姐想见我的时候，我再过来。” “可以。” 秦湘雪使劲掐了一下手心，把那点所剩无多的心软丢掉。 …… 一周后，临近过年。 接到养母打来的电话，秦湘雪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回家。 正好，公司这边也批了几天假。 看着熟悉的房子，以及又精神几分的养母，她忽然有点时过境迁的错觉。 闲聊几句后，她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尾巴没有出现，不觉问道，“许玲呢？” “哦，她却参加表姐婚礼了。” 养母露出一丝笑意，“上次让她去参加婚礼，不知道怎么居然听岔了，跑你那闹腾。没给你添麻烦吧？” 秦湘雪摇摇头。 “那就好。算算时间，她应该快回来了，你能代我去接她么？那孩子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好。”见自己的行李都被管家拉走，秦湘雪也找不出别的理由拒绝，只得答应道。 到达婚礼现场时，已经快要散场了。 “姐姐！” 没费多少力，秦湘雪就找到向自己跑来的小姑娘。 许玲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笑容却愈发明艳，眸底清晰的浮现出她的倒影。 “我们回去吧。” 手轻轻的握住了她，却不敢太用力。小姑娘似乎一分都不想在这多待，拉着她快步离开。 “这么着急？” “嗐，太无聊了。”许玲皱了皱眉头，“无聊到我差点睡着。” 见她这样说，秦湘雪也不再问她具体内容，两人就这样慢慢往回走。 风声渐消，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姐姐，这次你会回家住几天？”突然，许玲出言打破沉默。 “大概三四天吧。” “哦，那假期有多少天？” “一周。”秦湘雪如实回答道。 “这样啊。”小姑娘不知在想什么，又不说话了。 快到家门口时，她才试探着拉了一下秦湘雪的衣角，“姐姐，我可以约你出去么？” “去哪？” “这个……暂时保密。”许玲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符合她年龄的俏皮，“所以，姐姐要拆盲盒吗？” 听到“拆盲盒”这种比喻，秦湘雪勾唇一笑，却故意说得很模糊，“那要看你表现。” 换作以前，她会习惯性地摸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有时还会捏一下其微鼓的脸颊。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无法自如地做这些动作了，甚至会有意无意地控制，尽可能地减少。 也许，在她心里，许玲已不简简单单的等同于“妹妹”。 当然，这些想法秦湘雪从来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她也不会过多去想。 单看年龄，她比许玲大很多，年岁的增长体现在情绪控制，和看问题的角度上。 相较眼下，她更关注未来。 ‎ 第287章 色块谜题（14） 秦湘雪没有想到，许玲会带她去A市。 “前面就要到了。” 望着年久失修的小区，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十二岁前，她一直住在这里，与父母一起。 十多年时间过去，那些欢声笑语早已模糊不清，最终定格在葬礼上的黑白照片。 “姐姐……”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从她的描述中，秦湘雪了解到，养母已经把父母的遗产都转到她名下。不过，由于工作太忙的缘故，竟然忘了把这事告诉她。 “要进去看看吗？” “不了吧。” 秦湘雪望着小姑娘迅速黯淡下来的眸子，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有点好奇，甚至盖过了感伤。 “唔，因为姐姐你曾说过，想拥有自己的生活。” 许玲踌躇片刻，小声道，“而且，这也是你的家。” 自从上次争吵之后，她思考了很多，也反思了过往的种种。 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用玩伴定义对方，也不应该一厢情愿地将其划为自己的私有财产。 “说说吧，怎么改变了这么多。”秦湘雪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淡淡一笑，“之前的你，可不会低声下气的与我说话。” 往往是带着命令的口吻，指挥她干这干那，与家里的佣人没多大区别。 问起这些的时候，秦湘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小姑娘的态度不再冷淡，又恢复一如既往的温和。 “一连数天，我都在做同一个梦。” 许玲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开玩笑，“登上一辆名为444号的列车，遇到许多有意思的人……唯独没有姐姐你。” 梦中的失落感如此清晰，她也一直抗拒去相信，秦湘雪彻底的离自己而去。 哪怕知道那并非现实，也令她恐慌不已。 可梦里的内容，却一次比一次逼真，一次比一次令人难以接受。 “我很害怕。”小姑娘像鸵鸟一样低着头，“无论怎样，我不想失去你。” 哪怕仅仅当作亲人层面的姐妹，也好过一无所有。 “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秦湘雪安慰了几句，只当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殊不知，几天后，她将彻底从这个位面“消失”。 …… “所以，你只是把她当妹妹看？” 一次闲聊时，乔榆挑眉道。 “不止。” 那个时候，两人合作过多个站点，早已交心。秦湘雪也能把自己心中所想透露些许，“在现实中，我必须把她当作妹妹。” 因为伦理，也因为养母多年的恩情，让她不能自私的接受小姑娘的感情。 “我还以为——”乔榆笑了笑，将后半句话全盘托出，“你对她没感觉呢。” “只是以前没有往那方面考虑。” 认真的想了想，秦湘雪说出一句令她大跌眼镜的话，“单看脸，确实符合我的审美。” “啧，想不到啊。” 乔榆调侃道，“你拿的是斯德哥尔摩加骨科的剧本？若是有人不顾我的意愿，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把她踢出候选名单。” “可她毕竟是我相处了十余年之久的妹妹啊。”秦湘雪轻叹一声，掩去眸底的复杂，“还有养母对我的恩情，都让我无法真正对她发火。” “那也不能就这样——” “你是不是觉得，一定要找一个心意相通的？”秦湘雪骤然打断她说了一半的话。 “对。” 宁可一个人过，也绝不将就。所以自千溱死后，乔榆始终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在我看来，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匹配度就可以。至于百分百契合的，哪有那么好找。” 秦湘雪勾唇一笑，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平淡，“差不多的就可以试一试。反正到最后，生活都是一堆鸡毛蒜皮。” 闻言，乔榆久久没有说话，“我觉得你还是要想清楚了。不然，对你或者对她，都是一种浪费。” “不管怎样，我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没想到，一语成谶。 在进入“最终”站点的那一刻，秦湘雪意外地碰到了许玲。 站点的名字叫“谁杀了她”，她扮演的是一个必死无疑的角色。 头七回来复仇，拉着一干人等全部下地狱。 为了活命，她利用了小姑娘对她的感情。 “姐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许玲自是毫不犹豫地与她共享生命。 “我一定会带着你一起离开。” 小姑娘的眼底，充斥着初见时的偏执。她一旦认定了的事情，绝不悔改。 “好。” 秦湘雪主动碰了碰她的唇，似情侣般亲昵。 …… 回到红房间。 “不，这不可能！” 许玲陷入虚无的幻象之中，感觉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冰冷。 姐姐她——怎么会这样想？ 难道从头到尾，姐姐都把她当一个好用的工具人？用来给她第二次生命？ 或者说，她的利用价值只有这么多？ 拼命地咬紧嘴唇，许玲感觉眼前一阵模糊。 假的，全都是假的！ 手不小心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好像是把斧子。 一瞬间，她脑海中冒出灰色小瓶对应的那句话：一人失手砸碎脑袋。 正当她恍惚时，手指被强硬地掰开，斧头也被不容置疑地拿走了。 熟悉的香气将她包围，同时，眼前渐渐出现了亮光。 许玲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她想笑话自己没出息，哪怕在幻境中听到秦湘雪的“心声”，依旧死心塌地的相信她。 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 “可以看见了吗？” 姐姐的声音仿佛贴在耳畔，让她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她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发现秦湘雪正焦急地望着她。 “姐姐，”她紧紧抱着对方，低声道，“刚才那些，不是真的……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 秦湘雪露出几分疑惑，“自从你进入第三层房间后，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着。直到你碰斧子的时候，我才能上前帮你。” “原来如此。”许玲恍然大悟，心里那块石头也不自觉落下。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 她放心地抱紧对方。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秦湘雪温婉的面具上浮现出一丝裂痕。 那双令她沉迷的温柔瞳孔中，闪过深不可测的算计。 ‎ 作者有话说: 怎么说吧，本文进行到现在，发糖环节基本已经快到头了。 这几对副cp，没有一对是一帆风顺的。 之前的鬼神，我本来计划是打算写成悲剧来着，后来转变了想法，搞成了愉快的HE 於烟那对不用说了，大家也多半能猜的出来，是重头戏…… 当然了，我肯定不能剧透，糖还会有的，不过是什么味道就说不定了。 我个人是不相信有不求回报的感情，也不想写一堆恋爱脑。人性都是复杂的，每个女配都有所求，也会在每段关系中展现出多面性。 总之，故事也许会越来越残酷（？），不过放心，HE占绝大多数，就是过程可能会递刀子。 第288章 色块谜题（15） 许玲从红房间里出来时，在广场上看到了等候已久的白小琴。 “刘柠呢？” 后者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刚出来。” “哦。” 两人一时无话。 不一会，白小琴率先开口道，“你有找到去往下一层的入口吗？” “没有。” “我也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白小琴回想起第三层的一幕幕，到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她在深海里遇到了变成鬼的家人，被迫开始无止境的逃亡。起初，她以为是幻觉，便没太在意。 可后来，被硬生生撕下一块皮肉后，她才知道这是来真的。 于是，她在幽深的海域里东躲西藏，拼命寻找着能抵挡一二的礁石，虽然收效甚微。 未曾想到，在她被鬼快追上时，不远处的海底忽然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紧张时，脑子会反应不过来，反应也比以往迟钝。白小琴在看到有路可以逃脱时，压根没细想，全力向那处游去。 一刹那，她感到周围传来飕飕冷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从悬崖上掉下去，正在飞速下坠！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纸条上的预言，她自是吓得小脸惨白。 不料，在闭眼等死之际，她感到衣服挂上了什么东西。 下落冲势顿缓，她也趁机抓住障碍物。睁眼一看，是根粗壮的树枝。 她手脚并用，慢慢让自己移动到树干，再顺着往下爬。 直到脚踩在地面，她才长舒一口气。 红色的大门就在不远处，她还特意揉了揉眼睛，确定那并非幻觉。 “我就在想，是不是那瓶曼陀罗药水起作用了，才让我幸运的躲过一劫。”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满是逃生后的庆幸。要是真从悬崖摔下去，粉身碎骨也是常有。 “我也差不多。”许玲想到自己从一开始的看不见，到突然陷入回忆，想必也是药水发挥了作用。 虽说过程凶险，结果还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捏住秦湘雪的手不觉用力几分。后者轻轻在她掌心挠了一下，让许玲的心思有一瞬间涣散。 “刘柠还在里面？” 红房间的大门依旧紧闭，上面的血红色愈发夺目，几乎让人难以直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个看不出模样的人形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头栽在地上。 红发红瞳，裸露的皮肤被一层暗红色鳞片覆盖。更为诡异的是，她全身裂开无数口子，喷涌而出的鲜血化作层层叠叠的鳞片，紧密地粘在身上。 “你是……”白小琴费了好半天力气才认出来她，“刘柠？” “对，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刘柠抬手抹了把脸，将五官露出来，“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那瓶小红搞的鬼。” 她倒入的药剂是死亡，所以在进入第三个房间时，她是以尸体的身份出现。 不料，一股巨力忽然压碎了她左侧口袋的药剂，她整个人顿时产生了可怕的化学反应。 “那是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刘柠描述道，“等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长出了鳞片。” 所以，她现在还是人么？ ——相当值得怀疑。 “纸条上写得是，你是披着人皮的恶鬼。”许玲仔细揪住一块鳞片看了看，“不像啊。” “哎，别纠结那么多。蓝房间好不容易空着，我们赶紧进去吧。” 白小琴出言催促道。 “好。” 虽长出了鳞片，刘柠却没表现出任何不适，神情自若地拿起手中的传单研究起来： “三条波纹，中间那条附近充斥着大大小小的裂缝。单从图画上，看不出来什么关键。” “等等，照这么说，你也没有看到通往第四层的大门？” 面对许玲的疑问，刘柠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对。” 看另外两人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肯定也没触发第四层的开关。 “规则说采用挑战模式，却没给我们继续往下走的机会……”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活着出来就是万事大吉。 经过在红房间看到属于白房间的影子后，她就认为这一切冥冥之中存在联系。不然怎么解释那三具骷髅频频出现？ “会不会是我们没有达到开启第四层房间的要求？” 白小琴忽然提出一个全新的角度，“之前喇叭里说，必须得把容器内的液体使用完毕。在我们陷入幻觉的时候，自动忽略了周遭环境，更不可能去察看桌上的提示。” 最后稀里糊涂出来，错失通关良机。 “很有可能。”刘柠摸了摸下巴，点头道。 在她心里，也认为缺乏某一契机，导致眼下的情况。 “希望不会对蓝房间产生太大影响。” 刘柠正准备招呼两人进去，忽然想到什么，脚步一滞。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她看向另外三间紧闭的房门，“从我们进入白房间以后，这个广场上再没出现过其他人。” 好像就剩她们三个似的。 “也许时间刚好错开了？”白小琴推测道。 “可为什么要故意错开时间呢？” 刘柠不会这么简单地被糊弄过去。她向来喜欢刨根问底，这回也不例外，“如果广场上的人数大于三，将会有两种可能。” “一，是大家相互交流情报；二，则是队员更换，也就是把三人的队伍打乱重组。我想，至少有一种情况是游戏设计者不愿意看到的。” 根据她们去过的两个房间来看，剧情存在一环套一环的设计，无形中印证第二种可能。毕竟，参与者更换，剧情也会随之改变。 “你们记不记得还有个隐藏房间？” 许玲见两人都看向自己，继续道，“也许，这之中存在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嗯。” 刘柠瞟了眼从刚才就静悄悄的喇叭，“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迟则生变。她怕等得时间长了，被随便安排进一个房间，可谓前功尽弃。 况且，除了目前指出来的疑问，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谜团：罗梅的预感，为什么到蓝房间就戛然而止？ 她犹记得对方预感时痛苦的表情，好像冥冥中有某种力量在阻止她一般。 第四个选择，到底是什么？ ‎ 第289章 色块谜题（16） 房间内摆着一个巨大的计时器，倒计时六十分钟。 下方墙壁上，则不规则分布着三道粗细不均的爪痕，中间那道裂缝附近，还有密密麻麻的细小缝隙。 她们刚在房间内站定，就听到喇叭里传来一阵毫无感情的女声： “倒计时结束后，将会从缝隙往室内灌水，灌满为止。” 灌水？ 刘柠上前一步，努力俯下满是鳞片的身子，将眼睛凑过去。 爪痕之中，有无数个细小的口子闪烁。仿佛迷你版的橡胶水管，统统对准了她的方向。 “噫。”白小琴嫌弃的退了好几步，下意识地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她的话一点也不夸张。那些管子随意地挤在一起，中间不留任何缝隙。一眼望去，就跟上百个珍珠大小的黑洞，令人头皮发麻。 “这要拿什么东西堵啊？” 许玲似乎对水管没有太大兴趣，在狭小的室内迅速翻找起来。 时间就是生命，她们总共只有六十分钟，一定要抓紧。 不一会，她就找到了一张掉在墙角的纸条。 “三人入此门，两人逃生天。” 她刚念完，白小琴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这里也有一张！” 上面没有写任何文字，只画了一张漫画。内容是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人站在裂缝旁，背上流着血，还有一半鳞片插在墙壁中。 “鳞片将是你的生命之源。” 好巧不巧，刘柠将第三张纸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霎时间，室内忽然充斥着尴尬的沉默。 提示非常明显，就是要用鳞片塞满窟窿。可室内除了计时器以外，再没有能用的东西。而且这个倒计时已用去五分钟。 “我试试。”刘柠没有多余的废话，走到墙边。 “哎，你——” 白小琴上前一步，却见她摆摆手，“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么？” 刘柠深知，继续拖下去，三人间必定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和睦。 就像著名的电车难题，牺牲一个人还是五个人？甚至摆在她们面前的选择更加直白，是存活两个还是三个人一同去见死神。 毫无疑问，换做她，也会选择前者。 毕竟，在生死面前，没必要去大聊特聊道德。 她主动迈出这一步，不论结果，至少可以维系她们逐渐薄弱的信任。 若非无可奈何，到必须要摊牌的地步，她不会选择动手，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 “嘶——” 拔下第一片鳞片时，刘柠有种从身上割下一块肉的感觉。 疼，让她恨不得立即昏过去躲避片刻的那种疼。 咬紧牙关，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叫出声来。 “啪嗒。” 鳞片好似为裂缝量身定做一般，牢牢地卡在中间。 “有效果！”白小琴还没来得及发出欢呼，就看见刘柠慢慢倒在了地上。 她那块皮肤好像触发了某个开关，鲜血不断喷涌而出，不一会就遍布地板，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还是把鳞片放回去吧。”许玲快步走上前，将墙壁中的鳞片重新按在刘柠后背。 霎时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刘柠背上的伤眨眼间愈合，苍白的面容也重新变得红润。 简直像个医学奇迹。 “我怎么了？”她扶住墙，一脸莫名。 许玲简单地给她解释了两句。 “原来是这样，”刘柠伸手轻抚着竖起的鳞片，陷入短暂的沉思，“我本来是这样考虑的……” 红房间的第三层是幻觉。 但从房间出来后，除了她以外，另两人都挺正常。 所以她怀疑，自己身上的鳞片或许有某种“特殊”，才显得不一样。 要不然她也不会自告奋勇去尝试。 …… 现在的时间仅过去十分钟，并非迫在眉睫，三人的关系不至于太紧张。 “那个，我有一个想法。” 安静站了许久的白小琴突然道，“我刚刚数了一下，总共有几千条缝隙。就算把所有鳞片都插进去，时间也来不及。” “更何况，”她顿了顿，仰头看向高处，“那种需要踩在另一人肩膀上才能填补的裂缝，会浪费更多时间。” 她说得很中肯，同时偷偷观察着刘柠的脸色。 要说跟着黎洛灵让白小琴学到了什么，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见风使舵。 什么样的人不该得罪，她心里门儿清。 虽说纸条要让她们把裂缝填满，可这不一定是真正的生路。在前两个房间，哪一次会主动给出如此明显的提示？ 一对比，就显得格外可疑。 况且，现在时间还早，没准会发现别的生路呢。要是直接把事做得太绝，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所以，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她都会持观望态度。 “这些提示，会不会存在误导？” 她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 刘柠看向墙壁后面隐藏的水管，陷入短暂的沉思。 ——真的只有“堵”这一种方法么？ 或许，可以从源头入手。 “轰隆！” 身后骤然传来剧烈的响声。她扭过头，发现是许玲在拆计时器。 “我想试试看能否调整时间。”身体悬在半空中，她大声道。 “好。” 刘柠弯下腰，将注意力集中于眼前的爪痕。 三道，无形中与传单的内容重合。 散落在中间缝隙旁的大大小小裂缝，又要如何处理呢？ 略有头疼地注视着那些细小缝隙，拿鳞片去堵这个方法首先被她排除。 以身犯险这事，刘柠从来不会多做。 “嗐，时间改不了。” 许玲愤愤地将其扔到一边。笨重的计时器落在地上，震得屋子都晃了一下。 嗯？刘柠脑中电光一闪，似抓住了什么。 “那怎么办？”眼见时间还剩下半小时，白小琴着急地跺了跺脚，“我们难道就这样干等着吗？” 如果说之前还能保持冷静，理性思考生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焦急的情绪占了大半，光是调整心态就需要不少精力。 “啧。” 忽然，刘柠咂了下嘴。 她的脸上不再有沉重，显出几分轻松来。 “我想，我知道该如何破局了。” “把计时器给我。” 接下来，她只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 ‎ 第290章 色块谜题（17） “轰隆！” 刘柠直接把墙给砸开了。 “你……”白小琴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原本的疑问句卡在喉咙里，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看上去坚硬的墙壁跟纸糊的一样，轻而易举就被撕扯出一个大口子。 “走吧，进去看看。” 刘柠没有过多解释，率先猫腰钻进去。 时间有限，她只用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就行。其余的，出去后再详说。 在观察三道爪痕时，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这堵墙，真的坚不可摧吗？ 能留下爪痕，是否也能以此为突破口，将其砸开？ 该念头一出，顿时如蔓草般疯长。刚巧许玲将计时器扔到一边，她索性以此为工具，出其不意地将墙面凿开一个洞。 现在再看喇叭中的提示，只觉得搞笑。 故意让她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如何把缝隙填上，从而忽略了可以直接从房间离开。白白浪费时间不说，甚至有可能丢掉真正的生路。 “哒、哒、哒……” 刘柠顺着水管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她们好像身处在一条漆黑无比的隧道之中，除了不远处延伸的塑胶管道，再也看不清其它。 “我们走多久了？”白小琴忽然出声打破沉默。 “十分钟。” 一路上，许玲都非常安静，实则在心里默默计时。 距离一个小时，还差不到二十分钟。 “不要着急，”刘柠紧接着开口道，“如果水是从水管中流出，我们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 “还有可能不是？”白小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不料，下一秒，刘柠停下脚步，另外两人差点撞到她背上。 “嘘。” 三人在原地站定，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沙沙……” 轻微的响动由远及近，好像湖面荡开的涟漪，一圈接一圈，滔滔不绝。 耳旁忽然响起某种尖啸，嗡嗡的，好像有成百上千种声音叠在一起，带来无比庞大的压迫力。 眼前的黑暗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准确地说，天边透来一阵亮光，让她们看清自己身处何处。 “这里是——” 就算刘柠，面对此情此景也无法保持镇定。 悬在她们头顶的并不是黑暗，而是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兽！ “咚！” 小山一样的爪子拍在地上，让地底传来阵阵回声。爪有三趾，恰好与墙面的痕迹吻合。 “快走。”刘柠低声道，脚下动作不停，顺着水管的方向一路向前。 潮湿的地面不断传来余震，巨兽前进的方向俨然是她们逃出来的蓝房间。至于到那边去做什么，肯定不止灌水那么简单。 假如真的用鳞片把缝隙全部堵住，等于瓮中捉鳖，自断生路。 光是想想，几人就惊出一身冷汗。 “门在前面！” 刘柠奔跑的速度不禁加快几分。随着巨兽苏醒，光线得以将周围照亮，能见度也比之前好上不少。 蓝色的大门在水中若隐若现。 打开的一刹那，刘柠感觉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那些宛若累赘的红色鳞片渐渐消失，熟悉的轻盈感重新回归身体。 她随着惯性跑出几步，在广场边缘停下。 通关了？ 这么简单？ 她疑惑的转身，想再看一眼蓝房间时，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你变回来了？！” 不止白小琴，许玲也上下打量着她，目光不无惊奇。 见状，刘柠顺势扫了一眼身上，发现伤口全部愈合不说，头发也变回黑色。 还是自己的身体看着舒服。 她满意的点点头，将话题拉回正轨，“下一个房间，选哪个？” 罗梅的提示在此中断。后面的路，需要她们自行判断。 从目前的经历看来，白、红、蓝三个房间难度不算太大，虽说遇到不少怪事，可把人置于危险境地的情况，却几乎不存在。 如果能与其他人比较，就能够知道是不是最优路线。 “嗯，要不……” 白小琴话音未落，灰色大门猛地向外打开，四个人影冲了出来。 虽说有四道影子，可实际上只有两个人。 “哟，总算碰到人了啊。”陆盖挑起眉梢，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我还以为你们在哪个房间全军覆没了呢。” 很明显，他对于之前被排除在外极为不满。 刘柠的目光在其身后的影子停留一瞬，淡淡道，“就你们两个？” “那个倒霉蛋被自己的影子杀死了。”常青接话道，看向她们的目光不无好奇，“你们都遇到哪些事件？” “这些可以等会再说。” 刘柠知道灰色房间是影子把戏坊，肯定与影子相关。 不过，她想知道的并非具体内容，“你们总共经历了多少个房间？” “这是第一个。” 出乎意料，常青回答时，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脚边的影子，“灰房间有好几重关卡，一个比一个难。哪怕到现在，我们也没完全解出来。” 她脚边不断扭动的影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好，我知道了。”刘柠微微颔首，后退一步，把空间让给白小琴。 后者不愧是跟着黎洛灵许久的助手，说话的本事学了七八分。不到五分钟，便让对她们意见最大的陆盖消气，服服帖帖的。 “吱嘎——” 青色房间的大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飞奔而出，嘴里连连发出惊恐的尖叫。 他的速度极快，奔跑时化作一圈残影，显然是有这方面的能力。 偏在青色大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一根粗大的碧绿藤蔓从门内伸出，狠狠将他卷起，迅速拽了回去。 那人连最后一声悲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空气里恢复寂静后，唯剩地面边缘的点点血渍肆意流淌。 “嘭！嘭！嘭！” 黑，紫，黄，绿四种颜色的大门接二连三地开启，却无一人走出。 从门内被丢出来的，全是不成人样的尸体。有的变成一滩肉泥，有的甚至只留下一两个器官。 离奇古怪的惨状让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你们看，好像多了一扇门！” 白小琴颤抖着指向最右边，只见一扇透明的大门凭空出现，在她们的注视中缓缓打开。 ——第十间，隐藏房间。 ‎ 第291章 色块谜题（18） 踏进无色大门的刹那，刘柠感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气流擦过耳畔。 喇叭里的声音也换成了冰冷的机械声，“进入此门，可以选择继续参与，也可以直接离开。注意，离开即视作彻底离开本站点。” “我想知道通关后的奖励。” 刘柠留意了一下“站点”这个词，不假思索道。 此处就她一个人，想必其她人都被无形的力量给分散开了。或者，分散开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我们当面聊比较好。” 喇叭里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在她面前停下。 “你身上有外来诅咒的气息。” 骨架动了动嘴，身形渐渐变得透明，“存在残缺……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让你重新恢复能力。” 下一秒，刘柠感到手心传来阵阵灼热，血脉相连的感觉令她眷恋万分。 手掌中，那只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咕噜咕噜转着。 “看到了吗？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骨架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笑声，“只要你继续往下走，可以得到比这还好的奖励。” 它的语气充满了蛊惑。 “你曾经是参与者吗？”刘柠不接茬，问道。 “对，来自10号公司。”骨架晃了晃身形。 刘柠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从蒋幼安口中，她得知真正的“公司”仅有十三个。 越往前，诅咒的力量越大。 “准确的说，我们是上一任10号。” “编号更换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死亡。你所看到的这个站点，就是由我们公司的十个人组成。” “十个？那……” 没等刘柠发问，它自嘲道，“喇叭里的声音为什么总是一会换一个？呵，还不是因为我们太无聊了。” 无聊到要在这种小事上取乐。 虽然它没有明说，刘柠还是听出了其中的遗憾，“你们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蒋幼安所在的13号公司，人就已经与诅咒融为一体，实力深不可测。10号排的更靠前，理应与诅咒有更深一步的联系才对。 “总之，我们化作诅咒，永远停留在这里。” 骨架没有正面回答，淡淡道，“十五个人中，我们一定会留下十个，当作诅咒滋生的养料。所以你不用担心，死亡名单已经终止了。” “哦。” 刘柠扭头看向虚空，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在选择是否继续之前，我能去别的房间里体验一下吗？” “请便。” 话音未落，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 青房间。 刘柠漂浮在半空中，慢慢向围栏靠近。 此时的围栏还没有冒出参天藤蔓，看上去光秃秃的，颇有几分落败。 “今后，我就要住在这里？”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她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眉间布着散不开的阴霾。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好，我接受。” 他走了进去，再也没出来过。 从此，荒芜的花园被肆意生长的藤蔓覆盖。一片连着一片，密密麻麻爬满了整栋房子。 很多人进来，然后变成泥里的养料。 小男孩的个子，也以缓慢的速度生长着。 但他的五官，始终是最开始那副稚嫩模样，连时光都不曾留下印记。 “嘎吱，嘎吱。” 藤蔓的吞咽使得他面上带有一丝兴奋。 若有若无的，他将目光看向刘柠的方向，“你们是杀不死我的。顶多……禁锢一阵罢了。” 天旋地转。 等刘柠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在一片绿色的草丛之中。 绿房间？ 她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拖着疲惫的步伐，慢悠悠自远方走来。 “条件不错嘛。” 她饶有兴致地逛了一圈，手指轻点，草原的面积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扩张，足足蔓延到天际。 “先这样吧。”话音未落，她摇身一变，消失在草丛之中。 不久以后，陆陆续续有人朝这边走来。 结局无一例外，全部迷失在无边的草原。 饥寒交迫之中，刘柠看到，一直隐藏的女人出手了。 使用的是海市蜃楼般的幻觉。 痛苦、迷茫、煎熬……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他们倒下以后，柔软的草叶会趁机吸取温热的皮肉、血液，直到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被吸收殆尽。 年老的女人也变得愈发年轻。脸上的皱纹逐渐消失，皮肤也恢复水润般的光泽。 但每个进入这片草原的人，无一人生还。 望着这一幕，刘柠似有所悟。 …… 回到熟悉的白房间。 原本，这里没有玻璃台阶，也没有任何有形的物品，只有一团虚空。 忽然间，刘柠发现，自己不再漂浮于空中，身体慢慢下坠，直到脚踩在坚硬的地板。 “还要继续吗？” 陌生的声音响起，是她之前从来没听过的嗓音。 “不。” 刘柠吐出一个字，赶在对方说话前补充道，“最后的那间隐藏房间，住的是什么样子的诅咒？” 虽说只看了青房间和绿房间，她已经可以总结出规律。 “诅咒化形，对吧？表面看上去是人，实则是凶险万分的诅咒。” 小男孩和女人，全部在死人的滋润下发生变化。而且，他们的力量也在这之中飞速增强着。 刘柠承认，这种场面她确实是头一次见到。 以前仅仅听说过人可以鬼化，殊不知诅咒还会变成人的形态，以人的模样穿梭于站点里，混淆视听。 “前十的公司之中，难道没有活人吗？” 她嘴角微抬，得出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结论。 “……” 对方没有说话。 “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刘柠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自顾自地说，“从罗梅预言出那三个房间开始，我就在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是这几个房间呢？” 从刚才的体验之中，她看到，诅咒杀人十分凶残，宁可错杀也绝不肯放过。 “至少，在我一路走来，可以发现明显的生路。” 故意放她们一马？ 当然不可能。 “哦，差点忘了，最后一个房间的诅咒是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的神色中，并无一丝惧怕。 ‎ 第292章 谜局 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刘柠也不着急，在白房间内随意晃悠起来。 “其实在房门变成透明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毕竟，白色和无色很好区分。”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且，隐藏房间里，并没有任何形式上的剧情。” 种种迹象，让她怀疑其是否真实存在。 “不凑巧，你偏偏变成了白房间中出场率最高的骨架，让我一下子产生联想。后面再想误导我，难了。” “啧，你说这些难道就不怕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吗？”良久，阴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当你主动现身说法时，就已经丧失了绝对主动权。” 刘柠回想起喇叭声的种种古怪之处，继续道，“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明，怎样才算真正的游戏结束。” 无论是在房间内，还是房间外，皆是如此。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进入隐藏房间的那一刻，相当于这个站点已经结束。我可以立即离开，也可以留一会看看你的真实目的。” “当然，罗梅的预感也是准确的。她可能没有料到，最终的隐藏房间是生路，才不知该如何描述。” 话音未落，她面前的白雾轰然倒塌，出现了列车的轮廓。 “嘟——” 鸣笛声似在不耐烦地催促她上车。 “等一下，你不想恢复能力吗？”那声音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实不相瞒，我一点也不想。” 刘柠慢慢向列车走去，甩下几句话，“天上不会掉馅饼，你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我。能让你压下凶性，故意给我提示的，一定不是简单的事件。很有可能，会让我因此丧命。” “在小命面前，能力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我刚刚想了一下，能让你如此看中我的，恐怕还是能力——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会费力修复后，白白将其还给我？” 她不相信，也不愿意去冒险。万一赌输了，将会彻底的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间，车门已近在眼前，她懒得回头，径直踏上了台阶。 “再也不见。” 列车发出喘气般的呼哧声，蜗牛似的起步。不一会，白雾再度聚拢而来，挡住了所有视线。 刘柠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骨架忽然显出身形来，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看来，她是相信了。”小男孩清脆的声音响起，莫名有些阴森。 “多亏了我们演这一出戏啊。”属于女人的轻笑声紧接在后面。 骨架中，九种声音在激烈讨论着。 “嘿嘿，她肯定想不到，从10号公司沦落到此地的，只有我一个人吧。这样，就算公司知道了，也不会放在眼里。” “别得瑟，还不是运气好，变成了源头，才躲过一劫。” “唔，仔细算算，休养生息得好几个年头了吧？什么时候重出江湖啊？” 突然，一声轻咳响起，所有人都闭上嘴巴。 没错，这九道声音，九个房间共用一个“源头”。 而这个诅咒之源，才是它们之中最可怕的一位。 到10号公司，诅咒已可以实现自生，与分化。哪怕有一点没有消灭干净，就会自觉发展成一个小世界。 就像这个色块谜题，总共有九扇门。未来，还可能更多。 “马上就可以彻底的离开这里了，不该招惹的人不要招惹。” “还有，多余的话不要说，让她知道诅咒的研究已经彻底无法走回头路了就好。” 下一秒，四周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 444号列车。 刘柠上车后，忽然回头看了两眼。 “稍微有一点奇怪。” 她顿了顿，很快被车厢中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好久不见啊。” 於烟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许玲，唇边溢出一丝笑意，“没想到，你还真带了四个人回来。” 四个？ 刘柠快步走去，发现除了许玲和白小琴外，另外两个原先是277列车的成员也在。 “那个……我把他们骗来的。”白小琴连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 目前的列车上，足足有八个人，接近满员。 “喂，这里怎么跟原本那辆列车不一样呢？”安静没两秒，陆盖就开始嚷嚷。 刘柠二话不说，丢给他一本手册，“读一遍，你什么都清楚了。” 她的本意是让那两人回到原本的列车上。如果要她自己来挑队友，不在数量，而在质量，肯定会选自己信得过的。 刚才的站点由于队伍人数限制，她对这两人了解不多，别说去建立信任了。 不过，下一个站点可以派这两人参加，看看情况。 打定主意后，刘柠面色不变，再度介绍起幽灵列车来。 “……要说的就这些，大家可以稍作休息，我们马上去下一个站点。” 说罢，刘柠站起身，与列车沟通起来。 哪怕在神经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度过布有层层关卡的站点，她也不觉得有丝毫疲惫，反倒还跃跃欲试。 10号公司的诅咒已如此强大，再往前，又会遇到何种强敌？ 刚才谈判时提到的“能力”并非让她无动于衷。刘柠甚至不止一次幻想过，假如消灭鬼的能力还在，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至少，不会轻易地被逼入绝境。 “算了，多想无益。”她深知诅咒仿佛块饵，常人难以抵御它的诱惑。 如果过度依赖，与自杀无异。 “下一个站点，有推荐的吗？”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列车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不用。”刘柠揉了揉太阳穴，平静地说，“我现在状态很好。” 【277号列车已被吞噬，原有功能获得强化，是否查看？】 “当然。” 【新功能是扩大侦查范围，至少可以探测到同一线路上的五个站点，精准定位。】 “好，”刘柠欣然点头，“你给我说说，最近的五个站点是什么？” 【正在搜索中，请稍候。】 【298号列车的“不要回头”；333号列车的“高空恐惧”；561号列车的“幽禁”——】 忽然，屏幕跟卡了似的，半天不动。 刘柠也没有催，耐心地在一旁等候。 【……】 她看到一串鲜红的省略号。 ‎ 第293章 电影（1） “我有预感了！” 刘柠皱眉盯着省略号之余，听到罗梅在大声喊： “不要进入画面之中。” 画面？ 她刚想进一步追问，罗梅却捂住头，一副极其难受的样子。 见状，她只得对白小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主动结果照料她的任务。 【未知参与者，站点：电影。】 【另外一个站点暂时无法获得，抱歉。】 “为什么会无法获得？”刘柠好奇道，“你现在的功能不是侦测五个么？” 【如果对方权限高出我太多——】 “明白。”刘柠不禁想到编号一至十三的公司。准确地说，是前十。 “去电影站点。” 她当机立断。 这边布置好以后，她前往车厢挑人。 “有谁想去吗？” 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没想到第一个接茬的人是於烟： “演电影？我有兴趣。” 闻言，刘柠不禁停顿片刻。她心里十分怀疑，对方只对自己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感兴趣。可看到乐正枫也举手后，她只得点点头，“好，还有么？” 无人应答。 见状，刘柠思索片刻，手指点向两个外来者，“陆盖，常青，你们也去。” “凭什么？” 面对刺头的质问，刘柠表现得很从容，“我不了解你们，自然无法信任你们。眼下的这个时机，正是让你二人融入444列车的关键时刻。” 她需要相处起来不那么提心吊胆的伙伴。虽说不能完全信任的把后背交给对方，至少不需要跟敌人一样防备。 “我可以去。” 也许是年龄的关系，常青表现得要镇定许多。 她平静地望向刘柠，“我会让你信任我的，但不是现在。” “很好。” 见她表态，陆盖冷冷地“嗯”了一声，算作同意。 人选定下，距离列车到站还有一会，刘柠将罗梅刚才的预言摆出来。 “不进入画面这点，你们怎么看？”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参与拍电影，最好相机的镜头也不要进入。 可线索实在太少，讨论也讨论不出个所以为然。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是电影院坐席上的观众？” 乐正枫忽然道，“也许没法参与电影拍摄……有一部知名恐怖片《厉鬼将映》，就是鬼从电影里爬出来。” “现在这个时候，就不要聊恐怖片了啦。”於烟轻轻蹭了她一下。 “唔好。” 乐正枫顺势将她散落在脸颊旁的碎发理了理，动作轻柔至极。 “确实，不排除当观众这个可能。”刘柠自动忽视了这俩的打情骂俏，将目光投向两位新人，“你们有什么看法，不妨说一说。” 大约过了一分钟，常青先开口道，“我个人是觉得，鬼既然选择电影作为媒介，电影的剧情、拍摄团队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都是我们需要关注的点。虽说这些在恐怖片里经常作为噱头，比较常见，我们亲身经历时还是不能够忽视。” “有道理。”刘柠用眼神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另外，如果我们作为观众，电影院同场次的观众也需要特别注意。嗯，暂时先这么多。” “我没有要补充的。”陆盖摊开手，耸肩道。 “既然如此，大家利用这点时间再好好准备一下吧。”刘柠不在意他的不合作，看向四人，“散会。” …… A市，一座住宅内。 “唉，经典恐怖片一共就那么几部，看完就没了。”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拉着进度条。 她面前的电脑里，满身鲜血的红衣女鬼缓缓飘过，背景愈发阴森。 然而，她却光明正大的打了个哈欠。 “没劲，三分烂片就是难看。” 她愤愤地丢下鼠标，点进论坛，从安利贴挨个翻起。 找不到看什么的时候，最好去看别人的推荐，没准有合胃口的呢。 “嗯？真实恐怖片？” 莫名被一个加红加粗的标题吸引住，她顺手点了进去。 “取材自真实场景，还原厉鬼索命实录。由于片子的恐怖程度超出了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故无法在市面上发行。需要资源者，+V：……” “哎，真的假的啊？” 女生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嘴里嘟囔道，“别又是个钓鱼贴。” 鼠标慢慢下滑，她看起评论来。 不看不知道，最早的一条评论居然出现在十年前。 一不小心，她点进一位层主的账号，却发现早在数年前就停用了。时间凑巧是在看过恐怖片不久后。 没来由地，她挨个点进每个人主页，发现他们不约而同都放弃了账号，还在回帖后的一个月内。 “这要是营销，未免做的太完善了吧？” 摇摇头，她不信邪地回到主楼，找到微信号。 ——十年前似乎没有微信？ 也许人修改了帖子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不自觉落到最后修改时间上，惊异地发现自从发表那日起，再没改过。 怎么可能？ 此时，微信搜索结果也出来了，头像漆黑，昵称没有，不注意还会认为是个空号。 她犹豫片刻，终是发送好友申请。 “叮咚！” 对方秒速通过。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骗子。”她还没想好第一句发什么，对方的消息就过来了： 【真实恐怖片观看指南，999/份，电子版，看完即删】 “居然还要钱？”女生正想删除好友，对方接着发来一条网盘链接。 【视频免费】 “奇怪。”她皱了皱眉头，鼠标放在视频上，久久没有点开，“一份观看指南居然卖一千块，难道真有什么禁忌不成？” 霎时间，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兴奋起来。 作为恐怖片爱好者，肾上腺素自是跟不要钱一样疯狂分泌。越是惊险刺激的东西，越能引起她的兴趣。 “吃个饭再看好了。” 摸了摸有些瘪的肚子，她最终还是止住想立即观看的欲望。等两分钟，再一次性看个爽。 匆匆忙忙吃完饭，她迫不及待地坐在电脑前，双击视频。 “正在加载中……什么时候可以快一点呀！” 她没有注意到，屏幕越来越黑，直到把“加载中”这些字全部吞没。 ‎ 作者有话说: 开了一个番外坑，可能会不定时更新（？） 其实去年十月份就写了一篇关于女主的放飞番外，兴冲冲发给朋友看，却得到了“有点像小黄文”的评价（笑）。加上本文还在连载中，又是无cp，这样弄确实有些不太好，有作者按头磕cp嫌疑，便暂时将计划搁置。 现在之所以又想起这事，源自于最近又有了一些创作欲望，是关于副cp的。嗯我觉得可以写写试试，大概会在副cp的结局出了以后再发上去。 番外是当做福利送给大家，当然，也方便我时不时鸽一下2333 第294章 电影（2） “叮铃铃——” 片头还未消去，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就使她被迫按下暂停键。 “怎么回事？我不是开了飞行模式吗！” 恼怒地嘟囔一句，她翻出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地区空白，尾号是八个4。 然而，在下一秒，电话居然自己接通了，一个男人惶恐的声音自话筒里传来，夹杂着嗞嗞电流声： “救命！救命啊！它、它来了——” “喂？”她第一反应是有人在开玩笑。 但想到自己在看一部真实恐怖片，心中不由得升起些许疑窦：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接到过这样的骚扰电话。 “喂？你还在吗？” 试探着问了两句，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电话那头仿佛陷入了死寂，静悄悄地，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回荡。 心里莫名有些发毛，她正准备挂电话，听筒里忽然传来一句阴沉的低语，“徐知丽……” 那是她的名字。 “哎？”徐知丽忽然一怔，后背不自觉坐直。 谁知，那声音叫了她一声后，再也没有下文。 “搞什么啊？” 恶作剧？她深深皱眉，怀疑自己的信息是不是不小心泄露了。 “嘟、嘟——” 很快，电话被莫名其妙挂断。 经过这一茬，她也没多少看电影的心情，准备把百度网盘关掉。 “嘶嘶……” 电脑里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迅速黑屏。 徐知丽挠了挠头，今天的怪事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她打开手机，想看看那个观看指南怎么回事，却发现卖家开启了好友验证。说的直白点，就是把她给删了。 “嗐，见钱眼开。”烦躁地将手机放到一旁，她慢吞吞的伸了个懒腰。 “嗯，待会干什么好呢？” 作为一名放暑假的大学生，她的时间可谓相当充裕。除了偶尔填一填学校发下来的问卷，其余时间均可自由安排。 “刚刚的陌生号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恐怖片看多了，对诡异的巧合总是异常敏感。思来想去，她觉得这事还得查一查。 正好，她有个哥哥在公安局工作，可以问问： “哥，我接到了个疑似骚扰的电话，对方还知道我名字。” “号码报一下。” “好，1XX……”她犹豫了一下，选择性地透露些内容，“对方一直在呼喊救命，很奇怪。” “我知道了，不过这个号码是空号啊。” 哥哥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后八位数是四，这种号码运营商也不会发行，不吉利。没什么事我先挂了，今天非常忙。” “是不是有大案？” “嘟……” 听着忙音，徐知丽失望地将手机扔到一旁。 “怎么可能是空号啊？” 脑海里莫名划过“真实恐怖片”这五个字，她一个激灵，坐直身体，“难道我现在正在恐怖片里？” 待会还可能有鬼找上门？ 是长头发的女鬼还是肠子流出来的男鬼？ 脑海里思绪纷飞，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还傻笑起来，“我终于可以当一次女主了！虽然是在恐怖电影中。” 没错，作为一个时常独自观看恐怖片的女生，徐知丽好像天生没有害怕这根神经。 或者说，她的惊吓阈值极高，绝大部分恐怖片都吓不到她。 甚至还能边吃零食边点评鬼的妆容。 “哥哥说今天很忙，难道有大案发生？” 她有些跳跃地想到电话中对方不耐烦的语气，不觉翻出手机，看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新闻。 “今日头条：三角公园碎尸案。” 下一秒，新闻悄无声息地消失，被错误404取代。 …… 刘柠从列车下来的时候，正值中午。太阳高悬，照得人火辣辣的。 “群演配合的不好，再来一遍！” 导演举着大喇叭，对她们横鼻子竖眼。不满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刘柠摸了摸口袋，发现一份皱巴巴的剧本。 趁着工作人员布置场地时，她迅速翻看起来。 来到这里的就她一个人，其余四人不知被白雾带到了哪，场地中压根没有他们的踪影。 她也不在意这些变数，注意力很快集中在一页页文字上。 剧本名叫《阴尸》，讲述的是一具民国时的尸体怨念未消，缠上了与她生辰八字相似的男主。 而后，恐怖之事接连发生，男主身边的所有人都遭到厄运。连同他自己，也在结尾时被女鬼夺去了身体。 ——相当老套的请节。 刘柠所饰演的是一个没有台词的龙套，在公园里自拍时发现身后站了具骷髅，大声惊叫几声，再被吓晕过去，就算杀青。 “各就各位——” 导演响亮的声音再度响起，刘柠连忙将剧本塞进口袋，一秒钟进入表演状态。 罗梅的预感尚在耳边，“不要进入画面”究竟是怎么个意思，还有待探究。但她明白，如果此时罢演，将会被剧组彻底拒之门外，想查点什么就难了。 被摄像机对准的时候，刘柠表现得镇定自若。 看到镜子里突然冒出一具惨白的骷髅时，她配合地发出一声尖叫。 “卡！” 导演挥挥手，“准备下一幕。” 刘柠这才迅速调整面部表情。离开时，有意无意地扫了饰演男主的白烬一眼。 他脸上的妆容十分夸张，黑红色的染料滴滴答答向下流淌着，整个人看上去跟一具狰狞的尸体没两样。 还有，身上那股尸臭味，过于逼真，熏的让人难以忍受。 拍电影时，应该不需要在味道上大做文章吧？观众又闻不见。 刘柠走远一点后，吸了吸鼻子望着助理将其带走。 奇怪的是，除了她以外，在场没有一个人闻到那股味道。 至少从他们的表情中看不出来。 比如导演，还热切地拍了拍白烬的肩，大概是在夸他演的好。 刘柠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抱着双臂，继续观察起来。 “三角公园的下一个情节是……”不远处响起吆喝声。 闻言，她耳朵动了动，低头翻看起剧本。 三角公园确实还有一场戏。 除了把她这个路人吓晕，让男主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以外，结尾的碎尸环节也在这里拍。 “道具准备！” 望着搬上来的肉块，刘柠不由得蹙了下眉。 ‎ 第295章 电影（3） 徐知丽不信邪地又点下搜索，“三角公园碎尸案”的消息却如凭空蒸发掉般，再也找不到。 “奇怪。” 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怪事越来越多了。 抱着破罐破摔的心理，她索性调出网盘界面，再度双击那部号称真实恐怖片的文件。 “一口气看完得了。” 她照例撕开一包薯片，边吃边点下“播放”。 片头是一片黑暗。 整整十几秒，她以为视频卡住了的时候，一对猩红的瞳孔骤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哎？！”徐知丽一惊，连手里的薯片都忘了吃。 在瞳孔中央，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随着镜头拉近，人形也愈发清晰。 “好眼熟啊，这不是——”自己吗？ 她忽然有一种在照镜子的错觉。无论发型，还是手捧的那包薯片，都如此相似。 好像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样。 在人影即将显出真实面目的刹那，屏幕骤然黑下去，两个血红的大字缓缓浮现： 阴尸。 “片名不错。”呆了一瞬，徐知丽又往嘴巴里塞了块薯片，尽情咀嚼着。 昏暗的屏幕之中，一个佝偻的人形自远处走来。镜头一晃一晃的，拍不到脸，只有它微弓的身子。 忽然，它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吃着什么东西。 “咔嚓、咔嚓……” 咀嚼声清晰的从音响里传来，夹杂着阴风呼啸，颇有几分荒郊野岭的感觉。 此时镜头停留在它背部，又在不停晃动，根本看不清楚它在吃的是什么。 “这摄影师技术不过关啊。” 徐知丽将屏幕亮度调高，仔细盯着那团蠕动的东西看了一眼，无聊的咂咂嘴，“只有就这样吗？” 她期待的是刺激，而非半天没个转场，连演员的脸都看不清的片子。 谁知，下一秒，镜头毫无征兆地切到前面，一张放大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中央。 “嘭！” 徐知丽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这、这是……” 她哆嗦着指着屏幕，手不住颤抖。 此时，浮现在屏幕中央的脸，居然是当红流量明星白烬。 作为一个经常刷微博的宅女，徐知丽时不时关注一下明星动态。 她虽不是白烬的粉丝，对于这个娱乐圈新星还是有所耳闻的。 演艺生涯资料中，可从来没写过他参演过恐怖片。 “也许这部片子不让播放呢。” 随便找了个理由，她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 白烬大张着嘴，口中悬挂着一截血淋淋的肠子。 他的表情很空洞，仿佛灵魂被生生吸走了一样，下半边脸上全是血，不住的往下滴淌。 “所以，他吃的是什么呀？” 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镜头又一转，回到房间里躺着的男人身上。 他骤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怎么回事？连续一星期都在做这个梦！” 听到他的声音，徐知丽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前不久的救命电话，好像就是这个声音！ 她应该不会记错。 事情发生的突然，加之诡异，让她的印象尤为深刻。 画面中，陌生男人起身后，嘟嘟囔囔半晌，才不情愿地去洗漱。 然而，在站到洗手池边缘时，他痛苦地捂住腹部，开始呕吐起来。 “咳、咳咳……” 徐知丽不觉认真起来，也不吃东西了，双眼紧紧盯着屏幕。 她本能地觉得，这不像普通的巧合。 只见男人整整吐了半小时，器官、毛发和看不出样子的皮肉堆成小山般高，他才重重喘息一声，慢慢停了下来。 镜子里，他的双眼呈扭曲的红色，透着愈发冰冷的光芒。 不过这种异状只停留了一瞬，他就逃也似的从洗手间跑出去。 如无头苍蝇在屋内团团转，最终找了两个垃圾袋，准备去收拾残局。 然而，等他再回到洗手池旁时，那对东西已消失不见。 “又是这样！” 他惊恐不已的大吼。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他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快步向外走去。 “喂？好，好的，我马上到。” …… 去公司的一路，倒还算平静。 徐知丽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手机屏幕里，全是白烬的照片。就连一路在地铁上，他也不断地刷着其动态。 粉丝么？还是铁粉？ 没来得及细想，到站后，繁华的市中心让她瞳孔不禁微微放大。 好熟悉，其中几个商圈就在家不远处，走十分钟就能到。 旁边的那些行人，也不像是群演，大家都在忙碌地往公司赶。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不似在看恐怖片，而是生活实录。 就好像在窥探别人的生活一般。 “早啊。” “早。” 别上工作牌后，徐知丽也看清了男人的名字：蒙湛。 好像是推销员。 没在公司待多久，他就出去跑业务了。 这段时间没有别的异常发生，徐知丽由于精神集中太长时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瞟了一眼进度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进度条居然没有终点！ 她试探着拉了一下，却发现根本无法挪动。 ——这算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想到最先吓到我的东西，居然是恐怖片外的。” 她默默记下“蒙湛”这个名字，给哥哥拨通了电话。 “喂？哥。” “啥事？” 她不在意对方的不耐烦，快速道，“给我打骚扰电话的那个人找着了，叫蒙湛。” “你说什么？！” 对面的反应极大，紧接着传来一阵走动声，好像是换了个地方，“你再说一遍。” “嗯，是这样的……” 徐知丽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把恐怖片的事情隐掉。 毕竟，这种事情，说出去别人也无法相信，还不如换个靠谱点的。 “今天这场三角公园大案，死者就叫蒙湛。” “啊？” “你在家别动，我现在去找你。” 随后，电话□□脆利落的挂断。 徐知丽盯着屏幕，脑袋嗡嗡作响。 他说什么？ 死者是…… 此时，画面骤然一变，蒙湛进入了电梯之中。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浮现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身影。 ‎ 第296章 电影（4） 莫名其妙地被传讯去做笔录，徐知丽的脑子还有些懵。 什么情况？ 死者居然是给她打电话的那人？ 她稀里糊涂地被带到警局，发现相同处境的还有一整个剧组。 “警察同志，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对呀，就是用道具师准备的道具，谁曾想……” 一片嘈杂声中，徐知丽了解大致事情经过。 剧组在拍电影最后一幕时，原本准备好的肉块突然散发出浓浓血腥味，里面还有数十条蛆在爬动。 那些道具并非真肉，只是看起来像而已。这一变故，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谁知道，报警后一检测DNA，发现竟与A市刚发生的一场大案有联系。 事关重大，哪怕剧组中不少人背景惊人，依然要配合调查。 于是，便有了现在一幕。 “都安静！叫到名字的，跟我进来做笔录。” 徐知丽躲在人群后面，呆呆的望着亮起灯的审讯室。 正当她思绪万千之际，一个人影挡住了刺眼的灯光，“你好，可以私下聊聊吗？” “我叫刘柠。”她说。 …… “你看了一场真实恐怖电影？还是由死者主演的？” “对。”这些事在徐知丽心中压了太久，好不容易找个人倾诉，她忍不住倒豆子似的全部说了出来，“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 “我相信你。” 刘柠接过她递来的手机，发现上面一片漆黑。 “正在播放的电影，你能看到吗？” 她摇摇头，“不行，可能只有你才能看见吧。” 这也是恐怖片常见的套路了。 无关人员，根本无法参与到事件当中。 “现在剧情进行到哪了？” 为表诚意，刘柠将《阴尸》的剧情大致给她讲了一遍。 “唔，男主体重变轻，去医院体检发现各项指标均不正常。他也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常常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徐知丽盯着屏幕，如数家珍道。 “看到这些，你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刘柠略一挑眉，对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孩产生了一点好奇。 “我的惊吓阈值比较高。这种程度，还吓不到我。” 她谦虚地说。 “嗯，有任何情况及时告诉我。”刘柠补充道。她想，对方如果侥幸活下来，她会问问其愿不愿意登上列车。 一番交谈下来，她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苗子。 “好。” 徐知丽爽快地点头。 她没想到一个陌生人居然会信任自己。不管怎样，这事一个人担着也太难受了。 画面里，蒙湛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 他的状况很糟糕，双眼布满血丝，嘴巴大张着，不住喘气。 再度趴到洗手池边缘时，他痛苦地皱紧眉头，拼命用手抠挖着喉咙。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吐出来。 “呼、呼……” 他不死心，拼命地往喉咙里捅，却只吐出来酸水。 终于，他两眼一黑，晕倒在地上。 此时，恰好轮到徐知丽做笔录。 “你怎么知道死者姓名的？” 面对警察的疑问，她张了张嘴，眼睛忽然望向其身后。 墙壁上，莫名出现一副投影，继续播放着未完的电影。 蒙湛独身一人去了附近的三角公园。 他神情恍惚，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谁来帮帮我……” 低吟声中夹杂着痛苦。 渐渐的，周围环境越来越黑，路人越来越少。 他忽然停下脚步，盘膝坐下。 “这里是——”徐知丽瞪大双眼，脑中不觉浮现出片头那个梦，白烬啃食某物的场景。 对了，白烬呢？那位当红小生又在哪里？ 她向警察提出这个问题。 “白烬压根没答应参演该电影。现在，你可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了吗？” 面对对方不耐烦的回应，徐知丽捏了捏手指，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听到白烬不在的这个消息，她有一丝了然，又有一些疑惑。 刚刚与剧组短暂的接触中，她明明看到，其中有他的身影。 如果对方真的没有参演，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人？！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画面里，蒙湛又在低头吃东西。与梦中不同，这次真实地发生在现实中。 “嘎吱、嘎吱……” 咀嚼声与之前都不一样，不再干巴巴的，像是咬在血肉之上。 镜头慢慢下拉，徐知丽看清那东西的刹那，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那具“尸体”，恰是蒙湛自己！ 啃咬的同时，他的脸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短发慢慢变长，脸型也由圆变成尖的。同时，他身上的衣服也逐渐渗出血，化作红色。 一个女人的模样清晰地显现出来。 几乎同时，她也几乎“吃”完了。 女人站起身，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喂？” 画面外，徐知丽捂住嘴，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救命、救命啊！它来了——” 蒙湛的声音带着些许声嘶力竭，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知丽。” 阴冷的声音自女人口中发出。她拿起最后一块骨头，塞进嘴里。 同时，她的脸缓缓转过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 一瞬间，徐知丽看到了自己满头是汗的慌张表情。 影片恰好在此时落幕，黑屏之际，四个血红的大字浮现在屏幕上： 《背后有人》 …… 徐知丽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没等她回神，审讯的警察就主动拉开门： “抱歉，是我们工作失误，给你造成了不便。”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蒙湛已经找到了，之前的鉴定出了一些错误，才造成了这起乌龙。” 闻言，她有些目瞪口呆。 “蒙湛找到了？”这话，她问的是哥哥。 “嗯，没错。” 可他不是已经—— 徐知丽走出公安局门口时，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如说，在电影中看过。 是那个女人。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女人扭过头，血红的瞳孔毫无生气地落在她脸上。 随后，慢慢向她身后移去。 一刹那，徐知丽脑中浮现出下一部恐怖片的名字：背后有人。 同时，她感到一阵无比阴冷的气息自后背擦过。 ‎ 第297章 电影（5） 刘柠还留在剧组之中。 她觉得很奇怪，刚刚有一瞬间，审讯的人态度都变了。 非常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好像游戏另开了个档似的，全体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仅不记得案件经过，还连连澄清说都是场乌龙。 奇怪的是，在场也无人反驳他们，全部接受了这个看似荒谬的解释。 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饰演男主角的白烬不见了。为此，她特意找了导演，却得到“压根没有邀请他参与拍摄”的答复。 “所以，男主角是谁？” 无人回答。 站在二楼窗户前，她看到了红衣女鬼，和徐知丽身后若隐若现的黑影。 诅咒传染？还是循环？ 她打开手机，找到徐知丽所说的帖子。 “真实恐怖片……” 她摸了摸下巴，暂时没有加对方的微信。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观看恐怖片，就是诅咒开始的起点。 “不能出现在画面之中，这个画面到底指的是什么？” 还有，如果进入到恐怖片之中，有没有办法脱身？ 这些都是待解答的问题。 “要是把帖子屏蔽掉，没有人当下一个观众，诅咒是否会破解？” 刘柠望着徐知丽走远的背影，犹豫片刻，没有去追。 她需要找到下一个观看恐怖片的人，这才是关键。 …… “这是《背后有人》的剧本，你们都看一下。” 刘柠再度争取到一个恐怖片群演的位置。 之前她在《阴尸》的客串，好像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不良影响。鬼似乎压根没把她当作目标，连骚扰一下都不曾。 《背后有人》讲述的是一个稍显离奇的鬼故事。 女主角小丽总是觉得后背发凉。怀疑是生病，但去多家医院检查无果。医生总是告诉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病了。 某一天，她忽然在枕头上发现了一根不属于自己的头发。 干枯泛黄，是她头发长度的两倍。 小丽觉得奇怪，以为是不小心沾上的，也没多想。 后来，家中出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越来越多，从脚印，到血迹，再到后背上可疑的淤青。 她怀疑家中还有别人。 但无论是装监控，还是给房门换锁，那种被跟随的感觉始终存在，如影随形。 而且她的腰越来越疼，凉意越来越重，甚至到无法下床的地步。 她选择了住院。 这一回的检查，却给出她一串绝对不可能的数据。 其中最古怪的是——她的身体已经死了一百多年。 然后，就是鬼一步步侵占女主的全部。 有点熟悉的配方。刘柠不禁想到，在看阴尸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是恶鬼夺舍，最终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除了故事形式稍有变化外，内核几乎一模一样。 “谁来演女主？” 她看似无意地问道。 …… 看到於烟出现在现场，刘柠并没有太过惊讶。 幽灵列车所经历的站点与之前截然不同，如果说以前有固定目标，怎样才算通关，现在就是一切随机。 有时候，她们可能是旁观者。 但不排除卷入危险的可能性。 “你最好不要参演。” 找了个机会，刘柠低声对她说。 “怎么，难道我会变成鬼吗？”於烟拨了下头发，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上一个饰演男主角的人，压根就没有参演。他的位置，被鬼悄无声息地换掉了。” 她本以为对方会不屑一顾，谁知於烟还真的点点头，转身找经纪人协商。 这么配合？ 没等她疑惑，这事居然很容易就协商好了。 感觉好像是等着她们提出这个要求一样。 “不对劲。”刘柠皱眉望着临时换的女演员，在网上搜了一下她的资料。 同样是流量明星，最近才蹿红的，与白烬极为相似。 “喂，你现在是什么表情，换人演不好么？” 於烟点了根烟，深深吸一口，惬意地眯起双眸，“就算你不提，我也不会真的答应参演。唔，上一个扮演女主的演员，最后可沦为了死状凄惨的尸体呢。” 说到“尸体”二字，她眉间闪过一丝嫌弃。 “上一个？” 简短的几句对话中，刘柠了解到，对方与她一样，刚从上一个剧组里出来。 当然，也目睹了真实恐怖片的邪门。 “我想，也许主演的位置是一条生路也说不定，对那些不小心观看了恐怖片的人而言。”刘柠觉得自己刚才的判断有些武断，可能会让徐知丽陷入困境，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 “哼，我为什么要救那些人？” 於烟勾唇一笑，神情中不无轻蔑，“而且还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倒不是非让你去救，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 刘柠耸耸肩，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乐正枫她们，你有遇到吗？” “没。” 话题轻飘飘地结束，与此同时，拍摄也开始了。 第一幕，女主感觉背后发凉，却始终察觉不到异样。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身后有东西。 新晋小花名为季虞，扮演小丽。 她轻车熟路地在空间里走来走去，调整着状态，以尽快入戏。 目前，她的面部表情，以及动作，都没有异常。 刘柠一边在网上搜索着她团队工作人员的照片，一边与在场之人一一比对。 没错，全对上了，基本可以确定是本人。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疑惑不但没有消去，反而更为浓厚： 在上一个剧组中，由于她是中途闯入，没看到白烬是如何一步步变成尸体的。 这回则不同，她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必要时可以出手阻止。 想到这，她不禁再度将目光投向季虞。 只见对方青春靓丽的面孔之上，些许细汗从额头渗出。 ——冷汗？ 她继续紧盯着对方看，发现那双灵动的双眸一点点变暗，最终死气沉沉。 同时，她张口说话了： “……” 刘柠没来由地摸了摸胳膊，鸡皮疙瘩因突然间的寒冷一片片冒出。 那几个字不是台词，是她从未听过的语言。 下一秒，“季虞”扭了一下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摄像机。 ‎ 第298章 电影（6） 此时，刘柠并不知道，在几千公里外，有人正在观看这部恐怖片。 但并不妨碍她张开手掌，将克制一切邪祟的眼睛露出来。 霎时间，季虞的身子僵了一下。 似感应到什么，她淡淡地朝刘柠的方向看了一眼。 冰冷、无情，带着些许警告意味。 很快，她又重新低下头，与正常人无异。因为这条过了，导演喊暂停，摄像机也停止拍摄。 “等等，难道说——” 刘柠望着井然有序的团队，忽然产生一个疑问：这些，真的是人吗？ 恐怖片的剧本从何而来？ 她费力去想，发现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上一个剧组中任何一人的面孔。 后知后觉地使用搜索系统，发现统统查无此人。从导演到演员，全部人间蒸发。唯一没有失踪的，大概只有当红小生白烬，可看他的动态，似乎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可恶！”她捏紧拳头，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不怪她现在才察觉，一个剧组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全是鬼呢？而且鬼还披了一层演员的身份。 所以在一开始，她潜意识地认为是站点设定，没去深究。 “哎，还要继续查吗？”於烟懒懒地倚在墙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忙碌的工作人员，“假如我们完全置身事外，半点破事都没有。” 不可否认，确实有这种可能。 刘柠的回答也一如既往，“我想知道真相。” “随你。” 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於烟停顿片刻，落下一句话，“我不介意帮忙，如果需要的话。” “好。” 愣了一下，刘柠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并非调侃。没空思考对方的态度为什么有所转变，於烟就径直离开，淡淡道，“嗯，明天见。” 很快，又剩她一人。 刘柠思索片刻，决定去找徐知丽，看看“影片”和“现实”到底有怎样的关系。 虽说由鬼组成的团队驻扎在不远处，她却不愿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跑去触霉头。 不说别的，单说消灭鬼的能力在面对季虞时，居然失效了。无论原因为何，都让她心中沉甸甸的。 …… “嗨。”徐知丽除了面色有点苍白，倒没别的异样。 看见来人是刘柠后，她眼睛亮了一下，颇为热情地把人迎进屋，“喝点什么？” “水就好。” “稍等，我给你倒。”忙碌了一小会，她大大咧咧地在沙发坐下，“你是来问我身体有没有异常吧？” “嗯。” “背后总是凉飕飕的，枕头上经常有不属于我的头发。嗐，最倒霉的是，洗完澡出来，总能在镜子里看到两个重叠的人影。” 她更像在吐槽。 “其它呢？”刘柠追问。 “暂时还没有，非要说的话……胃口不太好。” 徐知丽如实回答道。 “这些症状什么时候出现的？” “恐怖片看完以后，经常觉得脖子痒痒的，好像有人在后面吹气。” 一边说着，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 “去医院吧。”刘柠忽然站起身。 “哎？” 徐知丽的下一句话令她哭笑不得： “恐怖片中，去医院不是最没用的举措吗？而且医院里，也有不少灵异事件呀。” “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 刘柠的想法是去医院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乐正枫。如果能遇到，她的鬼眼能力可以帮助快速定位鬼魂，进而做出更有效的应对举措。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在剧本结尾，女主小丽无法下床了才去检查身体，发现已被恶鬼渗透得七七八八，为时已晚。 她在想，如果把这段提前，会不会有所转机？ 将剧本的事简略告知徐知丽后，后者一下子起身，兴奋道，“好啊。” “终于能当一回女主了。” 她雀跃地跑去换衣服。 “当女主这事，对你那么重要？”等她回来时，刘柠不禁问道。 “你不懂，恐怖片大女主哎！从万千恶鬼中穿行而过还毫发无伤……光是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 “好吧。”刘柠不太懂她的脑回路，提醒道，“也不是每个主角都能从恐怖片里活下来的。” “无所谓啦，尽力就好。” 徐知丽大概是她见过胆子最大，也最不在意生死的剧情人物了。 或者说，人还没有进入到恐慌的情绪里，不知害怕为何物。 …… 说来也巧，两人赶到医院时，正好碰上了往外走的乐正枫。 “占用你一点时间。” 几乎没怎么解释，乐正枫就冲徐知丽招招手，“过来。” 在安排她检查身体时，两人索性闲聊起来。 “於烟也在剧组里。” “嗯，我知道。” 乐正枫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目光稍稍垂下，“你现在有什么线索？” 这个转变相当生硬。 可刘柠向来是就事论事的人，没在意她的不接茬，迅速答道，“电影是鬼拍的，饰演主角的是恶鬼。一旦被它盯上，必定会落个侵占身体的下场。” “你来找我，不止是帮这个小姑娘检查身体那么简单吧？” 乐正枫摸出一根烟，正要点上，忽然想起是在医院，只得无奈地将其放回去。 “对，想让你用鬼眼看一下，她有没有变成鬼。以及，鬼是如何附身的。” “没问题。” 又等了数十分钟，拿到一手报告后，乐正枫快速翻了几页，皱眉道，“所有的身体数据，都不正常。” “果然。”刘柠想起剧本中的情节，脸色微微一变。 “我先看看再说。” 走入病房后，乐正枫直接开启鬼眼。 随着瞳孔变成了红色，病床上的女生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她的皮肤如溃烂般溶解掉大半，露出枯瘦如柴的手臂和大腿。面部则像是凭空生出了另一张脸似的，两副五官叠在一起，难以分出彼此。 整个人仿佛两具重叠且紧密粘在一起的人形，无法看清全貌，只觉得诡异万分。 “我想，现在应该已经有些晚了。”良久，乐正枫缓缓开口道。 ——恶鬼真正占据这副躯体，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少，她是回天乏术。 ‎ 第299章 电影（7） “未必。” 刘柠只给出这两个字的回答。 她虽然看不到徐知丽身上是怎样一副景象，从乐正枫的描述中也能推断出几分。 “我得打电话给於烟，让她帮个忙。” 原本，按照刘柠的想法，是自己动用能力试试看能不能把鬼消灭。 可转念一想，既然身处恐怖片中，或许可以换种思路。 “……再引出一只鬼？” 乐正枫惊疑不定地说。 “嗯，两鬼相争，也许有奇效。”刘柠的建议向来大胆。 “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失败，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医者仁心。虽说乐正枫并非纯粹意义上的好人，草菅人命的事她却从来不干。相反，能救就救，帮助过不少参与者。 “徐知丽必死无疑，我们也可能会陷入同时面对多只鬼的困境。”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对我而言，验证一个猜想更为重要。”刘柠的语气很平淡。 她的表情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乐正枫忍不住扭过头，像第一次认识般，仔细打量着她。 登上幽灵列车以后，刘柠跟变了个人似的，更有大局观，做事也不像之前那样特立独行。 她以为，对方想通了某些事，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转变。殊不知，有些东西是可以用外表掩盖的。 对于诅咒的狂热，刘柠从来没有变过，一直如此。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拨通了於烟的号码，“来一趟吧，地址是……” 犹豫片刻，她简短地说了两句理由。 “一小时。” 於烟轻笑一声，“等得起不？” “可以。” 一时间，两人均陷入沉默。 良久，乐正枫低声道，“昨天的事，抱歉。” “不用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想起一些记忆而已。” 於烟看似不在乎地说，“那么，一会见。” 呆呆地听了会忙音，乐正枫收起手机，不到两分钟便整理好情绪，“我会把人安排进一个单独的病房，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 刘柠望着其快步走远，好像在逃避什么一样。 直到於烟过来，乐正枫都没有出现。而前者似乎早料到了这个局面： “一根头发的事，对吧？” 话音未落，黑雾渐起，整个病房被一片黑气笼罩。 “走了。”於烟正欲转身，忽然想到什么，“她有跟你说去了哪里吗？” 刘柠摇摇头。 “啧。”她不觉停下脚步，冷哼一声，“那我就在这里等。” 屋内，尖啸声阵阵，隐约夹杂着凄厉风声。 刘柠透过玻璃看到，一个血红色的影子不断闪现，一会出现在门口，一会又飘到屋顶。 所过之处，空气被切出道道裂痕。 十分钟后，黑雾散去一部分，徐知丽铁青的面孔露出来。 她浑身皮肉腐烂，胸腔破开一个大洞。 诡异的是，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下一秒，她突兀睁开双眼，一副茫然的模样，“我、我怎么了——” 说话时，牙齿向外蹦出几颗。 “啊！” 惊叫一声，她也在透明的房门上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怎、怎么会！” 但凡她动作幅度稍大一点，皮肉就簌簌往下掉。比起灾难片里血肉模糊的惨状更深几分。 “哎呀，”於烟气定神闲地望着这一幕，唇角微微勾起，“如果不是你想出的点子，人家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 “……” 刘柠没有接腔，全神贯注地盯着室内。 只见红影如猛虎扑食般向下俯冲，与崩溃边缘的徐知丽融为一体。 一刹那，腐烂的身躯重新长出血肉，像充气般慢慢膨胀起来。 只不过，是被一个完全陌生的躯壳取代。 “啊啊啊！”惨呼过后，徐知丽的最后一点影子也被吞没。她那双明亮的眸子中，终于染上了恐惧之色。 “救、救救我……冷、好冷……” 恐怖片的残酷程度把她的心理防线尽数击溃。 原来，她之前天不怕，地不怕，不过是因为深知那些并非真实。再怎么样，也是用特效拍出来的，没有鬼的存在。 一旦真正的落到自己头上，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主角就是绝对不死，哪怕蒙湛的例子在前，她也没表现得太害怕。 到底是刀子没挨到自己身上。望着自己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生命即将凋零之际，恐惧无法遏制地从心中涌出。 融合完成后，女鬼冷冷地将目光移向刘柠。 没等它有下一步动作，刘柠先一步动了，将手心那只眼睛完全露出来。 无事发生。 恶鬼看也不看一眼，甚至露出嘲弄之色。 “走吧，”於烟拽了她一把，率先向楼梯间退去，“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能力怎么可能无效？ 刘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回过神时，已经站到了门外。 深吸一口气，她将指甲深深掐入手心，被刺痛感找回些许理智。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站点的诅咒远高于她！ 所以，才无法被“消灭”。 仓皇从医院逃出来的时候，刘柠还有些神情恍惚。 突然之间，她心中升起些许无力。 诅咒的发展，比她想象中快数倍。 她要拿什么与公司对抗？ 她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咬紧嘴唇，刘柠冷不防听到一个声音： “你没事吧？” 乐正枫似乎在楼下等了蛮久，看到她们，连忙问道，“怎样，还顺利吗？” 刘柠不答。 “喏，换个地方说话。”於烟冲她使了个眼色，好像忘记两人间的不愉快，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进车子前，刘柠稍稍向后扭了一下头。 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她揉了揉太阳穴，紧跟着坐到车上。 “哎，你上不上车？” 司机一声吆喝后，刘柠感到右侧的车门骤然打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 “你们四个是去同一个地方么？” “不，把我们三个送到……” 瞟了一眼右侧，刘柠随口说了个剧组的拍摄场地。 与此同时，她感到车内温度在迅速下降。 ‎ 第300章 电影（8） 到地方后，车子立即调头开跑了，阴冷的感觉也消失无踪。 那只鬼并没有跟下来。这次，更像个警告。 “应该不插手的。” 良久，刘柠低声道。 “到底发生什么了？”乐正枫一脸懵。 “这个站点的诅咒，我们对抗不了。” 刘柠思索片刻，径直向一个方向走去，“我要找个地方避一避，你们来吗？” 她前后态度变化太大，简直像换了个芯子。 “等到站点结束后，再回幽灵列车吧。” 她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此举并非知难而退，也非畏惧不前。她只是卡在了一个死胡同，必须好好理一理思路，才能继续。 刘柠倒不是无法接受更完善的诅咒，她只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究竟什么时候，自己在诅咒的研究上被甩开远远一大截？ 远远落后于别人。 更糟糕的是，现在就算她想研究，也没有条件。 “只能这样了么？” 不，绝对不行。 她向来不会甘愿认命，也不会听之任之。 刘柠忽然扭头看向忙碌的剧组，一个疯狂的想法自脑中闪过。 她还有最后一个方法。 …… “她怎么了？” 乐正枫皱眉望着刘柠踉跄走远的背影，有些迷惑。 “能力对鬼不起作用呗。” “这样啊。” 轻哼一声，於烟忽然挡住她的去路，“你要去哪？” “回医院。” “为了看那具尸体？” 乐正枫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微翘的唇角上，“别乱说。” “盯着一具尸体看了半小时，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恋尸癖。” 於烟的语气很冷，带着一点她自己不曾察觉到的在意，“怎么，你真的对它感兴趣？”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话间，乐正枫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拼命挣脱束缚。 她究竟忘了什么？ 其实，刚才专门在医院楼下等，是为了找机会修复与於烟的关系。谁知，被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打岔，她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可好，雪上加霜。 轻叹一声，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自己常用的那间手术室。无论经历多少个站点，这里的装饰似乎都一模一样，仿佛同一个房间。 她当然不会认为那是巧合。 刚来这个站点时，她接触到一起非常奇怪的病例。 病人已经停止了任何生命体征，看起来却与正常人无异。 被抬过来时，已经近乎一具尸体。没几分钟，就“死”在了手术台上。 乐正枫觉得这一幕非常眼熟。 鬼使神差地，手术结束后，她跑去了停尸房，专门去找这具尸体。 是否在站点中、接下来会不会撞鬼……她统统不在乎。 望着它，熟悉的感觉再度涌现，让她一阵眩晕。 她隐约记得，在登上列车前，自己也曾偷偷去过停尸房，注视着一具还未火化的尸体，好多好多次。 不过那时候的心情，是无比悲痛、难过，好像丢失了最珍贵的东西。 “可恶！这到底是——”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余光不经意扫见於烟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倚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眸子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你——” 偏偏四目相对时，乐正枫脑子跟死机了一样，某种古怪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她当时，应该说了些让人生气的话吧，不然后面两人也不会产生莫须有的误会。 …… 乐正枫匆忙回到办公室，什么也不做，苦苦追寻着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情感碎片。 她究竟忘记了什么？她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 一个接一个问题冒出，却始终得不到解答。 大约过了半小时，屋内静悄悄地，一个隐藏在心底的影子如幽灵般冒出来。 愈发清晰。 ——是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啪嗒。”杯子被碰掉在地上，乐正枫随意抽了张纸，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她的瞳孔中，不复往日的干练，只有空虚与迷茫。 没错，在登上列车前，她确实有个两小无猜的恋人。 俏皮又可爱，还有几分小心机，与於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经过青春期的暧昧，在成年后正式确立关系。 毫不夸张地说，她活了二十多年，至少有二十年都充斥着对方的影子。 她喜欢对方信赖又依恋的眼神。 无数次，她都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好比锁芯与钥匙，她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 可后来呢？ 没有电视里播放的爱情剧那般曲折，却有着生活的戏剧与荒诞。 一次意外事故，让两人在手术台相见。 原本，这场手术不是乐正枫负责。但看到情况愈发恶化，她再也坐不住，强行闯了进去。 但这本身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抢救。 她亲眼目睹自己最爱的人死在了手术台，距离她不到一丈，伸出手指就能碰到的距离。 手套上的血滴滴啦啦落下，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一动不动。 就是在那时，她充斥着血丝的眼睛觉醒了“鬼眼”能力。 她看到了。 在尸体火化前，她每晚都偷偷去停尸房，固执的寻找对方的灵魂。 哪怕变成鬼又如何？ 她不在乎。 但是，她却再没有看到过，一次都没有。 从此，家人同事们都说，她跟变了个人似的，由开朗变得沉默寡言。不再社交，全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她没对任何一个人动过心。 直到被清除记忆，登上列车。 …… “这算什么？” 乐正枫死死捏着桌子，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她的眼睛微微瞪大，曾经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强烈的讽意。 “这算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冰冷的吓人。 为什么要让她一无所知的登上列车？ 如果她记得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多看於烟一眼。当然，也不会跟她发展成炮友关系。 现在…… “呵。” 乐正枫摸了摸脸颊，碰到些已干的水迹。 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更多的，则是难以言喻的自责。 “不应该，真的不应该。” 她轻声喃喃道。 ‎ 第301章 电影（9） 五人之中，有一人是“主动”参与到电影中去的。 这个主动，还要打个问号。 “看恐怖电影的微信？” 陆盖半信半疑地看着刘柠推来的账号。 “买观看指南。”刘柠永远言简意赅。 “什么指南？” 才加上，一部电影紧接着发来，还有一份购买链接。 “等于说，现在不能删了对吧？” 陆盖屡次尝试无果后，迅速点下购买，嘴巴却嘟囔个不停： “你是成心让我去送死？” 他骂骂咧咧道，“别以为你掌控着幽灵列车，我就不敢动你……” “要怪，就怪你是最不配合的一个。” 刘柠对他的咒骂视若无睹，“踢除一个刺头，换来一条线索和一整个和谐的团队，我觉得这笔买卖很值。” 她本来打算自己去冒险，偏偏这时，从於烟口中得知了陆盖的消息，便临时改变了主意。 在探究诅咒面前，一切事情都可以靠边，别说多一个少一个人了。 “况且，如果按我说的做，你不一定会死。” 她缓和了语气。 …… 观看指南的内容只有一条：不要看鬼的眼睛。 “哼，那我买个眼罩戴呗，等电影播完就好。” 明白画面是指什么以后，陆盖的行动就自如多了。 他布置好一切，才施施然坐到电脑边，点击播放。 然而，他所能听到的，是来自身后愈发逼近的脚步声。 “哒、哒、哒……” 不像从音响里传出，就踏在他身后的地板上。 “啪。” 一只手轻飘飘地按在他肩上。 “你越界了。” 冰冷的声音响起。 对面的楼顶，刘柠拿着望远镜观察这一幕。 她的脸上古井无波，甚至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从知道这个站点是“未知”时，她就已猜到，会有别的参与者乱入。 好比“熊孩子”那个站点，她一路追查下去，居然找到了蒋幼安等人的踪迹。 这回也差不多。 一旦参与，必然会引出背后的参与者。 她干脆利落地放下望远镜，悄悄从楼的另一侧离开。 诅咒发展成一定程度会与恶鬼无异。而且，还是她目前破解不了的诅咒。 深吸一口气，刘柠在陆盖家门口站定，轻轻敲了三下门。 “你敢来，是我没想到的。” 一个透明的身影走出，渐渐凝固成人形，居然是白烬的脸。 “换做普通人，都恨不得做缩头乌龟。” “一物换一物。” 刘柠淡淡道，“你把我这边的人带走，是不是该还我一个？” 她赌的是规则。 如果这帮人嫌她们破坏站点走向，大可直接对她们动手。 毕竟是高级诅咒，她的能力再厉害，也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相当于踩死几只蚂蚁那样简单。 但他们没有，这就传递出两个意思：一是不屑，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二是有所顾虑，不能随便对别的公司下手。 “你确实很聪明。” 白烬抱着双臂，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你不如说说，诅咒是如何生效的吧。” 他故意丢出一个考验，想看看刘柠如何作答。 “在我的理解中，核心是多出的那一个人。好比在阴尸电影中，白烬压根没参与拍摄，替代他的人，你，就是施加诅咒的源头。” 背后有人那部片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我也有一个疑问。” 刘柠斟酌片刻，似在组织语言，“观看指南，真的有用么？” 价格极高，压根不会有人买。 谁知，白烬爽快地点了一下头，“那就是生路。” “大多数人，都不会花冤枉钱，宁愿看盗版。而这些人，就是我们的目标。我的能力不过是打开一条通道，让那些不甘死亡的厉鬼穿过去，寻找合适的宿主附身。” “原来如此。”刘柠低下头，若有所思。 最明显，却最容易被忽略的生路。 “你想换什么？” 冷不防听到这个问题，刘柠直视着他的眼睛，“徐知丽。” “哦？” “现在都第几部恐怖片了？她对你们的价值所剩无几，不如交给我。” ——用来研究更为高级的诅咒。 出乎她意料，对方压根没有考虑，直接点头，“好。” 甚至还贴心地加上一句，“需要帮忙把她绑起来吗？” 潜台词是她搞不定。 “可以。”刘柠深知现在不是在乎面子的时候，直接应下。 能学到更高深的诅咒，才是她的目的。 …… 半小时后，她站在幽灵列车门口，旁边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季虞。 镜头外，她表现得很圆滑，笑眯眯地将五花大绑的徐知丽递给刘柠，“你的能力很有意思。” “谢谢。” “在小公司混，很辛苦吧？” 面对对方的试探，刘柠没有做声。 “我们是10号公司。等你真正的成长起来，可以考虑加入。” 10号？ 刘柠一下子想到色块谜题的最末，同样是前10号成员。 她不动声色地答道，“我记下了。” “那么，下次见。” 带着徐知丽登上幽灵列车，刘柠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数不清的影子站在白雾中，目送她们离开。 仔细看，会发现个个都不同。 她很快收回目光，招呼同伴们，“快，帮我把她固定起来。” 此时的徐知丽，已看不出人的模样。 浑身烂肉不说，双眼紧闭，胸腔毫无起伏。怎么看，都像一个死人。 “还有救吗？”刘柠皱眉看向乐正枫。 后者好似有什么心事，反应比平常慢半拍。 听到在叫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徐知丽边上查看起来。 “我需要仪器。” 十分钟后，她摇摇头，吐出三个字，“不好说。” 不等刘柠追问，她自顾自地解释道，“原本与她融合的那只鬼被剥离了，现在就剩个残缺的躯壳。” “那……” 乐正枫揉了揉眼睛，瞳孔又变回黑色，“应该还有一点残留，你可以想办法试试。” “好的。” 之后的讨论，她也没参加，径直回到自己的车厢。 “她怎么了？”刘柠看向神色明显不太对劲的於烟，不知道这两人间发生了什么。 “我哪知道。”后者白了她一眼，同样转身离开。 ‎ 第302章 冷战 乐正枫将自己反锁在屋内。 在站点里，她没有心思考虑太多。现在不一样，回到相对安全的车厢，她终于可以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梳理一遍记忆。 在那之前，她翻出经常穿的那件白大褂，里里外外查看起来。 会不会留下某种代表过去的记号？ 她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期盼。 但她也知道，那不太可能。毕竟，公司可是把她所有记忆都清除了，怎么可能留下马脚？ 翻了一遍又一遍，就在她即将放弃时，在领口找到了浅浅的两个字母，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RY 一刹那，她脑中如电光闪过，喃喃道，“任……任茵。” 女友的名字。 她唇边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总算，所有的回忆都找齐了。 她轻轻将白大褂搭在衣架上，怔怔盯着其看了片刻，整个人面露恍惚，好似一尊雕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登上列车的时候，她会有种了无牵挂的感觉。 公司向她承诺，如果她能按照要求做事，可以帮她达成夙愿。正因为此，她才会机缘巧合地拥有一副面具。 “我的愿望么。” 乐正枫低下头，眸底是翻涌的情感，“只要你能活过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是她登上列车的理由。 眼前似出现了任茵生前的笑颜，娇艳明媚，理应被人捧在手心。 她一直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看上从学生时代起就沉默寡言的自己。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两人确立关系后，任茵特别喜欢赖在她怀里，“就是喜欢呗。” 下一秒，她感到唇上传来些许温热触感。 带着一点水蜜桃味的甜。 女友就像一只偷腥的小猫，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 乐正枫的家境虽不错，可祖孙三代没有从医的，大部分都去搞金融。 所以，她在追逐自己梦想时，遭到了极为激烈的反对，程度比她宣布出柜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任茵则恰恰相反，她父亲就是市里一家医院的院长，母亲则是制药集团的董事。作为家中的独生女，她对家业没什么兴趣，选择了八竿子打不着的画画。 平常满世界跑，寻找各种写生素材，轻松又自由。 第二天，她直接把乐正枫带到父亲的医院，安排了个职位。 许多名校毕业生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的地方，她一句话就搞定了。 “要是有人为难你，一定要跟我说哦。”任茵眨了眨眼睛，抓着她的手不由得缩紧。 “嗯。”乐正枫忍不住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谢谢。” “哼，还不如来点实际行动。” 讨要到一个深吻后，任茵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晚上早点回来。” “好。” 有时候，乐正枫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会找到一个近乎完美的女朋友。 有钱有颜，可以独立也可以黏人，还会无条件地支持她的梦想。 如果，生活可以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就好了。 …… “叩叩叩！” 冷不防从美梦中惊醒，乐正枫望着冷清的车厢，呆滞片刻，才站起身去开门。 “什么事？” 望着於烟那张美艳动人的面孔，乐正枫意外觉得心如止水，淡然道。 “没事就不能来吗？” 於烟慵懒地倚在门框上，杜绝了她直接关门的可能性，“我们有多少天没做了？” 她说话一向大胆。 “……” 乐正枫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看着她，“这段关系到此结束吧。” 床伴也好，炮友也罢，她都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啧，没意思。” 看得出来，於烟来见她之前，特意的打扮了一番。无论是精致的妆容，还是露脐装下完美的曲线，都让人浮想联翩。 但乐正枫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就算有，也被她强行压下去了。 “既然你坚持的话，那好吧。” 於烟轻笑一声，将身体从门框上移开，转身去敲隔壁常青的门。 不出两分钟，她甜腻勾人的声音如肆意生长的蔓草缠绕在人心上，“姐姐，要玩点刺激的吗？” 对于於烟来说，肉.体的欢愉大过一切。 只要能让她满足，她可以不在乎趴在身上的人是男是女。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她鲜少在被取悦的时候走神，那些曾经一碰就出水的敏感点跟假的似的，不仅没有感觉，还让她莫名生出几分烦躁。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拒绝。 如此的干脆利落，斩钉截铁。 “再快一点……”拖长尾音，她扬起水汽迷蒙的眸子，脑海里忽然闪过乐正枫的影子。 刹那间，身体迎来一波小高潮。 …… “抱歉，刚才下的结论有些仓促。” 乐正枫在大厅里找到专心做笔记的刘柠，沉声道。 “没有啊，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 刘柠停下与幽灵列车的沟通，给她倒了一杯水，“你为什么会想着当医生啊？” 职业选择并非横空出现，必定有某种理由。 刘柠并非半点人情世故不懂，看出对方心情不好，她就换了个其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嗯，在小时候，疼爱我的奶奶因为手术事故去世了。这件事情，让我难过很长时间。”乐正枫勉强的笑笑，“大概是，再也不希望看到此类事故发生吧。” 偏偏，她再度经历了一次，更加束手无策，也更加痛彻心扉。 刘柠注意到，她一向披在身上的白大褂不见了。 她似有所感地转移话题，“对于下一个站点，你觉得是冒险一些好，还是保守些？” “什么意思？” 她接过刘柠递来的笔记，密密麻麻，足足有十几页。可见，对方做了多少的功课。 “下一个站点在一小时后，我打算自己一个人去。” 刘柠托着下巴，淡淡道，“幽灵列车很快可以迎来升级——由于徐知丽的缘故。诅咒，对于列车本身，也是种大补之物。” “我想，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多带些诅咒回来，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她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生猛。 ‎ 第303章 信息茧房（1） 【接下来将途径两个站点。】 【一个是未知站点“迷雾”，另一个是公司站点“肥肉”。】 “听上去都还挺有意思的。” 刘柠思索片刻，“我可不可以两个都参与？” 【如果赶得上的话，可以。】 “好。” 她打算单枪匹马闯未知站点，但在此之前，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一下。 “你安排罗梅进行预言。另外，统计一个参与者名单。” “好。”乐正枫点点头，表示明白。 “嗯，待会见。” 此时正值深夜，大部分人已经睡下。刘柠没有一一告别，趁列车骤停时，走了下去。 本来，这些杂物交给白小琴最好。但其毕竟是黎洛灵一手调出来的，用人时心里总会有点疙瘩。 望着慢慢聚拢的白雾，刘柠闭上眼睛，等待被传送那一瞬的晕眩。 然而，等了许久，她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还在原地站着。 “怎么回事？” 想到站点名称叫迷雾，刘柠不禁生出几分警惕。 她试探性地迈出一只脚，慢慢走入雾气中心。薄雾一碰就散，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路是石子路，稍稍有些上坡。她顺着走了大约半小时，看到几户冒着炊烟的人家。 “你好啊！” 几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孩飞快向她跑来。他们的脸上，清一色带着笑脸面具。 “你们好。” 刘柠弯下腰，挨个与他们握手。 倒不是她想这样做，那些小人异常热情地主动伸出一排手，让她想忽视都难。 “新来的？” 一个高大的蓝色人影快步走来。它的脸上，戴着一张颇为正气稳重的面具。 “我是这里的管理者。现在，由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规则。” “哦，好。” 刘柠一瞬间有种在网络社区的感觉。大家没有名字，只有符号。 “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空白地带，也是每个新来者都会经历的地界。” 话音未落，山头上冒出几颗脑袋。 它们清一色是灰衣服，戴着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 “这些是旁观者，平常喜欢默默潜水，不主动发言，也不参与争吵，可以说是最没存在感的一类路人，数量也最多。” 刘柠从它们面前走过，感觉跟路过空气一样。那些人只是看着她，什么也不做。 真正踏进部落，她一眼看到几团拥挤的人群。 外围大片灰色，往里是稍显活跃的绿色，最中间则是一两个大红色。 “每天的新话题都会有几个带节奏的家伙。”管理者指着咋咋呼呼的大红色，它们头上戴的是火冒三丈的头套，以一己之力煽动大家的情绪。 在它们身后，眨眼间如分裂般产生几十个浅红色的小人。 “那些可能是它们的马甲，也有一些是被它们观点所影响到的人。” 刘柠发现，有两三个浅红色在脱离“战圈”之后，立马变回了灰色，在空地上默默游荡。 “绿色的我们通常称之为理中客，喜欢讲道理，但不乏夸夸其谈。总之，在一个话题圈中，它们要相对冷静一些。” “这样啊。” 刘柠点点头，正要开口追问几句时，一群黑色的蒙面人突然从天而降。 相比其它颜色的小人，它们的行为要无赖许多。 先是到每个话题圈中混一圈，再拍屁股走人。可它们所过之处，或多或少都染上了黑色。 “这些是喷子，居无定所，四处游荡。凡是它们经过的地方，准没好事。” 管理者语气不无厌烦，但更多则是无奈，“我们也想管，可惜该现象总是屡禁不止。” 刘柠注意到，每个圈内的小人都在不断发生着变化。更多时候，是一个个代表着旁观者的小人，染上情绪，化作愤怒的红色。 “仅用颜色和表情来区分，会不会太过单一？” 她提出多种复杂的情况，“面对不同的事情，我的态度肯定也有变化。有时是路人，有时会说上两句，还可能会态度激烈……请问，这种情况，要如何定义我的角色呢？” “定义的并非角色，而是倾向。” 管理者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把话说太明白，“一周后，请再做出你的选择。” 选择？ 刘柠刚想问得再具体点，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把她推向一个话题圈。 猝不及防，她耳朵里灌进各种声音。 似乎是与养宠物有关的。 她侧耳听了一会，不太感兴趣，便往另一边走去。 转悠一圈下来，杂七杂八的东西听了多少，脑子里却没有多少印象，感觉嗡嗡的。 在空地上休息片刻，刘柠再度混入人群之中。 这一次，她诧异地发现，好几个话题是刚刚听过的，只不过又换了个角度而已。 比如，之前是“女尊小说”，现在变成了“女主残疾的NP后宫文汇总”、“超好看的女强男弱小说推荐”…… 再如宠物话题，已经跑到买猫粮狗粮哪个牌子更好。 需要走很远，才有可能碰到新的话题圈。 而且大部分话题，都是饭圈那点事，却能吸引不少吃瓜群众。 …… 一周过去。 管理者再度出现在面前时，刘柠还在津津有味地听人吵架。 “请做出你的选择。” 它机械的重复一遍，拿出十几份不同标签的颜料，摆在地上。 “这是什么？” 刘柠顺着一个个看去，发现上面写着的居然是她浏览过的一个个话题。 “参与三次以上的话题会被自动统计出来。现在，请做出你的选择。” 见状，刘柠先从“学习”板块里挖了一大勺。 紧接着，她又加了点新闻实事、灵异现象等。 盛满一碗后，她将其递给管理者，不无好奇道，“接下来要干嘛？” “创建属于你个人的形象。” 话音刚落，刘柠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管理者将颜料往她身上轻轻一泼，顿时，她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好了，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往下一个地点。” 下完逐客令后，周围的环境渐渐被白雾稀释。回过神来，刘柠又重新站回雾气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 第304章 信息茧房（2） 还未走出白雾，刘柠就听到朗朗读书声。 她不禁被勾起几分好奇，脚步加快两分。 “你好，欢迎加入读书者家园。” 欢迎她的还是穿着蓝衣服的管理者角色。 “我都需要做些什么？”刘柠问道。 “分享读书心得，加入学习小组……都可以，我们这里很自由。” “哦。”刘柠点点头，四下查看起来。 说也奇怪，这个地方的所有小人，手里都拿着至少一本书。 她想了想，也从随处可见的书架上挑了一本。 谁知道，在她将其拿在手里的那一刻，一堆人迅速将她围了起来。 “这本书不行，男性凝视过于严重，令人作呕。” “我觉得文笔和情节都不错呀。” “感情线好油腻哦…” “我觉得还好吧，某些点还挺打动我的。” …… 乱七八糟的争吵声中，刘柠发现身边的几个同样拿着这本书的灰色小人，隐隐发生了变色。 “不是，至少得先看完再评价吧。” 她摇摇头，不顾耳边的争吵声，迅速翻阅起来。 书籍讲述的是一个软饭男，靠抱美女富婆的大腿一路躺赢。情节看着确实挺爽，字里行间的三观却令刘柠费解，甚至无法接受。 “唔……”她一时有点难以评价。 “觉得不适就要大声说出来！” 一个粉色小人高喊到，“这本书就是对女性不友好，你的感觉没有错。” 稀里糊涂的，刘柠又被另一群人包围。 霎时间，她眼前场景骤然一变，从几十排各类小说变成了两排女性向书籍，琳琅满目。 “恭喜你，正式加入组织。” 几个红色的小人热情地跑来与她握手，刘柠一一回握。 “我们这里不仅有历史上的女性解读，也有许多女主向爽文。随便看，也欢迎讨论。” “哦，好。” 刘柠走到书架旁，这一回，她学聪明了，没有冒然去碰，而是阅读起书名来。 然而，不到五分钟，几个绿色的小人跑来将她团团围住： “不知道看什么？我这里有各类书单，包你满意。” “年度十佳爱女小说，详情见内。” “女强爽文合集，大女主看这边！” 一串接一串的书单让刘柠有些不堪其扰。 更诡异的是，女强爽剧、大女主代言人拍的广告也都出来了，在她眼皮子底下活跃。 她叹了口气，随便拽了一个标注“爱女”的书单，“就它吧。” “好的，这边来。” 她被一个浑身通红的小人推进一个小木屋。 屋子面积不大，却堆的都是东西，有些让人难以下脚。 刘柠注意到，除了书籍以外，还有不少手抄的资料。 “新人先学习入门知识。” 没反应过来，她手里就被塞了一大堆纸张。 “哦，好。” 刘柠抱着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的想法，盘膝坐下，一页页认真翻看。 每一页，都写着爱女的logo。内容从历史涵盖到现实，本国到外国，应有尽有。 小到生理知识，大到国家大事，统统可以跟两性扯上关系。 最关键的是，引用科学论证，且逻辑清晰，着重突出女性力量，看得她连连点头。 但即便如此，刘柠也没有完全信任这些东西。 她注意到，在她进来以后，陆陆续续好几个灰色小人过来。看样子，也是经历各种渠道被拉进来的新人。 它们之中，有的看两眼便扔下资料，转身离开；还有不少看得津津有味，上头时还会变为红色。 良久，带她们过来的红色小人轻咳一声，“诸位，请写一写阅读《厌女》的感想，或者说说对女权的看法。” 与此同时，在它的身后，又浮现出一扇更小的门。 “好！” “我先说！” 与旁边神情激动的小人不同，刘柠摸了摸下巴，在纸上随意写了两句。 她看出来了，越往后选择，所处群体越小，同时凝聚力越强。 在不清楚这个站点的陷阱是什么之前，她不愿将自己放在一个相对被动的位置。 没想到，她随便写的申请还通过了。 “我们需要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力量。” 红色小人解释两句，带着她和另外几个人走进小门。 入目的是满满一片红色。 自踏入这道门开始，刘柠耳边高分贝声音不断： “X国在温水煮青蛙啦，对待女性越来越苛刻，大家赶紧跑路！” “某男子去世，阳间新闻大快人心！” “学生党不要在网上浪费太多时间，抓紧提升自己呀。” …… 几乎没有犹豫，刘柠选择了劝人学习这个话题。 等她走入讨论圈后，画风又是突变，一连串话题如炸雷般回荡在耳边： “鼓励大家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打压男同学！他们不配。” “课上用PPT讲解女权相关知识，却遭到仙子背刺，呜呜。” “女生要多往理工科方向努力。” 同样，她选择了第三条讨论。 但在即将进入讨论圈的时候，刘柠产生了一丝犹豫。 她放眼望去，整个屋子里全是红色小人，喋喋不休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无论她选择哪一个，都好像没有尽头，陷入一场无休无止的辩论。 在原地站了一会，刘柠的目光忽然被一个淡粉色身影吸引。 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小人是跟她一批来的新人。 “在网上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只有那些有意识关注这类话题的人会看，更多的人可能压根不会往这个方面考虑。” 一时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盯着它。 混在人群中，刘柠莫名感到一阵压力，说不上来从哪里产生。 但粉色小人毫无察觉，继续说道，“我觉得不应该把其她女性污名化，用什么驴的称呼。这样做，与众人皆醉我独醒，展示优越感有什么分别？” 它没来得及说第三条，因为无数声音已经将它淹没。 声浪中，不乏对它的声讨。 叛徒、仙子……各种称呼向它砸去，刘柠甚至看不到它的身影，只能看到无数拥挤的人头。 偏偏这时，小门打开了，看不出形状的粉色小人被扔到外面，伴随着唾弃。 刘柠迟疑片刻，也悄悄走了出去。 ‎ 第305章 信息茧房（3） 刘柠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有几十排书架的开阔地方。 与她一同出现在此处的，还有被踢出来的粉红小人。 它的马甲脏兮兮的，还有无数黑乎乎的脚印，看上去狼狈极了。 “呜呜……为什么这样……” 嘈杂的环境中，它的啜泣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刘柠想了想，走上前去，“别哭了，你并没有说错。” “当一种理念走向极端时，求同存异会变得极其困难。” 好比群体缺失了理性，只剩下狂热，很容易就在内部掀起一场浩浩荡荡的猎巫行动。 “本来，话题因为有讨论的价值，才称之为话题。如果一开始把事情定性，党同伐异，那就没有任何讨论的必要——直接宣讲教义就可以了。” 她伸出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小人的头。 “你看，从小房间里出来后，外面是不是广阔了许多？” 群体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则是在空地上四处游荡的灰色人影。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那么多种选择，总有一种适合你，不必太过纠结。”说出这句话时，她好像有一瞬间明白了这个站点叫“迷雾”的意义。 看得太多，自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到头来仍在一个小圈子里，从来没有跳出去的时候。 “但我还是气不过，”粉色小人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她，“那群人——” “可怕又可怜。” 刘柠的话令它微微一怔，连卡在喉咙里的话都忘了说。 “可怕的是，它们永远只看到眼前的和自己愿意相信的，其余一概不管，甚至直接乱棍打死。” “可怜的是，如果从旁观角度看，就是在发疯，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它们的观点。” “你……”粉色小人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茬。 “我准备去别的地方看看，先走了。” 刘柠淡淡一笑，往自己感兴趣的推理小说书架走去。 刚才，她不是没想过站出来帮粉色小人说话，至少呼唤一下为数不多的理性。可看到那种大家齐心协力清除异己的场面，她难免有几分迟疑。 “看似是一群人的狂欢，实际上也是表明忠心、坚定立场的大好时机。” 她不觉得女性主义，乃至激进女权有什么错。可一旦它变成武器，挥舞向那些更弱势、更沉默的女性群体身上，就变了味道。 比如随处可见的，仙子、娇妻、驴等称呼，以后还会有更多，安放在每一个女人身上。 …… “呼，还是小说有意思。” 刘柠收敛心神，沉浸在一本又一本的日式推理中。 对于那些向她抛来橄榄枝的各种话题，她一概不理。如果再不小心进入到某个小组之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现在她就对手边的书本感兴趣，没功夫搭理乱七八糟的理论。 “除了读书圈，还有没有别的圈子？” 她漫无目的地在空地上游荡起来。 不用吃喝，没有任何生理需求需要解决，她得以分出更多时间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面。说实话，她还蛮享受的。 “嗯，电影？” 刘柠饶有兴致地坐下来，翻了一部又一部。 大部分的推荐都蛮合她胃口的。她也乐得如此，索性一次性看到心满意足为止。 虚拟空间中，无法感知到昼夜变化。 刘柠直到自己觉得无聊时，才堪堪起身，向别处走去。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白雾分出一条小道，通向未知的前方。 ……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咯！” 吆喝声透过雾气，传到她耳边。 “还在苦恼明天穿什么吗？关注我，每天给你多一种穿搭选择。” “想知道星座运势，何时会遇到桃花吗？轻轻点击关注，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推送。” “考研辅导，最权威的考研机构——” 林林总总，什么方面的消息都有。 冷不防，刘柠被刺目的白光照得眯了一下眼睛。 待适应后，她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密密麻麻的摊位挤满了广场，还有向外溢出的趋势。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乌泱泱一大片，根本没有尽头可言。 再者，让人眼睛疲惫的，是花花绿绿的广告词，全部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去哪里呀？” “好多！” 耳旁不时响起惊叹声。数十个灰色小人与她一样，感到无从下手。 “善用搜索，先从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开始吧。”不知谁提议道。 闻言，刘柠瞄了一眼四下分散的人群，跟着几个准备考研、考公的学生走了。 倒不是她想报名，只是对辅导机构产生了一丝兴趣。 如果条件允许，她更想去当老师，而非学生。 …… “免费作文模板！免费时政热点放送——” 大部分摊位，都在强调“免费”二字。 刘柠跟着几个小人收了不少传单。对于那些所谓的名师、上岸学姐，她向来是持怀疑态度。 尤其是那些“你的对手都在努力，再不报班，就晚了”这类说辞，更令人嗤之以鼻。 传递焦虑对考生有用吗？ 有，但更多是负面作用。 真正能凭借这些获利的，全是一个个“挥泪大甩卖”的机构。 只要把概念炒热，吸引到更多人，就意味着钞票滚滚而来。 刘柠将广场转了一大圈，手拿一摞传单之余，也点了几百个关注。 这次，她有意在每个领域都看看，没有过多的专注于一个。 然而，第二天，在阅读几百条推文时，刘柠不自觉地做出了筛选和取舍： 对那些不感兴趣还总是弹出来的，她忍无可忍地取关。 觉得没价值又食之无味的内容，统统“不再提醒”。 最后，能让她花费一点时间认真看的，到底还是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鬼到底有几种形态？点击就看最权威的科研机构论证。” “四张真实灵异照片！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鬼吗？” “假如我穿越到恐怖向的无限流小说中，避免死亡的第一步该做什么？” 诸如此类。 凭着对诅咒的热爱，她不知不觉看了好多。 忽然间，一则公告跃入眼帘： “灵异解谜类活动招人啦！” 活动？ 刘柠不觉挑眉，顺手点了个“加入”。 这个站点太平淡了，她倒想看看会不会有腥风血雨。而且，闲下来时玩玩游戏放松也挺好。 未知的站点，肯定不似表面上那样简单。 很多时候，并非没有危险。恰恰相反，可能危险早已经逼近，而她却始终没有察觉。 没过两秒钟，刘柠看到一群穿着白袍子的人将自己团团围住，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好熟悉的感觉，她想。 ‎ 第306章 信息茧房（4） “你好，请问是新加入的会员吗？跟我们来吧。” 白袍人总共有六个，刘柠分别给它们编号一到六。名称什么的无所谓，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在意。 “活动类型是鬼屋探秘，要求全程开麦，能做到吧？” “可以。”刘柠点头。 话音未落，她面前场景骤然一变，来到了一座鬼气森森的旅馆前。 “传说——” 旁白刚说了两个字，轻佻的口哨声就在耳旁响起，伴随着粗壮的男声：“有妹子吗？” “同求！” “+10086。” 乱七八糟的声音把旁白声压下去。等它们聊完，故事梗概也念完了，刘柠愣是一个字没听着。 “妹子可以找哥哥我组队啊！” “跟我组！他不行。” …… 翻了个白眼，刘柠受不了这群人的磨磨唧唧，踹开旅店的房门，第一个冲进去。 闯关，解谜，一气呵成。 这种程度的惊吓，对她而言不过是小儿科。 对于耳边苍蝇般的骚扰，她全部无视，看都不看一眼，专心破解自己手边的关卡。 等到游戏通关后，她二话不说，点击退出。 “果然，大部分活动，都是猥琐男钓鱼的借口。” 耸耸肩，她重新走入白雾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这一回，刘柠打算做点不一样的选择。比如去往一个她从来不会参与的话题，看看什么感受。 可周围环境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绕着她立体旋转的那些声音，依旧是根据她过去的浏览记录得来的。一遍遍地重复播放，让她想忽视都难。 哪怕主观上想舍弃，却总会被心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兴趣压下去。 …… 一周后。 刘柠始终在这片广场打转，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倒不是她不想去，只是每天都有新东西抓住眼球。 同时，她注意到，那些跟她一同前往的小人几乎不再产生任何颜色变化。 或红，或绿，或透明。它们已经在自己的舒适圈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那她呢？ 刘柠没来由有些疑惑。 放眼望去，白雾不复存在，四周景象清晰可见。 但她却有点想念白雾，至少意味着下一种可能。 忽然，许久未想起的初衷在脑海闪现。 “啊对，在这个站点里待的时间够久了。” 她还要带上诅咒，抓紧时间去往下一个站点。 思及于此，刘柠不再磨叽，随便选定一个方向，大步向其走去。她不信广场会没有边界，也不相信白雾完全消失。 终于，走了不知多少天后，她再一次踏入迷雾中。 “你回来了。” 蓝色的高大身影未等她开口，主动道。 “我该如何离开？” 刘柠也不跟它兜圈子，单刀直入。 “一周后，你可以再次塑造自己的形象，没有次数限制。” “那岂不是只要想，就可以一直玩下去？” 刘柠略一挑眉，很快恢复平静，“但我想离开。” 彻底的退出。 见对方不答，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后，“没记错的话，我就是从这边过来的。” 她打算从这条路回去。 “为什么？”良久，管理者不无疑惑地说，“你跟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参与者都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当他们知道这里没有时间，没有记忆，更没有压力时，多多少少会沉浸在此处。留恋此地、难以忘返者，数不胜数。” 相比于死亡，平静的生活可遇而不可求。更何况，这里的一切都根据个人偏好定制，只会提供愉悦感，那些让人厌烦的东西压根不会出现第二次。 “他们当中有一些人跟你一样，对解开诅咒跃跃欲试。可惜，没多久，就陷入自己那一套固定的思维模式中，与一帮志同道合的人混在一起，乐不思蜀。” 管理者感叹道。显然，是见多了这种情况。 “可以理解。面对冷冰冰的诅咒时，人的压力是无与伦比的。假如是我，两相比较之下，大概率也会这样选。” “但你没有。”蓝色人影犀利的指出。 “是，我确实没有。”刘柠思索片刻，答道，“因为我想要的东西，这里给不了我。” “哦？是什么？”对方明显被勾起几分兴趣。 “我想将诅咒带回去。” 刘柠这句话如石破天惊，让见多识广的管理者不由得一滞。 “带……诅咒？” “或许，我可以把你强行拉到幽灵列车上，也算将诅咒带回一部分。” 刘柠像是在认真思索可能性，“当然了，这是下下之策。” “这里，恐怕无法给你想要的东西。” 管理者坦言道，“我不知道什么诅咒，也从未听人提起过。” “是吗？” 刘柠指了指四周的白雾，“这些又算什么？” 在她的理解中，白雾就是诅咒的一部分。 “雾气。” 管理者挥了挥手，霎时间，大团白雾消散，“不然还能是什么？” 它的语气里藏有一丝深意。 “……” 刘柠沉默良久，忽然转过身，向下坡路走去。 她到底还是犯了个惯性思维错误。 白雾就一定是诅咒吗？ 不见得吧。 在她走后，管理者摸了摸下巴，难得的流露出一丝赞赏，“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它的手腕上，写着一个数字“4”。 ‎ 第307章 中场 一直去到列车旁，刘柠才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 白雾？ 她细细咀嚼着这个词，面上的表情由平静到惊骇，最终又恢复到波澜不惊。 “嘟——” 好巧不巧，列车刺耳的鸣笛声在不远处响起。 刘柠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个站点。 “吱嘎。” 车门开启。上车时，她探出半个身子，捞了一把看不见摸不着的雾气。 “你这是做什么？” 白小琴望着她的举动，不无诧异道。 “果然，只是普通的雾气。” 刘柠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消失无踪，“从第一个站点到现在，我一直以为白雾是诅咒的标配。” 殊不知，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 同理，她视为眼中钉的神秘组织，是否如传闻中一般强横呢？ 这里还要打个问号。 “迷雾站点……不简单呐。” 表面看没什么，可一旦真正的陷入进去，将会是无底之渊。 至少，刘柠不认为自己接触到了核心，她也不敢去触碰隐藏在其中的核心。 “总之，我们准备下一个站点吧。” 她将目光移向罗梅，“有预感吗？” “唔，是一种恶心感。” 后者如实答道。 恶心？闻言，刘柠微微蹙眉，追问道，“是吃到肥肉的不舒服，还是看到自己身上长肉时的不适？” 她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偏怪谈一些，比如从肥肉的味道下手，或是弄一道离奇的菜。再者，是现实一点的话题，减肥。 “说不上来。” 罗梅摇摇头，眉间闪过一丝阴霾，“不像是普通鬼怪。” “其它还有吗？” “暂时没了。” 一连灌下三杯水，罗梅的脸色才恢复正常，“抱歉，我的能力不像之前那么好用了。” 没等刘柠追问，她继续道，“以前可以一下子预言多条，现在偶尔预言一次，都会有很强烈的副作用。” 从尸寒站点到现在，她预言的次数越来越少，状态也越来越差。 “我多少也感觉到一点。”乐正枫在一旁接话道，“能力没有从前那么好使了。” “对。” “我也有这种感觉。” …… “也许是因为我们脱离了公司的缘故，大家不用担心。” 刘柠捏了一下手心的眼睛，心中转过数个念头，面上依旧是淡淡的，“之前的站点中，我们见过诅咒的源头。如果把公司视作源头，我们离其越远，作用越小，被削弱是件很正常的事。” 她语气中的镇定感染了不少人。大家能够活到现在，肯定不是随随便便情绪上头、冲动做决定的那一类。否则，也活不到今天。 “我想，这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她故意停顿片刻，见所有人安静下来，才继续道，“刚才的迷雾站点中，我知道白雾不是诅咒，这点让我很有启发。” 见微知著，以小见大，刘柠向来擅长这种逻辑思考。 “同理，有没有可能，我们被一直以来的惯性思维给骗了：并不需要将诅咒进化到完美，就可以回到现实呢？” “？！” 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诅咒变成人，人再化作诅咒……来来回回，不过身处在一个循环之中罢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带着诅咒回到现实，与站点中的恶鬼有什么区别？” 她不清楚现在的“现实”是什么样子，但不妨碍做假设，“如果是正常人的世界，我们就相当于彻头彻尾的异类。遭到的待遇，与我们面对恶鬼时无差。” “那——万一现实世界已经沦陷了呢？”白小琴提出另一种看法。她跟着黎洛灵的时间比较长，多少听说过一些内幕，知道的比其她人多不少，“要是都是鬼，我们回去与羊入虎口有何种区别？” “再说，那个神秘组织压根不是人，它们大概率会把所谓的现实变成其大本营……” 说着，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刘柠顿了顿，眸中闪过一抹追忆，“它们的目标与我相似，都是诅咒。至于现实世界会变得怎样天翻地覆，它们根本不在乎。” 她原先也不在乎。当然，那是之前。 耸耸肩，刘柠将话题拉回来，“总之，大家不要太依赖能力。是福是祸，还为两说。” “那个，”罗梅忽然举起手，问了个有些突然的问题，“我们真的要一直在幽灵列车上待下去吗？有没有可能，加入编号靠前的公司？” 她的疑问，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疑惑。 见识过那些诅咒的出神入化，加之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思想，想再找个公司加入，完全是人之常情。 “这件事，我们可以不急着现在讨论。” 刘柠没有一口回绝掉，而是放缓语气，“我认为，我们可以多接触一些参与者，看看情况再说。” 幽灵列车好就好在自由，但坏也坏在这里。好比公司追求的是全面发展，制订一套计划。那么列车完全是野蛮生长，全凭个人。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了，那么，下一个站点——” 她接过乐正枫递来的名单，大致扫了一眼，“只有罗梅和白小琴？” “还有我。” 看到常青的踊跃加入，刘柠并不意外。对方曾是277号列车的佼佼者，也与她一同合作过色块谜题和电影站点，只可惜两人几乎没碰过面，了解甚少。 单看外表，有点像商场上杀伐果决的女强人。 “很好。”刘柠没有错过与对方说话时，乐正枫面上的些许不自然之色。 一向与她形影不离的於烟今天始终没有出现，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两人之间必定产生了某些问题。 只可惜刘柠并非情感专家，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一板一眼地说，“距离列车到站还有半小时，大家抓紧时间准备。” …… 安顿好一切后，刘柠急匆匆地去往安置徐知丽的房间。 她现在终于体会到黎洛灵之前的辛苦：既要统筹全局，又要把细节也抓好，确实不容易。 “唔，有机会的话，倒是该与她见一面。” 有一些事情，只适合与对方商量。 很快，在看到徐知丽的刹那，各种想法被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诧异，“怎么回事？” 女生身上的皮肉腐烂了一半，阴森森的白骨露出来，看上去无比瘆人。更为古怪的是，她居然大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柠。 “为什么要救我？” 她的声音似从地底传来，带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诅咒被我吸收为升级材料后，她又恢复了生命迹象，也不知是好是坏。】 脑海中闪过幽灵列车的提示，刘柠面色不变，在她面前蹲下，视线与之平齐，“告诉我，你想活下去吗？” “这副样子，不活也罢！” 语气中是即将溢出来的怨恨。 “是吗？”刘柠轻笑一声，将手心的眼睛露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那我给你一个痛快怎么样？” “现在死去，还是成为恐怖小说中的女主角，你选一个吧。” 她还记得对方在被鬼附身后的那些言语，眼下算是活学活用。 “呵，还女主角……我现在只怕是女鬼吧。”好在，徐知丽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了，有精力自嘲道。 “恐怖小说的主角，不就是恶鬼么？” 刘柠盯着她的眼睛，“不老不死，且拥有无上的力量。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做到。” “但我——” “你并非普通人。”刘柠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列车告诉我，虽然你从鬼门关上走了一趟，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这具被鬼附身的残破躯体，不会再被任何一只鬼看上。” “换句话说，接下来的所有站点，没有鬼会不长眼地碰你。” 她露出一丝笑容，注视着徐知丽逐渐松动的表情，“你现在可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啊。” “我、我……” 女孩有些意动。 “合作愉快。” 刘柠伸出手。难得有一个看着顺眼的剧情人物，她自然要花点心思去栽培。 ‎ 第308章 中场（下） 安抚好徐知丽，刘柠准备回自己房间稍作准备时，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下了。 “诅咒削弱的事情，是真的吗？” 许玲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闪动的瞳孔预示她内心并没有表面那样平静。 “目前来看，已经是个不可逆转的趋势。” 刘柠知道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向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余光扫见，她身侧的红色倩影又凝实几分，几乎可以看出淡淡的轮廓。 “对你而言，应该是件好事吧？” 随着诅咒消失，秦湘雪也可以恢复人形，不再以女鬼的模样示人。 谁知，许玲只“嗯”了一声，并无多少喜悦之色，“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没必要再改变。 当然，她没有将后半句说出口，话锋一转，“如果，我是说假如，我想离开幽灵列车——” “理论上，可以加入别的公司。”刘柠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主动将后半句话补全，“不用担心，我并不会限制你们的去留。” 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意的自行离开。 幽灵列车上没有太多秘密可言，那些大公司也不会看上这么一小块不足以塞牙缝的肉。 刘柠想尽快与黎洛灵会面的原因也在于此。她想组建起一个高凝聚力的团队，可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毕竟，她以前常常以技术人员的身份示人，钻研是她的专长。拉拢人心，她并不擅长。 “好，我明白了。” 许玲点点头，快步向阴影中走去。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的手紧紧蜷缩着，好像拼命攥着什么，生怕其跑了一样。 “……疼。” 轻柔的吸气声从耳边传来，许玲一怔，连忙将手松开几分。 回到车厢后，秦湘雪的身躯也渐渐由透明幻化成实体。 她身上的伤口已基本愈合，不再有鲜血涌出。整个人除了面色稍微有些苍白，与常人无异。 望着低着头的小姑娘，她掩去眸中复杂的情感，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用不着抓那么紧，我又不会逃跑。” “可是……” 许玲咬着嘴唇，面上浮现出几分焦急，“要是没有诅咒，姐姐你也会一同消失。” 假如她早些知道登上幽灵列车会有这种副作用，哪怕刘柠说的天花乱坠，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 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短时间内我不会有事。” 秦湘雪捏了一下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见其依然有些呆呆的，不觉笑道，“实在不行，你带我去找乔榆姐。她们虽然变成了鬼，不也在站点里过得好好的。就是——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你看不到我。” 一瞬间，她想起过去的444号列车，相互扶持的四人，不知不觉间竟变成很久远的记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小姑娘激烈的反对，“不行！” 秦湘雪没有再问为什么不行，只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唇角。 跟打开某个开关似的，许玲猛地将她按在墙壁上，如野兽般舔咬着她裸露的肌肤。 小姑娘明亮似火的眸子中，充斥着可怕的占有欲。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唔……轻点。” 秦湘雪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微微喘着气，搭在对方背上的双臂稍稍用力，使其更贴近自己。 朦胧的眸子里，隐隐闪过一丝清明。 她不介意被视作禁脔。 苟延残喘地活着，也比彻底死了好。 与乔榆她们不同，秦湘雪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软弱的人，而且极其怕死。 从她十二岁寄人篱下开始，那种不安感就伴随她始终。 明明知道加入公司不等于生命终结，她还是不敢去赌。四人中，她看似过得最无忧无虑，心里的担子却不比其她人轻多少。 如果许玲知道她心中所想，那…… 说实话，她对许玲的感情很复杂，但与讨好对方让自己活下去相比，尚处在下风。 缓缓呼出一口气，秦湘雪停止那些胡思乱想。前几日欢愉留下的痕迹还未消失，现在只觉得酸痛异常。 不经意在小姑娘肩膀上留下一个牙印，她断断续续地祈求道，“不、不要了……” 冷不防，身体传来极强的贯穿感，让她的尾音染上几分呜咽。 许玲特别喜欢这个时候的她。 卸下了温婉的面具，像一只破碎的洋娃娃，且只属于自己。 每当这时，她都无法遏制心头一闪而过的暴戾。 不自觉地凑上前，用舌尖勾去她眼角的泪珠。 无论什么时候，姐姐都美好的让人心动。 察觉到动作变得有些粗暴，许玲连忙改为温柔的抚摸与挑逗，很快，秦湘雪无力地软倒在她的怀里。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圆润的肩头，勾勒出惑人的弧度。 她当然看不见，秦湘雪满是情.欲的面上，划过的一抹异色。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怎么样都行。” 秦湘雪的声音有点哑，她努力忽略身体的异状，舔了舔小姑娘的耳朵。 既然木已成舟，不妨再沉迷一点，最好让对方无法离开她。 她能听到许玲愈发灼热的呼吸。 “占有我。”她又添了一把火。 ‎ 作者有话说: 月底了特别忙，大概会半夜诈尸更新QwQ 看情况吧，最近三天可能会努力日万 第309章 肥肉（1） 他被一家淘宝店吸引了目光。 “减肥神器！想瘦哪里瘦哪里，100000+人都在使用的秘籍……” 封面是一块肉。 肉？ 他仔细盯着看了看，隐约能看到流淌在表皮下的脂肪。霎时间，他升起些许恶心感。 不由自主地，他瞟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染上了中年人才有的啤酒肚。 因为二百多斤的体重，他成了个极有辨识度的胖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被熟人一眼认出来——原因无他，实在是太胖了。 可对于男生来说，肥胖的影响并没有多大。 比如学生时代，过于壮硕的体格使其免于校园霸凌。如果再幽默一点，成绩好一些，还会被视作“有趣的灵魂”。 但要说影响，也并非全然没有。比如相亲时，肥胖会让第一印象直接降到不及格，他已经看过许多相亲对象眼中的嫌弃。 不知哪一点刺痛了他，让他下定决心减肥。 跑到健身房办了张卡，没过两天，他就坚持不下去了： 异样的眼光比在外面只多不少。 凡是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多瞟他两眼，低声窃窃私语。 至于他们说的什么，他不动脑子也能想的出来。 而且，运动真的很累。 作为一个死肥宅，爬个楼梯都能让他大喘气。更不要说专门去运动，没练两下就累的气喘吁吁，坐椅子上歇着。 然而，每当这时，他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瞟向那些练出马甲线的会员。 流畅的肌肉线条和闪闪发光的汗水，与他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那一刻，他无法控制地开始自我嫌弃。 …… 傍晚，在网上买些东西时，可能因为心里惦记着这事，莫名其妙地刷到了一些减肥广告。其中，就包括那块看起来油乎乎的肉。 “我倒要看看，吹的能有多厉害。” 他嘟囔着，点开页面。 最先入目的，是一个大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二块肉。均切的方方正正，呈混浊的白色。 “啧。” 怎么会有人卖这种东西？ 他难以置信地往下翻，发现月销量10000+，好评几万条。 “真的假的？” 这要是人工刷出来的，恐怕成本比卖的利润都高，没有哪个商家会做这种赔钱的生意。 出于好奇，他点进产品简介，发现写着这样一段话： “吃多少减多少，绝对不会反弹。” 礼盒装的肉是按千克算的，一千克五十，十千克直接打五折，两百五。 “这个价格……有点可疑啊。”减肥产品要么贵的离谱，要么是便宜货，吃了白白惹一身病。 搓了搓手，他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继续看下去。 只见产品下方，有行小字写着每人一周限购一件，否则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隐隐不屑。 “搞饥饿营销？”他耸耸肩，头一次见商家限制购买。而且无论买多少斤，七天内只能买一次。 “最多只能买十公斤。” 这两天工资刚到手，他不免有些心动，往下翻看起评论来。 “太有用了！别被肉的外表欺骗啦，吃了之后立竿见影[图片][图片]” 他细细看去，前后两张图真的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人选择瘦的是大腿，用过产品后大腿与小腿差不多粗细。 又翻了几个，皆是如此。 “不可能吧？”他有点半信半疑起来。 清一色的好评，偶尔几个中评依然在夸物美价廉，但中规中矩地提了几条注意事项： 不会反弹不假，可如果胡吃海塞，确实有反弹的风险。正常饮食，是绝对可以控制体重的。 “要不要买点试试呢？” 他按捺住点击购买的心情，正犹豫时，客服忽然主动戳他了： 【我们现在有一款体验活动，您要不要考虑参与？】 “什么活动？” 【只需付个运费，我们可以免费发放一千克的肥肉，供您体验。】 说着，还发来一张运费清单，价格一清二楚。 “那要是吃出问题怎么办？”他不信对方会做赔本的生意。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您，绝对没有任何副作用。而且，99%用户都在体验过后成为我们的回头客，因为效果实在是太立竿见影了。】 似是怕他以为是吹牛，客服紧接着又发来一张订货单。 “那……” 他不免有些心动。 【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可以给您退货，七天无理由退货。】 “好，那先来点试试。”抱着尝鲜的念头，他下了一单，左右不过几块钱。 【好的，亲。】 …… 下完单后，他突然觉得此事不靠谱。 一公斤对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人的体重每天都会有幅度变化，早晚上秤时可能不一样。 他要怎么判断有没有成效？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又跑去戳客服。 这一回，对方的答复很明确： 【您购买的是体验装，会从比较明显的地方开始瘦，比如脸。】 瘦脸？ 两天后，他将信将疑地抱着快递回家。 盒子是一个正方形礼盒，用轻飘飘的白色丝带系着。他三下五除二将其打开，看向盒子中央那块白花花的肉。 没有味道，好像只是一块单纯的肉。 他去厨房洗了勺子，坐到桌边，犹豫着要不要开动。 脑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在质问他是不是疯了，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吃。另一个声音则在说，万一呢，万一真的有效呢？ 他举棋不定。 终于，某种决心占了上风。他咬咬牙，将勺子狠狠捣了下去。 肉没有看上去那样结实，好像一块果冻，很容易就深入到内部。 他闭着眼，小口尝了一点。 有点滑，又有点油，却意外的没什么味道。 很快，便有第二口、第三口。 吃完后，他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把一千克的肉全部吃进去了？ 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他被惊得站起身，慌慌张张跑到秤前。 果然，瘦了。 他不禁看向镜子，原本如猪头般的大脸瘦了一大圈，至少已经向正常人靠拢。 “这么神奇？！”他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 第310章 肥肉（2） 他终于知道，成效立竿见影是什么意思了。 “这至少得是诺贝尔奖吧？” 只要有效果，消费者很少去追根溯源。他也不例外，发现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后，顿时升起当回头客的心思。 掐着日子算够一周，他急不可耐地再度下单。 “量可不可以再多一些？一次二十公斤怎么样？” 【抱歉，我们有规定，最多10kg。】 “好吧。” 点击付款前，他没忘记在备注里加上“瘦肚子”。 【如果觉得好用，可以把我们推荐给更多朋友哟～】 这句客套话，莫名让他放在了心上。 ——用别人的账号再买一些，他岂不是能在短时间内瘦下来？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万一吃多了，别有什么副作用，他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思考前后，他收到快递后，没有急急忙忙地吃完，而是切下一小块，去找在鉴定科工作的姐姐。 “让我帮忙鉴定东西？不行。” 对方虽一口回绝，架不住他死皮赖脸的央求，松了口，“下不为例啊。” 很快，结果出来，就是块普普通通的肉。 “有点像人肉，但没有DNA，我也不知道它来源于什么物种。” “能吃吗？”他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应该可以。” 他没有在意对方语气中的迟疑，欢快的告辞离开。 在走之前，他还特意将链接分享出去，“姐，回头你想减肥了试试看，特别有效。” “好，我知道啦。” 后者明显没将这话听进去。只当他没事发神经。 …… 一个月后。 “老杨，你这变化怪大的啊，怎么瘦这么多？” “对啊，天天也没见你少吃，现在跟换了个人一样。” “哎，帅哥，有什么减肥的法子嘛，推荐一下？” 他被同事们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脸上挂着的是不曾有的自信笑容。 这种感觉，是以前满身赘肉的他所从未察觉到的。 虽说现在审美多元，可在绝大部分人眼中，就是个以瘦为美的时代。 “诸位，今天我请客啊，都来。” 他的性格比以前要开朗许多。 晚上，KTV中。 许多同事喝的上头，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上。 他却没怎么喝酒，连晚饭也没吃几口。 说来奇怪，自从他瘦下来以后，看什么都觉得腻，不想吃。胃口不好，食欲自然不振。 “来，走一个。” 香风袭来，他发现同组的漂亮女同事坐在他旁边，正欲碰杯。 “啊，好。”换做他以前，别说坐到其旁边了，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讨厌胖男人这件事，几乎是公开的。 “真没想到，你有毅力减肥。” 她喝的有点多，说话比往常随意不少，“你瘦下来后，恰恰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是、是吗？”他莫名觉得心跳加速，呼吸都急促几分。 然而，暧昧的氛围在对方的惊叫中被打破。 “虫子！” 霎时间，嘈杂的环境安静了几秒钟，所有醒着的人都把目光移向她手指的位置。 一条白白胖胖的大肥虫在地板上蠕动。 “好恶心！” “就是，哪来的虫子呀？” 他恍惚中，觉得这东西好像在哪见过。 “你没事吧？” 回过神时，一堆人凑到他面前。 刚才发出惊叫的女人抽来一张餐巾纸，递给他，“快擦擦，你都流鼻血了。” “啊……好。” 他木然地接过，机械的抹了一下。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有人忽然道。 纵然香水味很浓郁，可有些气息却难以被掩盖。 “是——肉香？”不确定的声音。 “对，还有点腻。” 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厕所，不顾身后同事们的大喊。 那股味道、味道—— 他站到镜子前面，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他就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鼻孔里，挂着只两指粗的雪白虫子。 它没有眼睛，也没有触角，只有肉条一样扭动的身躯。 同时，他还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再也无法忍受，他扒着水池，拼命呕吐起来。 “咳、咳咳……” 无论他怎样呕吐，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些酸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这两天吃的饭呢？ 怎么一点都吐不出来？ 到最后，他如着魔了似的，手扒着喉咙，强行催吐。 十分钟过去，水池里，依然干干净净。 …… “医生，我的体检报告有问题吗？” 他扒着桌子，一眼不眨地盯着面露不耐的医生。 “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说实话，你是最近我见过来体检的年轻人里边，身体最好的。” “但我觉得我有病！” 音量不自觉加大几分，他如数家珍般说道，“我最近总是吃不下东西，还容易出现幻觉……我感觉，嗯，身体里有虫子。” 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着牙缝说的。 “年轻人，我想你是来错了地方。精神科在三楼，你去那挂个号吧。” “哎，不是……” 他话音未落，下一位病人已经走了进来。 “可恶！” 阴沉着脸离开，他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鼻子。 自从那日的KTV事件之后，他就对自己的五官产生了阴影，生怕再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副作用，对，说不定与那些肉有关！” 他眼睛一亮，迅速翻出和卖家的聊天界面，上来就兴师问罪，“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我确实出现了明显的不适感。” 【具体是怎样的呢？可以详细说说吗？】 听完他的描述，对方很快发来一条： 【不用惊慌，这属于正常现象。】 “我信你个鬼！”他气急，“买的时候可没告诉我这些啊。” 【请不要焦虑，习惯就好，它们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之后，无论他发什么，对面的回复就这一句。 “哼，咱们法庭见。” 他铁了心要告商家。 …… 一周后。 刘柠前往警局报道的时候，有一则恶性案件正将整座城市搅的风起云涌。 “去现场前，千万不能吃东西，水也不要喝。” 经验丰富的前辈告诫道，“如果有任何不适，一定要提前说，记住了吗？” “明白。” 坐上车时，刘柠不禁好奇——令人谈虎色变的现场，究竟是怎样一副景象？ 能把经验丰富的刑警吓得夜不能寐，必定不是普通的案件。 “死者，杨槟，25岁，于XX公司上班。据死者的同事说，死者于一个月之内，暴瘦五十公斤，且性情大变——” ‎ 第311章 肥肉（3） 来到现场，刘柠着实吃了一惊。 普通的住宅区外，里三层外三层布满了人。哪怕有警戒线拦着，也隔绝不住大众好奇的目光。 “怎么一股肉味啊？” “对呀对呀，好像有什么东西煮熟了似的……” 穿过稀稀落落的讨论声，刘柠走入警戒线内。 忽然，接连有两三个医务人员跌跌撞撞冲出来，扶着墙根大吐特吐。 除了他们，好多警察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 还未进去，可想而知内部有多凶险。 刘柠戴上口罩和手套，跟在队伍后方走了进去。 原本，这类案件轮不到她们，可上级嫌人手不够，临时抽调了一帮菜鸟。 当然，其中有可能是站点搞的鬼，故意制造出让她们参与的巧合。 没多久，隔着口罩，她确实闻到了一股味。 有点像过年的时候蒸的猪肉，炼猪油时把油蒸出来那种。倒不是说难闻，就是腻的慌，呛得人难受。 楼梯两侧，满满都是面色苍白的同事。 刘柠目不斜视地走过，即将踏入房门时，脚步才微微一滞。 她的表现可以说是这群人中最淡定的。 与此同时，身旁接二连三地响起尖叫。 不到两秒钟，门口就剩她一人站着，其他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虫子。 整间屋子，都是蠕动的肥虫。 它们有人的半只手掌那么宽，白白胖胖，皮肤没有一丝褶皱。 单拎出来或许没那么恶心，可这些虫子小到只有几厘米，大的足足一米多长，四下滚动，密密麻麻，乍一看好像无数肉块翻腾。 刘柠拍了拍手臂，不出意外摸到了一手鸡皮疙瘩。 墙壁、天花板、地板缝里，随处可见。 她注意到，屋子中央，有一个被虫子们视作“巢穴”的地方，更加触目惊心。 几十条虫子缠在一起，好像许许多多甩动的水蛇。它们不时扭动着，有几条滑落下去，很快又有更大只补上空缺。 那好像是一具骸骨。 刘柠弯下腰，碰了碰肉块模样的虫子。 很软，轻轻一戳就伸进表皮之中。 她抽回手时，发现满手油腻。 “鉴定科的刚刚捉了几只虫子，最新结果显示，它们就是一堆肉块。” “什么意思？” “我们也无法判定它到底算不算虫子，没在它们身上检测出任何属于生物的信号。” “原来如此。”刘柠擦了擦手，望着面目全非的现场，“找我们来，是为了捉虫子吧？” 可惜，虫子没捉到，先吓晕一大部分人。 …… 半天后，所有虫子全部缉拿在案，地板上的骸骨终于露出原型。 一具因肥胖而有些扭曲的骨骼。 后续的工作，刘柠没有参与，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现场。 肥肉，她没有忘记，这个站点的名称叫肥肉，必定有其深意。 她不由得想起，在查看杨槟资料时，有一条十分醒目：一个月内暴瘦五十公斤。 哪怕是抽脂，也做不到如此彻底。 她以身体不适为由，向领导请假。殊不知，由于她刚才的表现过于突出，让对方好感大增，二话不说就准了假。 刘柠的第一站，是去往杨槟所在的公司打听。 没想到，她在此地碰到了乱逛的白小琴和常青。 “为什么不等警方的结果出来？” 面对两人的质疑，她答道，“核心的东西，只能自己去挖掘。” 潜台词是，涉及到灵异，肯定会被站点想办法掩盖过去。 况且，一步步跟着警方的步调来，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说说吧，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真正来到这个站点的，只有她们三人。 原本罗梅报了名，可被预言能力反噬得太厉害，最后连路都走不了，只能无奈放弃。 剩下的人中，又没有特别积极主动的，最后下车时就她们仨。 “有关如何减肥这件事，他从未对别人说过，我们也没有人死缠烂打地去问。” 白小琴摇摇头，表示所知有限，“但异常嘛，有是有，不清楚算不算。” “我来说吧。”常青接过话头。她手中拿了个小本子，记了不少东西： “杨槟最近表现得对自己的形象特别在意，从早到晚都要照镜子那种。” “哦？照镜子？” “嗯，不过他并非自恋，反倒神情慌张，好像急于确认某些东西。” 具体表现在每次都偷偷摸摸，照完后长舒一口气，相当不正常。 “看来，他大概率是发现身体出现了某种异状。” 刘柠很容易就推断出来，继续道，“还有别的吗？” 两人均是摇头。她们虽与目标人物在同一家公司，彼此却并不熟悉，有时候一天不一定见着一次面。 所有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不知道是几手消息了。 “嗯，那你们注意观察，有不对劲的地方及时记录。我去找别人问问。” 刘柠站起身，毫不拖泥带水地下达了逐客令。 …… 走了一段路，正当她思考该单刀直入去杨槟生前所在的办公室，还是从外围开始时，一串急促的脚步自身后响起。 “等、等一下！” 白小琴有些气喘，在她面前站定，“我跟你一起吧。” “这也许是我们自邻居和色块谜题站点以后，最后一次合作了。” 她微微一笑，脸颊浮现出些许血色。 “为什么？” “黎姐刚联系我，说她想在这个站点结束以后，与你见个面。同时，把我们这些令你头疼的老部下带走。” “怎么能说头疼呢？”刘柠略微有些诧异，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 “黎姐应该是有要事与你商量。具体的事宜，我不太清楚。” “嗯，我明白。” 搞提前预告一直是黎洛灵的风格，刘柠丝毫不意外。 “她要把你们都带走啊？” “也不能说都带走，就是原本277号列车的三个人，我，罗梅和常青。别的事情，她不会出手干预。” 迟疑片刻，白小琴补充道，“听黎姐的口气，好像她已经把公司变成了自己的。” 这句话，不亚于石破天惊。 “哦对，她没明说，这只是我的猜测。” ‎ 第312章 肥肉（4） “这种虫子，我们之前见到过一次！” 第二天，调查就出现重大突破。 被带来做笔录的女同事纠结地拉着衣角，努力回忆道，“当时，大家都在唱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发现地上有条特别白特别胖的虫子。因为这事，杨槟还吓得流鼻血了。” “那你有看到血么？”刘柠提出的角度总是很新。 “没注意，当时太乱了。那个，警察同志，别的我真的不清楚……” 结束笔录后，刘柠默默跟在上级身后，寻思着能不能多套点消息。 没想到，后者接了个电话，神色忽然变得异常严峻。 “还记得现场的那些虫子吗？” 他语气不无沉重，甚至有些怪异。 “嗯，被我们用筐子装起来，当做重要证物保存。” 刘柠转念一想，就意识到某种可能，“该不会——” “它们不见了。” 装虫子的竹筐还在，可那些活蹦乱跳的虫子，却没影了。 “查监控，快。” 有人巡逻，又有二十四小时电子监控，却偏偏发生了最不可能的一种可能。 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陌生人进出过。 那些虫子，是在某一秒突然集体不见的，跟魔术把戏一样。 “奇了怪了，难道还闹鬼不成？” 监控反反复复放了十几遍，愣是没找到半点突破，反而让更多人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刘柠心知这是灵异现象，不可能让普通人看到。暗中，她已把虫子这条线索列为首位。 等到自由发表看法的阶段，她主动举手道，“我认为，应该将重心集中在死者一个月内减肥成功这件事上。” “你的意思是，此事可能与案件有关？” “嗯。”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难道你们不觉得，那些本体是肉的虫子，很蹊跷吗？” 提示到这里，大部分人都明白她话里的潜台词。 其实，早在案发之时，相关的流掉就已经开始筛查了。不过人数相对少，效率不高，至今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有道理。” 看到上级有所思考，刘柠知道，自己的目的已基本达成。 果然，不出半天，再次有好消息传来： “经死者好友口述，一个月前，死者曾向他推荐过一款减肥神器。他试着多次点进去，却发现是无效链接，便没太放在心上。” “减肥神器？” “对，据说是靠吃肉减肥。我们调取了死者两个月来的浏览记录，和成交记录，除了发现其账户上蒸发了一千多块钱，这点非常奇怪。但他的购买记录，我们始终找不到。” 即便如此，也算有重大突破。 刘柠想办法要到购买的原版链接，抽时间与白小琴二人汇合。 “诅咒的具体形式尚不清楚，但不妨碍我们去了解一下减肥产品。” 她试着点进去，没想到一下子就跳转好了。 不如说，碰上与诅咒相关之事时，参与者拥有某种“优先权”。 “我们最好兵分三路。” “怎么说？” “一个人去查这些晒照片的人是生是死，一个人顺着这家店往下查，最后那人购买产品试试效果。”常青一下子给出三条方向，“这些只是大致方向，还存在进一步细化的可能。” “可以。”刘柠刚要问派谁来购买肉块，她就主动举手，毛遂自荐。 “我来吧。单论肉身，我没什么可怕的。” 这话并不夸张，她那只每天产出不同液体的小瓶已经将她的身体强化到一种极其惊人的地步。 普通的鬼都无法伤到，更遑论残缺的肉块。 “相比之前，能力普遍有所衰弱，你最好再谨慎一点。”刘柠出言提醒道，“不要亲身试验。” “明白。” 剩下的两个方向，白小琴选择了顺着店家追查，探究照片上的人这个任务，自然就归刘柠所有。 “三天时间。之后，无论有没有发现，我们再在此处碰头。” 这里是杨槟公司附近的咖啡馆，距离警局也不算远。 “好。” “没问题。” …… 刘柠先将照片一张张打印出来。 大部分只是在拍某个部位，有几个人却选择露脸。 她准备先从容易辨认身份的那些人开始找起。 借着职务之便，她要来系统内部账号，挨个比对起来。 死人。 已经去世。 还是死人。 令她感到触目惊心的是，每一个死者背后，都对应着不亚于此次的重大事件。 但毫无例外，一个月后石沉大海，完全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刘柠又找出卷宗，越看，她越是面沉如水。 “上万起，足足有上万个死者！” 她莫名感到一阵悚然。 翻出评价上传的日期，与案宗里的时间对比，发现前者要远远晚于后者。 这意味着什么？ 她迅速将评价翻到最前面，有一个前两天才发出的评论： “物美价廉，好评[笑脸]” 照片的背景给她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前不久才去过。 “这个账号……”她动手查了一下，面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果然，是杨槟。” 想起对方死时的惨状，她还有点心有余悸。 “看来，凡是购买过这类产品的人，最后都沦为亡魂。” 她的目光不经意上移，落在月销量一万多件这个数字上。 “一万多……怎么做到的？” 难道，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还在继续购买？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问题是，既然诅咒不选择全然隐藏身份，为什么不到一月又要把事情发生的所有记录删的干干净净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看似自相矛盾，可无论怎么说，一个月都象征着最后期限。 留给她们的时间，只有这一个月而已。 深吸一口气，刘柠重新将目光聚焦到店铺上来。 “消失的虫子会去往哪呢？” 还有，那些虫子是如何进入人体内的。 ——它们到底是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刘柠索性放下手边的资料，在屋内慢慢踱步。 “现在这个时候，下一个受害者，会不会已经产生了？” 她忽然停下，再度拿起手机。 ‎ 第313章 肥肉（5） “对了，那些虫子总共有多重？” 她忽然想起来一事，打电话给同事。 “一百三十公斤。” “杨槟原本的体重是多少？” “……” 接下来，刘柠充分利用身份的便利，去接触了几个突然瘦下来的人。 没想到，还真有意料之外的新发现。 “那块肉我买了，但没敢吃。” 一个叫小美的女生在看了她出示的警官证后，连忙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小盒。 “我是听客服说有活动，只用交个运费，才下单试试看。” 她的身型不算胖，甚至相当苗条，“货到手后，总觉得怪慎人的，就一直放着了。” 刘柠小心翼翼地凑近，发现肉很白，表皮中镶嵌着大量油脂般的颗粒。仔细看，发现其还在隐隐颤动。 这些古怪的颗粒让她产生了几分好奇。 “有镊子吗？给我一个。” 她轻轻将肉块挑开一个口子，夹住了细小的粒状物。 猛地一拽，肥肉发出“噗呲”声，几缕乳白色黏液喷涌而出。 “噫！”这一幕，看得小美眉头紧锁，仿佛吞了苍蝇。 “肉块我先带回去研究一下。” “好，您拿走吧。” 见对方忙不迭地把盒子交给自己，刘柠淡淡一笑，告辞离开。 她又到楼下的菜市场转了一圈，把猪、牛、羊肉全买了一遍。当然，主要挑肥的买。 付过钱后，她提着满满当当地两个大袋子，回到家里，开始进行处理。 “这些颗粒，会是虫卵吗？” 长在脂肪的皮层下面。黏糊糊的，看着就让人心理不适。 戴上口罩和手套，刘柠夹起一枚颗粒，谨慎地将其放入肉块中。 霎时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颗粒迅速膨胀，变成一只黄豆大小的条状物，在脂肪里游荡。 好像是鱼碰到水，无比欢快。 刘柠故技重施，又挑出几个颗粒放入别的肉块中。 结果几乎一模一样，那些迷你的卵很快抽长，延伸，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呼。” 刘柠刚想起身，余光落在第一块肉上时，面上难以抑制地浮现出诧异。 原本厚厚的肥肉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懒洋洋的大肥虫。 它扭动着粗长的身躯，在肉里愉快打滚。 一眨眼的功夫，几乎所有放了虫卵的肉块都消失大半。四五条白色的虫子趴在上面，就像放大版的蚯蚓。 如果这些进入人的体内…… 刘柠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恶寒。 她深吸一口气，拿来菜刀，出其不意地向虫子身上砍去。 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肥虫就分为两截，依然在活蹦乱跳。 接下来，她又试了好几种方法。 这些不停蠕动的大肥虫可以被挤压、压缩，就像有弹性的肉块一样。 但它们无法被彻底的“杀死”。 刘柠找来挂腊肉的绳子，将它们像肉干一样挂在阳台。 远远望去，十好几只白影扭来扭去，给人视觉上造成极大压力。 刘柠洗干净手，望着剩下的大半块肉，沉默不语。 “原理很简单，让消费者吃下虫卵后，卵会在他们体内自行孵化，变成成虫。” “这些虫子以肉为食，几乎没有重量，且可以被任意挤压。” 换言之，好好的一个人，在其皮肤下面，也许爬满了臃肿的白虫。 “虫子的数量只会多不会少，也就是说，等到人死亡的那一刻，虫子才会恢复到原本的大小，并且恢复到正常的体重。” 之前一直是层叠在一起的状态。因此，反应在体重上，也会大幅度缩水。 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反胃。 “那么，这些虫子的源头在哪里？” 她再度将目光移到肉块上，“虫卵能够在其中保证不孵化，说明肉的材质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可无论是警局里的虫子莫名其妙地消失，还是找不见人影的商家，我距离发掘真相还有一段距离。” 她轻叹一声，翻出手机，打算问问另外两人有无进展。 没想到，还未拨号，白小琴的电话先一步打来了： “有线索，速来！” …… “发货地址附近，警方已经过多次搜查，却始终一无所获。” 白小琴匆匆赶路之余，话却不停，“但我用虚无能力在快递点潜伏了一天，看到了个奇怪的人。” “喏，就在那。” 刘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体型臃肿的怪人正慢吞吞地在马路上走着。 所过车辆不时对其鸣喇叭，他却熟视无睹，偶尔还发出阵阵怪笑。仿佛夹着嗓子出的声，令人不寒而栗。 “我打听过，周围人都说，他是个疯子。” “疯子？” “嗯，据说，他的肥胖是天生的，而且随年龄增长愈发明显。因为这个原因，他被亲生父母所遗弃，成为这里臭名昭著的流浪汉。” 白小琴顿了顿，继续道，“前几年，他因为屡次吃霸王餐，被好好的修理了一顿，打断一条腿。这事过去以后，他沉寂良久，再次出现在街坊邻居眼中时，已经买了房，且生活无忧。” “哦？”刘柠敏锐地察觉到奇怪之处。 “没错，我查了一下时间，与他开网店的时间基本吻合。” “按照每个月几万件的销量来看，让一个穷光蛋发家致富完全有可能。” 而且，成本极低。 “那为什么说他是疯子？”刘柠又将话题拉回到最开始。 “据我走访的结果显示，他从不与别人交流，晚上屋里经常会传来断断续续的剁肉声，持续一整晚。有住在附近的居民与他沟通时，他总会用那双肿了的死鱼眼盯着对方，阴沉沉的。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再与他说话，把他当做避之不及的一类人。” “反正，大概意思是这个人有反社会倾向。”她总结道。 “他的家在哪？”刘柠突然问。 “这边。” 独栋别墅。 在小县城里，已经算得上极好的条件。 大门紧闭，房前的花园荒草丛生。土被大面积翻开，一些泡面、速食的食品包装袋胡乱地掉在里面，看上去凌乱不堪。 隐隐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 第314章 肥肉（6） “我打听过，这个人的作息和行踪都不确定，可能一会就回来了。” 白小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无犹豫，“再等等？还是……” “进去看看。” 刘柠当机立断，“你的虚无能力，可以再带一个人吧？” 若是遇到危险，还能暂时“隐身”，非常实用。 “没问题。”白小琴一口答应下来，“距离不超过一米都可以。” 说话间，两人翻过锈迹斑斑的墙，向院子里走去。 屋内倒没有外面那么乱，看得出来被人特意收拾过。纸箱、胶带堆成一堆。 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任何家具摆放，光秃秃得像个毛坯房。 “吱嘎——” 恰巧这时，院子里传来些许响动。 身披黑色斗篷的魁梧怪人晃晃悠悠地进来，每走一步，胸腔里都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如破风箱般响亮。 他在屋内站定，铜铃大的双眼左右看看，混浊的瞳孔中露出一丝怀疑之色。 五分钟后，他放弃无谓的侦查，推开地下室的门，慢慢爬了下去。 刘柠自然紧随其后。她倒要看看，对方在整什么幺蛾子。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只见怪人弯下腰，蒲扇般的大手四下摸索一番，将十几条虫子抓进手里。 他张开嘴，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仿佛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刘柠看到，这一整个地下室，全是那种白白胖胖的虫子！ 许多虫还自发形成一个大的虫团，足足有四五米高，一缩一缩地蠕动。 “嘎吱、嘎吱……” 怪人咀嚼得起劲，又大手一挥，将那些活蹦乱跳的虫子送到嘴边，毫不在意地大快朵颐。 这一顿，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得有上百条虫子。 他打了个饱嗝，慢吞吞地从虫堆里站起。身躯比之前膨大了两倍不止，就像一个行走的肉球。 “他要过来了，我们走。”刘柠比了个手势，与白小琴慢慢向上退去。 两人皆是轻手轻脚，不发出半点声音。 在对方一无所知的前提下，虚无这种能力是百分百奏效。可一旦有所察觉，露馅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不一会，怪人先将脑袋探出来，紧接着是肥胖的身躯。 他一边走，一边揉肚子，眉间尽是意犹未尽。 到厨房里以后，他开始翻阅订单。 随后，按照要求摆出四五个盒子。 ——肉从哪来？ 几乎同时，刘柠的疑问得到解答。 她清楚地看见，怪人将刀子刺向自己肥硕的身躯，挖出一块又一块肉，放入盒中。 整个过程，他如同感觉不到任何痛感般，脸上洋溢着奇异的微笑。 刘柠注意到，整个过程中，他没有一滴血流出，身上的肥肉却在急剧减少着。不过减少的数量相比总共肉量，九牛一毛罢了。 之后便是包装和发货。 里面有灵异力量的作用，普通人完全察觉不到端倪，皆以为是正经商家。 等怪人出门后，白小琴紧张地说，“怎么样，我们还继续待在这里吗？” 刚才，她大气不敢喘一口。 倒不是说吓得，她主要是怕一出声会忍不住呕吐。 毕竟，吃虫子、切肉这些匪夷所思的行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觉得恶心无比。 在她心中，早已把对方与鬼物挂钩。 “或许，我们可以来个釜底抽薪。” 刘柠扫了一眼别墅的位置，加上户型，“把地下室给彻底烧掉。” “啊？” “就算什么也不做，一样会被盯上。” “但——” “至少，会让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刘柠摸了摸下巴，“到那时，就不是灵异力量随便掩饰掉那样简单。” 有一点她始终无法自圆其说。 假如真的不想让案件走入大众视野，直接让其悄无声息地消失即可，为什么要兴师动众地弄成一场恶□□件呢？ 偏偏事情发生后，一个月又会尘埃落定，让人捉摸不透。 反过来想，这种心态有点像“想沾沾自喜地暴露，却又有所顾虑”？ 她不妨推一把。 …… 黑烟四起。 短短数分钟，火势已蔓延到地面。 不少居民都注意到此处的异状，迅速报警。警车和消防车迅速赶到，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那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刘柠装作刚赶到的样子，出示证件，光明正大地加入到灭火大队中去。 她隐隐觉得，火势比她预想中要旺盛得多，也更难以扑灭，好像有燃料源源不断地支持其燃烧。 为什么？ “地下室有许多油性物质，起到猛烈的助燃作用。” 刘柠同样下去看了看，只有一地漆黑的痕迹，雪白的大肥虫一条都不剩。 ——烧死了？ 目光不自觉移向墙边，上面有黑黑的长条印记。 显然，火情时，它们还在这。 “户主的信息查到了吗？” 她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套出不少情报： “有。户主自买下这里，已经在A国留学五年。” “什么？”这不是那怪人买下的吗？ 闻言，同事诧异地看她一眼，解释道，“刚才我们联系过户主，他说一直没有装修，想不通怎么会着火。” “还有吗？” “嗯，关于附近居民口中的可疑人物，我们连影子都没找着，更没有任何身份信息。况且，如果真有这么个怪人……” 刘柠没有再听下去。 她听到了列车熟悉的长鸣，以及车轮在轨道上的滑动声。 “解决了？”白小琴低声道，小脸上满是不解。 “算是吧。” 刘柠回头望了一眼，浓烟滚滚的小楼中，隐约传来一股呛人的油味。 鬼物比她想象中还要狡猾。 说不定，是她打草惊蛇了。 抿了下嘴，刘柠正要登上列车，一张轻飘飘的传单落下。 “实体店福利大放送！吃多少，减多少，永不反弹……” 熟悉的肥肉图片，外加淡淡的油腥味。 刘柠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发现不远处的白雾中，站着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怪人。雾气过浓，看不清其表情。 谁知，在下一秒，他忽然从胳膊上撕下一块肉，向刘柠的方向抛来。 ‎ 第315章 蛊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将其彻底消灭。” 踏上列车，望着已经失去踪影的怪人，刘柠喃喃道。 自此看来，这个站点是结束了。剩下的疑问，也可以用诅咒来解答。 她低头望着怪人最后给自己的那块肉，不明白对方用意为何。 “不如给我好了。” 病怏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徐知丽伸出手，作讨要状，“我这副样子，实在太慎人。” “行。” 刘柠没有过多犹豫，将肉块递给她。 后者接过时，贪婪地在鼻尖闻了片刻，才张开血盆大口，将其完全吞下。 “咕噜咕噜……” 她干枯的脸颊上，忽然长出雪白的皮肤。 虽然肤色还是不均，相比较最开始露出的森森白骨，已经好多了。 “不错。”她满意地照了照镜子，“这才有点恐怖小说女主的风范。” “你有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刘柠想起那些面目可怖的白色虫子，随口道。 “你说它们？” 她将手伸入体内掏了掏，拽出一只肥虫，“不影响。论诅咒的优先级，我在其之上。” “那就好。” 刘柠见徐知丽对新皮囊爱不释手，也不过多打扰她，转向白小琴，“黎洛灵有说，她什么时候来吗？” 她想再确认一下。 谁知，问出这句话后，霎时间，列车猛地停下，车上几人不约而同地一个踉跄。 怎么回事？ 窗外，刺眼的强光铺天盖地地照来，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哒、哒、哒……” 慢悠悠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回荡在人心头。 “嗨。” 刘柠下意识地抬头，发现窗外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好久不见。” 黎洛灵翘起唇角，冲她展颜一笑。 相比上次见她，似乎更加光彩照人。 …… “看到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简短的开场白。 “托你的福。”刘柠瞟了一眼她含笑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移开。 “小琴应该跟你说了，我打算把277列车的几人全部带走。” “嗯。” 闻言，刘柠稍作停顿，“她们本来就是你的队友。” “话虽这么说——”黎洛灵侧过脸，直直地盯着她，“还要多谢你的照顾。” “举手之劳。” 客套话过后，逐渐进入正题。 “在幽灵列车感觉如何？” “还不错。没有公司的管理，要轻松许多。不仅站点可以自由选择，参与者也可以。” 刘柠歪头思索片刻，“还得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谢我？”黎洛灵跟听到什么好玩的事般，轻笑两声，“我只不过是在能力范围之内，推波助澜两下罢了。” 归根结底，功劳在于刘柠自己。 “听说，你已经把公司发展成自己的势力咯？” “是，也不是。”黎洛灵模棱两可地答道，“四名核心圈的人，我都一一接触过了。” 她忽然止住话头，凑到刘柠耳边，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音量低语两句。 “什么？！”刘柠的反应不免有些大，皱眉道，“你是说，把他们四人都关进监狱里了？” 这意味着完全与公司对着干，与决裂差不了多少。 “别着急。现在，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黎洛灵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游刃有余的态度仿佛这只是件小事，“目前，公司还不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想办法。” “我能做什么？”刘柠反问道，“帮你审讯他们，还是帮你掩盖真相？” 她还没完全消化这个消息。 甚至她压根没想过，黎洛灵会走出这么冒险的一步棋。 “你居然在害怕。” 黎洛灵似乎对她的反应了如指掌，笑意愈深，“就因为他们有更高级的诅咒？” “不。”刘柠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吃惊。” 反叛可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做成的事。 稍不留神，如同掉入万丈深渊，无法翻身不说，小命都有可能搭上。 况且，面对的还是神龙不见首尾的神秘组织。 “我打算另起炉灶。”见两人之间恢复沉默，黎洛灵挑起一个新话题，“建立属于我自己的公司，争取那13个名额。” “可以啊。”刘柠点点头，“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她没有忘记，自己还欠对方一个天大的人情。 不知不觉间，又绕回一开始的问题。 “不如直接说你的想法吧。”刘柠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能主动来找我，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对方的风格是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对此她深有体会。 果不其然，黎洛灵连迟疑都没有，平静地张口道，“我希望可以借助幽灵列车的力量。” “哦？怎么个借助法？” “很简单，我给你线路，你去把人给拦截掉。” 接过她递来的线路图，刘柠仔仔细细看了一整遍，“不仅有站点名称，还有时间……你怎样办到的？” 她忽然对对方刮目相看。搜集资料的难度，不容小觑。 “总之，你想办法把这些站点破坏掉，相应公司的实力就弱了。” 从13号公司开始，诅咒越来越往源头化方向发展。 更多的参与者，已经变成诅咒本身。同时，他们的角色也不再是“解密者”，反倒更趋向于恶鬼。 如果说公司是他们的上级，削弱他们带来的诅咒，就等同于削弱排名靠前的公司。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刘柠若有所思地说，“那些站点设置的意义何在？” 比如前不久经历的色块谜题，熊孩子……都属于未知。她们在其中，更像一个看客，包括这回的肥肉站点，皆是如此。 “既然参与者都等于诅咒本身了，他们在站点里的作用又是什么？难道是进一步传播诅咒吗？” “我查阅过吴书记的笔记，知道一点内幕。” 黎洛灵没怎么犹豫，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信纸，“公司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养蛊，而是饲养最接近完美的诅咒。” 所谓的参与者，不过是诱饵罢了，用宿主来概括可能更贴切。 “对了，”刘柠接过纸张的同时，脑中闪过蒋幼安的请求，“我碰到过你妹妹，她在13号公司。” “我没有妹妹。”黎洛灵的脸色骤然趋冷。 ‎ 第316章 夺权 “我的妹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黎洛灵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算善意的笑容，点了点那几张薄薄的纸，催促道，“看一看，也许有新收获。” 知道她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刘柠也不勉强。她的任务，只是帮蒋幼安把话带到。 纸上的内容不多，只有几行字： “10号已重新洗牌，残次品暂时放入温室培养，后续有待观察。” “这里的温室，就是色块谜题那个站点。”黎洛灵补充道。 “那里啊。”刘柠回想起十个不同颜色的房间，以及最后现身的骨架。 “说白了，就是给诅咒一个发扬光大的温床。只不过对于那些残次品而言，本身充斥着不少怨气，等其恢复以后，大概率反水。” 黎洛灵耸耸肩，“但10号之所以被取代，是因为在它之上出现了更完备的诅咒。” 优胜劣汰，本是自然规律，放在哪里都一样。 “嗯……”刘柠低头沉思片刻，“也许，我们并不需要往完美诅咒的方向靠拢。” 她将自己从白雾中获得的感悟简短地叙述一遍，“真的有可能达到完美吗？会不会是一场骗局？” 谁知她说完这句话后，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刘柠不由得抬起头，发现黎洛灵正稍显惊讶地盯着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她般： “你以前，不是最在意诅咒么？” “是呀，”刘柠坦然承认道，“也许是见多了那些更高级的诅咒，让我很受打击，研究的心思变淡了。” 其实是某种程度上看清了入梦公司剥削的本质，令她无法容忍自己再为他人做嫁衣。 “最开始，我答应参与研究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喜欢那种挑战，加之证明自己的聪明才智。” 她眼中闪过一抹追忆，很快又被冷静所取代，“后来，我发现自己怎么也到达不了尽善尽美的地步时，不惜亲自下场，从44号列车到444号。最终，无非证明了我的无能罢了。” 黎洛灵想说什么，却被她制止，“现在的我，纵然想研究，也没有条件，只能接受现实——刚刚在列车上，你有看到徐知丽吧？她就是我的最新成果。” 说到“成果”二字时，刘柠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好像过去那个不可一世的疯子刘教授又回来了。 “拥有两种高等级的诅咒，还诡异地达成一种微妙平衡。有她的存在，我暂时可以不用去完善手边的烂摊子。” 自从与手心那只象征着诅咒的眼睛断开联系后，刘柠又渐渐恢复从前那般，理智而不动情感。 她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也不打算轻易改变现状。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突然拉了一个剧情人物上车。” 黎洛灵颇有深意地瞟了一眼不远处静静等候的列车，说道。 “我选中她的原因，是有一句话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她说她想成为恐怖电影女主角。” “哦？” “大部分剧情人物在面对灵异现象时，第一反应都是逃避。相比较而言，她让我有些眼前一亮，觉得或许是个能够培养的好苗子。而且，就算真的濒临绝境，也不会要死要活，做些思想工作就能开解。” 刘柠缓缓呼出一口气，“况且，她现在的心态和能力，比很多参与者好上不少。这也是我决定让她留下的原因之一。” “不错啊。下一个站点，可以把她带上。” “嗯，我有在考虑。” “这么说，”黎洛灵忽然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你是同意我刚才的提议了？” ——另起炉灶。 “哦，你说给公司更改门面啊。”刘柠同样直视着她，眸中没有太多多余的情感，“那不就变成了在你手下打工了么？” 相当于换个老板而已。 “当然不是这样。”黎洛灵见她露出质疑的表情，急忙解释道，“我又不是神秘组织的一员，怎么可能掌管公司？我现在所做的，无非是向上面传递一些假消息，加之迅速站稳脚跟。” “还有，”她顿了顿，“我也打算登上幽灵列车。” “？！” “你的管理方式太落后了，这段时间几乎都是你一个人在过站点，其她人想不参加就不参加，效率太低。我算过，按照现在这个进度，恐怕新公司没成长起来，就被组织发现，扼杀于摇篮之中。” 她说的不留情面，也是大实话。 “明白。”刘柠虚心接受批评，“所以，白小琴她们——” “小琴跟着我好多年了，罗梅也是。让她们执行我留下来的命令，我也放心。” 说到这，黎洛灵故意停顿片刻，“至于我为什么要让常青也下来，你能猜到原因不？” “唔……”刘柠诚实地摇摇头。 “哼，再发展下去，我就要天天看到狗血的三角关系了，比八点档电视剧还无聊，真头疼。” 黎洛灵撇撇嘴，见刘柠依然是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不由得轻笑一声，“看来，你是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研究诅咒上。”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插手去管会不会不太好？”刘柠多少注意到了一点於烟和乐正枫两人的不对劲。毕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视而不见都难。 “啧，加上你我，列车总共就六个人。” 黎洛灵冷哼一声，“人这么少，更要杜绝一切可能出现的幺蛾子。待会我会分别找她们谈谈，假如实在不能合作，就再下来一个留守公司。” 刘柠没有说话，默默点头。 对自己不确定的事情，她不会不自量力地去管，全权交给对方安排。 “不用担心人数太少，我之前有不少认识的人，都还蛮有潜力的，争取把她们也拉上贼船。” “比如？” “赫晓雨就不错。”黎洛灵似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冲她眨了眨眼睛，“以前我还常常跟她一起玩男人呢，这位姐姐可以一个月三十天不重样，相当厉害。” “……”刘柠一时不知该怎么接。 ‎ 第317章 合作 “对了，你是怎么把那四人给关起来的？” 刘柠没忘了这茬。 她也十分好奇，记忆中他们并非和善之辈，阴谋诡计用的不少，怎么这回偏偏着了道。 “上一次我们见面，是在监狱里——你还记得吧？” “当然。” 黎洛灵轻轻一笑，举重若轻道，“要怪也怪他们没眼光，认为在监狱当差是空架子。等我熬到一定功勋，要求觐见他们时，这四人自是抱着傲慢的心态来的，认为我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相反，还要摆出跪舔的姿态。” “殊不知，第一次见面，我就下了狠手。本来打算把人直接形神俱灭，可他们与组织有某种联系，杀又杀不得，只好暂时关起来。” 她的语气很轻描淡写，刘柠却能感知到其中暗藏的凶险。 且不说定制一套周密的计划，单是这种杀伐果断的决心，就令人暗自心惊。 换做她，也不一定能做到。 “我从不甘心居于肚满肥肠的蠢货之下。” 黎洛灵淡淡地说，“但凡有三成以上的可能，我都会争取。” “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那四人都是普通人。” “可我之前看到——”他们明明都被诅咒缠身啊！ 而且，其严重程度不比她低多少。思及于此，刘柠没有掩饰面上的诧异。 “至少，在我动手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能力……要不然也不会那么顺利。” 许多准备的后手，甚至都没能用上。 闻言，刘柠久久不语。 仿佛晴天霹雳，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诅咒如果真是个好东西，怎么会被人丢弃呢？” 黎洛灵似在自言自语。 这个问题，她们现在都没法解答。 刘柠更是感到有点惭愧。先前，她在神秘组织干了那么久，到头来不过是打白工，半点有用的消息都不知道。 神情恍了一瞬，掌心忽然传来一丝柔软的触感。黎洛灵不知什么时候碰了碰她的手： “选择大于努力，你现在算是跟对人啦。” “是吗？”听到她调侃的语气，刘柠感觉心情又恢复了平静，“那么，合作愉快。” “嗯，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直顺着列车的方向走，好像无穷无尽一样，半天了也没看到尽头。 刘柠刚产生上车的想法，距离她们最近的车门传来“嘎吱”一声，缓缓开启。 “对了，路线的事情，暂时不要跟其她人说。” 临登上列车前，黎洛灵又轻声加了一句。 …… 关于接下来列车经停的站点，刘柠还挺感兴趣的。 把杂事交给黎洛灵后，她索性在车头找了个位置，边看边与列车沟通： “现在是往哪个方向行驶？” 【西。】 “改为往北。” 刘柠拿笔圈了一下，继续道，“使用侦查功能，告诉我接下来几个站点是什么。” 【收到，请稍候。】 她并不完全信任黎洛灵。 但目前，两人确确实实是绑在同一条船上，她倒不怕对方有什么小心思。 只是，这张路线图的来历，对方一直不明说，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尽快在前十三家公司中站稳脚跟，才有与组织叫板的可能。” 她轻叹一声，感觉肩上的担子有些沉。 没等她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列车的结果也出来了： 【向北行驶，所经历站点共有三个：恐怖小说、蝶影、死神的游戏。】 与路线图完全一致。 刘柠握笔的手不觉一顿，悬在半空中。 【再经历一个站点，将会解锁站点剧情功能，有助于更好地做出应对措施。】 “可以啊。”刘柠将此事当做注意事项记下，合上本子，准备去别的车厢看看。 没走两步，就听到黎洛灵的声音： “大家都在试图离开这里，我也不例外。就这点而言，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她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现在的情况，不需要我过多介绍了吧？只有尽快在十三家公司中站稳脚跟，我们才有翻盘的可能。” “呵，如果不是你瞎搞，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境地。” 於烟勾起唇角，毫不掩饰挑衅之色。 “那又如何？至少，我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黎洛灵丝毫不让，高声道，“现在，既是危机，同时也是机遇，全看我们怎么处理了。” 随后，她借机推出新的政策，“今后，我们要两至三个站点同时进行。每次前往的人数，不低于两人。” 现在总共就六人，她给的数量也算科学。 “诅咒被削弱没有关系，我手中还有许多能够克制鬼物的道具。根据大家参与的积极性，会酌情发放。” 说着，她示意白小琴拉出小黑板，上面写着通俗易懂的积分制度。 参与站点、带回诅咒……全部计算在内。 “如果大家看过后觉得没有问题，可以让幽灵列车来担任发放者，我就不参与了。” 她清楚在场之人大多不信任自己，直接把公正的帽子按在了列车头上。 “可以。” “没问题。” 初步获得信任后，黎洛灵淡淡一笑，脸颊上深陷两个梨涡，“假如我有任何的坏心思，都不会把277号列车的所有人赶下去，等于在自断后路。” “我是真心想尽一份力，与大家达成合作。也希望我们可以放下成见，尽快脱离这场诅咒循环。” 她的表情很真挚。 “说只是一方面，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确实是来谋求合作共赢的。” “嗯，”许玲最先接腔，“所以，下一个站点，派谁去？” 数分钟前，被黎洛灵悄悄告知诅咒有办法稳定住后，她对于对方的态度温和了不少。 毕竟，秦湘雪在她心里排第一位，只要姐姐不出事，其余随意。 “你觉得呢？”黎洛灵出其不意地将皮球提给了旁边默默观察的刘柠。 “哎？” 冷不防被点名，刘柠愣了一瞬，“我，徐知丽，还有於烟去吧。” “那我们剩下的三个人，就参与蝶影站点。” 黎洛灵帮她把下半句话补全。 ‎ 第318章 恐怖小说（1） “六名参与者，角逐短篇恐怖向小说一二三等奖。” “现在，请选择任意关键词开始你的创作。” 毫无感情的机械声就此告一段落。 刘柠发现，她正处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里，四周摆着摄像头，面前还有一台开着的电脑。 “倒计时，2小时？” 她又翻了一遍桌上的纸质版规则，其中有一条异常醒目： 规定时间内未完成创作者，直接出局。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她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在脑中翻腾的故事上。 不管怎样，先写再说。 …… 桑柿不太喜欢家里的空调。 或者说，自小她就很讨厌这件电器。 说不上为什么讨厌，反正在它开着的时候，总会听到呼呼的喘气声。 “当然会有声音啦！” 每一个人都在跟她这样解释，还经常会附带一句： “该不会是你想象力太丰富吧？” 久而久之，她就不问了。 哪怕天再热，只要有她一个人在，也绝不开空调。 而这个习惯，总被每一个新认识她的朋友调侃。 ——有那么奇怪吗？ 她费解。 之后，工作了，租一间自己的屋子，两室一厅，养了两只猫，倒也舒适。 平常无人拜访时，她会拿布将空调遮住，并且反复检查插销有没有拔下来。 即便如此，每晚入梦后，她总能听到房间里传来轻轻地、微不可察的喘息声。 明明是酷暑，醒来后总会觉得手脚冰凉。 会不会半夜时，空调偷偷开了？ 交电费时，她望着比预算超出来的一大截，脑中不受控制地想。 可这毕竟是房东的房子，她没法改造，只得又在空调上加了个厚毛毯，将其包的严严实实。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刚巧，闺蜜来这座城市游玩，暂时住在她家里。 夜晚，不可避免地提出要开空调。 “行，那开就开吧。” 两个人到底与一个人不同，胆子要更大。 桑柿努力忽略空调那边的嗡嗡声，与闺蜜没话找话。 十二点刚过，后者就遏制不住睡意，先一步沉沉睡去。 留她一个人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闭上眼睛时，喘息声明显加重，逼得她不得不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黑暗中的空调。 “呜……呜……” 风口一闭一张，明明是睡眠模式，却吵得人睡不着。 她拿起遥控器，想偷偷地将其关掉。 “嘀！” 响了好几遍，风叶才慢吞吞地闭合。 一霎那，桑柿好像看到什么猩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她急忙揉揉眼，再度看去——黑乎乎的，啥也没有。 “一定是错觉。”喃喃自语一句，她侧过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冷。 好像喷在面部，痒痒的，带着点阴寒之气。 困意袭来，她翻了个身，不做理会。 迷迷糊糊中，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似在耳边响起。 这一晚，桑柿睡得很差。 第二天，她顶着俩黑眼圈起来时，听到闺蜜抱怨： “空调温度也太低了吧！” 空调？ 她昨晚不是关上了吗？ 望着不断开合的风口，桑柿一时有些懵。 等闺蜜将其关掉后，她脑子还处于待机状态，没转过弯来。 所以，昨天后半夜，谁开的空调？ 会不会是闺蜜记错了？ 她随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匆匆起身。 今天周日，休息，可以去逛街。 但由于昨天睡得不好，精神实在欠佳，她打算补个回笼觉。 这次，她是完全不敢在卧室睡了，一个人抱着被子躺到沙发上，很快便陷入沉眠。 “以后赚钱了，一定要换一家没有空调的房子。” 睡去前，她脑海里转过这样一个念头。 “呼……” 混浊的喘息声再度在耳畔响起。 她不做理会，继续睡。 “呼呼……” 隐约间，她听到一声凄惨的猫叫。 桑柿一下子惊醒，双眼不自觉地瞪大，本能地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喵呜——” 她从没听猫这样叫过。 哑着嗓子，隐隐透着一丝声嘶力竭。 声音是从卧室传来的。 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想看看猫怎么了。 然而，推开门的刹那，她感到全身的血液聚集到头顶，眼前甚至出现些许晕眩。 她看见了一条猫尾巴。 一甩一甩的，在空调风口里。 下一秒，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不见。 “这、这怎么可能！” 呆了足足一分钟，她才反应过来。 猫怎么可能跑进空调里？ 眼下的情况，她也顾不得内心的恐惧，快步跑到空调下面，伸手去掰紧闭的风口。 然而，在手即将碰到时，她突然停住了。 “怎么会……” 四五根黄棕色猫毛贴在缝隙处，有一根还掉下来，落在她脸上。 桑柿猛地后退一步，满屋子找猫。 不，她一定是看错了！ 嘴里默念着是幻觉，她把柜角、床底全部找了一遍，皆没发现其踪影。 反倒是另一种蓝猫，握在柜顶哀哀叫着，身体呈不自然地蜷缩。 “放心，我一定把你的小伙伴找到。” 桑柿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保证道。 然而，一连两天，都没有猫的踪影。 傍晚，她魂不守舍地坐在桌边时，业主群里炸开了锅： “谁把死猫扔进通风管道啊！” “就是！也太残忍了吧！” 桑柿颤抖着手放大图片。 只见熟悉的姜黄色小猫浑身湿漉漉的，双眼紧闭，全然没有了生机。 “咣当”一声，她没拿稳手机，任其掉在地上。 “不、不可能……” 她抱着脑袋，发疯似的喃喃。 猫怎么会跑进空调里？幻觉，一定都是幻觉。 她急急忙忙地拽来被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其包好。 还嫌不放心，又在外面粘了一层胶带。 半夜，她是睁着眼睛睡的。 等了许久，瘆人的呼吸声都没有再出现。 她实在抵挡不住困意，头一歪，昏睡过去。 “沙沙……” 第二天一早，她发现包着空调的被子上出现一个可怖的大窟窿。同时，她仅剩的另一只猫也不见了。 静谧的房间中，只能听到她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 “呼、呼……” ‎ 第319章 恐怖小说（2） 桑柿跑到朋友家借住。 在这之前，她打电话找了好几个维修工人。原版厂家也问了，都说这空调没毛病。 “它又不是智能的，怎么会半夜自动开启呢？” “再说了，也没设定这样的程序。” 翻来覆去，总是这两句话。 她再也受不了了，被莫名的恐慌围着，连夜投奔朋友。 “啊，正好，我这里有间客房没装空调。” 看出她的顾虑，对方热情地将其迎进来，“没事，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谢谢。”桑柿望着四面干干净净的墙壁，不自觉放松下来。 这下，不会再出幺蛾子了吧？ 她收拾好行李，莫名有种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真正放松下来时，她又开始缅怀她的猫。 三四年感情，从学生时代到现在，小动物们见证了她人生中的好几个转折点。 本应该继续一同生活下去，最后，她得到的，只有它们的尸体。 想到伤心处，她不觉以手掩面，小声啜泣起来。 猫咪湿漉漉的毛发和紧闭的眼睛仿佛刻在她心上，永远无法忘掉。 “呼……” 突然，喘气声再度响起。 她条件反射般坐直，紧张地向周围看去。 声音似从隔壁传来，震得墙壁嗡嗡响。 她慌忙戴上耳塞，躺在床上。 不管怎样，她所在的这间屋子里没有。想到这点，就令她莫名安心。 最近几天一直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她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 头一挨到枕头，她克制不住地产生浓烈睡意。 冷，好冷。 好似有风在脸上吹似的，让她半边身子都无比僵硬。 她试图往被窝里钻，可于事无补。 ——哪来的风？ 半睡半醒中，她看到一双猩红的瞳孔。 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时间，她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 这天，桑柿跟朋友一起去图书馆。 “外面热死了，还是里面凉快。”对方无意识地拿手扇着风，跟她吐槽道。 “嗯，是呀。” 桑柿抬起头，发现这里的空调呈孔状。成百上千个密密麻麻的小孔，不断地向外冒冷风。 一瞬间，她耳边又响起阴魂不散的喘息声。 “走吧，去哪个区？”她努力压下心头异样，率先朝某个方向走去。 “哎，等等我。” 两人有说有笑地上到二楼。进入阅读区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各自找位置就坐。 桑柿随便拿了一本书，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 渐渐地，她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稍显怪异的喘息声。 翻完最后一页，想看一眼手表时，余光不经意地向天花板瞟去—— 一对通红的瞳孔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下一秒，再度没入通风口中，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 桑柿感觉呼吸一窒，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涌上心头。 “那个……我先走了。” 不想打扰看书入迷的朋友，她匆匆告辞离开。 走出图书馆，来到室外时，她总算感觉好受了许多。 空调里，怎么会有眼睛？ 她摸了摸胳膊，不出意外一手鸡皮疙瘩。 随便拦下一辆出租车，随口报出朋友家的地址。她翻出手机，想刷点什么缓解一下即将溢出来的焦虑。 “呼呼——” 熟悉的喘息声自前方传来。 她一个哆嗦，双手捂住耳朵。 “姑娘，你没事吧？”司机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那个……可以把空调关一下吗？” 她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 “哦，好的。”司机立马将其关掉，还贴心的打开窗户，放些新鲜空气进来。 良久，桑柿感觉自己不再发抖了。 她睁开眼，目光不小心落到前座的空调口上。 它变成了一个圆圆的洞，深不见底，偏偏正对着她，喘息声就是从中发出的。 “吱嘎——” 刚巧，目的地到了。她迅速付过钱，逃也似的跳下车，跌跌撞撞地朝朋友家跑去。 必须得找一个没有空调的屋子！ 她大口喘着气，感觉心脏都要在跑步的过程中跳出来。 好不容易回屋，她将自己反锁在房间内，瑟瑟发抖。 太离奇了！ 所经历的一切，都让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要不，就是撞鬼了。” 她不禁回想起那个圆圆的空调口，好似一条甬道，里面随时有东西出来。 当然，也可以进去。比如，莫名其妙消失的两只猫。 桑柿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她翻出手机，开始找能驱邪做法的人。 “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鬼魂为什么会找到我？”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两侧落下。 她找了好一会，都没发现合适的。正要起身，冷不妨一阵风吹过。 “我明明……”没开窗户四个字没来得及说，就永远卡在喉咙里。 她面前的那堵墙上，不知何时钻出一个圆圆的孔。 黑咕隆咚，与出租车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桑柿被吓傻在原地。 然而，更为惊悚的还在后面。 洞里，钻出一个人头。 …… “咦？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的，人怎么不见了？” 朋友在晚饭后来敲桑柿的房门，却敲了个空。 “她不会今天晚上不回来吧？打电话也不接。” 再度拨打一遍，却听到了些许回音，好像手机就在这附近。 没等她细想，忽然，电话被毫无征兆地接通了。 “喂？你在哪呀？” “呼——呼——” 话筒里，只有急促的喘息声。 “喂，你说话啊，喂？” 无人应答。 朋友疑惑的将电话挂断，发了几条短信后，才走回屋内。 “今天空调的制冷效果似乎格外好。” 她低下头，错过了风口中那对绝望的眼睛。 “呼、呼……” 微弱的喘息声很快被电器启动的噪声覆盖。 她没有注意到，当然，许许多多的人也没有注意到。 但总会有人听到，或许在某天夜深人静时，空调里传来些许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在呼气。 …… 刘柠敲下最后一个句号，顺便翻到前面，察看有没有错别字。 时间仓促，她没有对故事进行太多打磨，写完时间也刚刚好，就剩十分钟。 点击“提交”，刘柠再度坐回椅子上，等候下一步指示。 可出现在她面前的一行字，却是“请等候其他选手完成作答”。 ‎ 第320章 恐怖小说（3） 徐知丽仗着自己看过多部恐怖电影，在构思短篇时，选择了第二人称的叙事视角，打算出奇制胜。 故事的名字叫《鬼朋友》。 …… 相比白天，你更喜欢黑夜。 因为每当夜晚子时，它便会悄悄出现，从未失约。 “哒、哒。” 轻微的敲窗声让你一惊，迅速走过去拉开窗帘。 只见外面的玻璃上，漂浮着一个若隐若现的白影。 很单薄，像剪纸一样。 “今天有点晚呢。”你嘟哝着，像往常一样把窗户打开。 一不留神，你的手上沾了些斑斑血迹。 “又出去觅食了？” 你见怪不怪，甚至连擦都没擦。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白影轻手轻脚地踏入房间。 它像是怕被人注意到般，不自觉地蜷缩在角落。 你见过它真实的模样，像个天真的小孩子，有一双月牙般的眼睛。 它很乖巧，从来不惹事，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地待着。 “好无聊啊。” 你在它面前蹲下，念叨起白天发生的种种，“……最近欺负我的那人又消失了呢，真好。” 由于性格自闭懦弱，你总是成为被欺凌的对象。哪怕被打了、欺负到头上，也一声不吭。 ——比木头人还木。 幸运的是，没过两天，霸凌者们都会完完全全地从你生活里消失，再没有任何痕迹。 你不明所以，却又无比庆幸。 此时，明月升空，在巨大的橱窗上留下一道苍白又虚无缥缈的影子。 楼上不时传来“咚咚咚”的奔跑声，还有小孩兴奋的尖叫。虽是深夜，却胜似白天。 突然，它对你伸出手，食指与中指间有一个锯齿状的裂痕，狰狞又可怖。 “嗯，这就来。” 你知道它要带你出去看看，没有犹豫，放心地将手交给它。 很快，窗户再度被打开，冷风灌进来，吹得窗帘沙沙作响。你却熟视无睹，任它把自己背在背上。 外面的天空很广阔。 更吸引你的，是附近空无一人的木偶剧场。 从前曾盛极一时，座无虚席。可现在，随着手机电脑的普及，这种艺术表演形式门可罗雀，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你没来由地感到伤感。 “回去吧。”又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你说。 霎时间，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天空的第一缕晨光从云层中露出来时，你才心满意足地陷入长眠。 …… 两层高的小土楼前。 “知道吗？这栋房子可千万不能去。” 年长一点的小女孩向比她低一头的小男孩说，“里面有很可怕的东西。” “但妈妈告诉我，那里只放着一堆木偶啊。” 小男孩奶声奶气道，“说是剧院破产后，被丢弃的废物——连捡垃圾的都不想要呢。” “你还记得前不久跟咱们一起玩的壮壮不？” 女孩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自从进过这个房子以后，没两天他就失踪了。今天他妈妈还跟我妈诉苦呢，快急疯了都。” “这……” 闻言，小男孩不由得紧张起来，四下看看，“那、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 “当然是探险咯。” 女孩拽着他的胳膊，强行拉着他往前走，“进去看看嘛，我好奇。镇上的东西都玩腻了，是时候找些新奇玩意。” “呜哇，我不要走在前面！” 面对对方的挣扎，女孩有些无奈，“拜托，你可是个男的哎，胆子这么小？” “不、不是。” 或是被这句话刺激到，小男孩挺起胸脯，颤颤巍巍地推开门。 “吱嘎——” 这里像是一个大型的展览台，四面八方都是玻璃。 两人的目光瞬间被一物吸引。 展台中间，静静地躺着一只漂亮的木偶。脸庞稚嫩，水汪汪的眼睛怔怔盯着天花板，好像个活生生的小孩似的。 唯独在它食指与中指间，有一道吓人的裂缝。 “就是它！”女孩激动的大叫起来，“壮壮给我拍过图片，完全一模一样。” 木偶身着白色的衣服，放在无人问津的地方那么久，却没有一丝灰尘，好像每天都被打理一般。 “快，把它拿起来。” 在她的催促下，小男孩只得把木偶高高举起，放在她面前。 “那只手太难看了，把它掰断吧。” 似是被某种力量蛊惑，她继续发号施令。 “咔嚓。” 也不知道木偶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小男孩压根没使劲，就轻松地把手腕拽下来。 尝到甜头，他又无师自通地开始把头、四肢都扯下来。 “你把它弄坏了。” 女孩皱了皱鼻子，嫌弃地说。 忽然，余光扫到一尘不染的楼梯，她脑中又蹦出一个主意： “我们到二楼看看。” 天花板和墙壁，乃至楼梯，统统是用木头制成。 她兴冲冲地跑上去，冷不防看到一堆注视着她的“人”。 准确的说，是巨型木偶。 半人多高，模样怪诞无比，脸上还涂着厚重的油漆。身体却多多少少有些残缺，缺胳膊少腿的，没有一只完好。 唯有眼睛是雪白的，直勾勾地盯着她。 其中有一只，让她莫名联想到玩伴壮壮。 而地板上，则充斥着无数脚印，像是被长期踩出来的。 最中间，歪歪扭扭挂着一个牌子： 木偶之家。 …… “听到了吗？千万不要靠近这栋房子。” “为什么？” “以前，这里住着一个天赋异禀的木偶师。他的毕生心愿，就是要制作出一个令他百分百满意的木偶。” “那他成功了吗？” “成功了。但不知为何，他又主动在木偶的两指之间割了个口子，毁掉自己一生心血……之后，他就失踪了，再没有人看见过他。” 两人抬头向小楼望去。 原本的两层，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层，隐藏在阴影中。 二楼的木偶，已经多到装不下了。 “走吧，进去看看。” 或是被某种力量所蛊惑，其中一人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快来！” 布满铁锈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启，露出内部深不可测的黑暗。 待两人的声音完全消失后，门再度关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 第321章 恐怖小说（4） 於烟几乎没怎么考虑，写了一个关于植发的故事。 她的想法很简单：无论接下来规则怎样，只要尽力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引，结果肯定不会太糟。 毕竟，她的“能力”是关于头发这一方面的，假设遇到同类型的鬼，更不在话下。 阴差阳错之下，她用了与另外两人都不一样的第一人称讲述。 …… 我为自己的发际线苦恼很久了。 小时候，别人总说大脑门看着聪明，我还常常引以为傲。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有其工作以后，脑门上的头发越来越稀薄，我后知后觉地感到难堪。 连敷面膜，还要漏一截额头。 更不要提家人、朋友们有意无意的玩笑，都让我心里不舒服。 好像这部分的瑕疵被拿出来无限放大一样。 ——如果我的发际线能再往前移一点就好了。 无数次，我心里这样想道。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个与我情况差不多的朋友，将一家店推给了我，并洋洋得意地展示着她的成果。 “看，是不是很神奇？” 她原先斑秃得厉害，头皮坑坑洼洼的，总是得戴帽子见人。 现在可好，一头乌黑茂密的秀发翩然浮动，拍照也极为上镜。 “下次见面你可以拽一拽试试，绝对真，还不容易掉。” “好。” 我遏制不住地意动。 在确认她的头发跟真的无差后，我立即联系了名片上的植发店，急切地咨询。 “明天有时间吗？可以立即给您安排手术。” 在了解我的情况后，对方问道。 “那个……我想先到店里看一下。” 我查过他们的营业执照，以及网上铺天盖地的好评，都真实无疑，令人信服。 可听到植发时需要全身麻醉，且手术历时数个小时，我不免产生一丝怀疑。 需要那么久吗？ 第二天，我到机构里参观时，将这个问题抛给负责人。 “种个头发而已，为什么需要全麻？” “我们与别的植发机构不同。我们的理念，是彻底为您解决头发上的烦恼。” 经理向我展示了他们的手术流程图，并介绍道，“像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其实是完全错误的做法。要想根治，不止头部，全身都要有针对性地接受治疗……” 然后扯了一大堆生物学上的概念，我没听太懂。 最后，他说了一句话，“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我们可以向您公开手术期间的视频监控，供您翻阅。嗯，这条注意事项，是写在合约里的，不信您看。” 果然有。 又问了他几个合同上的小问题，我爽快地签字，交钱。 “我们会尽快为您安排的。” 对方承诺道。 之后他突然接了个电话，没两分钟又看向我，“要是您现在有时间，我们可以立马开始手术。” “哎？” 这么快？ 我不免皱起眉头，“医生准备好了吗？” “哦，是这样的。今天有一位会员本来预约了，可临时有事来不了，刚取消掉。如果您方便的话，我现在就联系医生，不用再排号等了。” “嗯，也好。” 我又提出先见一下医生的要求，对方也一口答应，好像完全不担心。 ……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我醒来时，感觉头上有些许异样。比以往不同，是镶满了头发的重量。 “请问您现在感觉如何？” 护士给我递来一杯水，小心地扶我起来。 “唔，有点晕。” 我小口抿了一点，润润喉咙，没那么干了。 与此同时，我没有忘记最紧要的事，伸出手，“镜子呢？给我看看。” 我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刹那间，浓密的黑色头发映入眼帘。这种程度，我只在广告里见过。 见状，我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又怕用力拽把它扯下来。只得虚握着，手不住地颤抖。 “居、居然……” 一时语塞，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太惊喜了！ 折磨我多年的发际线问题，竟然在一场几个小时的手术之后，完全得到解决。 头发的前移，衬得我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脸变小了，整个人的感觉也跟之前截然不同。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越盯着镜子看，越觉得满意万分，心中无比激荡。 良久，我总算从飘飘欲仙的状态中回归现实。 余光扫见，护士还在一旁等着，我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嗯，我很满意。” “那就好。” 对方像见多了我这种反应，麻利的掏出一个本子，撕下来一张递给我，“这是术后注意事项，以及后续服务。” 我凝神看去，只见第一行写着：本店承诺，若是手术过后出现复发现象，将退还全款，并免费进行一次治疗。 “近五年来，上千位顾客中，复发的概率是零哦。” 可能是见我沉默不语，护士在一旁介绍道。 “好。” 剩余的注意事项也没太大问题，无非是注意饮食什么的。 “对了，把手术时的监控给我看一下吧。” 我多留了一个心眼，也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请稍等。” 很快，我捧着平板，仔细研究起来。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无非是给我注射了一些药剂，然后过段时间再补一针。 反反复复，耗费了两个多小时。 等到我光秃秃的头皮上开始冒头发时，已到视频尾声。 “真神奇。” 啧啧赞叹一句，我将平板还给护士，走下病床，简单地活动了下身体。 “假如没有任何不适，您现在就可以出院。” “好。”我看了一下纸条上的时间，“下次复查，是在一周后？” “对。” 问清楚后，我拿上自己的包，慢慢向门口走去。 在我的脑子里面，已经在思索该跟哪些家人朋友逐一视频，让她们看看我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不觉间，嘴角翘起老高。 “记得给个好评哦。” 临出门时，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地喊道。 “没问题。”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将会产生怎样离奇又恐怖的经历。 一切，都要从走出那扇门开始讲起。 ‎ 第322章 恐怖小说（5） “天呐，你该不会换了个头吧！” “这么神奇？快快快，赶紧推荐给我。” …… 我美滋滋地发了条朋友圈，心情大好地翻着评论。偶尔，还要谦虚一两句： “也不是没有副作用，可能头会比较沉吧。” 当然，这点可以忽略不计。 半夜，一向很少做梦的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一望无际的长廊尽头，挂着一幅画。 我快步向前跑去，想看清画中是什么。然而，过了许久，我与它的距离依然遥遥无期。 看似很远，却又努努力就能够到。 终于，在我停下脚步时，画框突然近了。 单从背影看，是一个黑发女人。长发如瀑布，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 不知为什么，单是惊鸿一瞥，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待我想看得再清楚些时，画框和走廊都不见了。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床上，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头皮之中，竟传来阵阵酥麻。 我伸出手，使劲挠了挠，但那种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加剧了。 好像有亿万只蚂蚁盘踞在上面，令我坐立难安。 顺手打开灯，我翻出机构塞给我的注意事项，还有成套的喷雾。 “如果感觉头皮在术后一周内出现瘙痒，为正常现象，可以喷瓶身标注为1的药水。” 我连忙将喷雾翻出来，连按几下。霎时间，痒意消失无踪。 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长舒一口气，我再度躺下，闭起眼睛，试图进入睡眠。 然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那种感觉顺着头发向下，蔓延到全身，好像有跳蚤似的。 “算了，起来洗个澡。” 我打开热水器的同时，脑子里已经在想待会优先处理什么工作了。 没错，睡不着就起来做PPT，到有困意为止。 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我的时间安排很松，全凭自觉和对钱的渴望。 “哗啦啦——” 热水当头浇下，我惬意地眯起眼睛，手却不经意蹭过一道疤痕。 疤？！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低头看去。 在我的腹部，居然有长长的一道翻了皮的口子。在网络上，我见过此类的伤疤，多产生于刨腹产手术之后。 开什么玩笑，我又没有生过孩子！ 澡也不洗了，我冲到镜子前，迅速将表层的水雾擦去。 浮现在镜子里的这具身体除了腹部的可怖口子，肋骨那也有道细长的疤。 全身上下，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好像是被人打的。 “怎么可能？” 我难以置信地低声喃喃，大脑如脱线一般，陷入长时间的待机状态。 我怎么会…… “对了！” 如醍醐灌顶，我再度向镜子里看去。 无论是胳膊、大腿，还是腰，都比我记忆中细一圈。 这真的是我的身体吗？ 疑惑如杂草疯长，我拽来毛巾，匆匆擦拭过后，换好睡衣出去。 我想到了家里的电子秤，前两天刚称过，正好五十。如果是我自己的身体，数值应该没什么变化才对。 这样想着，我站到秤上，一眼不眨地盯着数字。 80……90…… 单位是公斤。 我被吓得从秤上掉下来，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一定是看错了。 然而，第二、第三次去称时，依然如此。 飞涨的数字让我怀疑眼睛是不是坏掉了。 “一定是秤坏了。” 说实话，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此时，不过凌晨四点半，天刚蒙蒙亮，我却魂不附体地盯着虚空，陷入未知的恐惧之中。 难道这一切，与白天的手术有关？ 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我急忙找来手机，拨打负责人电话。 无人接听，我又翻出当初推荐我植发的那位朋友，立即一个语音聊天拨过去。 不管现在是几点，对方是不是在睡觉……这些我压根没考虑过。莫名的恐惧挤满了我的心脏，压得我喘不过气，迫切想问个明白。 “嘟——” 只响了一下，对面就被接通了： “喂？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是XX吗？”好像是个陌生的声音。 “对，是我。”稍稍停顿两秒，很快传来回应。 此情此景，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陷入尴尬的沉默。 所幸，对方也没挂断，陪我给这干耗着。 “那个，你手术结束以后，有什么反应吗？”我憋出一句。 “具体的事宜，你可以问机构。” 对方的语气有些冷淡，“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了。” 听着挂断后的忙音，我怔怔放下手机。 那位朋友，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为人热情不说，经常拽着我聊几个小时，最后都是我先提挂断的事。 她主动结束聊天，可还是第一回 ，史无前例。 “也许，因为是在凌晨的缘故？”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中乱糟糟的，一团乱麻。 大不了，白天时去机构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合约里写得清清楚楚，他们还能赖账不成？ 抱着这种想法，我先将朋友的异样放到一边，又翻出注意事项，一条条的仔细阅读起来。 “皮肤出现过敏反应，可以用喷雾2。” “如果出现伤疤，可以用喷雾3。” “其余症状统统使用喷雾4。注意，请不要滥用，每瓶喷雾二十四小时内最多使用一次。” 现在，我觉得这些条例很奇怪，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喷雾3是治疗伤疤的，用用看。” 我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理，再度翻出喷雾盒子，往腹部那道大口子上喷。 刚开始有些凉，在下一秒被突如其来的暖意替代。 待我定睛看去，发现小腹极为平整，那道狰狞的伤口居然真的消失不见，一丝影子都不剩。 一晚上见过的离奇之事太多，我已经有点麻木了。 怔怔看了一会，我想起每瓶喷雾只能用一次，顺手将其收起。 到底怎么回事？ 植个发而已，为什么连带身体都出现了耸人听闻的异状？ 而且，这些喷雾，这家机构会不会暗藏某种猫腻？ 我犹豫片刻，身心俱疲之下，选择了报警。 ‎ 第323章 恐怖小说（6） “女士，您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机构的执照以及手术流程都合乎规范，不存在违规操作。” “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吗？要不要联系一个心理医生？” …… 我呆呆地坐在警局，长发掩面，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手中的热水滚烫，我却觉得心里在漏风，凉丝丝的，跟冰疙瘩一样。 神情恍惚间，隐约听到一个警察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都本月第几起类似案件了？全是莫名其妙告这家机构的，一番调查，最后发现啥事没有。” “还有别人？” 我跟抓住救命稻草般，抬头看向他。 然而，对方却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关上门，头又莫名开始痒。我胡乱地抓了几下，于事无补。 反而更痒了，好像有某种东西挣扎着要从头皮里出来。 疼！ 突然一下，如同无数根细细密密的小针刺入，让我疼得有片刻失去理智。 眼前骤然一黑。 昏倒时，我又做了那个稀奇古怪的梦。 比起昨夜，画近乎贴在我的鼻尖，触手可得。 画中的女人依然背对着我，但我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烂气息。 她的头发随意散落着，像蜘蛛网，轻飘飘地被风吹来，粘在我脸上。 我忽然有种无路可逃的感觉。 霎时间，细微的刺痛感顺着神经蔓延，让处于呆滞状态中的我挣扎着醒来。 “呼、呼……” 大口喘着气，我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外套也没脱，坚硬的扣子硌在腰间，带来阵阵生疼。 “怎么又是这个梦。” 我换了个姿势，又在地上无力的躺了一会。 好巧不巧，乌黑油亮的头发自然垂在脸边，熟悉的腐烂味道钻入鼻腔，呛得我打了个喷嚏。 梦里与现实，怎么会离奇地如此一致？ 我又抓起发丝闻了闻，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腐烂的气息，千真万确。 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我决定找先一步做手术的朋友问问。要是有症状，她应该比我提前才对。 …… 打车到对方所在的小区时，手机的人脸识别几次都没出来，一直显示人脸不符合。 无奈之下，我付了现金。 下车走了一段后，我几乎认不出来这位交情十年的朋友。 因为她整个人变化实在太大了，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从内到外。 “你是——” 我有些不敢认。毕竟，几天的时间，不可能让一个人的身高抽长十厘米。 “明天，你就会知道一切。” 她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最短三天。” “？” “这些话，你完全可以在电话中对我说啊。”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提出见面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可随后，我诧异地发现，面前空无一人。几个路人好奇地看着我，指指点点。 抱着不能空手而归的心思，我又去了机构。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我来复查。” 当然，一无所获。 那种感觉就好像所有人都在跟你说“一切正常”，可唯有你自己觉得不对劲。 哪哪都不对劲。 忽然，我心不在焉地将眼睛移向门口玻璃时，上面浮现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那不是我。 …… 第三个梦是前两个梦的延续。 我站在走廊中央，面前还是那副画：神秘女人的背影。 这一次，她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 腐烂的气息加重，猛然一下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可我依然在咬牙坚持。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所经历的一切，与之有何种关系？ 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我拼命瞪大眼睛，想看个清楚。 然而，四目相对，我看到的确是一张令我无比熟悉的面孔，化成灰都忘不掉。 那不是我自己吗？ 下一秒，黑暗迅速将我淹没。 醒来后，我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也没有那种奇怪的刺痛感，身体也是。 我的生活好像在突然之间又恢复了正常。 就像机构和朋友告诉我的那样，不出一周，我就会完全适应一具新的身体，并且开始新生活。 我将人脸识别换成了现在的模样。有时翻相册，还会发现一些完全陌生的自拍。 应该是梦里那个奇怪的女人。对此，我不想再提。 轻轻点下删除，消去所有存在的痕迹。 …… 植发店前面有两个猩红的字，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它的全名叫“恶鬼植发店”。 只要沾上鬼的头发，就会成为其盘中餐，再没有逃脱的可能。 短则三日，长则一周，躯壳就会被完全占据。 “好久不见，对这具新躯壳还满意吗？” 经理笑眯眯地对一个满头黑发的年轻男人说。 “当然，不能再满意。” 他舔了舔嘴角。 随后，又有两个女孩子走了进来。她们的表情，阴冷之中透着点邪气。 “我想换一具身体。” “好的，马上帮您安排。” 光与暗交汇处，买卖不停，完全是两个世界。 …… 到此，故事算是彻底结束了。 於烟点击“提交”的那一刻，正好在倒计时三十秒。 几乎同时，语音再度响起： “接下来进入第二个环节。所有参赛者会随机匹配到六本中任意一本短篇恐怖小说。” “无论是否阅读原著，活着离开，将视作参与第三个阶段。” 用直白的语言概括就俩字：穿书，穿的还是恐怖小说。 电脑前，刘柠皱眉盯着六个上下浮动的书本图标。 她试着用鼠标去碰，却没弹出来任何信息。 换言之，就是让她们凭运气去选。 “嘀！” 提示声接连响了三下，刹那间，有三本书变成了黑色。 “六人中，除去我们三个以外，还有三人至今都未曾露面。” 那么，它们有没有可能是鬼？ 如果是鬼的话，先把三个故事选走这个行为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我很好奇，你们所写的，会是怎样的故事。” 刘柠不再迟疑，将鼠标移到中间那本微微泛灰的书籍，点击“确定”。 望着电脑立即弹出来的提示，她瞳孔不由得一缩。 ‎ 作者有话说: 呼，这个月的更新任务圆满完成！ 下个月还是日更三千吧……(?+ω+｀) 小红花可以少一点，有就行ww 第324章 恐怖小说（7） 《鬼屋1》，书名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加一个数字。 难道，还有续集？ “可以问一下，我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吗？” 刘柠又将鼠标移向其它几个，发现还是点不开。 “你将进入的时间点是主角死亡后。角色就是你自己——即将被诅咒缠身的人。” “哦，这样。”不是给定结局的主角就好。 她还想要来原著读一读，眼前却骤然一黑，由电脑桌变成了熙熙攘攘的队伍。口袋里一阵轻微地抖动，好似被人塞入什么东西。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好像是票券。 同时，耳边传来短促刺耳的尖叫： “死、死人了！” 一上来就进入剧情，如此快的节奏还让刘柠有些许不适应。 她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小推车拉出来。 看不出五官，浑身的肉都被某种力量挤压在一起，像个大号的肉团子。 更为诡异的是，除了旁边那个尖叫的女生外，无论游客，还是工作人员，对此都见怪不怪。 他们甚至压根没注意这边，表情尽是不合常理的漠然。 “啪嗒。” 一本巴掌大的书落下，恰巧掉在刘柠脚边。 她捡起，好奇地翻了两页。 “进入……前，它已经死了。” 一句话。 翻来覆去还是只有一句话。 “难道……”刘柠心中忽然冒出个不好的猜想。 先前规则要求创作短篇小说时，并没有字数要求。换言之，一句话也是完全可以的。 “这等于完全没有提示嘛。” 她苦笑着将本子收起，抬眼看向一旁面露惊慌之色的女生，“同学，你没事吧？” “没、没事……”女生身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看上去柔柔弱弱。 可下一秒，她微张的嘴巴里，钻出一条分叉的舌头，“你、你是？” 她说话有些漏风，需要重复一遍才能听清楚。 “嗯，我想进鬼屋看看。”刘柠望着面前缓慢移动的长队，“怎么样，好玩吗？” “好、好玩。”对方拭去眼角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但是，哥哥刚才的样子真的好恐怖……” 敢情这里没一个正常人。 说话间，刚才浑身是血的男生走过来。他的脸颊虽还有些变形，却在慢慢充气，逐渐恢复到平常的丰度。 “好刺激啊，还想再去一次。” 他意犹未尽地望着售票处，“可惜，每天只能买一张票。” “要不，把我的票给你？” 刘柠晃了晃手中的黑色票根，试探道。 如果这家鬼屋的员工、参与者全是恶鬼，就算她有十个大脑，也极有可能丧命。 这种情况下，把票给别人是一种取巧的方式，就看规则是否允许了。 “好啊！” 男生喜不自胜。 二话不说，冲进长长的队伍之中。 “那个……谢、谢谢你。” 霎时间，刘柠手里被塞了三张面额一千的冥币。 “不客气。” 乍一看，危机是度过了。 可刘柠始终不敢放松警惕，时不时扫视一遍周围。 她现在应该是在游乐场中心。 附近有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耳熟能详的设施。 不过，它们都被一层若即若离的白雾包裹，好像被分隔到别的世界。 面前小山般高的“鬼屋”牌子，才是故事发生的主要场地。 “嗨！” 突然，刘柠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徐知丽手中拿着个《鬼屋2》的本子，面露疑惑。 “里面写的什么？” 刘柠不答，指了指黑色封皮。 “嗯，我看看……它唤醒了死者的亡灵。” 依然是一句话。 “不对劲。”刘柠皱起眉头，“太奇怪了。” 这样推论下去，还会有鬼屋3。 3完了会怎样？有4吗？或是直接大结局？ 尚不清楚。 “假设另外三人是披着人皮的鬼，它们为什么要写一个系列故事？” 还是说，这个短篇小说创作大赛，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藏规则。 “唔，会不会我们现在的行动，本身就是小说衍生出的一部分？”徐知丽沉默片刻，提出自己的猜想： “设定写的越少，留给我们探索的空间越大。相比于把谜底直接摆明，这样要更有趣一些，同时也更危险。” 她看过的恐怖电影很多，很容易举一反三。 “而且，”她停顿片刻，兴致勃勃地提议，“如果剧情真进行到鬼屋4、5，不仅原作的完整度会更高，最后评分也会相应提升。” 等于是千辛万苦帮别人做嫁衣。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 刘柠见她攥紧手中的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要自己进去，还是把票给别人？” 她想看看对方会如何抉择。 谁知，下一秒，徐知丽直接走向不安的白裙女生，主动搭话道，“你好，要进去看一下吗？” “哎？！” 不赖的选择。 刘柠眼睛一亮，抱着双臂，在一旁静观其变。 换作是她，大概率不会把票借给别人。 既然都是鬼，转移票根的做法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我害怕……” 女生畏畏缩缩地，好像视其为洪水猛兽。 见状，徐知丽不死心，继续从别的方面进行劝说。 严格意义上，这是她第一次作为参与者进入站点。 之前被鬼附身的屈辱感和迫切想要活下来的紧迫感夹击着她，令她拼命拿出十二分本事，尽快证明自己不是个只知道看恐怖片的宅女。 “有你哥哥在里面呢，怕什么。再说，实在害怕时闭上眼睛就行。” 她继续道。 …… 刘柠在附近转悠。 她着重观察了一下那些被推车弄出来的“人”的情况。 有头破血流者、拦腰截断者、干尸——竟然没有两个完全重复的死因。 话又说回来：鬼屋里，到底有什么？ “应该不是这个思路。” 在明显是鬼物开设的游乐场里，主动挑战是不自量力的行为。 她摇摇头，翻出那张仅写有一句话的纸，“原本的故事篇幅真的只有这么短吗？” 不排除是误导的可能。 “两条都是死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苦苦思索着。 另一边，徐知丽满面春风地走来，白衣女生则跑到后面排队。 “说通了，她答应去。”她一副邀功的表情。 “嗯。”刘柠淡淡应了一声，望着逐渐变短的队伍。 “你把票给她的理由是什么？”她随口道。 “刚才你不是说把票给了男生，然后快进到鬼屋2。我的打算是，用同样的方式跳过，从鬼屋3开始玩起。” 徐知丽进一步解释道，“既然线索太少，不妨再往前推一点——许多主角都是这么做的。” 她似乎对自己颇有信心。 半小时后。 不仅先进去的男生没有出来，后续游客如人间蒸发般，挨个排队进去，然后集体消失。 偌大的鬼屋门口，忽然空无一人。 “哎，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慵懒的腔调自身后响起。 刘柠扭头瞄了一眼，发现於烟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算是与她们打过招呼。 随后，她将手里的血色小本随意一抛，“看看吧。” 见状，刘柠急忙将其抓在手里，读道，“它们将展开杀戮。” 依然只有一句话，内容却愈发的不妙。 “你们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 “买票吧。” 刘柠亮出手里的三千块冥币。 “不去鬼屋一趟，看样子是无法离开这里。” 眼下，空地上就她们三人，最后那张票根也无法以送的方式交出去。 要被困在这里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可是，那些鬼都没走出来，我们现在进去……”徐知丽稍有犹豫。 “哼。” 於烟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不想去就不去，又没有人逼你。” 她最近一段心情都不好，说话更加不照顾别人的情绪，冷嘲热讽是常有的事。偏偏仗着能力的强横和资深者身份，倒没几个人敢与她针锋相对。 “我去问问看三千冥币能买几张。” 刘柠打圆场之余，忽然想起一事： 白衣女生交给她的这些钱，会不会是市场价格？ 那样的话，最多只能买一张票。 果不其然，放入自动售卖机后，只弹出来一片黑色票根。 “那么，”刘柠看了看两人，“留下一个？” “我留下吧。”徐知丽主动举手。看她的样子，也不是很想冒险。 “我想，这里应该还有很多可以探索的地方，在我们进去之后。” 刘柠补充道。 “好，我会注意的。” 这边安排好之后，刘柠没有过多废话。她正准备招呼於烟，发现后者已把票根递给身披白色斗篷的工作人员，倩影很快消失在入口处。 她不再迟疑，赶忙跟上。 “欢迎光临。” 冷冰冰地一句话入耳，面前的帷幕拉开，露出鬼屋内独有的昏暗光线。 刘柠眯了一下眼睛，大步走进去。 霎时间，她面前悬空出现三条向下的黑色绳索，每一根都有血迹斑斑的碎肉，分别标着：生、死、不明。 绳索下方，则是万丈深渊，隐约可以听见某种凄厉哀嚎。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并非在鬼屋中，而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且庞大的新场地。 “那么，试试看吧。” ‎ 第325章 恐怖小说（8） “该往哪走？” 闻言，刘柠扭过头，发现於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 刚才只顾着观察绳索了，竟忽略了周围有没有人。 “鬼屋1的内容是：进入……前，它已经死了。” 复述的同时，刘柠来到悬崖边上，不自觉地将目光锁定在写有“死”的绳索之上，“也许该选这个。” “真不知道搞这些花里胡哨的选项有什么意义。” 冷哼一声，於烟漫不经心地说，“无论选哪条，都会遇到鬼吧。不然，怎么叫鬼屋呢。” 说话间，入口处的山石一块块崩塌，地面也开始不规律地震动。 再有两分钟，即将蔓延到她们所在的位置。 见状，刘柠不再迟疑，徒手抓住绳索，不出意外摸了一手血。 上面还挂着黏糊糊的肉块，滑得要命。 “轰隆！” 山石崩塌的声音骤然停下。刘柠没有回头去看，将全部的精力用于在铁索上保持平衡。 这条锁链没有尽头，少说也得有数百米长。单靠臂力支撑，怕是爬不到终点。于是，她索性手脚并用，慢慢往前爬。 同时，脑海里飞速闪过前不久发生的一幕幕。 那对鬼变成的兄妹，以及鬼游客，还有工作人员…… “毫无疑问，它们全部被卷入到鬼屋之中。” 思维发散之余，刘柠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一开始拿着票进来，岂不是仅要面对这里本来就有的恶鬼？” 换言之，现在的鬼屋，除了固定的吓人场景以外，还有先前外面排队的各种鬼游客，难度递增。 “唔……就算真的想到了，恐怕也不会轻易尝试。” 毕竟，许多鬼玩家都血肉模糊地被抬出来，给她造成极大的视觉冲击。 ——恶鬼也会死，更别提人了。 当然，其中可能有故意让她这么想的障眼法。 “啪！” 头顶忽然划过一道刺目的白光，刘柠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 同时，下方的哀嚎声愈发刺耳。 白光间断不停地闪烁着，让她看清了地下的景象： 骨头，遍地的白骨。 它们靠山生长着，好似漫山遍野的植物，露出阴森森的光泽。 大片的骨山充斥着视野，还以令人惊诧的速度迅速拔高。 “别看了，都是道具而已。” 於烟催促道，“快走啊。” “你怎么知道这些是道具？”刘柠反问道。 “呵，既然无法直接对我们造成威胁，不就是充当惊吓气氛的道具么。” 哪怕悬在半空中，於烟依然跟在平地似的，不以为然道。 “嗯，也有一定道理。”刘柠又瞟了一眼下方。 她肯定不会被吓住，只是下意识地在脑海中产生“白骨为什么会长在这里”的疑惑。 鬼怪们制造出来的鬼屋，肯定不像游乐场里的那些虚有其表的设施，定然有其独到之处。 想到这里，她不禁联想到世上许多著名的恐怖鬼屋，都多多少少与一些奇闻怪谈有关。 “我们好像还没有见到正儿八经的剧情呢。”刘柠突然道，“比如说，这里为什么会成为凶地，哪些冤魂作祟……” “拜托，这地方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把你吓一跳么。” 於烟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虽说现在挺无聊的，爬半天，连半只鬼影都没见到。” “鬼？哪里有鬼？！” 倒吸凉气的声音自左侧响起。刘柠扭头看去，发现是个戴眼镜的瘦小青年正颤颤巍巍地抓着绳索，在空中荡来荡去。 说来奇怪，自其出声后，她才注意到旁边有个人呢。 “可以帮帮我吗？”他祈求道。 “啧，快走。” 与於烟的不耐烦不同，刘柠仔细打量着对方，发现其脸上有一块青紫色的痕迹。 不太像纹身，似是一朵古怪的花。 “我要怎么帮你？”她不动声色地问。 “拉我一把，我动不了。” 他央求道。 “我现在的处境也自顾不暇，你必须先给我点报酬。” 刘柠一本正经地与对方讨价还价起来。 在这个鬼屋中，除了她们两人，其余全部是鬼变的。明白了这点，就知道该这么做了。 “给。”青年掏出一张皱巴巴地纸，犹犹豫豫地伸到半空中。 刘柠正要伸手去够，还未触碰到，胳膊上就传来一阵冰凉。 “小心！” 下一秒，她只觉得一阵大力自身前而来，眼镜青年露出尖尖的牙齿，细小的眼睛中满是残忍与贪婪。 可刘柠敢与对方交涉，岂是全无防备？ 几乎同时，她翻出手心的那只眼睛。阵阵灼热感传来，青年发出一声痛呼，竟在瞬息间化作黑雾。 惨哼过后，如自爆般变成肉泥飞溅。 “啧，真恶心。” 於烟忍不住擦去脸上的血迹，余光扫见刘柠紧紧攥着纸条，一副看得忘我的模样。 对此，她也见怪不怪，“上面写了什么？” “一个有关变色龙的小故事。” …… “它处在深渊的底层。 魍魉魑魅，全部披上了人类的皮囊。 在这里，死亡是种常态。 生活在死亡阴影之下的，不止有变色龙，还有更多弱小的生物。 它们没有独自狩猎的能力，只能想办法设套让猎物自己上钩。 守株待兔，也不过如此。 很遗憾，这一次它百试不爽的示弱法失败了，并且因此送命。 没什么好可惜的，强食弱肉，本来就是世间铁律。 尊贵的玩家，你可以选择吸收晶核成为深渊的一员，也可以将其拿去交易，各取所需。” …… 刘柠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多出了一枚鸡蛋大小的石头，看上去晶莹剔透，摸着也比较软。 “弄的跟个游戏一样。”於烟颇感意外地挑了下眉，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照这么说，打败愈发强大的恶鬼，得到的晶核就越好咯？” 如果想，进化成深渊里最强大的生物也有可能。 “应该是有两条游玩线路。”刘柠暂时将晶核收起，分析道，“除了加大趣味性，确实增添了不少变数。” 但两条线路肯定都存在通关的契机。 说到这，她不禁想起在鬼屋外面的白衣女孩，舌头就是分叉的。想必，也是某种生物。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眼看耽误了五六分钟，刘柠不再磨叽，加快了进度。 三条绳索都通往同一个方向，乍一看没太多区别。 除了下方的骨山略显瘆人，这段旅程可谓风平浪静。 偶尔，短暂的休息时，她注意到於烟已经化作恶鬼的模样，“你这是——” “我比较喜欢主动寻找猎物。” 话音未落，她用指甲刮了刮右侧的锁链，发出稍显刺耳的摩擦声。 “吱嘎——” 一连试了多次，终于，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在她的无意触碰下不小心现出身形。 “找到你了！” 闻言，刘柠没有回头，但从空气中骤然增加的血腥味判断，一定发生了极其残忍的景象。 随后，咀嚼声渐渐消失，於烟心满意足地递给她一张纸片，“上面有不少好东西。” 这一次的生物，是麻雀。 …… “它的数量最多，也最密集。 可惜在深渊中，它只是最不起眼的生物。 这是小麻雀离开巢穴的第一天，却也是它生命的终结。 很可惜。 但这样的景象，无时无刻在深渊发生着。 弱者如果不隐藏好自己，将会成为强者口中的肥肉。 同样，强者的过分锋芒毕露，同样会招致灾祸。 世间之事难得两全。尊贵的玩家，无论你有再强大的能力，吸收麻雀的晶核后，将会变成这里最弱小的一员。你，准备好了吗？” …… “什么啊！” 於烟翻了个白眼，愤愤将刚到手的晶核收起来。 “要不，你跟我换？”刘柠见她气急，提议道。 “算了吧，都一样。” 不甘心地咬了下嘴唇，她小声道，“净会故弄玄虚。” 其实到现在，刘柠也不太明白所谓的“深渊”代表什么。 还有那三句莫名其妙的内容，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话说，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选的这条绳索很奇怪。” “哦？” 刘柠盯着深不可测的黑暗，轻声道，“这么久了，一只鬼也没碰上。” 风平浪静并不意味着安全。 偏偏暴风雨前的宁静，是最折磨人的。 “我倒想知道，那些肉块怎么回事。” 於烟嫌弃地将手放到相对干净一点的地方。 三条绳索全部血迹斑斑，包裹着碎肉。单从惨烈程度判断，无法知道那一条最糟糕。 “刚才将那些鬼杀死的时候不就爆出许多肉块么，说明杀戮是在太多了……等等，我好像听到了。” 刘柠忽然停下，压低声音，“别说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 远处，好像只有寒风在呼啸。 “过去看看。” 相比较之前，刘柠的动作要更加小心，也愈发轻手轻脚，好似怕错过某种线索似的。 不多时，她看到了绳索的尽头。 三条绳索，分别通往三种不同的怪物。 左边是一个独眼巨人，中间是一条蟒蛇，右边则是庞大的黑雾。 边缘的肉块，正被它们费力地舔进嘴里。 同时，绳子正以微小的幅度向前拉扯，不仔细看完全察觉不了。 ‎ 第326章 恐怖小说（9） “死”所对应的尽头，恰巧是居中的巨蟒。 它张着血盆大口，猩红的舌头将肉块吞下时，会发出令人不适的“嘶嘶”声。 那双三角眼虽小，却闪烁着冰冷寒芒，残忍又狡猾。 刘柠低头望着缓缓向前的绳索，余光不自觉看向装有晶核的口袋。说不准，可以以此为饵。 谁知，她才将其拿出，巨蟒竟口吐人言： “有三样物品满足基本交易条件，是否查看？” “嗯。”刘柠点头。 在心里，她却突兀升起几分兴趣来。 ——为什么要引入交易这个选项？ 杂七杂八的设定似乎太多了点，都有点喧宾夺主。 转念一想，刘柠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 鬼屋一定要可怕吗？ 也许。但对于那些鬼玩家而言，它们的刚需肯定不仅仅是“害怕”。好玩、刺激、消磨时间……哪一条都比惊吓要更受欢迎。 以己度人，鬼怪研发出来的鬼屋之所以在恶鬼中那么火爆，与其形式上的创新是分不开的。 想通了这些，刘柠索性认真听取蟒蛇的介绍。 “一是可以打开任意三道门的钥匙。” 它的口中，忽然多出一团金灿灿的光芒。很快，又被它囫囵吞下。 “二是深渊1/50的地图。” 五十分之一，却足足有三米长。 但在下一秒，巨蟒又将其咽到肚里，开始介绍第三项，“最后，是一个装有随机晶核的盒子。你可能在里面开出高级晶核，但有80%以上的概率开出比变色龙品质更糟的晶核。” 说白了，就是碰运气。 刘柠反而觉得，三个选项都具有一定随机性。 她趁蟒蛇说话时，冲独眼巨人和黑雾看了两眼，发现其低着头，似乎对她这边发生的事完全不感兴趣。 “它们交易的东西，跟你一样吗？” “当然不。”蟒蛇像听到某个笑话般，发出阵阵古怪笑声，“我这里，只卖关于死的物品。” “明白了。” 刘柠挑眉道，“可以不换吗？” “不行哦。”它露出尖利的牙齿，小眼睛里写满了“强买强卖”四个字，“交易一旦开始，不能中途停止，这是深渊里的规矩。” “好，那我选钥匙。” 见状，刘柠倒也干脆，没过多犹豫就做出决定。 本来，按她的想法，选地图是上上策。但听到这里交易的物品与“死”有关时，不由得产生几分犹豫。 万一，地图是把她往死路引呢？不能不防。 相比较而言，可以开启任意三扇门的钥匙最为保险。至少，选择权在她手里。 “请拿好。” 蟒蛇伸出舌头，将沾满黏糊糊口水的钥匙轻轻一抛。随后，猛地卷起变色龙的晶核，退回口腔之中。 “哎，我能换什么？”於烟对这个交易制度也很感兴趣，不禁出言道。 “三样物品……” 喝下能短暂陷入死亡的井水、一颗需要认主的蛋。唯有最后一样与刘柠几乎一模一样：碰运气的箱子。 “10%开出高级晶核，90%的可能什么都没有。” 蟒蛇倒是提前把概率说明白。 “第三样，箱子。” 於烟主动将手里的晶核一抛。她做决定的时间很短，连半分钟都不到。 “请收好。” 至此，交易全部结束。蟒蛇将身子扭了一下，露出一人高的缝隙，“更多精彩还在后面，欢迎继续体验。” 它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一本正经地念广告词，确实有点搞笑。 …… 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眼前骤然开阔： 黑白相间的棋盘放大在眼前，12X12的格子，每个空格占地足有五平方米，需要走好几步才能到下一格。 诡异的是，棋盘上还站着十余个“人”。 说是人也不准确，它们好像被石化的雕塑，一动不动，呈诡异的黑色。 打量之余，刘柠发现了个眼熟的人影。 “你们也来了？”白衣女孩站在棋盘边缘，小脸上满是汗水，语气不无期盼，“还有别人吗？” “暂时没有。” “完了！” “什么完了？”刘柠瞥见棋盘前竖着个木牌，她不敢走近，生怕被卷入其中，远远地观看。 【来到深渊，必须先玩一盘鬼棋。】 【走法与吃法相同，如下：横一步，竖二步，斜三步。】 【特殊规则：新棋进入棋盘时，才能够自由移动。】 读完规则，刘柠再次将目光投向棋盘。 由于面积实在太大，她得集中注意力才能看清远方的景象。 除了白衣少女，还有十来个有自主意识的人分布在棋盘各处。 他们面上，却战战兢兢的。 “没有新人踏入棋盘，我们就只能随机移动。是生是死，全凭运气。”女孩话还没说完，她不远处的一个人就发出一声尖叫，被黑色的“人”撕成两截，且占据了其位置。 “那是敌方的棋子，走法是斜一横二竖三，小心不要被它们抓到。” “嗯。”刘柠应了一声，看到在吃掉别人后，雕塑般的人影在原地慢慢消失。 敌我双方的棋子数量完全一致。 “不仅有这一条路吧？” 於烟抱着双臂，不甚赞同地望着棋局，“那么多游客呢，怎么就剩你们这点？” 她虽然进来的晚，却也看到了鬼屋门前长长的队伍。 “棋盘边缘有一条水路，哥哥从那里走了。”白衣少女诚实地答道。 “去看看。” 刘柠心知，另外一项选择恐怕也不简单。 不管怎样，都要看完再做决定。 说来奇怪，她们从巨蟒让出来的缝隙走到这里时，过来的路如同被凭空截断似的，完全消失。 “对了，刚刚你开出了什么？”刘柠忽然想起於烟兑换的小盒，随口问道。 “一枚鲨鱼的晶核。” 10%的概率，却偏偏抽中了。 “恭喜啊。” “没什么好恭喜的，是福是祸还不一定。” 於烟随手将裹着烟盒的纸条抽出来，“喏，这是附赠的……线索？勉强算吧。” 若非刘柠主动提起这事，估计她早忘了。 接过纸条，刘柠一目十行阅读起来： “它处于深渊上层。 锋利的牙齿无往不利，鬼魅般的速度让猎物们仓皇而逃。 能够将其猎杀，运气与实力缺一不可。 吃下它，你将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同时，还有深渊独有的约束——责任。 你将接替我的使命，去唤醒沉睡的亡灵。” 读完，刘柠久久没有说话。 鬼屋2的内容就一句：它唤醒了死者的亡灵。与字条中所写的责任，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怎么想？” “我么？”於烟轻哼一声，再度将纸条包在烟盒上，“暂时没有打算。” “唤醒亡灵，这四个字怎么看怎么危险。” 她给的理由倒也充分。 “确实。” 刘柠思索片刻，建议道，“没准后面还能交易掉，换取更有用的物品。” 比如她手里那把钥匙，就属于功能性道具。 “希望吧。”於烟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此时，两人已来到棋盘的最角落。再往前走一点，就可以完全出去。 海风吹来，带着浓烈的鱼腥味。 彻底离开棋盘范畴的一刹，刘柠看到，无数死鱼仰面躺在黑黑的沙子上，好像铺了一层鳞片做的地板似的。 而海水退的滴点不剩，在接近地平线的远方，才能看到些许翻涌着的浪花。 入目所及，全是死鱼，莫名让人有点反胃。 “藏宝阁。” 刘柠弯下腰，看着竖起木牌上的小字： “踏入此地，将无法返回。只有找到隐藏的宝藏，才可以离开。” 她下意识地扭过头，望向身后。来时的路还存在，可能因为她并没有越过木牌，彻底的进入“死鱼沙滩”。 “哪里有宝藏？”於烟对此嗤之以鼻，“难不成要让我们挨个去刨？” 鱼鳞在阳光下反射出极其明亮的光芒，刺的人眼睛生疼。 “你不觉得有个地方很奇怪吗？” 刘柠沉吟片刻，慢慢向后退了两步。 “哦？哪里奇怪？” “刚刚在棋盘上，我们还能看见十几个鬼变成的游客。可在这里，一片那么大的沙滩，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相比之下，棋盘好歹有规则，这里却没有，甚至一丝线索也看不到。 隐藏的宝藏会在哪里？还是一无所知。 “没准那些人已经走了。” 於烟敲了两下木牌，淡淡道，“我要选这个。” “下棋太无聊，我没兴趣。”她轻描淡写地说，“再者，将命运交给随机，实在不靠谱。” “嗯，我再考虑一下。”点点头，刘柠想再走回去看看。 究竟选棋盘还是选这里，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你那把钥匙，说不定在这里可以派上用场。” “有可能，不过……” 刘柠停顿片刻，没有说完。 她不喜欢“过多”未知，尤其是遮遮掩掩的。 宝藏可能藏在门后，这只是潜意识里先入为主的想法。 假设条件稍微改变，不按常理出牌，她可能连用上钥匙的机会都没有。 况且，她认为，如果可以与棋盘里白衣少女那般的鬼游客搭上话，或许可以知道更多有关“深渊”的秘密。 “那么，待会见。” 不再迟疑，刘柠做出了选择。 ‎ 作者有话说: 可能再写十个故事（？） 或者更多，本文也将迎来大结局了…… 其实还有好几个月呢（笑） 第327章 恐怖小说（10） “深渊是死者们的聚集地。来到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已经死了。” 踏上第一块黑格子，刘柠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仿佛凭空出现似的。 她斜着走到第二个格子，声音再度响起： “它们之中，大部分都是飞鸟走兽，只有少数生前是人。” 这句话，算是解答了她对于“鬼为什么会露出兽形”的疑惑。 “唯有它，算是一个例外。” 第三步，到此为止。 刘柠在格子里站定，余光扫向四周。 另外的棋子离她还远着呢，暂时不必担心。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她冲远处的白衣少女喊道。 “鬼棋里包含有深渊的基本知识介绍，以便于进去之后能更快适应新玩法。” 对方同样用喊的方式回答。 “好。” 刘柠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找纸笔做记录。 很遗憾，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把金灿灿的小钥匙。 “算了，先用脑子记吧。” 她耐心地在原地等待。 按照规则，现在还不到她挪动。 之后半刻钟，刘柠又陆陆续续拼凑了不少线索： “死者的世界，总是杂乱而无序。根据生前的种种，在此处也分三六九等。好比绵羊怕狮子，深渊里也是一样的规则。” “它的贡献，是从无到有，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深渊法则。” 晶核是流动商品，同时也象征着身份，无形之中划出了阶级。 此外，要想在深渊立足，杀戮是必不可少的。 “这么一来，鬼屋123的那三句话，全部对上了。” 刘柠莫名觉得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源于哪。 她真的要穿过棋盘，真正进入深渊之中吗？ …… “进入……之前，它已经死了。” 默念着这句算不得提示的话，於烟缓缓在满是死鱼的沙滩上走动。 省略号代表的是什么不得而知。指代深渊？或是另有它意？ 但她明白一件事：这个游戏，恐怕没那么好收尾。 五十分之一的地图都有几米长，更何况整个深渊的面积。 摊开手，鲨鱼的晶核闪闪发光，仿佛在诱惑人将其吞下。 “呵。” 没有刘柠在旁边监督，她终于得以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来。 说实话，她压根不想参与这个站点，对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更没兴趣。 以前，好歹有乐正枫陪着，还不算太糟。不管自己怎样任性，对方从来不多说什么。 莫名想起这个接连数日对她避而不见的人，於烟不由得眉头微蹙。 她还是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对待，却狠不下心与之彻底断开。偶尔喝醉时，潜意识驱动着她去敲对方的门。 ……藕断丝连那么久，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很快，她把心里的那点不舍归咎于相处时间太久，形成了某种习惯。 “慢慢就会好的。” 想到自己充满讽刺意味的婚姻，她不禁露出一丝自嘲。 “哗啦啦——” 涨潮了。 远处，那一小团黑色的水洼跟汇入大海般，短时间内飞速上涌，以惊人的气势袭来。 短短数秒，已近在眼前。 水里似乎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将岸边的死鱼扒回去。 或许，用吸力来形容更合适。鱼群似受到某种召唤，一个个翻着肚皮，拼命往水里滑。 随着它们的消失，沙滩终于露出原本的模样。 那不是沙滩，而是某种动物黝黑粗糙的皮肤。 一望无际。 那些死鱼被海水吞没掉以后，眨眼间消失无踪。 呈现在她面前的，竟是延绵起伏的黑色山脉——当然，它还在时刻变化着。 “往前走试试吧。” 於烟刚抬脚走了两步，忽然拽下一根头发，指尖轻挑，将其扔到不远处。 霎时间，大片黑雾腾空而起，紧紧吸附在不明生物的皮肤上。 这是两种诅咒的对撞。 诡异的是，身后不远处的木牌发出阵阵颤响，竟隐隐有裂开之势。 规则受到了冲击？ 她眯起眼睛，木牌上写着的可是这片地方的“规则”。既然它出现变故，那不能走回头路这项规定…… 於烟干脆利落地往来时方向跑去。 她甚至没考虑太多，无论是刚才引出另一种诅咒也好，还是现在回去的决定，都是凭感觉做出的。 是生是死，她根本没那么在乎。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遭遇任何阻碍，她成功离开了。 …… 刘柠同样选择离开。 不过，她的方法要简单粗暴得多：违反棋盘规则，强制消失。 回到鬼屋外，望着徐知丽惊讶的眼神，她淡淡地问，“我们进去多久了？” “一、一个小时。” 看出对方的疑惑，她主动解释道，“因为鬼屋1的内容，深渊只有死人才能进，所以我选择提前出来。” “还能提前出来？” “嗯，游戏失败了就可以。”刘柠联想到最开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抬出来，不假思索道，“挑战失败、死亡，这些都算游戏终止。我不过是选了一种较为温和的出局手段而已。” “里面是怎样的？”徐知丽在外待的无聊，难免好奇。 “有一套成熟的体系，称之为深渊。” 刘柠简单介绍了几句，说到晶核时，徐知丽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真好啊，我也想去。多吸收几个强大的晶核，说不定可以一统鬼城了呢。” “想的美。” 嗤笑声从身后传来。 於烟拢了拢散在耳边的碎发，张扬的面孔上是不加掩饰的冷漠，“你可以试试看，我赌你八成会死得很惨。” 说八成，都已经算轻了。 “晶核同样是深渊中的物品。吃下它，会正式成为其中一员，也有可能会丧失生命。” 刘柠解释道。 “这样啊，”徐知丽低下头，没一会又抬起来，“等于说这个设定本身是陷阱咯？” “嗯，还有那些交换的道具也是，引领你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走入深渊，才是丧命的开始。” “嗐，我头一次见鬼屋整这么复杂。”徐知丽愤愤吐槽道，“还各种场景，连宏大的构架都搭上了。” “再复杂，也是给鬼玩的。” 刘柠耸耸肩，“鬼又不像我们人，进去为了找刺激。站在它们的角度，可能会追求一下别的东西。” 比如剧情，角色，弄得跟个有完整世界观的游戏一样。 “好，先不说这些，该怎么离开？” 冥币花完，不再有进入鬼屋的下一次机会。 而里面的鬼游客，还一个都没有出来。 “不知道啊，我在这里转悠好久了，半点线索都没看见。” 徐知丽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我们不会出不去了吧？” “规则说，活着离开，即视为参加第三个阶段。” 刘柠似在喃喃自语，“但规则是否有明示，中途退赛会怎么样？” “拜托，退赛的话肯定……”徐知丽并没有说完。 一瞬间，她也意识到隐藏的规则： 出局真的意味着死亡吗？ 没有吧。 不如说，她们潜意识里将其视作死亡。 “但如果现在退赛，”徐知丽讷讷道，“都比了两项，退出有点亏吧？” “你认为，你写的恐怖故事可以对鬼造成威胁吗？” 刘柠没有直接回答，又抛给她个问题，“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恐怖小说里，真正的主角应该是鬼。” 它们不会死亡，也不会被消灭，反而是背负主角光环的男女主吓得到处乱窜，还得拼命挖掘它们怨气的由来。 “可疑的是，一二三等奖是什么，并没有明说。” 於烟顺手点燃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按照鬼屋里的逻辑，没准发的是冥币呢。” 她的语调虽然尖刻，说出来的话不无道理。 “最关键的是，如果不进入深渊，鬼屋里的剧情是推进不下去了。”刘柠摊开手，与工作人员冰冷的目光对视，“我们必须想办法脱身。” 那些突然消失的鬼游客非常不符常理。她觉得，再拖下去，也许会有无法预知的变化。 “喂，我要退赛。” 对虚空说这句话时，於烟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决定一样。 与此同时，她的身形渐渐化作虚无。 刘柠顿了顿，也提出退赛的请求。 霎时间，眼前景象发生阵阵扭曲，一张单子轻飘飘地落到她手中。 “赛制总共有十项……奖品是冥币和地府杂志刊登机会？” 且不说足足十项的赛制，就算最后披荆斩棘拿到前三名，这个回报也与付出不成正比。 关键问题是，刘柠不觉得自己能跟另外三个鬼耗下去。 无论规则怎么变，在恐怖小说里，鬼就是比人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是难以撼动的。 摇摇头，收起这张单子，她瞟见了熟悉的白雾。 列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似在欢迎她们的回归。 上车前，刘柠照例透过窗户看了看，发现车厢里空荡荡的，竟没有半个人影。 黎洛灵呢？ 【她带着另外两人，已经在数小时前到达蝶影站点。】 幽灵列车对她可谓有问必答。 “什么时候回来？” 刘柠随口道。 【不清楚。】 她想，以对方的能力，自己应该用不着担心。 ‎ 第328章 蝶影（1） 没有两只蝴蝶的花纹完全一样，如果有，那一定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蝶影”。 ——这是A市流传最广的一则恐怖流言。 当然，不信者居多。但A市由于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经常有拳头大小的野生蝴蝶出没，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黎洛灵从列车上走下来时，正值黄昏，天空中火烧云密布，通红一片。 “看，蝴蝶！” 不远处，有小孩在喊。 “吱嘎——” 轻微的翅膀扑腾声钻入耳朵，她抬起头，向声音来源看去： 一只色彩鲜艳的蝴蝶正慢腾腾飞着，翅膀的花纹与火烧云交相呼应，显出些许壮阔的美来。 瞟了一眼，她迅速收回目光。 乐正枫与许玲不知被传送到了哪里，白雾消散后，就剩她一人。 不过，人多人少对她来说没有差别。一个人，行动反而可以更自由，也不受限。 稍作思考，黎洛灵打算先探听一下关于这个站点的情况。 忽然，一个稍显怪异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 谭现是一名业余摄影师。 他平日里，没事就会去拍天空中的蝴蝶。它们无一相同，却各具美感，十分有欣赏价值。 “嚯，真不赖。” 在蝴蝶展翅的瞬间按下快门，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成片，准备收工回家。 无意中抬头，他发现不远处隐隐有一大团黑点，正慢慢向自己的方向移来。 那也是蝴蝶吗？ 他凭空生出些许兴趣，再度架好摄像机，开始调焦距。 “这是……” 看清楚的刹那，他动作不由得一滞，僵在原地。 两只连在一起的蝴蝶。 与其说是两只，不如说是一对倒影更为合适。 它们的翅膀全是黑色，唯一的花纹是暗绿色的骷髅头。 随着一扇一挥，骷髅头跟活过来一般，闪烁着幽幽绿芒，好似燃烧的火焰。 “啪。” 它们骤然在眼前放大，如同贴在镜头上一般。 谭现吓得跳了起来，慌忙将相机收起，塞进包里。 说来奇怪，他不再看向镜头后，那两只奇怪的蝴蝶也消失了。 “幻觉？”他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想到拍照。 “可恶！绝佳的素材就这么飞了……” 他后知后觉地喃喃，却总觉得心里跟放了个疙瘩似的，惴惴不安。 “不会是那个传说吧……不可能，都是骗小孩玩的。” 至少他从未见过什么“蝴蝶杀人”的恶性.事件。 “你好，请问你刚刚在拍照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谭现抬头，发现是一个陌生女人，唇边的笑容天然带着亲和力。 “对。”有美女主动搭讪，他当然要表现的热情些，“在拍蝴蝶。” “我听闻A市有个关于蝴蝶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啊，这怎么可能呢？”他挠挠头，努力压下心里那点不安，“都是人编出来的罢了。” “哦？” “你是外地人吧？来A市旅游，有几种蝴蝶是必须参观的，分别是——” …… 谭现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水杯，猛灌几口。 刚刚一番介绍下来，他难免口干舌燥。 但成效也是喜人的，至少对方对他卖力的表现给出了正向反馈。想到这里，他不禁掏出手机，看向新加的好友，备注只有简单的三个字：黎洛灵。 “呼，不管了，刚刚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他翻出电脑，进入本市最大的一个灵异论坛，同时也是最活跃的一个。 “置顶的居然是关于蝶影的传言？啧，真不靠谱。” 嘴上这样说，他手中依然在诚实地往下翻。 自论坛创立之初到现在，关于蝶影的帖子层出不穷。 以此为关键词一搜，居然有上千条消息。排除掉那些一看就是钓鱼的之后，他点进去挨个认真阅读。 【拍到了黑蝴蝶，大家来帮我看看是不是蝶影】 照片有些模糊，黑漆漆一片，还有一点荧光绿。 下方最热的几条评论却让他微微瞪大双眼，“你死定了？看见蝶影者，必死无疑？” 看得让人心里毛毛的。 他连忙关掉窗口，又打开另一个去看： 【蝶影是死者的亡魂，在寻找合眼缘的替死鬼。只要你不作死抬头看，就不会看到它们，也不会被无缘无故缠上。】 发这句话的人与刚才说“你死定了”的账号一模一样，竟然是这个板块的版主。 ——对方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心里莫名有点不安生，他点进去对方主页，在下面留了言。 “这个流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晦气。”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捕风捉影也要有某种“源头”。 谭现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哪怕心里对此再怎么嗤之以鼻，真落到自己头上，怎么着也得注意几分。 他又继续往下看： 【我的体内突然开始排出黑色的卵……】 【最近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劲，经常出现奇怪的幻觉】 【我是从来不相信蝶影传闻的，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绿色骷髅头】 越看，他眉头拧得越紧。 “蝶影”两个字被不断提起，也有不少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见过。但具体会遭遇什么，又说得不明不白，让人难以信服。 “算了，我看这些做什么。” 他摇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到处理手头照片这件事上面。 几分钟时间，今天一天拍摄的所有全部被导到电脑上，他从第一张起，一张张处理起来。 “哎？等等。” 第一张照片，居然是一团漆黑。 第二、第三张皆是如此。 他不信邪，全部翻了一遍，所有的照片居然全是黑咕隆咚一团糟！ 怎么可能？！ 他慌忙翻出相机，检查起来。 谁知，呈现在他眼前的，依然是深不可测的黑色。 仔细看，会发现这种颜色似曾相识。 “真撞鬼了。” 他丢掉相机，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哗——” 窗帘被风吹开，猛然蹿入室内的寒风冻得他一哆嗦。 窗户怎么开了？ 他疑惑地走上前，将其关掉，再反锁，一连检查好几遍才放心。 “真奇怪。”一边嘟囔一边在电脑前坐好。 正欲将其关掉，余光扫到一物，令他不禁张大嘴巴，双眼直勾勾盯着屏幕。 照片依然呈现的是被放大状态，但里面却空无一物。 之前是全黑，现在就是全白，好像里面的东西飞走了一样。 用不翼而飞四个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所以，刚才那团黑的是……” 想到某种可能，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 所幸，夜晚十分，他在论坛上的账号收到了来自版主的留言： 加V，我拉你进群。 群名就俩字：蝴蝶，人数却有四百多。 群公告写得也有点吓人：本群不定期清除死人。 谭现进去后，意外发现刚刚加他的黎洛灵也在。 难道对方遭遇了类似事情？但很快，他就没功夫考虑太多，因为群主神秘人发言了： “有没有人不相信蝶影的存在？” “我相信。” “+1” 眼见一串跟风的，谭现犹豫片刻，也缓缓打了个“+1”。 他查了一下人数，说话的总共九人，加上群主十个。 与四百多的数字相差颇大。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们摆脱蝶影的诅咒。”神秘人忽然打出一行字，“具体的，我们明天再说。” “不行啊！”有个叫W的用户紧接着在下面说话，“我已经看到了那个绿色的骷髅头，它离我越来越近……等不到明天了！” 然而，无论W说什么，群主都跟消失了般，一言不发。 见状，谭现点开历史记录，却发现每天晚上群主都是这两句话，雷打不动。 先问大家信不信存在蝶影，然后就表示第二天再说。 “玩儿呢？” 更让他奇怪的是，这种行径，居然没一个人跳出来责骂，大家全部默不作声。 甚至每晚发言的用户都不一样。 他试着找了两个昨天刚发言的用户，加他们好友，全部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声。 “骗子么？” 恰巧这时，其中一个通过了，第一句却开始盘问他的身份，加入这个群做什么。 谭现随便编了两句，对方冷不防甩出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这个微信号的用户出事了，我是警察，可以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吗？” “好，当然可以。” 出事了？谭现脸色阴晴不定，一个接一个的想法在脑海中跳跃，全是不好的。 回过神来，他又试着去加群里另外那些人。 大部分都没有回音，只有少数几个跟刚才的情况一样，出意外了。 “这个群主绝对有问题。” 他暗自嘟囔着，打算把这条线索带给警察。 建立灵异网站的人也别有用心，这条关于蝶影的流言，最开始应该就是他们整出来的，不知道居心何在。 到警局以后，谭现积极上报了关于群组的消息，顺便看看能不能寻求有关帮助。 谁知，警方却表现得对流言一头雾水： “蝶影？没听说过啊。” “这个群组是死者前一天晚上加入的，我们怀疑其中也许有促其死亡的讯息。” “那……”他抿了下嘴，问道，“我可以知道死因吗？” ‎ 第329章 蝶影（2） “无可奉告。” 警察又看了看群组里的内容，给他建议道，“这种群还是赶紧退出吧，以防杀猪盘。” “可是……” 谭现无奈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把话题往流言上引，对方都充耳不闻。 也是，办案靠的是实际证据，不是那些猜想与假设。 但他总觉得，警察的态度有些不自然。前面还说要看看群组里有没有与死者有关的线索，等看到聊天记录时，又对群里那些异常熟视无睹。 太古怪了，搞得好像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似的。 回到家，已经临近深夜。 谭现简单的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很快，困意袭来。 梦里，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型蝴蝶，翅膀足足有云朵般大，身体更是有小山般高。 四周白茫茫一片，他不清楚自己飞到了哪，又要往何处去，只是凭本能扇动翅膀。 整个过程中，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形式的时间流逝。意识跟被催眠了一般，迷迷糊糊的，又有点暖洋洋。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撞到一处坚硬的屏障上，他才猛地从梦中醒来。 好奇怪的梦。 他瞟了一眼表，早上八点半，该去上班了。 然而，将窗帘拉开的那一刻，他不禁愣在原地： 外面，依然是深不见底的黑夜，午夜时分都没那么暗。 而且静悄悄地，听不见半点声音，完全是一片死寂。 “怎么可能？！” 他将头伸出窗外，本该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再抬头，纯粹的黑暗乌泱泱一大片，绵延到视线尽头，令他不觉有些汗毛倒竖。 呆愣地站了一会，他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想找人问问怎么回事。 “没信号？” 左上角的叉号旁边，写着三个小字：无服务。 他又打开WIFI，发现还是不行。仿佛他这里变成了一座信号孤岛，比真正的荒岛还可怕。 情急之下，谭现冲出屋子，敲响了对门，“有人吗？有人在吗？” 他的嗓门很大，可走廊里依然漆黑一片，声控灯也没反应。 在他急得团团转时，轻微的响声传来： “吱嘎——” 门忽然打开一条缝，一团团扑闪着翅膀的黑色蝴蝶轻盈飞出，消失在走廊尽头。 蝴蝶……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蝶影两字再度浮现心头。 无论如何，不能再在家里待着了。 他要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急匆匆下到负一楼，发动车子，他顺利将其开出地下车库。 出去以后，立即陷入一片黑暗，他只有靠车灯才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噼啪。” 收音机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声，好像翅膀扇动的声响。 谭现觉得自己愈发疑神疑鬼。 他咬咬牙，手死死按在收音机按钮上，想将其彻底关掉。 然而，那声音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还愈来愈大。 “噼啪、噼啪。” 他猛地踩了一下刹车。 反正大街上一个人也没，他想停哪都行。 “可恶，我就不信关不掉。” 冷不防，眼前的黑暗动了一下。 他条件反射般地抬头看去——那团黑暗略略上移，露出青绿色的光芒，如同来自地狱的火焰。 这副景象，他似曾相识。 蝴蝶翅膀上的图案，也是这般！ 难道说…… 他踩下油门，车子绝尘而去。同时，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上，偶尔用余光扫一下前面，免得撞到障碍物。 天空中的黑暗依旧浓郁，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一次，谭现用了十二分的注意，拼命想从那团黑色中看出点什么来。 没有花纹，也没有褶皱。 直到他跑了半箱油，青色骷髅头才完整的出现在视野里。 它还在缓缓下沉，仿佛具有生命。 这一刻，谭现的脸变得惨白。 “居然是蝴蝶的翅膀——” 遮天蔽日，绵延万里。 他忽然有一种永远也逃不出去的感觉。 城市里的其他人呢？都死了吗？ 脑中一个接一个的念头让他打退堂鼓。终于，他下定决心，往加油站的牌子开去。 不管怎样，他都要试试能否逃脱。 然而，在他即将踩下油门的刹那，地面传来阵阵颤抖。 楼房、道路、绿植全部分崩离析，一种极度冰寒的感觉将他包裹。 手脚连带身体全部僵住，大脑也在短时间内陷入停滞。 天空中的翅膀抖了一下。 露出阳光的同时，也产生了无比巨大的阴影，遮盖万物。 霎时间，谭现失去了意识。 …… 警车将谭现家包围时，黎洛灵就在不远处的咖啡馆，饶有兴致地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她没有去现场太近，也不需要。 因为乐正枫是负责此案的法医，细节上的问题问她就好。 至于真伪，她自有办法验证。 “昨天群里的九个人，还剩几个？” 利用微信群，她同样联系到了顺藤摸瓜查到这里的许玲。 “有一半人联络不上，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那死亡顺序还挺快。” “是呀，关键是剩下那几人也说不出个所以为然来。”许玲皱起眉头，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看到蝶影，半点预兆都没有。” “有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我们暂时没有找到。” “嗯。” “恐怖故事中，因果轮回是最常见的一种逻辑。”黎洛灵继续看向窗外，见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来，唇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有没有兴趣打个赌？” “赌什么？” “他的死因。” 两小时后，乐正枫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里夹杂着疲惫： “死者是自杀，死前好像拼命要从屋子里出去，把头往墙上撞了十几下，硬生生撞死的。” 光是从语言描述中，就能感受到那种凄惨景象。 “还有，现场发现了一只蝴蝶，但已经死了。”她犹豫片刻，补充道。 “蝴蝶么。” 黎洛灵余光瞟见，窗外有数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正从她眼前慢慢飘过。很灵动，也很漂亮，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凶神恶煞的鬼。 “还有别的死者吗？”似是想起什么，她追问道。 “有，而且并不少。” 乐正枫倒豆子般全部说出来，“两个死者将自己的全身剁成碎片，三个是窒息而死，其余的暂时还未接到报案。” “从看到蝶影到死亡，不超过一天？” “准确的说，半天。” “好，我知道了。”黎洛灵点点头，“你先忙，我会再近距离观察一个案例。” 挂断电话，她望着外边晴朗的天色，眸中闪过些许思索。 …… 梁瑾是在班级聚会的时候看见蝶影的。 A市蝴蝶多，哪哪都能看到，大家也习惯如此，谁都没当回事。 今晚是大四毕业前全班的最后一次聚餐。 之后，大家各奔东西，以后除了关系不错的，恐怕很难再见到了。 因此，酒过三巡，气氛很是热烈。 几个人带头，挨个敬酒，把平常想说的话尽数说出来。 梁瑾独来独往惯了，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只与相熟的舍友坐在一块，默默夹菜。 若非大家都去，无人缺席，她甚至想找理由不来。 “哎，小瑾，这四年感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啊。”班长是个长相憨厚的男生，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 梁瑾站起身，任由其将自己的杯子倒满。 “以后常联系。” “好。”她点点头，端起酒杯，准备应付了事。 正要送到嘴边时，她忽然看到一小块黑影，随光线摇摇晃晃。 “啪。” 气泡中，两只浑身漆黑、粘在一起的蝴蝶从酒里飞出，摇摇晃晃地飞向门口，眨眼间消失不见。 “小瑾，愣着干嘛，快喝啊。”舍友推了推她。 “哦，好。” 梁瑾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安。可这桌人都在等着她，只得一口将其饮下。 ——有点淡淡的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真是的，你刚才发什么呆呢。” 坐下后，她不理会耳边的叽叽喳喳，蹦出一句，“你们有没有看见一只蝴蝶？” “有啊，这不哪都是嘛。” “我是说在我的酒杯里，刚刚敬酒的时候。”她又重复了一遍。 “没看到。” “我也没瞅见，你该不会出幻觉了吧？” 闻言，梁瑾久久没有说话。 她手腕上还沾有蝴蝶拍动翅膀时溅起的水花，至少，那一幕绝不是她主观臆想出来的。 蝶影。 她脑海里突兀蹦出这两个字。 虽然不是A市人，可来这里上学，一些广泛流传的消息还是听说过。 “不会这么巧吧？”她有些半信半疑。 “哎，你们听说过蝶影吗？” “当然啦！这肯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舍友的声音大了点，成功吸引桌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你们在聊什么？A市恐怖传言吗？” “听上去很有意思呢。” “我也听过，最初好像是由什么惊天大案演变而来。”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内容却无非是些花边新闻，跟捕风捉影的传言。 梁瑾咬着嘴唇，心头莫名升起些许烦躁。 “你们在说蝶影吗？” 班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清了清嗓子，“我是灵异网站的会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 第330章 蝶影（3） “你是会员？” 黎洛灵望着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男生。 她在微信群中联系到梁瑾，进而用谭现之死的有关资料换取其信任。也因此，获得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 “算是吧。” “资料上有写，加入灵异论坛之余，你同时还是一名资深的蝴蝶保护协会成员。” “……” 见他不语，黎洛灵微微一笑，继续道，“A市的蝴蝶生态保留得那么好，与你们的努力息息相关。” “不敢当。”男生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掩饰面上的不自然。 “那么，如果有人不相信流言，又会发生什么？” 黎洛灵问出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服务员，结账。” 见对方面色骤然阴沉，她轻松地冲不远处的侍者招了招手。 至少，今天这场会面，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讯息。 …… “叩叩叩！” “请进。” 梁瑾打着哈欠拉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你是？” “我们昨天才联络过，不记得啦？” “唔……是你。” 熟悉的语调令梁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无疑惑道，“可是，你怎么能进到我们宿舍楼里？” 学校向来禁止外来人员进出。尤其是宿舍这种地方，必须要刷脸才能开门。 “我是来暗访调查的。” 黎洛灵坦然的掏出乐正枫交给自己的证件，在她眼前晃了晃。 实际上，她是利用幻象能力，跟在别的学生身后混进来的。只不过，为了取得对方信任，该走的流程还要有，而且要走全。 果然，在看到证件后，梁瑾的疑问消失大半，连忙将她迎进来，“那个，宿舍有点乱，还没来得及收拾。” “没事，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黎洛灵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从包里取出本子，“你相信蝶影的存在？” “对，我昨天看到……” 梁瑾将酒杯里的倒影复述一遍。 “有个成语叫杯弓蛇影，你应该知道吧？” “可是，警官，那分明就是两只连在一起的蝴蝶，我没有看错。”梁瑾坚持道。 “那你为什么如此肯定，自己看到的就是蝶影呢？” 她进一步追问。 “因为、因为它们长得完全一样，就如同传言那般——” 梁瑾垂下眼帘，小声道，“我在灵异论坛里也看到了，蝶影就长那个样子。” “不一定哦。” 黎洛灵故意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敲了敲桌子，“网上的东西，真真假假，难以辨别，没准是为吸引眼球所做。” “况且，假如蝶影真的与案件有关，警方肯定会非常重视，而非只派我一人前来。” 后面的这句话，加上她笃定的表情，明显让梁瑾动摇了一下，“真的吗？” “当然。” 话音未落，黎洛灵指了指手机，催促道，“快把微信群退了，不要再想这事，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嗯！” 稀里糊涂的，梁瑾从群里退出来。 “有任何事情，随时与我联系，不要怕麻烦。” “好的。” 黎洛灵站起身，走之前，看似无意地叮嘱道，“你们班的班长，与我们正在调查的一桩案子有牵扯。如果发现他有任何异常，也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哎？没、没问题。”闻言，梁瑾不由得吃了一惊。 …… 中午。 梁瑾一人待在宿舍里，闲来无事，好奇地打开班长的朋友圈。 “到底怎么回事，居然牵扯上了刑事案件？” 这个瓜有点大。 她一边往下翻，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蝴蝶。 无论发什么文字，配图都是蝴蝶。 有大有小，颜色各异，没有两只翅膀上的花纹完全相同。 “真好看啊。”不知不觉，梁瑾将照片放大，欣赏片刻，才想起来正事。 “真没看出来，他这么喜欢蝴蝶。” 印象里，她刷朋友圈的次数也不少，怎么就没发现班长平常爱发这些呢？ 再往深处想，意外发现记忆有些模糊。 “吱嘎——” 推门声突然响起。 “谁回来了？”梁瑾依然盯着手机，头也不抬道。 “我。”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紧接着是咣咣几下爬到上铺的声响。 “小惠，你今天嗓子怎么有点哑？” 梁瑾探出头，朝自己上铺瞟了一眼。只见被子里鼓起一个高高的人形，却再没有声音传来。 可能对方不太想说话吧，或者是身体不舒服。以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出现过。 耸耸肩，她并不在意。 恰巧这时，宿舍六人群中有消息弹出来： 【小惠】：有人需要带饭不？我在食堂。 【阿舒】：我们在实验室呢，一会师兄师姐说要聚餐，嘿嘿。 见状，梁瑾连忙发了一条，“你不是在寝室吗？@小惠” “什么呀，我一大早就出去了。”对方回复的也很快。 那…… 床上的人，究竟是谁？ 梁瑾忽然觉得后背冒出些许冷汗，腿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随着宿舍群的活跃，大家七嘴八舌交流中，她发现在寝室的，确确实实就只有她一人。 ——怎么会？ 打了个寒颤，梁瑾悄悄爬下床，眼睛小心翼翼地向上方瞟去。 被子依然不规则的鼓起，好像里面真藏有一个人似的。 而且，刚才的响动和脚步声，她绝对不可能听错。 难道是走错宿舍的？ 但这不应该啊，是不是自己的床还看不出来嘛。 深吸一口气，她捻手捻脚地去桌边收拾东西，打算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出门，叫宿管来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在她走到门口时，鬼使神差地又抬头瞟了一眼： 被子依然鼓鼓囊囊的，只是在边角处，悄无声息地掀开一条缝。 淡淡的腥风混在寒气之中，扑面而来。 那是—— 她瞪圆眼睛，恐惧感如同电流，直直蹿入心脏。 …… “死者梁瑾，死因是窒息。” “哦。” 黎洛灵接到乐正枫打来的电话时，倒没露出多少意外之色，“看来，相不相信蝶影传言的结果都是一样。那么，具体细节呢？” “说来奇怪，我头一次见人把自己在被子里活活闷死。” 稍稍停顿片刻，乐正枫继续道，“死者生前应该遭遇了极其剧烈的惊吓。除此之外，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 “不过，还有一点相当古怪：梁瑾生前反复确认同宿舍的李惠有没有回来，而且她被闷死的地点，也是在上铺——就是李惠的床铺。” “监控查了吗？”黎洛灵忽然道。 “嗯，从头到尾，宿舍门都是紧闭的，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进入。” 这看上去很怪。 可如果考虑到灵异力量，倒能解释的通。 “我让她遇到怪事联络我来着，可惜了。”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一直待在那里？”乐正枫反问道，“反正死亡倒计时只有半天，特别快。你用我给你的证件多待一会，岂不是早就真相大白咯？” 不用事后辛辛苦苦地复盘，挨个推翻好不容易想出的猜测。 “你说的有道理。”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黎洛灵轻笑一声，不温不火地答道，“我出手干预，确实是最快的做法。只是，若是真的那样做了，我们极有可能被卷入蝶影事件之中。” 诅咒的凶险诡谲，根本无法用常理预测。 现在，她们等于是事件的旁观者，能够隔岸观火，冷静分析。 一旦正式卷入，沾上半日的诅咒，谁都别想好过。 “唉，我只是厌倦了看到死亡。” 乐正枫低声道，语气不无惋惜，“很多人本应该有一段完整的人生，而非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死去。” “这么说，你觉得他们是无辜的？” “每个死者的资料我都详细看过，没有一个是罪大恶极。甚至绝大多数人，都清清白白，努力又不甘平凡地生活……” “罪大恶极，这个词的使用就十分有意思。”黎洛灵轻飘飘地打断她，“在你看来，他们是善良、无辜的。可在另一个群体看来，也许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 “什么意思？” “乐正医生，”黎洛灵突然换了一个称呼，语气不觉严肃几分，“你认为，只有人的生命，才配称之为。'命。'吗？” “哎？” “请正面回答我。” “当然不是啊，万物都有生命——” “是呀，可像随手掐死一只蝴蝶这种小事，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甚至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这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心情不好、无聊……随便什么理由。” 黎洛灵勾唇一笑，缓缓道，“但如果，弱小的生灵在某一天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会怎么样？” 提示到这个份上，乐正枫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蝶影实际上是来自蝴蝶的报复？” “来到这个站点也有两三天时间，有些现象，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比如，A市的蝴蝶为什么如此之多，大家还把它们都当做稀有生物保护着。别说捉住制成标本了，连小孩子都要从小教育不能乱碰。” 不等对方说话，黎洛灵继续道，“因为敬畏。好比神灵，鲜少有人对之不敬。不过，在此次事件中，。'畏。'所占的比重明显更大。” “啊对，明天你请个假，再叫上许玲，我们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她顺手挂断电话。屏幕暗下去之前，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 第331章 蝶影（4） 晴朗的天空下，蝴蝶翅膀拼凑出一片绚烂的光影。 “我查到了版主的IP地址，就在本市西北部。” 黎洛灵说要去的地方，也在那里。 真正到地方时，发现此处是一片被保护的很好的原始森林。 树木高大，枝繁叶茂，无数蝴蝶像繁花一样盛开在四周，看着赏心悦目。 “会不会太顺利了？”许玲忽然道。 按照过往的经验，线索总是云里雾里，还要提防假象。 “我们属于外来者。在不主动触发事件的前提下，一般不会被卷入其中。” 黎洛灵顺着林间小道走了片刻，淡淡道，“本来应该再确认一下真实性的，可现在时间紧迫，必须要速战速决。” 说这话时，她眸底划过一抹精光。 幽灵列车的秘密，她并没有全部告知刘柠。毕竟，有些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最好。 而她主动以身涉险登上列车，也与此事有关。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若无其事道，“这边确实是个不错的生态栖息地。” “喂，我们大老远跑来——” 乐正枫皱起眉头，正要提醒她正事，冷不防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钻出一只浑身漆黑的巨大蝴蝶。 它的翅膀很长，又有好多类似缝合的口子。伸展开时，仿佛乌云蔽日，把阳光都挡住了。 明明是夏天，却总能感到阵阵阴风袭来。 它的眼睛足足有路灯那么大，不过细看的话，会发现是由无数细小的眼珠子粘连起来的。 触须同样，密密麻麻，仿佛数以万计，蠕动着挤成一团，非常令人感到生理不适。 更加骇人听闻的是，它抖动翅膀的时候，四面八方会飞来同类的残肢，进一步拼接在它庞大的躯体之上。 “哗——” 蝴蝶缓慢地飞起，腥风阵阵，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这是……” 除了黎洛灵，另外两人都有被惊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前面应该还有。” 在不远处，隐约看到一间标着门牌的屋子，像是公园里经常建造的游客帮助中心。 “我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里面。”黎洛灵率先迈开腿，穿过深浅不一的草坪。 她并不知道具体会遇到什么。 但本着对自己推理出来的结果的自信，她认为短时间内没有危险。 因此，可以一试。 屋内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头发花白，不停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老头。另外一个，则是先前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胖青年。 “你们好。”她敲了敲玻璃。 下一秒，两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他们的表情有几分木然，仿佛被操纵的木偶。 黎洛灵果断地推门而入。 然而，真正展现在她面前的，是空荡荡的桌子，和两只飞走的蝴蝶。 她快步走到桌前，翻看起遗留下来的文件。 “人类谭现，曾将3位族人装于矿泉水瓶中，玩弄致死。” “人类梁瑾，曾将两位族人放于塑料袋中，活活憋死。” 往下，还有乱七八糟一大串名字。 似乎故意让她看到这些般，微风卷起，不经意翻到下一页。 依然是近期那些“自杀”的人。 “唔，果然是这样。” 昨日与乐正枫聊天的过程中，她提出一切的源头可能是死去的蝴蝶。 若是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再弱小的生物也会让人感到恐惧。 而她们之所以安全，是因为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只蝴蝶，也犯不着被诅咒缠上。 “可是，蝴蝶为什么会变成人呢？” 黎洛灵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疑问当然不止这一个，比如那只无比巨大的蝴蝶又是怎么回事。 恍惚间，她的视角骤然拔高，仿佛超越了时间，看到A市最初的模样： 原始森林里，无数只身长一米多的蝴蝶四处飞着，将此地完全圈为它们的乐园。 除了植物，所有的生物都在其统治之下。无论豺狼虎豹，还是水中游鱼或天上飞鸟。 某一日，几个人跋山涉水走了过来，被奇异的景象所震慑，在此地多停留了些时日。 随着他们的离去，越来越多的人慕名前来，而这片原始森林也在被慢慢开发着。 身型巨大的蝴蝶，首当其冲成为了猎杀对象。 一具又一具，或被制作成标本，又或活捉回去研究。整片森林里的蝴蝶数量，在飞速减少。 终于，再也看不到一只野生的。它们的体型也开始退化，变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灵巧，与普通蝶类无异。 偏偏在这时，第一批猎杀蝴蝶的人莫名惨死。 尸体奇形怪状，扭曲的不成样子，但死因只有一个：自杀。 而他们的尸体旁边，都会多出来一只死去的蝴蝶。但当人们将其留作证物时，很快又会人间蒸发，可谓怪事频出。 同时，在原始森林内部，突然伫立起一座漆黑无比的雕像。 它的模样，与黎洛灵刚才所见那只小山般的蝴蝶，简直一模一样。不过后者是前者的数倍。 有人试图把它搬走，或者砸烂。可每每靠近其方圆十里，都会头晕目眩，无法走动。 这尊雕像好似划出一个禁区，生人勿入。 后来，这里被视作保护地带，渐渐演变成今天的生态保护区。 …… “从理论上说，找到那具雕像并将其打碎，我们就能离开。” 话音未落，黎洛灵摇摇头，自己推翻了这个观点，“不对，没有这个必要。” 假设将雕像打碎，她们与那些捕猎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极有可能沾上诅咒。 “那什么都不做，干等着？”乐正枫正仔细翻阅着名单，偶尔抬头向窗外望一眼，“看它们继续制造死亡？” “这样不好么，轻松了。” 黎洛灵歪头反问道，“在看到最开始那些几米高的蝴蝶以后，你还会认为它们是任人欺凌的生物？” 这个记载着人类杀害族人的本子，就像它们族中的法律，以命换命。 “如果它们能变成人，且能左右舆论风向——那就太可怕了。” 与乐正枫的担忧不同，许玲的观点要简单粗暴许多，“想那么多有用吗？我们又不属于这个位面，只是暂时经过罢了。后续演变成什么样子，蝴蝶会不会重新统治这片土地，与我们何干？” “可没必要产生更多的伤亡呀。” “好了好了，”黎洛灵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争论，“我们把东西放回原位，离开这里。” 她的语调虽然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出去以后再说。” 走到密林出口时，她们又意外碰到了那只庞大的黑蝶。 它没有任何攻击性举动，静静地看她们从翅膀下穿过。 “对了，有件事你帮忙打听一下吧。” “什么事？” “被蝶影迫害致死的死者，还活着吗？” “什、什么意思？”乐正枫有些不知所云。 等到信号稍好一点的地方，她的手机响了： “喂？” “撤案？”她有点懵，刚问了两句，对面匆匆忙忙地挂断。 很快，她又追着打过去，问清楚情况。 “受蝶影事件影响的那些死者，全部复活了。” 她顿了顿，“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自杀过。我怀疑……” “被换了芯子。”黎洛灵补上后半句话，“一天十几起自杀案，哪怕灵异力量再怎么掩盖，也会有人察觉出不对来。这种时候，把缺的数量神不知鬼不觉地补全，几乎可以瞒天过海。” 从一开始发现蝶影的诅咒时长是半天时，她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太快，同时不给人丝毫反应时间。 谁知道，大规模的杀戮背后，是另一种形式的替换。 “它们变作人类干什么？” 这时，白雾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列车行驶的呼啸声也在由远及近。 “这恐怕要问雕塑的来历了。” 黎洛灵扬起嘴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无边无际的黑影漂浮在城市上空，宛若一张摊开的网。 “保留点神秘也挺好。毕竟，与人一般高的蝴蝶可不多见呢，对吧？” “你的意思是……”乐正枫猛然想到什么，面色剧变。 “对于古老的生物，最好保持敬畏。” 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黎洛灵推开车门，望着不远处的刘柠，眨了眨眼睛，“好久不见。” “我们也才回来没多久。” 刘柠瞟了她一眼，继续专注于手头的笔记，“下一个站点，死神的游戏。嗯，规则限定两人，派谁去？” 她向来三句话不离站点。除了诅咒，好像没有别的能牵动她心神。 “有没有兴趣再合作一把？” 冷不防，手中的资料被顺走，刘柠索性抬起头来，望向那双充斥着狡黠的瞳孔，“跟你？” “不然还能有谁？” 黎洛灵对她的反应很感兴趣，翻了两页资料，装作没看见她急于拿回去的神情，“我一直觉得，我们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成语不会用就不要乱用。” 刘柠伸出手，将纸张抢回去，“你不用休息一下？” “其实，我还蛮期待与你合作。” 答非所问之余，黎洛灵迎着她打量的目光，两个浅浅的梨涡在脸颊若隐若现。 ‎ 第332章 死神的游戏（1） 从白雾中走出，刘柠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大巴车上。 “嗡嗡——” 发动机爆发出刺耳的轰鸣，让她不经意地皱了下眉。 “老实讲，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平静的开场。”黎洛灵低头看看身上的校服，微微一笑，“死神的游戏，怎么着也会危机四伏。” 她的意思当然不是现在就安全了。恰恰相反，如果看过电影《死神来了》，会发现死亡真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可能。 “嘘。”刘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加上她们，车上总共有24名学生。 也许是巧合，男女比例各占一半。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看到任何意义上的辅导员或班主任在场。 而他们交头接耳间，倒是传递出不少信息来： “今天天气不错呢。” “对呀，一整周都下雨，也就今天适合出游。” “施和，你怎么会想着请大家去XX景区游玩啊？” 被点到名字的男生长得肥头大耳，浑身上下都是名牌。闻言，挥了挥厚厚的手掌，“我舅刚把那地方建好，还没正式运营。我寻思着，学校离那不远，正好五一放假没事干，不如组织一场集体活动。” 紧接着，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忽然，车子猛地一颤，停在路中央不动了。 “怎么回事呀？你怎么开车的？”施和嚷嚷道，“还不快下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显然，这点小事故让他觉得落了面子。毕竟，出行前，他可是拍着胸脯夸下海口，说要让大家宾至如归。 见状，刘柠将窗户拉开，探出头去。 只见车轮卡在水坑里，好巧不巧，被一根高尔夫球杆挡着。 球杆？ 她还想看得再仔细点，耳边忽然传来乌鸦呱呱的惨叫，令她条件反射般地将头缩回去。 霎时间，车内接二连三地响起尖叫。 “血！” “怎么会有血？！” 刘柠面色微凝地注视着窗边，只见一滩红色水渍凝固在玻璃上，有些顺着缝隙洒进来，落了她一身。 “吱嘎——” 黎洛灵顺手将窗户关上，递给她两张纸，“擦擦吧，省得一会吓到别人。” “擦不掉。” 刘柠抹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将纸攥紧，“血迹是干的。” 同时，她发现大巴车的四面八方，全是歪歪扭扭的血迹，好像一个拙劣的画家在用红色颜料到处涂布。 这种场景对她们来说已经见怪不怪，可对于绝大部分学生来说，这已经到能做噩梦的程度了。 “大家都安静一些！” 扎着马尾，身材高挑的女生站起身，努力维持着秩序，“有没有人看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班静是班里的团支书，平常拥有不错的威望。她一开口，原本混乱的场面逐渐稳定下来。 “我什么也没看到。” “不知道，好像突然一下子就——” “那个，”窃窃私语中，一个细小的声音冒了出来，“我好像听到‘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前挡风玻璃上。” 说话的女生坐在最前排，长得有些瘦小，说话时也低着头，不敢看人眼睛。 “莫小朵，你确定没听错？”班静再次出声确认道。 “嗯，我刚刚有点晕车，拿药的时候……” “但车窗又是怎么回事？”施和不耐烦地打断道，“这得有几头牛的血量了吧。” 最关键的是，血渍无一例外干涸在窗户上，仿佛被晾在那里好久。 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确定，是司机下车后不久，才突然产生血迹的。 “等等，司机人呢？” 终于，有同学意识到不对，壮着胆子朝窗外看去，“他怎么不见了？” 空荡荡的乡间小路上，大巴车一动不动，剩车上的二十多人面面相觑。 “可恶！”施和爆了句粗口，拿出手机，拨打司机的电话。 “嘀——” 几乎同时，驾驶座底下，老式手机铃声缓缓响起。 “不是吧，他没拿手机跑了？” “也许是怕被找着呢。” “不是，那他什么事都没干，为啥要跑啊？” 没人能理解司机突然消失的动机。 整个过程中，刘柠一直扭头盯着窗外。 她注意到，卡在车轮底下的棒球杆，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想必，是在他们看到血迹并发出尖叫时，司机才失踪的。 那么，这二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她摸了摸下巴，冷不防被黎洛灵轻轻戳了戳。 “哎，前挡风玻璃上的血迹是新鲜的哎。” 她的语气中，藏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所以？” “我就是告诉你这个事实而已啦。” 话音未落，黎洛灵又规规矩矩地坐好，饶有兴趣地打量车内的情况。 “怎么办，我们还去吗？”班静开口了。 “别急，我打电话给我舅。” 施和在电话里匆匆讲了几句，迅速将其挂断，“他说，让我们先到度假村，再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转过身，抬高声音，“大家不要着急，保持冷静。路上都有监控，我们很快就能知道司机到底跑到哪了。” “那谁来开车？” “我吧。既然是我想出请大家来景区玩的主意，当然要负责到底。” 可他的表情，完全是一副“倒霉透了”，脸色也有些阴沉。 “轰隆——” 车子缓缓发动，继续向前行驶。 施和大概率没开过这么大的车，依然拿出开跑车的气势，狠狠一脚油门踩下。 大巴车歪歪扭扭地前行，时不时发出大喘气般的响动。 “你能不能开慢点？”班静瞥见莫小朵等几个晕车的同学脸色苍白，不由得出言道，“怎么着也得保证大家的安全。” “拜托，这前挡风玻璃上全是血，你坐我位置上试试？” 施和扭过头，嘴里叨叨个不停，“又没有人……” “嘭！”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某种巨响无比的声音。 施和急忙踩下刹车，双手颤抖地离开方向盘。他不复之前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不住地喘气。 “开门，看看怎么回事。” 班静催促道。 这时，刘柠也透过车窗向外看去。只见车轮底下、车子前面全部空无一人。 “什么都没有撞到。”她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真的吗？” “对，下面确实什么都没有。”班静领着几个同学上来了，“会不会是我们太紧张，集体出现幻听？” 这个理由，连她自己也无法信服。 “不管怎样，到景区再说。” 大巴再度发动，向笔直的道路前行。这一次，施和没敢开那么快，神情也不自觉专注几分。 车内，沉默的氛围悄悄笼罩每一个人。 “你怎么看？”黎洛灵悄声道。 “我认为，司机大概率已经死了。” 刘柠不动声色地看向前挡风玻璃的血迹，低声分析，“刚才肯定有撞到人。至于为什么没出现别的迹象，极有可能是时间错乱，把事情发生顺序彻底混淆。” 有些事情，在前面已经发生过了。 从车窗外的出血量来推断，死的肯定不止司机一个人。 “哈，有可能。” 黎洛灵敲了敲扶手，“我在想，为什么这个站点要限制人数？” “二十二个剧情人物，数量可有点多啊。” 她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四周，忽然，目光略微一凝：血迹居然在慢慢消退。 好似被雨水冲刷掉般，几分钟内已退去大半。 “这一周一直在下雨，唯有今天是晴天。” 脑海中蹦出前不久听到的某句闲聊。 “照这个势头来看，没准还是暴雨咯。” 轻轻一笑，她望着外面稍显刺眼的阳光，眯了一下眼睛。 …… 半小时后，车子在一处修建得极其宽敞的停车场停下。 “大家稍等一下。” 施和边走边打电话，急匆匆地进到建筑内。 停车场前，是一家五星级温泉宾馆。 刘柠对外面浮华的装饰没太在意，目光透过厚厚的玻璃，望向内部。 也许是还没对外开放的关系，门口连个侍者都没有。 “哎，你们说，施和他舅搞得不会是违规建筑吧？” 车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说什么呢？人好心请咱们过来玩，你背后这么说人家？那以后谁还敢当冤大头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说话的女生涨红了脸。 她叫葛寻，是班里消息最灵通的。同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听说要来这边玩，我专门搜了一下，发现有个帖子，不知道真假。” 她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见大部分人虽装作不感兴趣，却诚实地竖起耳朵，才继续道，“据说，这块地本来政府要开发，但不知道为什么，动工时频频发生命案，项目不得已暂时搁置。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被施和舅舅接手。我就是担心，里边会不会有猫腻。” “行了吧，咱们就给这玩两天，后天一大早回学校，能有什么事啊。”班静清了清嗓子，警告道，“以后，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拿出证据来再说。” “知道了。”葛寻撇了撇嘴，有点不服气，但没再反驳。 很快，施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奇怪的是，他的表情不太对劲，身后也没有跟来一个工作人员，孤零零地朝他们走来。 ‎ 作者有话说: 今天试了一下橙瓜码字软件，时速居然翻倍了！╰(*?︶`*)╯ 第333章 死神的游戏（2） “到底怎么回事？” “对呀，你说话啊。” 面对同学们的质疑，施和抿起嘴唇，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舅舅说，其他服务人员早在三天前各就各位。我们到这里时，理应能看到他们。” “可现在的问题是，一个人也没有。” 刘柠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你舅舅还说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施和的表情仿佛要哭出来了，“他反反复复就这一句，无论我问什么都是这句话。” 太奇怪了。 给人的感觉，好像一切都被提前设定好似的。 “现在怎么办？”班静见大家全部沉默不语，讨论也陷入僵局，不得已站出来，“要不，我们回去？” “不行！” 施和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见大家都看向他，脸红脖子粗地辩解道，“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不能玩都没玩就走吧？” 如果真是这样，让他以后在同学中怎么混。 毕竟，来之前，他可是夸下海口，把景区吹到天上。要是灰溜溜的打道回府，该多没面子啊。 显然，施和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宾馆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就算住下，一切系统都是瘫痪的。再说，荒郊野岭，我们的安全如何保证？”班静振振有词道。 “说不定人只是暂时出去了呢。我刚才进里面看，设施全部正常运行，住两天没问题。” 一时间，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或者，我们分成两队？” 黎洛灵选在这时开口了，“想回去的跟着班静，想继续留在景区游玩的跟着施和。” “好。” “我没意见。” 她的提议很快得到了众人的一致通过。 非常巧合，二十四个人，正好对半开。十二人选择回去，剩下的留下。 刘柠她们俩，当然是选择后者。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出也出不去，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还有别的车子吗？”班静看向空旷的停车场，又瞟了一眼大巴，“我们要是把这车开走了，你们怎么办？” “没事，你快走吧。” 施和耸耸肩，似是不甚在意。 “行。”见状，班静也不客气，率先坐在了驾驶座上。 “轰隆——” 大巴发动，慢吞吞地调转车头，向来时的路驶去。 某一瞬间，刘柠在车的后窗玻璃上，又看到了数道斑斑血迹。 一点点向下渗透，仿佛奔涌的瀑布。 …… 温泉宾馆中。 “什么味道，好香啊！” 才踏进大厅，食物的香气就争先恐后地钻入鼻间，有水果蔬菜的清香，还有炖肉的醇厚，以及淡淡红酒味。 各种综合在一起，轻易挑起人的味蕾。 “我就说宾馆里肯定有人吧。” 施和得意的仰起头，冷哼道，“不然谁来做饭？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我们好吃好喝玩上两天。剩下的那些人，就不是享福的命。” 显然，他对于班静执意带人离开耿耿于怀。 “还是施哥有先见之明。” “对啊，这种待遇可不常有，多亏了施哥。” 立即，有人极为有眼色地开始拍马屁。 “等下，我先把房卡发给大家。” 施和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脚步都轻快几分。 然而，走到柜台前方时，他不由自主地一顿。 “……二十三，二十四。” “怎么了？”见他半天不动弹，有人凑上前，惊呼道，“咦，这么多？” “嗯，可能是我舅舅找人提前安排的。” 话虽这么说，施和的眉头还是皱了一下。他不记得自己有跟舅舅提过人数，怎么会这么巧，正好？ “可以随便拿吗？”出声的是葛寻。 别看她刚才在车上说此处有不好的流言，态度煞有介事。该留下时，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来。 拍施和马屁时，她俨然也在其中。 “嗯，大家选自己喜欢的房间吧。放完东西后，下来吃饭。” “好嘞！” 从大厅明亮的琉璃灯、金色的雕塑，以及比寻常酒店大四五倍的面积，就能猜出这里面投了不少钱，条件肯定不会差。 刘柠排在队伍最后。 她不着急挑房卡，这短短数分钟内，脑中产生了几个疑问，让她恨不得立刻去证实。 可下一秒，一张漆黑的卡片出现在眼前。像是嫌她看不见一样，还晃了一下： “跟我一起住套房吧？晚上好有个照应。” “你确定？”刘柠望着黎洛灵那双写满了真诚的眸子，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如果你坚持的话，可以。” “这样，至少会再空出来一个房间。” 表面上是在考虑通关，可搬行李的时候，刘柠拎着两个大皮箱，颇为无语地瞟了一眼只背了个小包的某人，“使唤我当苦力？” “等着看吧。” 电梯里，黎洛灵穿过人群，顺势跑到施和旁边，与其聊起天来。 没两句话，不知不觉间将话题转到高尔夫上，“刚才搬行李的时候，我看到你带了把球杆？” “对啊。” 施和从包里将其掏出来，“来之前，我特意问了舅舅，说在宾馆后方有一处高尔夫球场。只是才建好，还没正式投入使用。” “可以让我看看吗？” “当然。” 电梯到楼层时，黎洛灵才将其还回去，“谢谢。” “没事，有空可以一起玩。” 电梯关上，且又往上两层楼后，刘柠才谨慎地开口，“与车轮底下的那支球杆，几乎一模一样。” “嗯。” 黎洛灵没有说话，而是盯着手里的房卡，若有所思。 “又怎么了？” “我们这十二个人，分别在十二个不同的楼层。” 她将其递给刘柠，“换言之，如果有谁被掉包了，我们也不知道。” “掉包的可能性不大。我担心的是，宾馆里原有的那些服务员，怎么一个都不出现。” ——比人间蒸发还令人摸不着头脑。 说话间，刘柠将行李推至房门口，顺手把门刷开。 “东西可以一会再收拾，我想先下去看看。” “饿了就直说呗，我又不会笑话你。”黎洛灵调侃一句，也不多留，迅速跟上她。 两人下到一楼。 刘柠三步做两步跑到接待台前，仔细观察着附近有无遗漏的细节。 刚才人太多，挤成一团。她不愿让自己的行为过于引人注目，徒增不必要的怀疑，只得暂时忍着。 “酒店地图，逃生通道，以及近期要举办的活动。” 她挑出几本宣传册，塞进口袋里，准备一会有时间再细细研究。 令她略感奇怪的是，电脑明明开着，桌子上还有吃了一半的瓜子，人却不知所踪。 其它地方也一样。 大厅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烟灰缸，里面有刚熄灭不久的烟头，隐隐冒着青烟。 “时间应该是在我们过来之前。” 更为具体的，她还推断不出来。 余光扫见，四五个电梯下到一楼，她只得暂时将疑问埋在心里，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电梯里怎么一股子腥味啊。” “你也闻见了？” “可不嘛，我们这边也有。” 窃窃私语声让刘柠的脚步微微一顿。 还没来得及开口，黎洛灵像感知到她心思般，先一步走过去攀谈： “没记错的话，你们都住在奇数楼层吧？” 电梯总共有六个，一半通往奇数楼层，一半偶数。另外，还有不对顾客开放的货运电梯和内部电梯。 “没错。” “而且，我那边的镜子还碎了。” “我的也是，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烂的。” 又得到一条新线索。 “一会可以跟施和反映一下，毕竟是他舅舅开的地方。”黎洛灵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先吃饭吧。” 走到餐厅时，里面的景象又让众人为之一惊。 三十多张大圆桌，每一个上面，摆的都满满当当。 不同的菜系，却都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屏幕上怎么还有倒计时啊？” 不知谁喊了一句。 “美食交流会？” “不管了，先吃吧。” 一路颠簸，加之怪事连连，大部分人都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 如今美食摆在眼前，岂有不吃之理。 “哎，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黎洛灵用胳膊碰了一下站在角落的刘柠，压低声音，“先填饱肚子，再考虑别的。” “你看看这个。” 刘柠面无表情地将刚到手的册子翻开，到“近期举办活动”这一栏。 “美食交流会，日期……三天前？” “你再看地上。” 红色的地毯表面，隐约有一些杂乱无章的暗色脚印，仿佛沾了水，湿乎乎的。 可大家的目光大多集中于桌上，对下方的异状熟视无睹。 “三天前，有一批人来过这里。”她肯定地给出结论。 “但有一点很奇怪：施和的舅舅，不是反复强调说这里并未投入使用么？” 活动竟然也不知不觉地举办了一场，且从未声张，实在有点不正常。 “打扰一下。”刘柠走到葛寻旁边，稍显僵硬地坐下，“对了，你知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开放啊？我想下次带几个朋友过来玩。” “哪有这么直截了当问的。” 黎洛灵无奈地摇摇头，目光从餐厅这头扫到那头，“十一个人。” 还少一个。 ‎ 第334章 死神的游戏（3） 施和没来。 闻言，葛寻眨了眨眼睛，飞快地向旁边看去，“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啊，施哥呢？他应该知道。” “他不是还没有下来么。” 黎洛灵拉开一把椅子，慢条斯理地将餐具拆开，“你是南方人吧？” “对，F市的。” “我去过，那边的糕点可谓一绝。” “没错！” 聊到自己家乡的美食，葛寻如同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你看，宣传册上写，美食交流会要持续足足两天呢。” 见火候差不多，黎洛灵将册子推到她眼前，不经意地指了一下时间，“我们可以趁机大饱口福了。” “哎，不对呀。” 几乎同时，葛寻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今天是多少号来着？” “我记得，景区官方的开放日期在……” 她的声音很小，黎洛灵还是听清楚了，“你是说，在三天以后？” “嗯，我在官网上看的。” “没关系，有的吃就行。” 见她生疑，黎洛灵没再刻意往那个方向引，悠然自得地吃起饭来。 很多事情，轻轻点拨一下就可以。 …… 吃完饭后，施和依然没有下来。 “各位，你们的网还好吗？” 不知谁说了一句，“我想发朋友圈来着，但是半天发不出去。” “来之前，就说这里比较偏，信号塔可能覆盖不到，信号不太稳定。” “这么大一个酒店，有没有WIFI啊？” 吃饱喝足，大家又有力气讨论，不觉七嘴八舌起来。 “对，团支书她们回去了没呀？也没消息。” “哪有那么快，估计现在快饿晕了吧。” 有人幸灾乐祸地笑道，“要我说，出来玩哪有半路返回的？扫兴。” “接待台那边不是有电脑嘛，我们要不试试？” 这个提议很快全票通过。 “可是，施哥那边……” “我们就上个网啦，他知道了也能理解。” “走。” 几个男生撺掇着离开，想必是去试试网络了。 刘柠依然待在原地，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幕般，不急不缓地吃着饭。 她的动作很慢，与之前的心急完全不同。 “哎，你莫不是发现什么了？” 见她不动，黎洛灵也堂而皇之地留下来。 “这不像你啊。” 对她话里的调笑熟视无睹，刘柠淡淡道，“我只是不愿做白费力气的事情而已。” “哦？” “别告诉我你没有注意，电脑右下角所显示的时间，是在三天前。” 刘柠抿了一口汤，半晌，才继续道，“因此，无论有网没网，根本无法联系到现在的人。” 从一开始，就是个时间错乱的死局。 她无比清楚这点。同时，也颇为忌惮。 “那就不着急咯。” 黎洛灵拿了块西瓜，轻轻一笑，“不过，这些食物不会也是三天前剩下的吧？” “咳。” 刘柠差点没一口把汤喷出来，“吃饭时，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 “我已经吃完了呀。” “……啧，就算是三天前的，也没办法。” 不到两秒钟，刘柠已恢复冷静，“要破局，必须先入局。” 等她吃完饭时，刚才那几个同学也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这儿的网是假的吧，根本什么都发不出去。” “消息也接收不到。” …… “这里一直都是十一个人。” 被视作领头人的施和始终没下来，就连面也不露一个，与他张扬的性格极其不符。 黎洛灵站起身，“我要去楼上看看。” “我就不去了。”刘柠翻着附近的地图，重点折了几个角，“晚上见。” 她打算去周围逛一逛。 场地那么大，人员数量定然不少。假如那些人全部消失，肯定会出现某种预兆。 或者说，痕迹。 莫名地，她想到来时的那条路。 水坑、棒球杆，以及突然出现的血迹。 ——车窗上的血迹又是谁的？ 刘柠第一个到访的场地是后边的高尔夫球场。 牌子上写着“暂不对外开放”。 她没有冒然进去，而是在门前站定，借着这个视角观察广袤的草坪。 打理得很整洁，明显未曾投入使用。可如果按照时间差这个思路梳理，大批宾客涌入酒店，球场肯定会开放。 “真奇怪。” 刘柠捏了捏眉头，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阵不规则的嘎吱声。 她所处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停车场： 熟悉的大巴车不知何时从门口缓慢驶入，跌跌撞撞地停下，车门大开。 然而，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不是班静她们离开时乘坐的那一辆吗？” “什么情况？” 染血的玻璃过分惹眼，许多待在酒店里的同学都看到了，发出阵阵惊呼。 车内的场景堪称血腥。 仿佛被红色墨水泼过一般，入目全是刺眼的通红。地面、车顶、座套无一幸免，好似发生了一起惨烈的屠杀。 但没有一具尸体。 ——这是最令人费解的部分。 “17：42。” 这个站点中，时间是非常难以参考的参照物。刘柠依然本着随手记的原则，把节点写在本子上。 她手中的记事本，是酒店的便签纸。 “下午16：12到达，16：25到餐厅。” “半路，发生异状的时间在15：00左右。” 她当时只来得及看了眼表，后续才补的记录。 线索还是太少，太少了。 刘柠抿起嘴唇，没有理会四周夹杂着猜忌的窃窃私语。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惊讶或者恐惧，如果什么也不做，束手待毙，那才是最可怕的。 见到车内惨状后，立马有人提议离开。 加上施和的神秘失踪，这群未出校门的学生跟群龙无首般，仓皇而逃。 加上一些山野怪谈，很容易让人把自己代入。加之信号太差，报警电话也打不出去，更加重了恐慌感。 …… 地下车库发现了许多辆小型客车。 钥匙还插在上面，仿佛车主下车时忘记拔了。 但对于这些打定主意要走的人来说，此乃天赐良机，不抓住才是浪费。 九个人，蜂拥而上。不一会，阵阵呼啸声自车库口响起。 “我就说这里不对劲吧。” 临走前，葛寻心有余悸道，“之前也发生过，听闻死者每过一段时间出现一次……” “快走吧，别废话。” 所有车子全部开走后，车库内陷入诡异又空旷的死寂。 刘柠一反常态地没有阻拦。 她甚至没有去参与讨论，只顺手将观察到的线索记下来。当然，加上时间点。 傍晚，她慢悠悠地回到酒店时，发现黎洛灵正在前台翻找着什么，神情多了几分严肃。 “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她向餐厅的方向努努嘴，“后厨和仓库我刚看了，半点吃的都没。” 要是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些，生活保障都成问题。 “自动售卖机呢？” “可以试试。” 闻言，刘柠走到其前面，发现里面竟空荡荡的，只得作罢。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黎洛灵玩味地扫了她一眼，敲了敲桌子，低声道，“刚才去往顶楼时，我听到了说话声。” 她本来打算去找寻一下施和的踪迹。 毕竟，作为与此处关联度最高的人，舅舅又是开发商，他的下落至关重要。 可惜，房门没敲开，却听到了些许碎片化、疑似小声嘀咕的声响。 “大概意思是，发现了一具尸体。” “然后呢？” “我找到备用房卡开门，里面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黎洛灵耸耸肩，见怪不怪，“有可能是短暂的时空重合。” “带我上去看看。” 刘柠将这点记录在便签上，提议道。 “可以。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思路咯？” “也不算吧，就是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平静地说。 两人走后，原本冷清的宾馆，骤然热闹起来。 如果刘柠此时看向手表，会发现时针与分针有几分虚化，仿佛发生重影一般。 …… 后厨。 “哎，你不觉得今天怪事频出吗？” “你是说饭菜少一半的事？”步娟一边刷完，一边应和道。 “对呀，倒计时还没结束，众目睽睽之下，精心准备的菜品就少了一大半，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记得交流会开始时间是在下午五点半？” “没错，而且我们反复确认餐厅没有可疑人员出现。” 同事喋喋不休道，“下午的时候，停车场里还多了一辆车。” “比起这些，我倒是听说，”步娟稍稍停下手中的动作，压低声音道，“老板打算跑路了。” “哎？” “自从投资了这里，生意连连亏损，倒贴进去不少钱。这不，把外甥请来，就是准备借机攀关系呢，再借点钱。” “他外甥……是不是那个胖胖的？”同事仔细想了想，好像有印象。 “嗯，计划着几天后带同学来玩呢。” 步娟继续麻利的干活，搭腔道，“可刚才餐桌上你也看到了，这小祖宗的心情可不太妙。” “是啊。”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步娟先干完，到休息室休息。 坐下时，她注意到口袋鼓鼓囊囊的，连忙将其压了一下。 这是她早上打扫房间时，意外在一间屋子里发现的。 里面记录的几个事件和时间点，莫名让她有几分悚然。 ‎ 第335章 死神的游戏（4） “小娟，1503号房间需要打扫。” “来了。” 这边目前百废待兴，人手严重不足，基本上每个人都要身兼数职。 步娟麻利地推着清洁车，从经过奇数楼层的电梯上去。 电梯缓缓上升的途中，她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天花板的镜子上，竟出现了深浅不一的裂痕。 “怎么回事？” 她心中疑惑，连忙掏出对讲机，将此事上报给经理。 万一客人看到了，对酒店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 “行，我知道了。” 对方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十六层待会也去一下。” “是。” 十六层是酒店的顶层，同时是最好的房间所在。一些重要来宾，包括老板自己，都会住在那边。 平常，她根本没机会被分配进这一层，甚至连去都没去过。 有些奇怪的安排，但她没放在心上。没准是因为人手不足或者有人请假呢？都有可能。 老老实实地打扫完十五层，转弯时，碰到了同事段夏。 “你不是……”她记得，对方是十六层的专职打扫人员，平常那块区域都是其负责。 可现在，她面色惨白不说，脸色极其难看，一副受到重大惊吓的模样。 “上、上面，”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有一具尸体。” “啊？” 步娟见她不像在开玩笑，不觉严肃几分，“你说什么？尸体？” 得知此事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天方夜谭。仿佛电影里才发生的情节，一下子落到自己身上。 “我看到了，就在老板房间里。” 说完这句话，她逃也似的，快速冲出去，眨眼间消失无影。 留下步娟一个人走也不是，待这也不是。 “算了，上去看看。” 她心知，对方不会拿此事诓她。而且，也没必要。 抱着微妙的心情，她从专门的通道上到十六层。 琉璃色的灯光下，天鹅绒的地毯铺满了整个走廊，淡淡的熏香营造出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步娟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在她想问对讲机该打扫哪一间时，尽头的一扇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仿佛被人突然向后拉开，鲜红的血液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喷涌而出，将洁白的地毯弄得一团糟。 霎时间，步娟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颤抖着呼叫经理，可收到的却是电流般的杂乱忙音。 无人回答。 她连忙拨通报警电话，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屏幕明明显示“通话中”，却听不到任何回音。眼下的场景，荒诞至极。 “喂？喂？！” 后背吹来一阵凉风，她下意识地回过头，依然什么也没看见。可在旁边的地毯上，却突兀出现一串暗红色脚印。 刚才那阵微风，就是与她擦肩而过时产生的。 步娟此时已经有些腿软。 她不敢去想，更不敢细想。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早已远远超乎她的基本常识。 ——鬼？ 除此之外，只能用幻觉解释。 良久，她僵硬的躯壳终于有一瞬反应。她匆忙丢下手里的东西，无头苍蝇般寻找出口。 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无形的恐惧像一只大手，将她的心脏紧紧攥住。 “呼、呼……” 路过一间房门时，她又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开门声，还有房卡微不足道的“嘀”。 不敢回头看，她再度加快脚步。 …… “什么人？” 竺诚站在窗户边，猝不及防听到房卡的声音时，一下子警觉起来。 一分钟前，他正在电话里敲诈对方，帮助隐瞒尸体所需要的封口费。 眼看就要谈成了，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他不得已挂断电话。 “谁？” 低声咒骂一句，他面色阴沉地从套间里走出。 深色的地毯上，有一行不起眼的脚印。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让他瞬间神经紧绷。 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脚步在他一米处停下，不见人影，却有着愈发浓郁的血腥味。 该死的。他想起前不久极其戏剧化的一幕，也是这般古怪，令人摸不着头脑。 “决意杀你的人是你舅舅，不是我，不要找错了人……” 他气焰顿消，一边缓慢后退，嘴里一边小声嘟囔着。同时，眼睛望向大开的房门。 必须得找机会出去！ 若面对的是人，他有一万个信心。可眼前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就算给他再大的胆子，也忍不住腿软。 下一秒，在他即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往前冲时，黑色的脚印却先一步离开。 末了，看似体贴地关上门，只留“砰”的一声轰响。 若不是地毯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痕迹，他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跟那具消失的尸体简直一模一样。” 他胡乱向身后摸索，找到一把凳子，整个人重重的滑下来。 房间里，回荡着他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那具尸体…… 作为老板明面上的朋友，他亲眼所见，老板的外甥在半路被撞死。 他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从半路冲出来，只记得泡在水坑里的高尔夫球杆。 “车在半路抛锚，他应该是出来求救的。” 只可惜，雨实在太大，好像发洪水般，让人看不清面前的路。 “他开的什么车？”竺诚记得自己当时多嘴问了一句。 “大巴车。” 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仅如此，他们都没有看见尸体。 甚至，连血迹都没有，车窗上尽是汹涌的雨水，仿佛集体处于梦境之中。 时间点是在到达酒店之前。 可在酒店住下以后，老板曾严令他们不许对外说半个字。竺诚也一直以此为要挟，迫使对方做出更大让步。 但十六楼，却是异象连连。 除了被鲜血浸染的房间，走廊里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也在不断挑战人的神经。 许多顾客不堪其扰，纷纷搬离。 可他们走后，竺诚却再没有见过他们。问前台，说是退房离开。可手机和电话，无论哪个都联系不上。 这里仿佛一座信息孤岛。接不到任何消息，所有的时间显示都是在三天后。 忽然，他后知后觉地看向手机。 为什么，他可以与老板联络？记忆中，对方也有好一阵没出现了。 或是为了验证某个猜想般，他迅速拨通。 “价格就这么高，不可能再改。” 后面的话，与他前两次打电话时说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当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迫切地想收割更大利益，竟没注意到完全不变的语序。 “该、该不会……” 后半句话，他没来得及说完。 因为他的身体在短时间内支离破碎，无数内脏碎片和血肉炸开，残忍又血腥。 …… “你是说，血迹存在的先后顺序很奇怪？” 黎洛灵正用备用房卡刷开那间她觉得异常的房门。 “我进去后，里面的人大声问我是谁，然后反复强调他跟施和的死没有关系。我试着与他沟通，可无效，就先走了。” “施和已经死了这件事，我觉得很正常。” 刘柠对此不予置评，先给出自己的观点，“从租车、计划路线，再到引我们来酒店，全是施和一个人包办。” “故作慷慨吗？可换一个角度来想，一路上遇到那么多诡异的事情，换做正常人早就调头，而他硬生生地拖到了酒店前。” 也是在那里，兵分两路，班静领着一半同学先离开。 “难道这里隐藏着诅咒的源头？” “我也认为存在这种可能。”刘柠话锋一转，“说回血迹，大巴车在路上停滞片刻时，有大片干涸的和一块新鲜的痕迹。几乎同时发生，仅能从颜色辨别先后。” 但真的如此吗？ “三天后和三天前。纠结三天这个时间没有意义，重点在于前和后。” 她以此举了个例子，“既然时间是错乱的，我们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也是乱的？好比血迹，应该是那一小块在先，随后才是大量。” “可不可以这样理解，”黎洛灵很快跟上她的思路，“假设我坐在车上，发现前面撞到了人。可实际上，在撞到他之前，我已经死了，但由于时间错乱，我自己不知道。” “没错，而且‘我’也是死于车祸。” 这很好地解释了大巴车身绵延的血迹。 假如竺诚可以听到这句话，他也不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问题是，知道了这些，又要如何破局？” 黎洛灵反问道，“目前为止，我们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的死亡。同时，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看上去不是特别担心。 两人在十六层的走廊上，每走一步，地毯上都会露出一个猩红色的脚印。 奇怪地是，刘柠脚下始终没有任何痕迹。 “我终于想明白在楼下餐厅时，施和为什么一直不下来了。” 轻笑一声，黎洛灵缓缓开口道，“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相同的空间。在三天前那场宴会上，他肯定有参与。” 因此，时空推移后的三天，他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那染血的房间要怎么解释？” 刘柠指出“球杆”这个疑点，“如果他在车轮前死了一次，尸体为什么会跑进酒店里？” ‎ 第336章 死神的游戏（5） “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霎时间，脚下的地板隐隐冒出裂痕，蜘蛛网般的裂缝于瞬息间扩大，仿佛无法愈合的伤口般，渗出猩红色的液体。 连带着空气中，也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望着这一幕，刘柠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一般情况下，站点出现崩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接近了真相。 “十六层……按正常奔跑速度来算的话，我们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 按下电梯不久，黎洛灵见刘柠从房间里拖出两把凳子，将其中一把顺势递给她： “用它砸。” “好。” 奇数楼层的电梯有问题。准确地说，玻璃是坏的。 而奇偶与前后一样，都是对称的一种。 如果按照这个站点的规则，“只有到达奇数楼层的电梯玻璃碎了”未免太过突兀。 “嘀！” 下一秒，电梯门打开，灯莫名有些黯淡，投下一片灰色。 同时，满墙的裂缝也如疯狂生长的藤蔓，直直向她们所在的方向逼近。就差一点，会碰到衣角。 “嘭！” 千钧一发之际，刘柠狠狠将椅子扔了出去，正中玻璃。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电梯中冒出惨淡的红光，竟发出令人胆寒的尖叫。 不像是人的嗓音，却如魔音贯耳，让人通体发寒。 但裂缝诡异地在电梯外止住了。 “走。”刘柠拉了一把黎洛灵，跑了进去。刹那间，她们刚刚所站立的位置化作灰烬，无数张扭曲的面孔挤在一起，恶狠狠地浮现在虚空中。 电梯好似在虚空中下坠。除了轻微的失重感，再无其它。 “你怎么能肯定，这不是障眼法呢？” 黎洛灵望着墙上的大洞，轻声道，“按照正常思维，关注点应该在我们来时的那辆大巴车上。” “但它与另外一辆车发生了车祸，无形中满足‘对称’原则，暂时可以排除。” 刘柠挑了下眉，淡淡道，“我反而认为，那才是障眼法。” “大巴车就像我们常见的灵异力量。假如把关注点放在它怎么来的，我们永远也找不到标准答案。可如果考虑它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反倒有一条清晰的行为逻辑。” 以点破面，穿过迷雾寻找真相。 “这个站点中，无论是哪种形式，时间线错乱也好，不断有人消失也罢，有条规则始终不变。” 刘柠进一步推论道，“或者说，一开始从二十四个人分成一半时，就再明显不过。” 对称、统一。就像因果，三天前发生了什么，必然会影响到三天后。 ——两者缺一不可。 “明白了这点，再看那些五花八门的事件，都是形式而已。比如那么多人的尸体到底在哪，都是随着时间悄然变化的。存在是存在，可若是我们花精力去找，不过是舍本逐末。” “嗯。” 交谈中，电梯轻轻颤动了一下。随着门的打开，列车的影子如幽灵般出现在眼前。 “有一点很奇怪。” 上车时，黎洛灵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她的肩膀，“大巴车第一次在水坑中停下时，你肩上就有一块干涸的血迹。”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那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怪不得，刚才在走廊的时候，我没有脚印。” 刘柠似乎没有太过惊讶。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过去”，她同样目睹了车祸。 因此，与没有参与的黎洛灵相比，无形中构成一正一反。 恰好符合“规则”。 应了一声，黎洛灵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若有所思。 “如果真的出现在过去，怎么会毫发无伤地离开？” 她不动声色地抓起刘柠的手，强迫其伸开。 那只眼睛有些红肿，不规则地膨起，仿佛一个巨大肿块。 “？！” “什么感觉都没有？”黎洛灵再三确认道。 “没有。” 血脉相连的感觉似乎骤然消失了。 刘柠低头望着它，好像在看一件与自己不想干的物品。 “也许，它代替你永远停留在了‘过去’。”黎洛灵面上看不出情绪，平静地说，“某种意义上，这是件好事。” “随便吧。” 将手缩回去，刘柠一时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她早就不再依赖“能力”，可见其悄无声息地消失，心中多少有些不自然。 可下一秒，她立即收拾好情绪，“下一个站点是什么？我好提前做准备。” 甚至，她觉得命运像看不见的推手，在暗中推波助澜。 如果某些事情在进入站点之时就已经注定，无论她后来做什么，都是徒劳。 “假使我换一种推理思路，会不会不一样？” 摇摇头，刘柠没有继续想下去。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 况且，她向来拿得起放得下。 …… “猛鬼小区。” 黎洛灵突然对她说出这四个字时，刘柠还有一瞬间恍惚。 “系列二你和都雅走完了，还剩个系列三，最终结局。” 她顺势在刘柠身旁坐下，“可惜了，之前那个司兰偌算得上是个好苗子。我还在考虑，等她能力强大后，将其收为己用呢。” “嗯。”刘柠顿了顿，脑海里弹出一些片段，“是啊，很可惜。” 在雨伞站点中，与对方的缘分戛然而止。 “莫不是，下一个站点……”她赶忙去看路线图。 “因为你从444号列车上除名，系列三的参与人员只有都雅一个人。” 黎洛灵先前与对方有不少联络，因此轻而易举获得了一手资料，“就在这两天开启，具体时间点未知。” “哦。” 刘柠的反应没有想象中热烈，甚至有些冷淡。 “你不想参加么？”这下，轮到黎洛灵诧异了。 “如果我去，相当于间接面对乔榆。” 有些事，她不点出来，不代表心里没数。 “猛鬼小区的系列二，我拿到了剩下的半只眼睛，从而开启诅咒。获得完整记忆的同时，也面临表姐的复仇。说的再明白些，这一切都是提前计划好的。” 鬼俪等人也参与其中。 “很正常啊。”黎洛灵倒了杯水，推给她，“如果我跟乔榆一个列车，对方又表现得比较可靠，且帮助过我。反过来讲，要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也会出手相帮。” “毕竟，在前一代444列车的几个人眼中，你是个仅仅听说过的陌生人，哪能比得上朝夕相处的乔榆？” 亲疏远近，无形中划分了阵营。 “我知道。” 刘柠捏紧杯子，又猛一下松开，“我只是在想，该以怎样的态度……” “你想彻底离开这里吗？” 黎洛灵打断道。 “当然。” “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树敌。” 她进一步补充道，“哪怕你与乔榆之间有天大的深仇大恨，在公司面前，都可以视作微不足道。” 真正的敌人，是暗中操控一切的组织。 “明白。”刘柠素来理智。在她的提点下，很快收敛所有情绪，“我参加。” “这件事，又不是我说了算。” 黎洛灵翘起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我没有向你保证一定能去吧？具体能不能赶上，还要看运气。” 不清楚时间点，有可能会空手而归。 但一旦将猛鬼小区站点走完，将是一笔天大的收获。 倒不是说其中有多么可怕的诅咒。实际上，最关键的诅咒在系列二已经被刘柠取走了。 在她眼中，系列三就像一个口子，借此拓展一个更大的平台。 没错，她要将手伸向鬼俪那些“鬼员工”。 不仅有助于尽快巩固她对新公司的控制，向组织那边瞒天过海，也多了一层保证。 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 黎洛灵瞟了一眼身边面色严峻的刘柠，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你准备带谁一起去？” “我还没想好，可能要知道站点简介后再做决定。” 犹豫片刻，刘柠终是向她抛出橄榄枝，“你想去吗？” “我？”黎洛灵轻轻一笑，“我没想好呢，可能也要看完站点简介吧。” 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刘柠只得顺着她的意继续陈述理由，“相比较别人，我更习惯与你合作。” 无论是思维，还是行事，都相当默契。 “唔，意料之中。” 黎洛灵迎着她清亮的目光，眨了眨眼睛，“抱歉，我大概率无法跟你一起了。” 与刘柠不同，她与任何人都能合作得来，而且都称得上愉快。许多原本对她有意见的人，往往在一两个站点以后改变看法。 她最擅长根据对方的处事风格，及时调整自己。 比如与刘柠同一个站点时，她一般很少提出推论，把线索抛出来后就不再多言。 可在与别人一同经历事件时，她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还记得赫晓雨吗？” “她？” “嗯，我派人放出猛鬼小区三中藏有惊天线索的消息，让她想办法参加。” 黎洛灵故作苦恼地歪了一下脑袋，“要是被她发现是场骗局，肯定会恼羞成怒，把账算到我头上。以防被怒火波及，我还是不去了吧。” “……行。” 她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更改。 刘柠点点头，正准备跳过这个话题，谁知黎洛灵又凑上前来： “如果你实在苦恼的话，我有一条建议。” ‎ 第337章 恶鬼将至（1） 下车后，刘柠感到身体慢慢飘起，如膨胀的气球向远处飞去。 黎洛灵就说了一句话： “这个站点，你自己去会比较好。” “有始有终。” 系列一二三，由她、罗梅、白小琴开始，中间变成她与都雅和司兰偌，最后是把司兰偌换成了赫晓雨。 “一定要三个人吗？” 刘柠问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当然。多一个或少一个，看似无碍，实则会影响生路构建。” 说这话时，黎洛灵有些意味深长，“总之，待你解开谜底后，一切都将会水落石出。” “好吧。” 刘柠不太在意她的卖关子。 事实上，关于对方正在谋划的事情，她也不怎么感兴趣。比起勾心斗角，她更喜欢把精力用在站点里。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对小动作视若无睹，相反，要是有机会，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弄明白。 毕竟，面对黎洛灵，她实在无法做到完全放心，乃至毫无芥蒂地信任对方。 脑海里闪过这则小插曲，刘柠摇摇头，集中注意力，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雾气。 不远处，隐隐伫立着数座高楼。 待白雾散去大半，她终于看清了小区的轮廓。 比起之前，要更加破败，甚至是灰暗。 她的视线固定在门口。 同时，身体停在半空中不动了。 如此诡异的开场没有让刘柠产生丝毫惊慌。反而，她趁机看向四周，观察有无可疑之处。 这是猛鬼小区剧情节点的落幕，难度系数肯定要高出平常站点许多。 她没有忘记，系列的终结，往往预示着必死的局面。 必须要比往常更为全神贯注。 她微蹙眉头，一眼不眨地望着下方景象。 门卫处是系列二时的模样。但身体对折的保安不见了，大门也紧紧锁住，窗户紧闭，似是荒废已久。 “哒、哒、哒……” 脚步声过后，三团雾气走了过来。隐约可以看见其中模糊的人影，但看不出具体模样。 下一秒，刘柠感到脑海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 “请选择视角。” 视角？ 霎时间，她感到身体在慢慢下落，仿佛被一阵微风推着，飘向那三团白雾。 好像可以动了。 刘柠试探性地晃了晃手，却发现猛地朝右偏了一下。看样子，她只能调整方向。 “怎么选？有提示吗？” 鸦雀无声。 站点的套路就是这样，该给的提示不给，又喜欢玩文字游戏，什么都让自己猜。 刘柠耸耸肩，不甚在意，瞪大眼睛观察起那三个人影来。 看不出分毫，让她联想到生、命、死三种类型的牌。 上一次过来时，每个人手里提前分配好对应的牌。这一次，则是让她们主动选择视角。 说是主动，实则与被动无异。 结合黎洛灵提到的数字三，刘柠心中顿时有所明悟。 她不着急着选，飘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们。 渐渐地，雾气似乎融化了些许，三个视角各自露出零散的线索： 最左边的背微微佝偻，手臂青筋暴起，不自然地下垂。 中间之人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发质柔顺，垂下时直到腰际。 而右边的，则不断喷出血浆，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又于刹那间蒸发。 这些线索，给了也相当于白给。 刘柠又等了片刻，见没再有新的异象后，缓缓飘向了右侧。 要问原因，她的答案非常简单： 按照前两个系列所推论出的生路，最危险的反而最有可能是生机。好比她手中的死牌，名字听上去不祥，风险却是最小的。 “已选择：误入者视角。” 霎时间，刘柠感觉浑身被牢牢禁锢，像是有什么东西捆住了她的手脚一般，整个人被迫装在一个大袋子里。 唯有双眼，依然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清周围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逝。 但有一点意外之喜，是她终于可以穿过雾气看向旁边那两个“人”。 最左侧的是一个七旬老妪，头发花白，双目隐隐露出痴呆状。她的嘴唇显出古怪的青紫色，一呼一吸间，淡淡的黑气萦绕而出，仿佛两条黑龙。 “已选择：居住者视角。” 刘柠又听到了一个提示音。与此同时，老妪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她慢慢扭过头，向她的方向看来。 ——都雅。 凭借着上次合作过的印象，加上对方沉静的目光，刘柠很容易将其认了出来。 幽灵列车这次，把她送到的比较早，也有最先挑选角色的权力，不得不说是一件幸事。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最终定格在中间的那人身上。 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扬，脸却被一块白色面具遮盖，只露出两只眼睛。她的全身也笼罩在一个无比巨大的袍子里，悬在半空，没有双脚。 “已选择：猎食者视角。” 话音未落，白色面具露出一丝血红的裂纹，又很快合拢。 翻滚的白雾再度袭来。 失去意识前，刘柠着重看了一眼被称作“猎食者”的人。对方始终低垂着头，没有向她的方向看上一眼。 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里面真的是赫晓雨吗？她不禁产生了个疑问。 按照参与者们行事的正常逻辑，现在的她看似有点不对劲。 …… “注意，视角预示着你们接下来的身份，和将要面对的一切，请注意观察。” 刘柠感觉脑海中一阵眩晕。 她能听到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跳，还有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呼、呼……” 视野有些昏暗，耳边后知后觉地听到了连绵不断的雨声。 这个人在奔跑。 向下看，刘柠发现对方裸露的胳膊、小腿沾有大大小小的血迹，哪怕有雨点的冲刷，也洗不掉。 好像是个男人。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都雅的一瞥中，这个人的背上插着一把斧子，皮开肉绽，模样别提有多狰狞了。 刘柠借着他的眼睛观察着周围。 青年跑到了小区门口。第一次，他先是跑到前面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无人看守后，踟蹰片刻，终是冲了进去。 “呼、呼呼……” 随着他的进入，原本黑灯瞎火的小区，忽然间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窗户边，隐约有几个人影来回晃动。 见状，他骤然停下脚步。 刘柠的余光瞥见，他的嘴巴动了两下，好像在自言自语。 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见，只能听到轻微的喘息。 青年继续往里面走。他不再逃跑，而是顺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站到屋檐下时，他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3201。” 只有这四个数字。他却像舒了口气般，将其郑重其事地卷好，塞进手中。 “这个数……”刘柠不禁有两分诧异。 她见过！ 刷的第一张死牌，就是这个数字。 不过，具体的细节她有些记不清了，只得静观其变。 青年匆匆在屋檐下穿过。 虽听不到声音，刘柠却能从他的动作中感受到焦急。 他穿过几栋楼，每次看到楼号后，都失望地离开。 直到最里面的一排时，他才加快脚步，急急忙忙地冲了进去。 “嘭！” 房门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轻微地上锁声。 不知为何，刘柠有一瞬间警觉。 ——她记得上次来可不是这个样子。 昏暗的灯光下，是一个低矮的楼道，两米高，仅能容两人通过。如果稍胖一点，一个人都够呛。 光线有些晃眼。 青年走到一处拐角，又出现一扇门。 他照例打开，跑进去，身后传来上锁声。 第三扇、第四扇…… 二十分钟过去，他依然在无穷无尽的楼道里徘徊。 从外面看，高楼跟普通小区的楼栋没有区别，里面应该也一样，进去就能看到电梯。 可为什么，出现的是一扇扇门和永远没有尽头的走廊呢？ 刘柠注意到，这些门全是深黑色，光洁干净，中间有个小巧的把手。 但如果从里面往外开，则需要钥匙。 结合“误入者”的视角提示，她大致能推测出青年面对的结局是什么。 好在，他也逐渐发现不对，停了下来。 转过身，他试图将刚锁上的那扇门推开。然而，无论他怎么使力，门都一动不动。 他愤愤踢了一脚，在口袋里摸了几下，拿出半截铁丝，插到钥匙孔内。 “吱嘎。” 铁丝开始冒烟。 尖头悄无声息地变得通红，好似放在火上烤熟了，整个呈一片可怕的猩红。 他连忙将铁丝丢掉。 刘柠看到，黑黑的锁孔里，隐约有某物在动来动去。 眼前仿佛蒙了一层纱布，她偏偏看不清那是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冷清的女声自其身后响起。 短发，戴着黑框眼镜，嘴角微微抿起。她的相貌很清秀，此时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注视着他。 刘柠听不到青年说了什么，但可以听到女生的回答： “3201在32楼，你需要坐电梯上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应该是青年在问问题。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着一切都还没发生，赶紧走。” 女生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冲他招了招手，“这边。” ‎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于某天晚上做的梦hhh ps：作为猛鬼小区的最后一个故事，跟之前两个的关系虽有，但不会太多，可以当一个新故事看ww 第338章 恶鬼将至（2） 短发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将刚关上的门再度打开。 “快。” 她压低声音，警惕地伸头看了看。 刘柠注意到，她的胸前，别着一个物业工作人员的牌子。 “好在你只是不小心进来，没到里边，还有机会出去。” 对方见青年磨磨蹭蹭，不觉有些着急，“快啊！” 女孩手里的那把钥匙似乎有魔力，每个孔都能插进去。 很快，两人来到了最后一扇门。 隐约可以看到窗外的雨点，还有簌簌嘀嗒声，无数道水痕似小溪般缓缓流淌。 然而，“吱嘎”一声，门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打开了。 一个四十多岁，手里提着个菜篮子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全无表情，甚至布了一层寒霜，看上去颇为阴森。 看到女孩手里的钥匙后，她脸上竟露出一丝讥笑，反手将门用力拉了一下。 之后，慢条斯理地从菜篮子里掏出一块黑黑的肉，挂在门把手上。 刹那间，风一吹，竟刮下来些许粉末。 “完了。” 女孩小声嘟囔道。 刘柠不明所以，静静注视着事态发展。 锁孔里，爬出来一些纤细的触手，每个上面都长着通红的肉瘤。它在甩动的同时，也慢慢向肉的方向聚拢。 “算了，我们走这边。” 女孩先一步转过身，拉开门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让你先躲一阵。” 身后，响起层层叠叠的吮吸声。 刘柠看得很清楚，那些肉瘤炸开，露出许许多多锋利的牙齿，大口争抢着肉块。 那块肉似乎也不是普通的肉。 皮层底下，几十条蛆在蠕动。 …… 五扇门后，多了一个安全出口。 “逢五过一，你要记住这点。” 短发女孩率先将安全出口的黑色大门推开，补充道，“不知道往哪里走时，可以来这儿。” 里面黑乎乎的，没有半点灯光。 “小心脚下。”她喊了一句。 青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由于视野受限，他的速度很慢，有些不太敢走，时不时还要被绊一下。 “新人吗？嘿嘿……好久没看到新面孔了。” 一只干瘦的手臂在他眼前晃了晃。 借此，刘柠看到一个瘦小如猴子的少年，一双眼睛很是机灵，却闪烁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冷光，让人不敢小觑。 “你也是误入者？” 墙角，一个影子慢慢向他的方向移动。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脸上的皮肤仿佛干枯的老树皮，又空又瘪，带着几分天然的惊悚感。 “介绍一下，”短发女孩适时开口了，“男孩叫靳寿，这位奶奶姓曾，我们一般称呼她我曾阿婆。” “至于我，我是这座小区的物业，叫我小柒就好。” 她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 刘柠听不到青年的问话，可这不妨碍她在脑海中飞速搜索有关小柒的消息。 ——15楼，后来失踪，父母也是鬼住户。 而且，还签署有一份保密协议。 “你是怎么过来的？”靳寿坐在纸箱子上，声线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我已经在这待了十二年。” “不信？呵呵，自从我母亲把我遗弃在这里，我就是一个人长大。当然，多亏了阿婆的照料，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 少年精准地在他身上摸索，准确的找到那把斧子，“哟呵，不错嘛。” “你杀了人？还是被别人追杀？” 他继续追问。 借着这个间隙，刘柠仔细打量着周围。 大约十几米长，宽约三四米，尽头又有一扇门。但这里堆放的东西很多，除了随处可见的纸箱子，还挂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古怪器具。 “来者都是客。小寿，给他讲讲注意事项。”老人咳嗽两声，打断道。 “是。” “我来吧。”短发女孩插了一句，“如你所见，这座小区非常奇怪。它还有一个名字：猛鬼小区。” “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但入住率为百分百。大部分情况下，这些鬼住户都是不吃人的，但会搞点小破坏——比如刚刚那样把门关上。” “如果有访客前往，需要持生、死、命三种身份牌的任意一种。这些与咱们没关系，先不说了。” 刘柠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着另外两人的表情。 男孩是一脸无所谓，翘着脚，时不时用手抠牙缝。 老妪则相当漠然，全身隐藏在阴影里，伺机潜伏。 她似有所感地抬头，发现天花板上吊着一根断线，灯居然被拆了。 “对于没有准入许可的误入者来说，小区可谓危机四伏。刚刚你也看到了，有很多扇门，进去以后就不能出来，除非拿到钥匙。” 小柒将手里的那把钥匙晃了晃，迅速收回去，“我的这一把是物业配备，能打开近乎所有的门，但也存在限制。” “比如，它不能被除我以外的人使用。” 说着，她将钥匙放到青年手上，只见其迅速变细变长，仿佛一只爬行的蚯蚓。 “在与鬼住户碰面之前，你是有机会离开的。可碰面以后，你将无法走出这座小区。” “没错。” 靳寿点点头，接话道，“我们都是倒霉蛋。” “就算真的逃出去了，没几分钟又会回来。跟诅咒一样，缠上无法脱身。” 少年耸耸肩，“呸”了一声，“我在这耗了十二年已经算是少的了，奶奶足足二十多年光阴都浪费在这里。” “嗯。” 曾阿婆终于从黑暗中转过身来，缓缓道，“年轻人，从这里离开可不是‘拿到钥匙’那么简单。这几十年，我探索过无数地方，只有物业的一把，再无其它。” 而物业的，她们又用不了。 “就算我现在开门带你们出去，没一会又会回到这里。次数多了，我还会被处分。” 小柒抱歉一笑，爱莫能助地说。 “你问那些鬼住户？啧，它们从来不出去，只从外边进来。” 这就形成一个看似闭合的死局。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不断进来，又再度被困在这。 “本栋楼里的误入者还有不少，但大部分都没能活下来。要是按比例来算，大约得100：1吧，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况。” 换言之，除了小男孩和老妪，这个狭窄的逃生通道至少容纳过两百人。 “但你不要害怕，那些鬼其实没有多可怕。之前死的人，都是太不小心了，才自寻死路。” 闻言，刘柠精神一振，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你看，这是一个计时器。” 靳寿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小平板，数字有些黑，看不太清楚，“每三小时固定响一次。” “而每天的早上六、九、十二点，和下午三、六、九点，出去以后可能会遇到鬼。注意了，这些鬼与鬼住户不一样，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至于晚上的十二点及以后，鬼会进入安全通道。唯一的办法，是让它们看不见你。” 说着，他指了指凌乱的纸箱，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合时宜的笑意，“这些纸箱是我跟奶奶费了千辛万苦才搜集的。它们是小区门卫处的快递箱子，上面贴有标签，似乎是访客将其拿过来……只要将口遮好，鬼是不会扒到里面看的。” “除此之外，鬼可以钻到任何地方，通风管道、被子下面、墙壁里，都有可能。啧，因为无谓的躲藏，这些年死了不少人。” 听到这话，刘柠似有所悟。 她想起在猛鬼小区系列二找生路的时候，就曾将许多快递箱子挨个送往对应的楼层。 假如没有这一茬，现在还会有快递箱来作为藏身之处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 “因为箱子空间有限，身材较小的人才有可能活下来。” 最大的箱子也就一米，仅能容下老人或小孩。体型强壮的青壮年，在这上面会非常吃亏。 “今天零点之前，你可能要另找一处藏身之地。”曾阿婆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些沙哑，“我们这，没有合适你的箱子。” 大箱子本就难找，更何况能装人的那种。 “我可以帮忙。” 短发女孩主动站出来，说道，“毕竟是我把他带来的。唔，我记得别墅区那边箱子蛮多，待会拿一个过来。” “如果你坚持的话，好吧。” 小柒的人缘似乎不错，她没怎么劝，就让老妪改口： “一些生存的注意事项，我也跟你说下。” 逃生通道里的所有物品，都不会发光。 “光亮会在非必要的时刻吸引鬼过来，比方说既定的安全时间。哎对，你身上没有夜光手表之类的吧？记得提前丢出去。” “上次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孩，明明躲在箱子里，手表的光线却主动暴露了他的位置。哦对，还有一点：鬼听不到声音，你可以说话，尽管发出声音，都没事。” ——听不到声音？ 闻言，刘柠看向青年的目光不禁变了一变。 那她为什么听不到对方说话？ 结合此事，让她不由得升起些许警惕。 任何的不对劲，都事出有因。尤其在鬼故事里，但凡一点奇怪之处都不能轻易忽视。 否则，最后推测生路的时候，将会无比困难，甚至得到完全相反的答案。 ‎ 第339章 恶鬼将至（3） “这个箱子，应该足够了。” 半小时后，短发女孩拖了个近两米的大箱子进来。 “你从哪找到的？这么大！” 靳寿绕着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惊奇。 “3号别墅区。” 小柒耸耸肩，没有过多解释。 奇怪地是，听到这个地址以后，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巴，不发一言。 “它有些占地方吧。”良久，男孩不满地撅起嘴，将其搬到角落。 “那也没办法。别忘了，在这里，数字三是最安全的。” 曾阿婆的声音略显低沉，随后，通道里迎来一阵可怕的死寂。 ——她们明显知道不少内幕。 刘柠一边观察着情况，一边将可能的疑点记下来。 目前两眼一抹黑的局面下，更不能心急，只能静观其变。 “我先走啦。”短发女孩看了眼表，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大概明早九点会来，有什么需要联系我。” “好。” “姐姐慢走。” 话音未落，小男孩“嘭”一声把门关上，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你到底什么来头？” 他似乎对这茬耿耿于怀。尤其短发女生走后，更加不依不挠起来。 刘柠听不到青年所说，但借着黑暗，她看清了另外两人的表情。 老妪始终靠墙而坐，双目微眯，似在打盹。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眼中精光乍现，压根没有睡着。 倒是小男孩，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模样： “真的吗？你不是在编故事骗我吧？” “唔，应该不会，毕竟你……” 后面的声音太轻，刘柠没有听见。 “嘀嘀嘀——” 计时器响了，现在是晚上九点。 “快躲起来！” 小男孩迅速窜进箱子里，跟滑溜的泥鳅似的，短短两秒钟便失去踪影。 刘柠看到，坐在墙角的老妪也于顷刻间消失不见，动作比男孩只快不慢。 这样的反应速度，实在不像一个老年人所能达到的。 反观青年，就有些笨手笨脚。他先试探性地跨到箱子里，再动作生疏地把盖子压下来。 “小柒应该在里面放了胶带，你把口封一下，注意不要完全封死。” 曾阿婆的声音有些低沉，夹杂两声咳嗽，“……接下来入睡就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六点，我们会叫你起来。” 在这里睡觉？ 青年的呼吸急促起来。想来也能理解，口子那么小，很少有新鲜空气涌入。 可他又不敢动，只好蜷缩成一团，靠在壁上。 “食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明天早上我们再与你解释。” “奉劝你一句，现在最好赶快睡觉。不然……呵呵，第一晚，对新人来说，都是项极大的考验。” 之后，逃生通道内完全被沉默覆盖。 刘柠侧耳听了听，也许是隔音效果还不错，她没有听到另外两人的呼吸声。 倒是青年，一会翻个身，一会又换个姿势，看得出来他很煎熬。 或者说，是在恐惧。 夜晚，会发生什么？ …… “嘀嘀嘀——” 午夜十二点的铃声带着几分飘渺，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大约五分钟，门口传来“吱嘎”一声。 之后，是轻微的动静，窸窸窣窣的，缓缓从一屋子的纸箱子上掠过。 好像在抚摸，又好像在试探。 刘柠看到，头顶的盖子向下压了一点，之后又缓缓上提。 青年本来就没怎么睡着，此时更是瞪大双眼，双臂无意中紧紧抱着自己，不住发抖。 牙齿还在不断打颤。 冷。 刘柠没来由地想到这个词。 她抬起目光，密切地注视着那道用胶带拼好的缝隙。青年缠的不熟练，加之看不清，以至于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此时纷纷发出不堪其扰的响动。 “咚！” 好像有人在敲某个坚硬的物体。 外面渐渐开始热闹起来。除了敲的，还有菜刀在案板上发出的剁肉声、奔跑时急匆匆的脚步…… 络绎不绝。 刘柠不觉被勾起几分好奇。可她也清楚，这很可能是鬼的陷阱。 但青年明显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之中。他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头近乎要埋在膝盖下，双肩不住地颤抖，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害怕。 大约过了一刻钟。 “轰隆！” 箱子在地上翻了个跟头。 “吱嘎——” 门再度开启，蜘蛛般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撤退。 然而这次，却始终没有关门的声音，感觉仿佛有人站门口盯着一般。 青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皮睁开，又疲惫地闭上。 等到早上六点，定时器发出欢快的响声时，门才“咔嚓”一声，牢牢锁上。同时，排气口和地板缝里也彻底恢复宁静。 “睡得真好，昨晚的动静比平常要小多了。”曾阿婆慢腾腾地爬出来，敲了敲青年所在的纸箱子，“年轻人，起床啦。” “居然还活着，不错啊。”靳寿帮着将胶带纸剪开，把面无人色的青年拉出来，“哥哥，吃饭吧。” 室内满是残羹剩饭，几只硕大的白色虫子缩在角落。 男孩一点也不介意，将其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尝尝吧，很美味呢。” “对啊，难得有肉剩下。上一次，好像是在一个月之前？” 老妪同样嘎吱嘎吱地吃着，上下牙齿闭合间，带出漆黑的水渍。 除此之外，许多箱子上粘着黑黑的叶子，看不出是哪种植物。 “这个味道也很香甜可口。关键是，顶饿。” 见青年始终没有动作，他们也不再招呼，自顾自地吃完，打了个饱嗝： “一天就这一顿，你最好吃一点，免得撑不下去。” 闻言，青年纠结片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起一片粘着不明血块的叶子。 才吃进第一口，他“呜”的一声，吐了出来。 对于他的狼狈，小男孩熟视无睹，还跑墙边接了些混浊的液体，递给他，“习惯以后就好了，没那么难。” 刘柠望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她虽无法尝到这些东西什么味道，大致也能推测得出来。 只是有一点，令她十分费解： 那些鬼，半夜是专门来这里狂欢的吗？还带了吃的？ 照小柒所说，猛鬼小区里那么多条逃生通道，岂不是有无数只鬼夜晚聚集在这里？ 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摇摇头，她暂时不去想。况且，凭手头匮乏的线索，也思考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三种视角，莫非拼凑在一起，才是真相？” 如果有机会遇到都雅和赫晓雨，她一定要好好问个明白。 “现在是安全时间，我们可以出去转转。” 靳寿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背了个纸箱子，催促道，“快，只有两个小时，晚了连汤都不剩一口。” “你带年轻人先去吧，我这把老骨头就留下来休息咯。”曾阿婆在口袋里摸了摸，将几根电线扔给他们，“顺带给他讲讲规则。” “放心吧，奶奶。” 郑重其事地将电线收好，小男孩不由分说拉着青年，迅速向外面走去。 “如果条件允许，用刀具更好。可惜，它反光太厉害。” “对了，反光的东西同样不能出现。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事有人试验过，结果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绕过十五扇门，经过三个逃生通道，却都跟没看见似的，直到第四个才停下。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是规矩。对于邻里，我们尽可能要保持友好。” 悄声说着，小男孩先趴在地上看了看，眸中闪过一抹亮光，飞快道，“走，进去看看。” 屋内放有不少纸箱，还有一阵令人难以言喻的酸臭味。 他轻车熟路地用指甲划开箱子口，凑近看了看，冷不防发出一阵大笑，“这个倒霉鬼，居然把自己给闷死了。” 眼睛还大睁着，死不瞑目。 见状，青年瑟缩着，不敢上前。 忽然，小男孩将手中的电线扔给他一根，命令道，“拿着，要是有人来就勒死他，不管是谁。” “尸体必须要尽可能完整，才有交易的价值。” 他好似没察觉到口中的话有多么骇人听闻般，重新将箱子封上，背在身后，“有了这个意外收获，我们可以歇上一整周，嘿嘿。” 小小的身板扛起一个大人，居然一点都不累，反倒健步如飞。 “哦，对了，不同逃生通道的人相互之间是竞争关系。除了来自鬼的危险，更多时候要提防的是人。那根电线送给你了，收好。”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两句话，回到熟悉的门口。 先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动静，他才谨慎地将门推开一条缝，“奶奶？” “里面是安全的，进来吧。” 曾阿婆低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有收获？”她看向纸箱子，眸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嗯，白捡的。” 靳寿将过程简单地说了下，把箱子推到杂七杂八的纸箱里面。 之前没注意，现在发现不少箱子都沉甸甸的，似乎装有东西。 青年也颤抖着打开看了。 呈现在她眼前的，居然是一具又一具光溜溜的骨架。 霎时间，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 第340章 恶鬼将至（4） “这就把你吓到了吗？” 靳寿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将骨架扔到一边，“若非这样，我们不可能有任何生存的机会。” “他说的没错。”老妪咳嗽几声，缓缓开口道，“谁都需要进食，包括鬼。”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让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僵。 配合着阴暗的环境，男孩与老妪脸上出现的，尽是阴冷之色。 黑暗里，他们的身影带着几分鬼魅般的飘渺，模糊不清。 “哒、哒、哒……” 走廊里，传来一阵接一阵的脚步声。 “嗨，是我，开下门。” 昨天才见过的短发女孩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一眼看到青年，关切地问，“怎么样，昨天休息的还好吗？” “等你熬过一个月，适应了新作息，会好受许多。” 说着，她把水和面包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拿出来，“吃点吧，垫垫肚子。” “你从哪里弄来的？”靳寿皱了下眉头，不觉躲得有些远。 “我母亲在外边买的。” 小柒主动拿起一块面包片，“需要我试吃一个吗？没有毒。” “不用了，我不吃这东西。”老妪摇摇头，露出满口黑黄的豁牙，“都给新人吧，他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好。” “外面怎么样了？”靳寿迫不及待地问。 “老样子。” 小柒顿了顿，压低声音，“别墅区那边最近有点不太平。” “对了，我们攒齐了十具骨架，可以兑换东西了吧？” “当然可以。” 短发女孩变戏法般从门外拉出一辆推车，将箱子挨个放上边摆好，“三小时后见，顺便想想要换什么。” …… 车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被推着离开甬道。 小柒从楼栋里走出的时候，所有居民楼里的“她”都不约而同地出现在空地上。足足二十余个，脸上面无表情，活像一尊尊雕塑。 紧接着，身形缓缓合拢，虚化，逐渐变成了一个人。 而她手里的推车，依然只有一个。 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箱子层层叠叠地摞在一块，形成数个不规则的图形。好像是不同空间的物体强行融合在一起，边角都有些虚幻。 她闷头将车子拉走。 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映不出影子。 另一边。 都雅所选择的是居住者视角。换言之，她所看到的，与鬼住户无异。 而其它的情况与刘柠一样，只能“看”，无法自由地操纵身体。 而她，正在慢慢地爬楼梯。别看四肢长满了褐色的老年斑，裸露的皮肤像干瘪的茄子，可她的动作依然敏捷。 十五层。 望着熟悉的门牌号，都雅的心在不断下沉。 “嘀——” 恰巧这时，电梯门开了。 “妈。”短发女孩推着空荡荡的推车，从里面走了出来，“昨天又多了个误入者。” 她仿佛闲聊一般，主动用钥匙将门打开，“养一养，可以换不少资源，说不定还能让我的事业再进一步。” “……” 都雅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只能看见嘴巴一张一合，再根据女孩的说法推测。 “对了，我刚才数了一下，这半年来攒了二百三十具骨架，数量比之前多了不少。” “但误入者的数量却越来越少，青黄不接，真让人担忧。” 她把推车放到阳台后，便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都雅发现，“自己”在客厅里呆呆地站了一会，竟然慢吞吞地移动脚步，来到女儿的房间门口。 耳朵悄悄贴在门板上。 屋内，小柒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你说什么？有亲戚要来？” “嗯，让我给她讲一下房子里的注意事项对吧？好，没问题。” “三条不能触碰的禁忌，嗯，我明白。要是她不相信，非要去试，怎么办？” “那时间呢？大概什么时候？” “好，你尽管放心。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挂断电话，她自言自语道，“又是3号别墅，唔，看来可以趁机向房主要几个纸人用用。” 之后，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都雅见“自己”慢慢转过身，走两步，又掉过头来，重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反复几次，确认一无所获后，才不甘心地离开此处。 她不是很明白这样做的原因。 ——这种感觉，像极了监视。 可为什么？ 母女关系，为什么存在微妙的监视关系呢？ 记得系列二里，小柒分明已经死了。难道现在所处的时间点，是在她死亡之前？ …… 中午。 青年实在太累了，加之昨天半夜没怎么合眼，靠着墙壁小睡了一会。 等他醒来时，老妪和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逃生通道里，就剩他孤零零一人。 “嘀嘀！” 计时器响起，却始终没人按掉。 现在是十二点十分。 外面、房间里，全部静悄悄的。 应该没有危险了吧？ 想到那些骨架，还有丝丝诡异之处。他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轻轻点燃，微弱的光源将室内照亮。 大量的纸箱子，好多上面还粘着暗红色的不明液体。 他犹豫片刻，轻轻拨开一个。 “救命。” 壁上的字清晰呈现在他眼前。 “快跑，这里没有一个活人！” “不要信任它们，没有人可以在这存活超过一个月。” 越看，他越是眉头紧锁，背后泛起阵阵凉意。 很多大个纸箱摞在一起，他要挨个扒开才能看清楚。 少数的几个，还留下暗红色的血手印，看着令人胆战心惊。 他继续向里走。 由于是背对门口，没注意到沉重的门轻轻打开一条缝，无声无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光亮下，隐藏在黑暗里的东西无所遁形。 除了血迹斑斑的纸箱，还有一些奇怪的器具，有些泛白，轮廓带着些不规则。 他没有冒然碰触，而是突发奇想，去到小男孩藏身的箱子旁边。 那是个小箱子，口上残留着半截黄色胶带纸。 他慢慢将密闭的口打开。 霎时间，手中的打火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箱子里，是一具蜷缩着的骨架，很小。 随着室内骤然昏暗，它探出头，变出了小男孩那张脸。 小脸上满是阴森与恶毒，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青年慌张地向后退去，却突然撞到某物，一个踉跄，亳无形象地摔在地上。 胡乱摸索中，他好巧不巧再度抓住了打火机。 狠狠一按，随着光线骤亮，化作恶鬼的男孩刹那间消失不见。 良久，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擦去额头的冷汗。 室内很安静，没有一丝声响。 冷不防转身时，他发现门已经开了一半的弧度，露出外面惨白的墙角。 谁开的？ 他不觉握紧手里的打火机，小心翼翼向其靠近。 如果鬼怕光的话，那岂不是有免死金牌了？ 然而，他似乎忘记，在遇到短发女孩时，楼道里是亮着灯的，稍稍有点暗罢了。包括后来经过那一扇扇门也同样，只有在逃生出口里才是一片黑暗。 门后，依然宛若死寂。 青年却不敢往前了。但他又不敢将打火机灭掉，谁知道小男孩会不会又狰狞地扑向他？ 时间仿佛在此处凝固。 门始终保持着半开的角度，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会不会是风推开的？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抬起脚，又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 ——无事发生。 也许是自己疑神疑鬼。 他咬咬牙，狠下心，快步冲了出去。 然而，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刹，他身子一僵，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刘柠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女人，正拿着一面一米多高的全身镜。 淡淡的寒光从镜面闪出，略有几分刺眼。 “视角已结束，请参与者做好准备。” 大脑里浮现出一个冰冷的女声。 她诧异地发现，自己居然没跟着青年一起消失。但仍然没有实体，仿佛幽灵般飘在地面。 可她依然无法在镜子中看清自己的模样。 反倒是那个黑衣女人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薄唇微启： “好久不见。” …… 眼前一阵晕眩，刘柠再度出现在小区门口。 这回，她是以自己的身体参与其中。 她先摸了摸口袋，除了一张3201的纸条，还有一把黑色的钥匙。 钥匙？ 她不由得想到那一层又一层的门，从里到外，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 “嘟——” 身后毫无征兆传来喇叭声。 她连忙向旁边让开，很快，车上下来一个罩着面具，浑身笼罩在袍子里的女人。 正是选择视角时的“猎食者”。 对方似乎没有看到她，径直向不远处的短发女孩走去。 “是XXX吗？3号别墅在这边。” 小柒热情地冲她招招手，指引道。 见状，刘柠稍加思索后，也跟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避着她的样子，她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光明正大落后几步，竖着耳朵听着。 “哥哥他最近很忙？” “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哦。” 短短几句过后，又不说话了。 刘柠打量着附近的道路，与记忆中的猛鬼小区进行匹配。 好像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 第341章 恶鬼将至（5） 来到3号别墅门前，刘柠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挡在前面，让她无法再前进半步。 没办法，她只得停下脚步，目送小柒领着猎食者进去。 “我一开始选择的是误入者视角，所以应该没有办法……” 等等。 她若有所思地转过身，看向另一处。 1号别墅。 当时，持有“命”牌的司兰偌先后进入了这两个地方，却再没有出来过。 她当然可以选择别的房间，但相比未知，已知的危险要低一些，尤其心理层面。 而她之所以无法跟在小柒等人身后走入别墅，是因为她的身份是“误入者”。经历过一重视角，她当然知道小柒身上藏有秘密。但跟着对方这种行为，从逻辑上来说是违背误入的。 只能另觅它处。 她顺着路标，不知不觉间在1号别墅门口停下。 进入小区前，刘柠仔细思考过，能不能不进来？ 可思及这是猛鬼小区系列的终结，加之视角所限，大概率是必须参与的。她又萌生看一看的冲动。 过了这村没这店，下次再进入系列站点，不知是什么时候。 “吱嘎——” 大门拉开，阵阵阴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些许瘆人的凉意。 穿过五道门，前方的逃生出口处，骤然漂浮着一个白影。 “她”双脚离地，似挂在空中。下一秒，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一双深凹的眼睛冷冷望着刘柠。 “司兰偌？” 闻言，白影愣了愣，“你认识我？” “你怎么在这？”刘柠上前几步，与她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对啊，我为什么在这……” 她晃了一下身体，缓缓落在地上。 “你是误入者？”过了好一会，她反问道。 “对。” “进来吧。” 司兰偌侧过身，打开虚掩着的大门。 这个逃生通道亮如白昼，与之前那个可谓两个极端。 上空，挂着两排绳子，有几十个白色衣架。 “哦，这是我们休息的地方。” 她察觉到刘柠的目光，轻飘飘地飞上去，化作一件纯白色的衣服。 “剩下的那些空衣架，预示着人已经死了。” 很快，她又变回来，站到刘柠面前。 “可是，人怎么能变成衣服？” ——这是鬼才能拥有的能力吧。 “你不是纸人，来这地方做什么？不到一天，你就会死在这里。” 司兰偌面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 明明亲眼目睹过青年的视角，刘柠还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线索多肯定比线索少有好处，加之对方的出现，意味着某种提示。 “我带你去展厅。” 司兰偌不答，从口袋里摸出把黑色的小钥匙，伸到墙壁里，拧了一下。 “嘭！” 无形的门应声而开。 “请进。”她率先飘进去。 刘柠紧随其后。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眯了一下眼睛，等到适应后，打量起整个宴会厅来。 画框。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画框。 里面全是人像，男女老少，却都跟真人般，神情或喜或忧，偶尔皱眉，偶尔微笑。 但他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门口。 刘柠一一与其对视。 从那些人的目光中，她看不到任何鲜活的情绪，只有一潭死水般的死寂，空洞。 她莫名感觉有些不舒服。 司兰偌的步伐很缓慢。说来奇怪，到这里以后，她不再漂浮在空中，而是缓缓在地面上走。 不过，她的动作却有些机械化，仿佛一只提前设定好的提线木偶。 “咚、咚、咚。” 她在尽头停下。 刘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墙上高悬着的，是一个空画框。 “到了。”司兰偌转过身，没有说多余的废话。 “进去以后，就会变成纸人么？” “嗯。” 她没有问“纸人又是什么？”这种问题。 毫无疑问，既然可以做到人类所不能达到的事，肯定更为偏向鬼的范畴。 想到这，她转过身，看向安静空旷的大厅。 桌边的盘子里摆着食物，托盘里还有数杯红酒。虽说有一部分已变成看不出模样的残渣，依然能推断出这里不久以前在举办宴会。 突然，她伸出手，碰了一下画框。 霎时间，阴冷的感觉自指尖涌入体内，一阵近乎凝成实质的黑雾从框中弥漫而出，将她完全笼罩在内。 这个奇异的过程持续了足足五分钟之久。 刘柠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脚边已经没有了影子。 ——她现在，不能说是一个完全的“人”了。 “我还以为你会犹豫。” 司兰偌抱着双臂，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之前那样冰冷，“欢迎加入。” “既然这里是猛鬼小区，自然要变成鬼才能活下来。” 刘柠淡淡一笑。 刚才，在看到空画框的一刹，结合司兰偌之前的话，她脑海里闪出几幅画面。 在青年视角时，看似活人的老妪和小男孩于光线下会变成骨架。楼栋中，到处飘荡的都是鬼住户。 这边同样，纸人，画框，无一例外都是“鬼”。 要是按照该逻辑推断，青年如果继续在逃生通道里存活，会不会有一天也化作鬼呢？ 换言之，只有恶鬼，才能在这里生存。 想明白这一点后，刘柠的行动就清晰许多。她不害怕风险，相反，既然给了她选择的余地，就说明同样存在生机。 手心的那只眼睛已经近乎鸡肋。在不依赖能力的前提下生存，必须要铤而走险。 “接下来，回到逃生通道里么？” “都可以。” 司兰偌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计时器，丢给她，“午夜十二点到早晨六点，一定要躲进逃生通道。” “还有吗？” “嗯，画框可以随便进出。你刚刚触碰的那个画框，就属于你了。” “哦？”刘柠被勾起几分兴趣。 她试探着将手放上去，跟伸入水中般，稍稍使劲，会传来轻微的阻力。 略一思索，她将整个身子都探了进去。 那是一个五平米的小房间。 四四方方，只有正面可以看到外界，跟画框面积差不多大。 四周全是黑色，伸手触碰时，会摸到坚硬的屏障，隐隐有种刺痛感。 她待了一会就出来了。 “其它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暂时没有。”司兰偌等了一会，意味不明地说，“凌晨的时候，一定不要睁开眼睛。” …… 刘柠慢慢绕回了逃生通道。 期间，她试了一下，手里的那把钥匙确实可以带她回到宴会厅。 “这么说，是猜到我会选择这里？” 她又拿出写有“3201”的字条，放在眼前看了看，“不对，应该是两条路线。要是我选择走青年的老路，这个房间里也会有线索才对。” 不管怎样，变成鬼这一关是少不了的。 至于变鬼后为什么还存有意识，她觉得可能与这里的规则有关。 夜幕降临。 她试着念了一遍司兰偌教的口诀，很快，空中多出一件薄薄的衣服。 意识仿佛也悬在了高空，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这样就好了么？ 不一会，前后左右，多了好些衣架。裙子、裤子什么都有。 “你是新人吗？” 一个细细的声音钻入刘柠耳畔。 她应了一声。 “我们在小区里，是最底层的存在。” 那个声音叹了口气，“毕竟，我们是被画家简蜇创造出来的，出身就弱了一等。” “但不管怎样，我们的生存环境比居民区的好多了。” 又一个浑厚的声音插嘴道，“它们整日只能躲在不见光的阴沟里，比老鼠还不如。熬着呗，什么时候熬出头就好了。” “都差不多吧，我们又无法离开这里。” “唉，也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讨论声间歇。 刘柠适时开口道，“夜晚，到底有什么？” 先前，她用青年的视角观察时，由于对方躲在纸箱子里，看不到外边。除了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半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 现在，她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加之不再有东西遮挡视线，想必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但问题是，司兰偌为什么要提醒她不要睁眼？ 难道，这涉及到某种隐藏规则？ “鬼。” 尖细的声音不觉压低几分，“我们经常称它们为‘猎食者’。” 猎食者？ “谁也不知道面具底下藏有什么。” “被捉住，唯有死路一条。” “夜晚千万不要离开这里，也不要去看它们的脸。” 七嘴八舌中，刘柠总算有几分明白。 正要再有所侧重地问它们一两个问题，计时器急促的“嘀嘀”声划过，室内转眼间恢复死寂。 一件件白色的衣服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砰响，看上去颇有几分诡异。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 刘柠深吸一口气，慢慢将意识挪到自己所变成的衣服上。 正巧，身后的大门发出“吱嘎”一声，缓缓打开。 她看到，撑着自己的衣架晃了晃，突兀地抖了一下。 衣服“啪”一下掉在地上，连带着她的意识也不断下坠。 下一秒，她发现近在眼前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好像被谁穿在了身上。 ‎ 第342章 恶鬼将至（6） 衣服立了起来。 紧接着，扣子开始从下往上，一粒粒扣好。 刘柠选择变成的衣服是一件薄外套，综合考虑，她尽量将其弄得普通，在一众衣服里平平无奇。 但依然被选中了。 过了一会，其它的衣架也在呼啸而起的风里晃动，如果子落下般一枚枚砸在地上。 顷刻间被瓜分完毕。 很快，屋内挤满了各种各样看不见的“人”，只能从衣服窥伺一二。 刘柠的意识跟着本体飘了出去。 这些鬼似乎是单独行动。至少粗略一瞥，她没瞧见两个走向相同方向的鬼。 好巧不巧，她跟着的这只鬼去往的是青年最开始一头扎进去的那栋。 夜晚的猛鬼小区跟醒过来了一样，灯火通明。但若是仔细看，会发现灯光极为飘渺，隐隐还有些模糊。 好似不是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一般，让刘柠的意识有一瞬恍惚。 下一秒，鬼再度动了。 它不走正门，而是敏捷地从通风管道里钻进去。 无声无息，形状也可以随意变换。关键是，它速度特别快，不到两秒就从管道里闪现到屋内。 那是一间闪烁着橘黄色灯光的客厅。 但在看似温暖的背景下，无数血丝从墙根蔓延，仿佛一根根血管连在一块，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桌脚、地板中央铺着明显的血迹，还有一个黑色的玻璃眼珠，好像这里刚刚才发生一起惨案。 它飘到中央，俯身观察着。 刘柠虽看不到它的动作，可本能地感受到，它在看那些血迹。 “嘭！” 它毫无征兆地走向其中一扇门，大手往柜子里一揪，拽出一只抱着玩具熊的小孩子。 那只玩具熊的右眼是空的，眼窝却呈现出几分人性化的深凹，格外诡异。 它开始大口享用食物。 过程比较血腥，刘柠看了一会就将视线收回，投向客厅的那滩血迹。 刚才粗略扫去，她竟没注意在房间的门口，有一个来不及擦拭的血脚印。 非常浅，近乎与地板融为一体。 也是因此，鬼确定了小孩的位置。 当然，这个小孩也是鬼。自从被抓住后，他不哭也不笑，直愣愣地坐着，双目透出几分阴森。 鬼吃鬼？ 她似有所悟。 进食完毕后，它选择离开的路线是窗户。 轻飘飘地落到下一层，继续开始狩猎。 …… 期间，与别的鬼面对面撞上过一次。 不需要任何交流，两方默契地分开，各找各的猎物。 有那么一瞬，刘柠觉得这些被称为“猎食者”的鬼，更像是一台台杀戮机器。 附加功能是清理。 偶然，她又来到了小男孩和老妪所在的逃生通道。 依然是熟悉的布置，不过比起之前，她是以另一重视角观察，颇有几分新奇。 黑暗中，它熟练地挑出两个箱子，大快朵颐起来。 与居民楼里那些鬼的躲藏方式相比，他们的技巧可谓拙劣。 刚刚，刘柠见过藏进地板缝里、钻入水缸中化作一根水草、与花盆里的泥土混为一体……很多。 不得不说，躲进纸箱子是相当糟糕的应对。虽然猎食者寻找的成功率是百分百，挣扎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嘎吱、嘎吱……” 黑色的肉混着白色的虫子蠕动。 刘柠一眼认出，这些是那天早上的残羹剩饭。 加之它牙缝里掉落的菜叶，统统成为那两只鬼的食物源泉。 ——吃自己的肉？ 屏住呼吸，她安静地在一旁观看事态发展。 不知不觉间，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猎食者的身份，可不可以取而代之？ 按照猛鬼小区的逻辑，这里面的鬼分为三六九等。有食物链的最底端，同时也有食物链的顶端。 而鬼与鬼之间，是否存在明显的界限？ 晃神间，它已经进食完毕，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门没关。 刘柠回头望了一眼，黑暗中，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午夜之行在数小时后落幕。 猛鬼小区的天空在六点准时出现一抹晨光，很快，半边天空亮如白昼。 她渐渐变回了人形。与之一同的，还有那些神情各异的画中人。 “呼，又熬完一天。” “可不是嘛，累死了。” 眼看它们要去往展览室，刘柠飞快地扫过人群，却没有发现司兰偌的身影。 难道，她并不是纸人？ “在找我吗？”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司兰偌倚在门口，脸上是近乎面无表情的冷淡，“你适应得不错嘛。”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身份应该是鬼住户。” 刘柠突兀冒出来一句。 “对。” 提及鬼住户，有个人现在非常焦头烂额。 都雅那边。 她正站在小区门口，用的是她自己的身份。 说来奇怪，入住的第一天，有小柒在屋里，几乎无事发生。 可第二天对方有什么事出去，夜晚，令人生惧的恶鬼就找了过来。 三下两下，将她所附身的老妇人开膛破肚，连带着她也收到了“视角结束”的提示。 “感觉什么线索都没有嘛。” 她咬了下嘴唇，余光扫见，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泛出青筋，带着令人生惧的紫色。 所以，她现在是变成鬼住户了吗？ 想到某个可能，她的面色愈发阴沉。 三位参与者中，都雅的运气可谓最糟糕。全程借用老妇人视角，但除了偶尔监视小柒以外，她从未出过门，也没做什么过激的事。 虽说平淡的生活大大减少了危险，却也限制了线索的打探。 以至于莫名其妙“死亡”后，她压根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哒、哒、哒……” 脚步声突兀从不远处响起。 她扭过头，瞳孔因惊讶而瞪大： 鲜血淋漓的老妇人居然跟普通人似的，再度出现！ 而且她手里的菜篮，装得满满当当。 “呼。”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惊讶的情绪。 鬼死而复生的情况不是没见过，她只是联想到，最开始附身时，对方同样拎着一个差不多重量的菜篮。 里面是碎肉，和看似面包的脂肪。 目送其走远，都雅深深地皱起眉头。 篮子里的那些东西，会不会与昨夜的杀戮有关？ 她经历的站点也不少，一下子逼近了真相。 “既然是住户，肯定有固定的住处。” 可如果再次遇上昨夜的杀戮，该怎么办？ 她没来由地有几分紧张。 “再生”能力在体内运转时有几分停滞，反倒是手臂上奇怪的斑点飞速蔓延，给她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冷不防，她走入偏僻的别墅区。 正要转身离开，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司兰偌？” 已经死去的队友再度出现在眼前。 “是你啊。” 都雅还看到了刘柠。此时正值正午，说来奇怪，她们三个的脚边都没有影子。 或是想到什么，都雅的面色略微发白。 “猛鬼小区里，唯有吞噬才能壮大。每当你‘吃掉’一只鬼，就可以获得其全部力量。相应地，被吞噬者将会停滞不前，一直处于底层。” 这也是实力悬殊的原因。 “猎食者又是怎么回事？”刘柠适时补上一句。 这个问题，她很久就想问了。 “相比较它们，我们剩下的鬼就跟人一样，对其一点办法都没有。” 司兰偌耸耸肩，在3号别墅门前停下脚步，“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 刘柠上前一步，拦下她，“这个屋里，不也住着一个猎食者么？” ——画家简蜇的妹妹。 那天，由小柒将其引入时，她看到了。 但在系列二站点中，对方仍然写了真情实感的信求救。 这是她一直思考不明白的地方。 难道她自以为推理出来的是真相，竟然只是表层？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 司兰偌顿了顿，“真正的猎食者，没有固定的形态，她还不算。” “好，我明白了。” 这回，刘柠倒是没有一直追问。 事情的真相究竟怎么回事，或早或晚她都会知道，况且此事并非迫在眉睫，不急于一时。 但之前的三种死牌，到现在的三个视角，都带给她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毫无疑问，这个站点自有一套规则。她不能违逆，只能去适应。 “你那边有线索吗？”在3号别墅附近站定，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都雅与她轻轻握了一下。而她的面上，隐约存在一丝紧绷与犹疑。 “在猛鬼小区，必须变成鬼才能待在这里。”看出她的疑惑，刘柠主动解释两句。 同时，简单地说了下她变作“纸人”的契机。 “司兰偌的情况我虽不清楚，但大致能推断出来。她在系列二时永远地留在了这里，并且潜移默化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要想在此处生存下来，变作猎食者并非终点。相反，我认为猎食者之上，别有洞天。” 刘柠总结出来的词语很简单：升级。 只要能够站到一定高度，自然可以窥见规则。 “但是，如何才能避免被当作食物呢？” 都雅提出关键的核心问题。在猎食者大范围狩猎的情况下，什么地方都不安全。 “我知道一个房间号，绝对不会有鬼来打扰。” ‎ 第343章 恶鬼将至（7） “这边。” 刘柠的动作很快，凭着记忆里的方位，她很快来到了一扇没有门牌号的房间前。 在系列二中，她曾将快递放到这里。 “这不是——”都雅似看出来了什么，面上闪过几分惊疑。 上次取到半只眼睛的位置也在这里，让她记忆犹新。 “叩叩叩！” 黑衣女人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地在她们身后出现。 “只有访客才能进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刘柠身上，显出些许捉摸不透。 “你在小区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到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鬼俪自是与猛鬼小区的源头脱不开干系。 鼓足勇气问这句话的人是都雅，她本能地感觉到，对方给她带来一种不适的压迫。 刘柠自然也感受到了。但她没有说话，而是在心里默默推算目前的情况。 她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找鬼俪，如果能套出点什么最好。 毕竟，现在可能的线索很乱很杂，她需要尽快理出一条主线来。 “既然你们已经入局，不妨好好玩一玩再走吧。” 黑衣女人轻轻一笑，洁白的牙齿上沾了点猩红，无比刺眼。 霎时间，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什么意思，只有访客才能进来？” “她的意思应该是，鬼住户、纸人这些角色都有各自的活动空间，不能干涉别的鬼。” 好比青年视角时，逃生通道里固定住着一批人，潜移默化地划分出地盘。 刘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 若是活动地点不一样，她们一起行动也没有任何意义，反倒会浪费时间。 “好。” 交换情报后，刘柠再度向着纸文化展览馆的方向走去。 除了鬼俪，还有一个人物值得重视。 ——小柒。 在物业工作的短发女生，回家却要被母亲偷偷监视。除此之外，都雅提到的还有一点，让她相当重视： 小柒在家时，猎食者不会上门。 怎么看，感觉她的身份都不一般。 “有点奇怪。” 一路畅通无阻，她看到了狭长的走廊和尽头的书房。 最里面，书房的门大开着，一件白色的袍子露了出来，若隐若现。 白袍？ 顿时，她联想到昨夜失去身形的猎食者，也是这般模样，只披着件衣服。 此刻，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鬼出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再犹豫，刘柠快步向尽头跑去。 无事发生。 走廊没有乍一下变得很长，两边的画框也没出现异状。连脚下的路，都平坦不少，好似在引她过去一般。 “吱嘎——” 门晃了一下。 冲入书房的刹那，她下意识地伸手，抓向那件摇摇晃晃的白色外套。 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袖口里，忽然露出一双眼睛。 通红的，瞪的有些大。 下一秒，它又缩了回去。同时，薄薄的外套如缩水般骤然变小，轻飘飘地搭在刘柠身上。 她再想把白袍扯下来时，发现已经扯不动了。 衣服好像附骨之蛆，牢牢地黏在她皮肤上。 与此同时，刘柠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异变。 ——除了这件衣服，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换言之，她好像进入了猎食者视角。 这么简单？ 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简单地将白袍整理了一下，紧接着抬头看向书房，发现书桌上有一团东西在缓缓蠕动。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血肉模糊，表皮坑坑洼洼的，出现数道龟裂的痕迹。 好似被剥了一层皮似的。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试探性地扒了一下。 又一件白袍揭下，落在手心。 奇怪的是，它并没有渗出血珠，反倒无比干净。 “跟塑料膜一样，撕下来一层，还有一层。” 这真的是个人吗？ 疑问浮现在心底。她保持着安全距离，身体稍稍前倾，仔细观察着这团“东西”。 它动了一下。 “帮……” 刘柠听到一声气音，微弱无比。 “帮我……” 它变小了一圈，胳膊已经有两根手指那么细，泛着涣散的白光。 “怎么帮你？” 刘柠看不到它的脸，听声音，似从五脏六腑里传出来的。 它抖了一下手臂，没有说话。 “这样是吗？”刘柠隐约明白了它的意思，再度一抽，一件崭新的白袍落在手中。 与此同时，“它”也彻底地灰飞烟灭。 它所压着的那张稿纸也慢慢暴露出来。 “猛鬼小区里，猎食者必须统一身份标识，才能开始狩猎。” “白天以‘3’为单位的时间点要空出来，留给其它的鬼捕食。” “另附，希望大家和谐共处，共同生活。” 只有这短短的三句话，却能解释不少疑问。 “简直跟入住守则一模一样啊。” 刘柠摸了摸下巴，喃喃道，“等级森严的制度，画好的活动区，还有不同类型的鬼。” 最底层是居民楼里逃生通道里的那些。比如靳寿和曾阿婆，都属于人变鬼。但它们究竟是如何变作鬼的，刘柠并不知道。 其次，则是被猎食者当作标识的纸人。这种鬼的实力甚至都不被看上，只能充当装饰品。 再往上，则是鬼住户。 它们相比较前两者更自由，也有活动的空间。美中不足的是，夜晚，会被猎食者当成食物吃掉。不断“死亡”，又不断复生。 目前食物链的顶端则是猎食者，只有夜晚出来活动。好像再没有别的鬼可以奈何它们。 但它们同样要受到规则限制。 “那么，规则又是谁制定的？” 这个问题浮现在她脑海。 同时，还有一阵发自心底的凉意。身上的袍子无形中收紧，牢牢禁锢着她，好似要从皮肤外边钻进去。 刘柠将两件袍子收好，从门口走出。 再度踏到走廊上时，她感到画框中有无数道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 不复狰狞，反倒多了一丝畏惧。 不知想到什么，她在门口，又挂了一件白袍。 …… “给。” 刘柠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雅都听不到时，索性将手中写了纸条的东西往地上一丢，后退几步。 没怎么犹豫，对方也将袍子穿上。 “居然是你？！” 都雅才看到她。 “我刚刚只能看到一件袍子。”她解释道。 “很正常。相比于别的鬼而言，猎食者是最没有形状的。” 而且行踪最为莫测。 “它们平常会待在哪？” 除了进到关纸人的房间才能显形外，其余地方全部没有其踪迹。 “不清楚。” 刘柠耸耸肩，示意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正在这时，她余光扫见，又一道白影飘了过来。 “多亏你留了一件袍子。” 赫晓雨身上的衣服仿佛小了一号，裹不住她惊人的身高。 “刚才的人是你？” 刘柠指的是趴在桌上的那个。 “不，我只是附身。”赫晓雨矢口否认道，“那个画家的妹妹……确实有几分古怪。” 很特殊。 “把袍子一脱，她就跟个普通人一样，吓得不行。后来，穿过走廊，到书房里自寻死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从她身上揭下来两件白袍。” 准确地说，是在对方死后，她才结束猎食者视角。 “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信件？”都雅追问道。 “唔，好像写了，但又找地方收起来。” 再一次陷入僵局。 “此事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查。”刘柠提出自己的想法，“今天晚上，我们可以伪装成猎食者，搜寻一遍猛鬼小区。” 也许，能找到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 “可以。” “我没意见。” 达成一致后，三人迅速向同一个方向飘去。 …… 夜幕迟迟来临。 “咚！” 午夜十二点，数十只飘在空中的衣服四散而飞，有目的地向一个个亮着灯的房间冲去。 刘柠绕到门口看了一眼，发现全部衣架都是空的。 室内明明很空，却给她一种很挤的感觉。 她终于可以看到这些猎食者的真面目了。 瘦骨嶙峋，双目微红，仿佛饿久了的难民。 它们失望地望着头顶的空绳子，锋利的牙齿一张一合，涎水慢慢从口腔里溢出。 ——不对劲。 “快走。” 刘柠转过身，避开一只朝她扑来的鬼。 这仿佛一个信号，让那些贪婪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们身上。 干瘦的爪子一根根从门内伸出，指甲里粘着黑乎乎的毛发污渍。但在下一秒，又蒸发般冒出大批量青烟，伴随着阵阵惨叫。 刺耳得很。 很快，刘柠看到了不远处的猎食者。 依然是差不多的瘦小，身体可以随时变化形状。它们仿佛真的饿久了，看到什么都扑上去啃。 与她想象中的样子有很大差异。 “怎么办，我们还跟着它们吗？”都雅皱眉道。 “跟。” 刘柠几乎没有迟疑，再度向前飘去，“一会我们所面临的情况可能会很棘手，大家尽量不要走散。” 话音未落，她学着刚才那只鬼的姿势敏捷地钻进通风管道，一路上行。 猛鬼小区，恶鬼的乐园。 她所要做的，是揪出背后隐藏的“管理者”。同时，这也是揭开谜底的关键。 ‎ 第344章 恶鬼将至（8） 鬼大口撕咬着同类。 它们流出来的不再是血，而是黑乎乎一团。 干瘦如柴的身体如充气般慢慢膨大，到达某个极限后，如泄了气的皮球，哗一下缩小。 那天晚上刘柠没有看清楚，现在看得很明白：那些血雾般的气体徐徐升空，向着某个方向飞去。 四面八方全是深色的雾气，衬得天空愈发混浊。 “在这边。” 她仔细辨别了下方向，迅速向其飘去。 如果她的推论没有错，这些雾气聚拢的位置，将是源头所在。 自此，这个站点也将迎来结束。 雾气愈发浓重。 夹杂着血丝的昏暗天空中，隐约传来霹雳声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血雾随之一滞。 同时，刘柠也顺着飘到了楼顶。 说来奇怪，此处，之前从来没有机会探索过。 那是一排排塑料模特般包装的白色假人。 头上套着袋子，隐约可以看到人形轮廓。个头差不多高，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近乎没有分别。 “一个楼顶大约二百个。” 刘柠注意了一下数量。 “这些假人是来做什么的？”赫晓雨好奇地伸出手，摸了一下。 可下一秒，她又迅速将手移开，“好冰。” 刚才她所触碰的地方，悄无声息地下凹一小块。 “你们怎么在这里？” 略带惊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短发女孩推着推车，慢慢在不远处停下，“我好像没见过你们。猎食者之间，一般都不共同行动啊。” 推车上，是层层叠叠的纸箱子。 “你又为什么在这？”刘柠反问道。 “哦，我是这里的管理员。”小柒动作麻利地将箱子搬下来，“你们没有乱动吧？” “没。” “那就好。”她取出一句光洁的骨架，揉面团似的塞入假人之中。 随后，从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翻出一把小刀，两手纷飞，很快，一个人脸慢慢成型。 “嗯，个子再高一些。” 她抓住对方的肩，稍稍往上提了一点。 顿时，假人“长高”十厘米。 弄完这一切后，她拍拍手，将塑料薄膜揭去。 霎时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木偶般的假人渐渐长出人类的皮肤，原本呆滞的双眸也染上一丝冰冷。好像是白纸上泼了墨水，变得生动起来。 他扭了一下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的记忆呢？” “哦，差点忘了。” 闻言，小柒从口袋里随便翻出一张纸条，塞给他。 “谢谢。” 稍稍适应了一下新身体，他快步向楼下走去。 与此同时，血雾凝成的能量又在原地自发聚集起来，形成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形。 “你们还待在这干嘛？”小柒又取出一具骨架。期间，瞟了刘柠等人一眼。 “不去觅食吗？” 刘柠摇了摇头，“可以给我看看你刚刚给他的纸条吗？” “这是关于鬼住户的隐私，不能看。” 小柒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多解释了两句，“为了让猛鬼小区有新鲜血液流动，经常要新住户加进去。这一些，都是即将变作住户的模子。” “模子？” “嗯。”说着，她手起刀落，又雕刻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是你的记忆，拿好。” “谢谢！”小姑娘好奇地看了两眼，发出一声惊呼，“哇，这个身份我很喜欢。” 她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骨架大部分都可以回收利用。因此，许多住户都想找借口套我的话。不过，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奉命行事，几乎没有任何自主权。” 她叹了口气。 一瞬间，刘柠好像明白了都雅所说的那一幕：母亲监视女儿是什么意思。 也许，那根本不是小柒的生母，只是一只拿着记忆的恶鬼。 而监视她，无非是为了让自己分到更多好处罢了。 “一直加入新血液，不会过剩吗？”都雅插嘴道。 “你是说那些老鬼怎么处理是吧？一般情况下，鬼是有被杀死次数的限制。如果被猎食者吃掉上百次，就会彻底灰飞烟灭。而其空出来的名额，正好可以让我制作些新人融入。” 好比新陈代谢，血液循环，一个道理。 “鬼也有死亡的风险，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你呢？” “我？”小柒没有料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我与小区是绑定的。通俗点说，我存在于许多位面之中，这个死了还有下一个，永远也不会消失。” “哦对，如果不小心违背了规则，我也有可能被处理掉。”她补充道。 这让刘柠联想到系列二时，她们所面对的，是痛失爱女的十五层鬼住户。 当然，这个“痛失”确实存在水分。 “啊，你们应该不是猎食者吧？让我想想……难道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的外来者？” 小柒停下手里的动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们，“也对，只剩这一种可能，我怎么给忘了。” 她苦恼地拍了一下脑门。 “最近事情太多了，好多东西没记住。嗯，你们是想要通关吗？” 冷不防听到一个剧情人物提到“通关”，颇有些新奇。 “是。” “那你们来得时间点很巧。”小柒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通关难度明显降低。基本上只要不作死，都可以顺利离开。哈，我猜可能与BOSS的心情有关。” 她耸了耸肩，“好像说得有点多了。总之，你们把白袍脱下以后，走正门可以离开。” “不过，一定要到门口再把袍子脱下。否则，基本上不可能走到外边。” 这个原因不需要她过多解释。 小区里向来危机四伏，无数恶鬼虎视眈眈。若是失去了保护色，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 “脱下袍子……” 刘柠若有所思。 她们与那些猎食者有本质上的不同。不用去受杀戮的念头困扰，也不用终其一生都困在这里，经受日复一日的循环。 “误入者”、“鬼住户”这两个身份无法离开，但不代表猎食者也是这样。 相反，只要不同化为猛鬼小区中的一员，就有生还的可能。 “那三件可以被揭下来的白袍，又是怎么回事？”她追问道。 “你是说3号别墅？哦，画家简蜇的妹妹是个剧情人物。如果你们在系列二没有触发这部分剧情，在这里是看不到她的。当然，也不会收到提示。” 小柒回答道。 “你真的是这个站点里的剧情人物吗？” 这个问题，终于把她给难住了。 “当然。”思索片刻，小柒开口道： “以前装作不知，是因为公司有规定不能说。现在，新公司易主，在黎总的带领下，很多条条框框都有所改变。现在的站点，更像是一场交互式的大型游戏。” 她们在其中不止是棋子，更有可能是棋手，左右事态的发展。 “这一切，都是经组织批准过的。” “你说什么？！” 这一次，刘柠是真的面露诧异。 她之所以相信黎洛灵的话，是因为取得组织信任没那么简单。 ——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短短一瞬的惊诧过后，她又面色如常，“可以告诉我详细一点的情况吗？我的身份，想必你听过。” “是啊，刘教授。” 小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所以第一眼看到您时，我还有点惊讶。直接的反应，是哪个大人物搞出的恶作剧呢。” 恶作剧？ 刘柠不禁哑然失笑。 “黎洛灵都做了哪些改变？”她很好奇。 “幽灵列车就是其中的一项。” 小柒想了想，说道，“组织近年来发现对子公司的掌控越来越弱，她便提出建议，建立一支新的清除力量，将那些毒瘤连根拔起。幽灵列车，就是最好的一项示范。” “但为了不让组织起疑，她只得自己登上，以掩人耳目。” 她顿了顿，曝出一个惊天消息，“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应该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回到‘现实’。” 现实？！ “你……开玩笑吧？”赫晓雨最先提出质疑。 她向来脾气直，说话也不客气，“你只是一个NPC，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黎总给我们这些非参与者共享了一部分记忆，并把它称之为数据库。她说，任何可以团结的力量都要团结。最终的目的，是离开虚空中的位面，回到现实。” 提起黎洛灵，小柒的语气里满是尊崇。 “很多事情，你们可以找她确认。” 闻言，刘柠久久没有说话。 她想，自己也许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 公司高层真的被关起来了吗？ 她并未亲眼见到。相反，是白小琴先说，再是黎洛灵以此为理由来幽灵列车“逃难”。 加之后来的一系列表现近乎毫无破绽，她潜意识中先信了三分。 “不管怎样，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啊，其实我在猛鬼小区里，也待腻了呢。” 小柒挠了挠头，目光忽然落在刘柠身后，不动了。 “哒、哒、哒……” 黑衣女人慢悠悠地从阴影里走出。 “要回到现实，你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毕竟，诅咒由你开始，也该由你结束。” 她的声音带有一丝莫名的情绪。 ‎ 第345章 现实 刘柠回到列车上时，正值深夜。 出乎意料地，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异常平静。 外面依然是白雾重重，但相比之前，雾气稀薄了大半，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建筑的形状。 她沉默着望着那些景象迅速飘远。 离开前，鬼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现实”这个词，不知何时变得无比陌生。 她脑海里，只剩些支离破碎的印象。 “外面冷，为什么不到车厢里待着？”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扭过头，看到黎洛灵笑意盈盈的面孔。 一时无话。 “其实我没打算瞒着你的。但整件事情，不太好解释。”她斟酌着言语。 “那就不用解释了。”刘柠移开目光，淡淡道，“反正，这条路是最优解。” ——对方是算准了她会同意。 “于我而言，能回到现实，是最好的选择。” 在不同位面穿梭那么久，她虽然没显露出疲惫，更多的情绪却潜移默化积压在心头，难以消散。 “你怎么做到的？” 这是她唯一好奇的问题。 “你我的侧重点不同。” 黎洛灵答非所问道，“你擅长解谜，尤其是一个个站点。按部就班破解到最后，大概率会找到出口。但对我来说，唯一的目标，就是成为规则制定者。” 通不通关压根无所谓，她只想往上爬。 “原来如此。” 良久，刘柠蹦出一句话。 “其实换一种方式解释，我已经向神秘组织提交了加入申请，是不是就不难理解了？” 黎洛灵露出一丝微笑，与往常那般。但在看似轻松的背后，透着些许捉摸不定。 “这倒在情理之中。不过，你对于现实，真的一点眷恋都没有吗？” “有。”关于这点，黎洛灵爽快地承认，“一点点而已。” 她的那些糟糕的回忆早已微不足道，尤其与庞大的野心相比，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见识过‘能力’的神奇，还有公司只手遮天的掌控力，我更想留下来。” ——改变这一切。 “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在我的规划中，诅咒有更好的用途，它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发扬光大。” 比如…… “哈，再说就要泄露机密了。”她轻笑道。 “对此，你感兴趣吗？” 这个问题，刘柠久久没有回答。 “最开始，神秘组织邀请我加入入梦公司时，用的是类似的说辞。” 她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九分自嘲，“可惜，屠龙的勇士终成恶龙。曾经的我，也相信诅咒可以带来‘光明’。” 但随着研究进程的推进，一切都变了味。 她心底冷漠的一面被彻底激发，越来越没有人情味，更不会去考虑后果。 像滚雪球一样，事态严重到不可控地步时，已经晚了。 毫无挽回的余地。 “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黎洛灵轻轻叹了口气，“也罢，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她转而反问道，“听你的语气，是对以前的事情感到后悔？” 加入入梦公司，成为诅咒推广不可缺失的一环。 出乎她预料，刘柠竟然没有反驳，“钻入我自己设下的套时，确实有点后悔。” 她难得玩起了冷幽默。 “不过说真的，现在的局面，的确不是我想看到的。” “现在的局面……” 重复着几个字，黎洛灵的语气听不出感情，“你大概是不相信，我们可以从这个位面中离开。” “子公司有十个，诅咒的力量层层递增，这些都是我们亲眼所见。你要拿什么保证，我们可以安然无恙地脱身？” 刘柠的怀疑不无道理。 在她看来，“回到现实”这个命题本就很难实现。至少，不会在现在告诉她“即将去到现实”。 “失去诅咒反倒可能是另一条生路，这句话可是你说的。”黎洛灵泰然自若地答道，“我们现在登上的幽灵列车，不就属于弯道超车么？” 为组织所特许，成为一把隐藏的利刃。 “你说的没错。” 刘柠顿了顿，“但这，足以成为我们回到现实的通行证吗？” 她不置可否。 这一回，黎洛灵倒是没有卖关子，异常坦白地说，“列车只是一个壳子，关键在于人。” “确切地说，在于你。” “我么。”刘柠若有所思。 “一切由你开始，也将由你结束。” 这句话似曾相识。 “具体呢？” “过段时间，你自然会知道。”她神秘一笑。 …… 列车所经过的路线图之上，暂时没有新的站点出现。 盯着看了许久，刘柠忽然将目光移开。之前她不明白，现在知道了：黎洛灵之所以会有这种看似“作弊”的物品，是因为她早已成为一丘之貉，与组织同心协力。 有此物自然不会奇怪。 她难得清静了几天。 “吱嘎——” 列车骤然减速，在雾气之中停下了。 路线图上，也已走到了尽头。 “我们下去吧。”黎洛灵率先将车门拉开，第一个走了出去。 这一回，刘柠居然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望着幽灵列车顶部看不出字迹的“444”，她忽然有些感慨。 登上列车，到离开列车，这个数字陪伴了整场旅程。 可微妙的心情只持续了一瞬，又被理智所替代。 她居然有种感觉，这一下去，将再也回不来了。 【刘教授，再见。】 列车居然人性化地与她告别。 “你还有许多功能没有开发出来呢。”刘柠没有忘记，列车也同样需要资源升级。 【不重要了。】 屏幕上很快闪现出一行字： 【以后如果有机会，或者您方便的话，可以使我继续存在。】 “我该这么做？” 然而，列车屏幕跟坏掉一般，闪烁着通红的光芒，再没有回应。 “愣着干什么呢？快走吧。” 黎洛灵扒开车门，催促道。 “好。” 低低应了一声，刘柠快步走了下去。 雾气有些黏重，夹杂着过量的水汽。 她发现，能见度不足两米，根本找不到其她人。 “跟紧我。”黎洛灵依然在她旁边，像是已经预料到前方有什么。 “等一下。” 刘柠忽然停住脚步，将手中的路线图展开，“我们这是去往哪里？” “现实。” “哦对，”似是想起什么，黎洛灵补充道，“只有失去诅咒的人，才能穿过这层白雾。” “换言之，我们都可以回去。” 她有着组织特许的身份，哪怕有能力傍身，也算作例外。 刘柠转过头，定定地看了她两眼，没有动作。 “现实世界，不是被鬼侵占了么？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地回去，岂不任人宰割？” 随着诅咒的爆发，现实世界早已沦为恶鬼的乐园。 “你去看看，便会知道。” 黎洛灵直视着她的眼睛，神情不变，“走吧，我们已经浪费掉太多没必要的时间。” 白雾愈发稀薄，露出类似湖水倒映的影子，似真似幻。 “可以。”刘柠皱眉盯了一会，喃喃答道。 …… “醒醒、醒醒！” 刘柠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她抬了下眼皮，不经意感到刺眼的亮光，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444号，现在是早餐时间。” 陌生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机械感，好似在她耳畔响起。 刘柠睁开双眼。 手铐、脚链、铁栏杆。她能自由活动的空间，只有这逼仄的几平米。稍微走两步，就会被密不透风的栏杆拦下。 在她的正对面，有一台四四方方的小电视，屏幕是黑白的，显出几分老气。 “4057年，人类经过数个世纪的奋斗，成功将诅咒封印于异空间之中。” 之后，是一段稍显奇特的庆祝音乐。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全部锒铛入狱。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曾是各领域的天才，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紧接着，一张张照片闪过，刘柠看到自己的照片俨然在列，甚至是第一个。 她不觉抿了下嘴唇。 ——回到现实以后，就是入狱的结局吗？ 目光不觉上移，落在惨白的天花板上。 下一秒，又被电视里的播报声重新拉回注意： “新时代来临，人类可以在多个位面中生存，资源短缺问题也得到解决。随着永生技术的极力推广，寿命已不再成为限制。当然，对死刑犯来说也是同样……” 刘柠活动了一下手脚，期间牵扯到铁链，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因此，为表惩罚，所有死刑犯将被关押在废弃位面当中，严加看守，永远无法离开。” 这句话，基本上宣告了她之后的命运。 终身□□。 “原来，现实是这个样子。” 她自言自语道。 之后，电视又开始循环播放，并且要求她们在反省中度过余生。 “以后都住在这里的话，还真有点无聊呢。” 刘柠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想。 “444号。” 电视机里，忽然叫到了她的编号。 “我在。” “有贵客探访，请做好迎接准备。” 贵客？ 这份诧异，在看到黎洛灵姗姗来迟的身影时，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是你？” “我来找你谈一笔合作。” 女人的笑容如初见般狡黠，“重获自由——这个条件如何？” “你说。”刘柠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正式代表组织邀请你，加盟一款未上市的游戏。” 她的手中，有一张漆黑的邀请函。 ‎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将会陆续放出各个重要角色的结局ww 第346章 后续1：未尽 “欢迎进入新时代。” 引导员笑容可掬地双手递上一张深褐色的卡片，语速飞快地介绍道： “如今，与诅咒的抗争仍在曲折中前进。对于历尽千辛万苦逃出来的‘参与者’，我们可以在提供基本福利的基础上，为其实现任意一个请求。” “什么都行？” “当然，现在可是‘新时代’，一切皆有可能。”引导员眨了三下眼睛，笑容有些深不可测。 “我想复活一个人。” 说话时，乐正枫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堵。 …… 一切又回到了她记忆中的样子。除了未来科技感十足的建筑，以及空中闪闪发亮的时空隧道。 “这边！”任茵在出口处等她，明亮的眸子皎洁似月，“列车上危险吗？” “还行。” “新闻中说，逃出来的参与者寥寥无几。好在，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抓起来了。” “不过是一个替罪羊而已。”乐正枫顿了顿，没有接话。 刘柠会被关起来，是她意想不到的。可现在，她也没心情思考太多。 “我们回去吧。” 她像记忆中那般牵起女友柔软的手。但动作，却微不可察地一滞。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倩影。 如果是於烟，只会漫不经心地让她把手放到该放的地方，唇边是引人失神的调笑。 ——她过得怎么样？ 才冒出这个想法，乐正枫赶紧摇了摇头。那段关系，已经结束，彻彻底底地结束。 她必须尽快适应新生活。 “你怎么了？” 回神时，乐正枫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异常难看。 “我没事，稍微有一些不适应。”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极力掩饰过去。 实在忘不掉的话，就记在心里吧。 但是，永远不能再拿出来，更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 女友为她付出了很多，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辜负对方。 虽说这话有点冠冕堂皇，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不然，她也没有登上列车的理由。 …… 纵然时间跨度长达两千年，可在诅咒的干扰下，重建起来的文明并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依稀可以看出之前的影子。 但许多技术都得到了突破，比如时空位面穿梭，甚至开发出多个位面供人生存。 最有意思的是，人类的繁衍可以不受性别限制。这项技术的突破，使得大批新生儿降临，再度创造了人口红利。 五年后。 难得没有手术的一天，乐正枫给自己放了个假，顺道去幼儿园接女儿。 这是她与任茵的孩子。从小就十分聪慧，展现出极强的学习天赋，还是一众同龄人的小头目。那份古灵精怪劲，显然遗传自另一位母亲。 “妈妈，今天有个好看的大姐姐给了我这个。” 女儿雀跃地向她跑来，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小小的手掌心里，有一个精致的列车模型。 “她在哪？” 乐正枫呼吸骤然急促几分，声调不自觉地拔高。 ——444号列车。 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在脑海中重组。 会是……她吗？ 下一秒，理智将汹涌的情绪压下。 她若无其事地拉起女儿的手，蹲下身，安抚似的说，“妈妈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会可能无法陪小染了。” “没事，妈妈去忙吧。”女儿乖巧地点点头，小尾巴般跟着她走入时空隧道。 将小孩送回家后，乐正枫急急忙忙地跑到幼儿园门口。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急切？期盼？可好不容易迈出的一步，却又迅速退了回来。 十分钟、半小时。她足足在门口站了两个钟头，仿佛一具雕塑。 最终，她轻叹一声，转过身，又回到了家。 ……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着。 乐正枫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教导女儿之余，她与任茵的感情也古井无波，更像是历尽千帆后的默契。 她说不清自己对对方什么感觉，到现在，剩下的更多是一种责任。 这样也不错。 结婚十周年，她与任茵带着女儿去游乐场玩。 “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了？”任茵瞟了一眼她怎么遮都遮不掉的黑眼圈，“工作不要太拼命，累坏了身体怎么办。” “都这个年纪了，有点小毛病很正常。” 远远望着向她们挥手的女儿，乐正枫淡淡一笑，“放心吧，我还要再陪你们很久，肯定会照顾好自己。” 她还想看女儿长大，与所爱之人结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其实，自从你回来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任茵少见地提起这个话题，“我能看出你心里藏着事，可你不说，我也没主动问。” ——会让对方感到困扰。 况且，乐正枫对她的好全都看在眼里，没什么值得患得患失。 “那时候，我不太适应。” 恰巧这时，玩得尽兴的女儿从游戏舱里钻出来，一个箭步扑进乐正枫怀里： “妈妈，我刚刚又看到那个大姐姐了。” 声音很小，但乐正枫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很久之前，她叮嘱过女儿，这是她们俩的小秘密，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吗？” 她奇怪于自己的心态如此平和，忽然有些释然，温和地摸了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肚子饿了吗？我们去你最喜欢的餐厅，怎么样？” “好耶！” 一手牵着妻子，一手牵着女儿。 从背影看，是美满幸福的一家三口。如果她此刻回头，会发现有一束目光始终落在她背后。 不远处，於烟静静地望着这一幕，无名指上的戒指散发出刺眼的白光。 良久，她拢了拢长发，美艳的面孔上从来没有岁月经过的痕迹，依然年轻，依然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突然，腰肢搭上一只纤细的手，颇具暗示意味地向下摸去，让她浅浅的发出一声轻哼。 昨日才搭上关系的新任炮友凑到她耳边，呼出的湿热气息有些黏糊糊的，“宝宝，看什么呢？” “没什么。” 於烟收回目光，顺势倚在她怀里，无所谓地送上红润的双唇。 暧昧的水声搅动出淫靡的银丝，哪怕在深吻时，她脑海里还在不断重播刚刚看到的一幕。 她应该过得很好。有妻子，有女儿，有喜欢的事业。 既然如此…… 不妨，见面不识。 “我们走吧。”她轻笑一声，转过身，走向与乐正枫相反的方向。 ‎ 第347章 后续2：占有（慎入） “你确定要这样选吗？” 引导员目露奇异之色，再度询问了一遍，“她还有死而复生的机会，如果你执意如此，将再无……” “快点吧。” 许玲淡淡地说，藏在衣服下面的手却紧紧捏成拳头。 离开的那一刻，她就计划好了。 …… “最新修订版的《诅咒管理法》指出，对于沾有诅咒之人，统一实行封闭式管理——” 所谓的封闭式，就是将人扔到一处废弃的位面，并且关闭所有出口，任其自生自灭。 除非诅咒彻底消失，将永无出来之日。 某个位面中。 许玲站在废弃的高楼顶部，望着下方的断壁残垣，轻声道，“姐姐，你还不愿意见我吗？” 在她身后，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秦湘雪昔日温柔的面庞尽是冷淡，展露出些许陌生之色。 良久，都无人开口。 “引导员建议我选的是切断与诅咒的联系，这样我们都可以在未来世界存活。这个建议乍一听，确实两全其美。” “为什么不选呢？” 秦湘雪终于肯现出身形。她身上原本那些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除了没有影子这一点，让人无法将她与“鬼”这种生物联系在一起。 她的表情看不出情绪，甚至有几分空洞。 “如果我选了，姐姐应该会彻底地离我而去吧？” “我不会的。”秦湘雪放软了语调，试图安抚她。不料，这句话却激起小姑娘更为剧烈的反应： “肯定会！如果不是为了离开，姐姐你也不会选择我。” 表面上看是共用心脏，实际是万般无奈下的对策。换一个人提出这种要求，为了活命，秦湘雪多半也会答应。 如果可以留住对方，她宁愿把自己的心挖出来。 “至少，姐姐现在是我的了，完完全全属于我。” 她甜甜一笑，欣喜的语调中却带着一丝毛骨悚然。 见状，秦湘雪面色变了变，却被她牢牢抓住： “姐姐想自杀吗？不可能的哦。” “我向引导员提出的请求是，背负着诅咒过一辈子。”她慢条斯理地分析道，“以现在的永生技术来推断，我可以在这里待几个世纪。当然，拥有一半心脏的姐姐也一样。” “……你疯了。” 秦湘雪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了她的桎梏，手腕反倒传来些许疼痛。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许玲清亮的双眸里满是病态的偏执，直勾勾地望着她，“色块谜题那个站点并非幻觉，而是姐姐心中所想吧？” “……”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只是你的众多选择之一也无妨。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她凑上前，不顾对方的抗拒，在她唇边烙下一个又一个灼热的吻。 …… 十年后。 随着《诅咒法》的修订，一些经过长期观察，被证明是“无危险”的人得以被放出，渐渐融入未来社会。 某天，一个距离废弃位面比较近的地方，来了一个奇怪的不速之客。看她的装扮，应该是经常在各个位面穿行的游客。 “一份地图。” 少女的声音很清脆，却夹杂着莫名的沧桑。 她的手边，则是一个压缩空间的行李箱，能装下四五倍的东西。 此时，箱子内部不断传来“砰砰”敲打声，带着几分有气无力。 “那是？”店主将地图递给她时，疑惑地扫了一眼。 “哦，一只不听话的猫。” 许玲礼貌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了很远，她才轻声道，“姐姐，我已经带你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清澈的瞳孔里，满是近乎天真的不解。 而箱子的缝隙里，滴滴答答着未干的血迹。而她的手边，同样残留着一抹猩红。 “你想去哪？” 她似没有察觉到般，兴致勃勃地问，“离这边比较近的，有三百多个位面。或者，去监狱里探望一下刘教授也不错……” 然而，她始终没有听到回答。 箱子里，撞击声始终不停。同时，迸发出的血浆也愈发深厚浓重。 “姐姐？” 许玲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她能感觉到心脏跳动的力度在慢慢减弱，虽不知道什么原因，可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姐姐她…… 担忧的情绪终是占了上风。她将皮箱横放，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 “嘎吱——” 女人的头发早已失去光泽，随意地散开，露出因长时间缺乏光照而干枯透明的皮肤。她的胸腔近乎没有起伏，双眸也紧紧闭着。 好似一朵随时凋零的花。 许玲对这些视若无睹。她伸出手，如往常一般触碰对方。 姐姐马上就会醒过来的，她想。 谁知，下一秒秦湘雪毫无征兆地扣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拽，两人的位置颠倒，将毫无防备的她拉了进来。 随后，她颤抖又果断地把拉链合上，重重呼出一口气。 那双曾经温柔似水的瞳孔布满血丝，配合着冰冷的神情，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盯着装着小姑娘的箱子看了一会，缓缓起身，握住了拉手。 由于共用一个心脏，她无法离对方太远，必须将其带着。 但没有关系。 这种相互折磨的日子，还将一直一直地继续下去。 ——比永远还要长。 ‎ 作者有话说: 后续就像拆盲盒，永远不知道下一个什么口味ww 第348章 后续3：平静 猛鬼小区。 最高处的楼顶，依偎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要离开吗？” “嗯？”神盈顿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回到现实世界的话，可以啊。” 她瞟了一眼对方冷峻的面容，轻声道，“你怎么想？” “我们一走，所有的压力都会落在乔姐身上。” 鬼俪没有把话说完。 “而且，‘能力’也会消失。”多年的默契，神盈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可对于乔榆来说，留下来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虽说没有亲手将刘柠杀死，可自那次以后，乔榆跟放下了多年来的心结一样，状态不再郁郁寡欢，仿佛变了个人。 如果说千溱死后，她便如闪烁寒光的匕首般阴森锋利，现在倒像未出鞘的宝剑那样，可怕之余，给人几分捉摸不透。 ——却又不敢轻视。 “黎洛灵这盘棋并没有下完。且不说与诅咒的斗争将是长期的，那十几个藏在暗处的子公司也没有给出应对之策。” 以及，组织内部存有不少遗留问题。 “只要能离开，剩下的事与咱们将没有关系。” 鬼俪歪头看向她，眼中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你来决定吧。” 她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我想离开。”神盈几乎没有考虑，就给出答案。 站点里日复一日的生活，轮回一般永无止境的噩梦，她早已厌倦。 “好。” …… 一个月后，远离尘世的一处位面。 “今天还要出去？” “中午回来。”鬼俪安抚似的在妻子唇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最近几天天气不太好，我去看看地里面有没有受影响。” 两人过的是种田般悠闲自在的生活。 现在一切都可以自动化，完全替代了人力。可她们毕竟来自于两千年前的时代，多少会有些不适应，没有完全依赖机器。 加之日子实在是太平静了，总得找点事干。 “中午想吃什么？”神盈钻进她怀里，轻轻蹭了蹭。 来到这边以后，她每夜都在对方温暖的怀抱中入眠，两人早已不分彼此。 知道她晚上睡不好，总做噩梦，鬼俪每次都温柔地哄她，变着花样缓解她的不安。 曾经杀伐果决的女人对待她仿佛像捧在手心的稀世珍宝，令她心里的某个角落软软的。 “我都行。”鬼俪从善如流地舔了舔她微红的耳廓，“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能和神盈拥有现在的平静生活，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 所以，更应该好好珍惜。 “天天就会说这些话哄我。” 后腰被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鬼俪不觉勾唇一笑，更正道，“老婆就是用来宠的。” 又腻歪了一会，她才堪堪动身去地里。 …… 中午，鬼俪风尘仆仆地回家，还未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她偷偷摸摸地走到神盈身后，冷不防被抓了个现形： “洗干净手再碰我。” “唔，好。” 宛如一只垂头丧气的大型犬，鬼俪刚用毛巾把水擦干，就看到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 “我算着时间点，你差不多该回来了。”神盈将筷子递给她，柔声道，“累了吧？” 她们现在只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没法像鬼物那样飞檐走壁，包括休息时间也延长了几倍。 “嗯……”鬼俪顺势将她抱在怀中，低声道，“老婆亲一下就不累了。”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神盈无奈地凑到她唇边，将自己的气息与她融为一体。 下一秒，舌尖被熟练地含住吮吸着，带来些许酥麻的痒意。 “先吃饭。”她勉强保持着理智，轻轻拍了对方一下。 明媚的杏眼布上一层迷离的水光，湿润的红唇微张，仿佛不经意的诱惑，让鬼俪有几分口干舌燥。 无论多少次，她都能感受到初见时的心动。年少时笑容温暖的白衣少女长成了清纯与妩媚兼具的女人，一颦一笑皆勾人心弦。 前几天她实在没忍住，缠着对方在餐桌上做了一次。事后，神盈足足大半天没理她。 有前车之鉴在，她只得压下不安分的心思，老老实实吃饭。 忙了一上午，现在还真有点饿。 虽说现在的工作量与为公司打工时没法比，可毕竟心心念念的人在家里等着，她恨不得一整天不出门。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地里吧。”神盈抿了口汤，放下筷子，提议道。 “我一个人应付的过来。况且，你不是在准备考证么？” 鬼俪想也不想地拒绝。 种田没表面看上去那样轻松，她不忍让对方跟着在烈日炎炎下受罪。 “等你考完，再说不迟。”她采取拖字诀，先把这事绕过。 严格意义上讲，她们作为从诅咒里逃出来的幸存者，用情报换取的补贴足以过上长时间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永生技术已经普及，到底不能坐吃山空——谁知道几千年后会怎么样？ 鬼俪是打算跟神盈过一辈子的。 但在新时代，半路闯入的参与者很难融入，甚至有被排斥的可能。 她选择在人烟稀少、风景宜人的位面种田，一方面是做个短期过渡，另外则是让习惯了神经紧绷的妻子获得难得的放松。 长时间停留在站点之中，对身心都是一种潜移默化地摧残。 现在，她不想对方有半点不开心。 …… 几天后。 “试试看。”神盈出其不意地将设置好的光脑拿给她，像是在叮嘱一件小事，“以后不用每天去地里了，交给它就行。” 她不会告诉对方，这是她连续数个晚上趁着其睡着时偷偷爬起来，把程序一点点填充完整。在最终确定前，还特意找了许多大能求教。 这东西很难学，而且每块地的情况不一样，没有个通用的公式。可一想到鬼俪天天那么辛苦，再多困难也就不算什么了。 “老婆对我真好。”鬼俪凑上前，光明正大地蹭了蹭她的唇角。 余光注意到对方眸中一闪而过的疲惫，她温柔地亲了一下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以后我天天在家陪老婆，保证随叫随到。” “谁让你陪了。” 神盈轻哼一声，双手却环住她的肩，将两人间的空隙挤得丝毫不剩，小声道，“以后也要一直陪着我，不许食言。” “当然。”她郑重地应道。 从懵懂的青春一路走来，经历过隔阂与猜忌，也有悔恨与不舍。磕磕绊绊，两人终是走到了一起。 品尝过失去的滋味，她才更为珍惜眼前的一切。 ——何其幸运。 ‎ 作者有话说: 这一对算是全文中着墨最多的一对cp吧，在想后续的时候，一时间想不到还能写什么（笑） 第349章 后续4：清道夫 她如一头猎豹隐藏在黑暗中，随时准备扑向猎物。——《新·公司名录》 “那个，打扰一下，黎总叫你过去。” 不远处，敲门的面具人本能地低下头，不敢看她。 “哦。” 冷冷应了一声，赫晓雨站起身，大步向着顶层走去。 她选择了留下。 如果非要说原因，她是被黎洛灵开出的丰厚条件给说服的。况且，现实中，她并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 “嘭！” 门骤然被推开，会议室里的人皆是一惊。 赫晓雨大大咧咧地搬来一把椅子，在最前边坐下。随后，毫无礼貌地翘着二郎腿，目光自所有人脸上缓慢扫过。 ——无人敢与她对视超过两秒。 她在那就像座小山似的，压迫感十足。 “姓黎的怎么还不来？” 随手剥了颗糖塞嘴里，“嘎嘣”一声咬得粉碎。 片刻后，白小琴急急忙忙地走来，抱歉地冲大家深鞠一躬，“黎总今天临时有事情，例会由我暂代主持。” “吱嘎——” 话音未落，赫晓雨猛地起身，暗红色的大波浪卷仿佛狮子的鬓毛，显出几分不耐烦，“我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接下来的会，我就不参加了。” 她肯专程前来，不过是卖黎洛灵个面子。既然后者放鸽子，她也不必陪坐下去。 说罢，径直离开，不看其他人的表情。 …… “很好，再用点力。” 她掐着男人白皙的脖子，将其冷漠地压在身下。 后者嘴里发出几声破碎的呻.吟，一张俊脸涨的通红，近乎窒息。 “原来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完事后，她随意将人丢在一旁。几乎没有停顿，找来一件衣服披上，施施然从房间走出。 路线图悬挂在天花板上，别人需要仰着脖子看，她却毫不费力看个清楚。 “下一个站点是……” 她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推算着。 作为黎洛灵钦定的“清理者”，她的任务与猛鬼小区的“猎食者”很像。 清一色的大清洗，再打碎重组，将原本的痕迹抹去。 虽是混迹于各个站点中，但任务却相对单一：把所有被视作威胁的人或鬼全部消灭。 之后，会有专门的人负责重新变为空白的站点。进行涂改，或任其消失，都有可能。 这样做的原因黎洛灵没有提及，她也不在乎。单论杀戮这件事本身，就带给她难言的快感。 ——比男人的滋味还要好上百倍。 “这条路线很快就要到达终点，大约会再经过三五个站点。” 登上幽灵列车时，白小琴好心提醒道。 “所以呢？” “黎总说，在这之后，你可以去休个长假。清理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赫晓雨眯了一下眼睛，“不必了。” “现在这些都在为‘游戏’的前期开发做准备，后期可能还需要你……” “走了。” 赫晓雨已迈开长腿，登上了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列车。 车门关闭，轮子发出刺耳的声响，载着她慢慢驶进白雾之中。 “最后几个故事，希望足够精彩。” 她舔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残忍又跃跃欲试的笑容。 ‎ 作者有话说: 赫晓雨这个角色其实是为闺蜜写的（笑） 当初写到七八十章，我问她想不想客串个角色，然后她起了“赫晓雨”的艺名交给我，并且说唯一的要求是渣女，越渣越好。 然后我就福至心灵，写成了这种视男人为衣物人设2333 真的很感激她，被迫看了我许多章废稿，从不吃百合粮的她也被我硬塞了一堆感情戏，还要做出点评哈哈哈 其实本文的一大半故事，都是在跟她聊天时忽然蹦出来的灵感。每次一有新想法我就说“请你吃饭”，刚刚闲来无事搜了一下居然欠了几十顿…… 咳，闲话说得有点多，其她角色的故事也会尽快安排上，如果没意外的话过两天就完结啦 第350章 后续5：重逢 她自虚空之中穿行，带着仇恨熄灭后的余烬。——《新·公司名录》 “如果我回到现实，可以获得什么？” 这个问题，她反反复复向引导员求证多次，所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很遗憾，您要复活的人已魂飞魄散，无法再生。” “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吗？” “没有。” 乔榆预想过这个答案。可当亲耳听到时，还是有一种莫大的失望。 末日站点里，千溱跟着那个位面一同消失，一丝念想都没给她留下。 她恨过，也怨过，可随着亲手将匕首刺入刘柠心口，连补数刀，无比畅快的同时又有一丝难言的空洞。 没有了复仇这项动力，她还能为什么而活？ 女友死了，直接凶手也被杀“死”。好像，再也没有遗憾。 背叛公司以后，她受黎洛灵的邀请，转而为新公司效命。 “我有办法，可以让她以另一种形式活下来。” 黎洛灵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心甘情愿地坐到谈判桌边。 “什么办法？” 乔榆急切地问。 时间过得太久，千溱在她脑海中只剩一个模糊的倩影。她依稀记得对方的音容笑貌，却无奈地看其慢慢离自己远去。 再过几年，她的面容将会变得更为模糊。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完全把她忘掉？ 每每想到这个可能，乔榆都揪心不已。她大概是世上唯一一个还记得千溱的人了。 她不愿忘，哪怕从此孤独终老，她也要将那些回忆好好珍藏。 “在此之前，跟我到监狱里见一个人吧。” 黎洛灵没有明说。 “……好。”纵然心中有几分猜测，乔榆爽快地点头，跟着她来到了“现实”。 监狱。 刘柠平静地盘膝坐在地上，身上缠着厚重的锁链。她只要轻微一抬手，就会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整间牢房的面积不足五平方米，甚至更小。 但她像没有察觉到此处拥挤般，依旧淡然地闭目养神。 反观其它阴森黑暗的牢房，时不时响起怒吼、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人听了心中发毛。 “你们来了。” 黎洛灵慢慢走近时，她若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 见到她，乔榆面无表情地走到一边，大有不参与谈话的趋势。 “过得怎么样？”黎洛灵似是没有看到两人暗流涌动的气氛般，笑吟吟地拉家常，“要是有哪个看守为难你，一定要及时跟我讲。” “还好。” 刘柠慢慢站起身，“有饭吃，有地方住，仅仅没有自由而已。” 她满身锁链，却依旧平静如初，不像是个被困于此地的囚徒。 “关于之前的事，你还有什么要对表姐说的吗？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哦。” 黎洛灵知趣地向旁边走了几步，把交谈的空间留给二人。 …… “表姐，好久不见。”刘柠弯下腰，艰难的鞠了一躬，“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就算你拿命还，也还不清的。” 乔榆耸耸肩，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冷淡。千溱的死，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我确实欠了很多人的债。” 出乎她意料，刘柠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但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弥补。” 她这话，与黎洛灵的意思大同小异。 瞧出她的不耐烦，刘柠没有卖关子，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神秘组织的第二项入侵现实的计划，源自于一款游戏。” “而这款游戏，可以暗中连接到现实。” “所以呢？”乔榆不为所动，反问道。 “如果你把千溱创建成里面的NPC，你们在现实中也可以重逢。”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刘柠一句话，就点出了她目前最迫切的需要。 “！” 乔榆重重地呼了口气。 她对“游戏”这项计划早就有所耳闻，可潜意识中，总觉得存有猫腻，没太关注。 “你是在劝我加入？” “当然，因为我自己也会加盟。”刘柠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但我们没人了解她的性格，如果不小心出现失误——” 话音未落，乔榆已匆匆走远。 “我加入。”她斩钉截铁地对黎洛灵说。 “合作愉快。” 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后者自然地伸出手，与其紧紧相握。 让刘柠来劝动对方，是基于三点考量： 一是激将法，按照乔榆的脾气，定然不会让存在“血海深仇”的人去重建自己的爱人；二是借机缓和两人的关系，看有没有偃旗息鼓的可能。最后一点，则是她自己看热闹不嫌大的恶趣味。 “一切都很顺利呢。”黎洛灵轻笑，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 …… 数年后。 “乔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谢谢。” 新公司顶层，乔榆背光站立，修长的身姿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冷静又自持，令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她毅然决然地加入了黎洛灵的团队。 哪怕知道这极有可能是一张空头支票，她仍然义无反顾。 ——千溱，千溱。 默念女友的名字，近乎要将其刻在心里。 这些年来，她每天都强迫自己回忆那些苦涩与酸甜交加的过去。哪怕明知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仍然要逼迫自己去做。 否则，女友可能彻底从她脑海中消失，烟消云散，半点痕迹不剩。 她不愿看到这个结果，也不希望其发生。 “你知道么？444号列车上的同伴都有了归宿，我还等着把你介绍给她们认识呢。不然，她们总开玩笑说我跟刘柠一脉相承，都是单身狗。”苦笑一声，她对着虚空喃喃。 这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仿佛这么做可以让对方听到一般。 最近，游戏的开发十分不容易。 她不确定，自己在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女友出现。 而且，这是一项全新的诅咒，不可控因素太多，危险系数极高。 “乔总，虚空44号站点有异常，人手不太够，黎总点名请您去看一下。” 这种小事，按理说不应该她来管，也轮不到她头上。 “好。”也许是“44”这个数字勾起了一丝追忆，乔榆没有讨价还价，连了解都没提前了解，直接乘坐幽灵列车出发。 这一路，列车的速度格外慢，几乎不怎么前进。 她并不着急，扭头望着窗外，享受着久违的宁静。 好久没这么悠闲过了。 尤其在加入游戏团队以后，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很难有喘息的机会。她享受忙碌，也用其来麻痹自己。 “嘭！” 列车发出一声轰响，突兀在半道站牌前停下。 门缓缓打开，带来些许深入骨髓的凉意。 奇怪，这里会有人上车？ 乔榆随意地向外瞟了一眼，不觉僵住： 高挑、玲珑有致的身影慢慢接近，带给她一种强烈的眼熟感。对方于雾气后露出精致完美的五官时，更是让她犹如雷劈。 昔日明亮的凤眸定定望着她，眼底流动着，是纯粹的欣喜。 “终于找到你了。”她的声音如记忆中悦耳动听。 乔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住她，又开始崩溃大哭的。 她鲜少这样狼狈。或者说，除了在末日站点下跪求刘柠时，一次都没有。 可那一刻，她除了拼命压抑喉咙里的啜泣，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不过是迷路耽误了一些时间，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千溱哪见过她这么情绪化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地安慰道。 “差一点。” 差一点，就永远回不来了。 良久，乔榆终于止住情绪，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抱歉，我只是有点激动。” 她本以为，自己的感情已全然麻木。 或者说，自对方消失后，她无悲无喜，宛如一个被仇恨支撑的木头人。这些年，全是这样过来的。 “你还记得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嗯，我记得我们在末日站点遇到绝境，最后是刘教授出手相救。不过，因为一些空间乱流等不可抗因素，我们失散了一段时间。” 千溱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凌厉的凤眸中满是重逢的喜悦，显出几分柔软。 见状，乔榆不由得露出笑容，“嗯，那就好。” 她的等待是值得的。 末日站点的一切，她都可以跟刘柠一笔勾销。 而且，那些关于死亡的痛苦回忆，千溱并没有印象，也不知情。这是好事，意味着她不用受此折磨。 “听说公司现在改头换面了。”千溱的声音把她从神游状态中拉回来。 听着游戏里的背景设定，乔榆后知后觉地想起，在新时代，这款沾有诅咒的游戏与现实是挂钩的。 换言之，对方仍然在游戏里。 ——但那又有什么所谓？ 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边，她就满足了。 “以后，无论你要去哪，我都在你身边。” 乔榆很少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可经过这一遭，她明白有些话不说，今后将再没有机会开口。 明天与意外，谁知道哪个先来。 望着千溱微红的脸颊，她紧紧拉住了对方的手，强调道，“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 理智告诉她不要去趟公司的浑水，可现在这种时候，还要什么理智呢？ 失而复得，弥足珍贵。 她与千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作者有话说: 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乔榆一个HE结局吧（笑） 也许在我开下一本无限流的时候，她俩会作为NPC出现也说不定ww 第351章 后续6：小迷妹 “小琴，小琴？” “这孩子，又睡着了。” 她睁开眼，面前是一杯温水，和女人笑吟吟的明丽面孔。 “黎姐，对、对不起……” 白小琴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小脸因窘迫而红扑扑的。 整理资料实在是个枯燥乏味的活，她才干一会儿，注意力就不受控制地溃散，连什么时间趴在桌上都不知道。 “没事。” 黎洛灵将手里的一沓纸递给她，“我已经整好了，你看一遍，记住就行。” “真的不好意思……”她瑟缩地咬住嘴唇，低下头，如同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些资料确实很无聊，你能坚持那么久，不错了。” 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夸赞。 “真的吗？” “真的。”黎洛灵歪着头，似乎被她的反应取悦到，“你跟我妹妹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她的语调里，夹杂有一丝莫名的叹息。 当时的白小琴，并没有察觉到丝毫端倪，而是苦大仇深地盯着手中的资料，好奇地问，“黎姐，你又是怎么坚持看下来的呀？” “比起别的事，仅仅‘看’和‘整理’，是最简单的一步。” 这句话的深意，许久之后，她经历过站点的残酷才若有所悟。比起人心的云谲波诡，资料确实是最简单的一项。 白小琴一直都不明白，黎洛灵为什么会选她作为心腹。她脑子不灵光，嘴也笨，很多事情要教好几遍才会。 加之“虚无”的能力，她感觉自己就像黎洛灵身边微不足道的影子。 很轻，也没有存在感，极容易被忽略。 “你可以更自信一点。” 无数次，黎洛灵这样对她说，用的是一如既往鼓励的语气。殊不知，少女憧憬的眼里，她的身影正闪闪发亮。 毫不夸张的说，在白小琴心里，从来都是以她为榜样努力。 “黎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你一样啊？” 游刃有余，举重若轻，把一切都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没有丝毫破绽。 “你不必成为我，很累的。”黎洛灵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做你自己就好。” 那句话，她牢记在心。 …… “又睡着了。” 白小琴从梦中醒来，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脑中昏昏沉沉的，居然梦到不少以前的事。 说来奇怪，关于站点里的残酷，她印象不深。不断回忆起的，全是跟在黎洛灵身边的日子。 平静又温和，令人眷恋。 可自从她独当一面之后，黎洛灵渐渐对她委以重任，同时，与她交流的次数越来越少。 不知不觉中，她身边常跟着的助理，又换了四五个生面孔。 “让你跟在我身边，才是大材小用。”好多次，她委婉地向黎洛灵提出自己可以留下时，后者温和地说。 虽然知道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白小琴却没有丝毫喜悦感。 她是对方一手培养出来的，对话里的潜台词再明白不过。 ——表面上看，她有了更合适的去处。 可是，有什么比得上站在黎姐身边呢？ 她开始拼了命地工作。 往常那些枯燥乏味的资料，她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可以整理出一份漂亮的报告。心态的变化影响到行动，她屡屡出现在表扬名单上。 万幸，她的努力，被黎洛灵看在眼中。 “小琴，下周与1号公司的谈判，你陪我去吧？” “好的！” 站在狡黠如狐狸的女人身边，白小琴只觉得莫名自豪。胸膛挺起，身形站得笔直。 她终于，距离她又近了一步。 ——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影子，而是坚实的左膀右臂。 那一天，她笑得格外开心。 她的要求不高。黎洛灵悉心培养了她，她也想用某种方式回馈于对方。 哪怕是最得力的助手，干一辈子，她也得偿所愿。 ‎ 第352章 后续7：追随者 预言的能力，福祸相依。——《新·公司名录》 她可以看透命数，判定阴阳，预言生死。 这项能力既是香饽饽，同时也是猜忌的源泉。 “喂，你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要不让她去试试，验证一下真假？” “呵，我看她就是有问题，一句话不说，存心玩我们呢。” 每次，一旦曝出自己的能力后，都将面临这种堪称混乱的局面。 冷不防被踢了一脚，罗梅将身子蜷缩在角落，一声不吭。 她的能力只是预言，没有任何攻击性。就算她心里再怎么恨，怎样恼火，也无法展露出来。否则，只会招致参与者们更凶狠的报复。 而她暂时的软弱，恰恰激发了人性中阴暗的一面。拳打脚踢之余，更有甚者还来撕扯她的衣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温柔的声音伴随着晚风，让欺软怕硬的参与者们随之一滞，忙不迭地退到一边。 “黎、黎……” 有人认出了她。 霎时间，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鸦雀无声，死寂得可怕。 女人慢慢在她面前站定。 “穿上吧，有些冷。”她递来一件浅灰色外套。 “谢谢。”罗梅小声道，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 她从未想过，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站点里，会有人出手相救。而且从那些人的反应看，还是个不敢招惹的大人物。 一时间，她手脚都紧张的有些抽筋，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惹得对方不快。 “你是几号列车的？”女人似乎没打算就这样离去，继续与她搭讪。 她的语调似乎存有魔力，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放松警惕。 “109号。” “很吉利的数字。” 轻笑一声，她伸出手，自然地说，“需要帮忙吗？” 鬼使神差的，罗梅握住了她的手。很柔软，带着淡淡的温热。 …… 借着预言的能力，那些曾经欺侮她的人全在机缘巧合下挨个“死亡”。 到死，他们都不明白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看到了吗？能力，还可以这样使用。” 黎洛灵意味深长地说。 “我该怎么做？”罗梅急切地问道。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打开思路的同时，也激发了她的杀心，和对实力的渴望。 “我可以教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女人仿佛一只不吐信子的毒蛇，看似温和无害，实则危险万分。 “需要我付出什么？”罗梅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那么精明，定然有所求。 “很简单，听我的命令，服从我。” “好。” 之后，罗梅按照她的吩咐，穿梭于不同站点之中。 黎洛灵很会看人，一眼就点出了她刻意的伪装，“以后，你最好以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示人，这样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 罗梅每次都伪装成头一次参与的新人，畏畏缩缩，承受着不同程度的轻视打量。没有人把她视作威胁，让反倒可以观察所有人的举动。 不到图穷匕见之时，她绝不轻易撕掉伪装。 “你做的很好。” 许多次，黎洛灵这样夸赞她，不吝啬溢美之词。 “现在，你明白该怎么才能让能力作用最大化了吗？” “明白了。” 藏于暗处，声东击西，再一发制敌。 说起来简单，悟起来难。 罗梅顿了顿，提出一个令她有些意外的请求，“我想加入你的团队，不知可不可以？” 她听说资深者手中的力量犹如一张大网，对方也赫然在列。资源倒是其次，她想从对方身上学到更多东西。 她想活下来，走得更远。 也许是她目光中的坚定打动了黎洛灵，后者轻轻一笑，红唇微启，“欢迎。” 自此，她有了新的身份。 …… 选择是否去往现实世界时，罗梅坚定不移地留了下来。 “我这里不缺人手，你们想走也没关系。” 黎洛灵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们自由选择。 “我要留下。” 她是最先站出来的。紧随其后的，是白小琴。 “可以。”黎洛灵点了点头，望向她的目光中，隐约夹杂一丝欣赏。 罗梅向来认为自己是平凡的、普通的，放在人群中一眼看不到那种。 能站到黎洛灵身边，多半是因为她的能力非同寻常。 “我很欣赏你的性格。” 一次闲聊时，黎洛灵这样对她说，“能走到现在，你还没发现么？你跟绝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你很特别。而且，你有活下来的实力。” 这句话，在罗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明明知道是种鼓励，她还是忍不住想去相信。 在她眼中，黎洛灵不止是危难之时伸出援手的人，还是高明的老师、引路者。 好像每一个与她扯上关系的普通人，都会因各种原因变得不再平凡。也因为此，才有那么多人甘愿追随她。 这些年来，她勤勤恳恳地在对方手下办事。虽然忙碌，却也学到不少东西。 可自从新公司独立之后，黎洛灵突然变得经常不见人影，露一面都困难。 同时，交给她们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棘手。甚至有些已经超脱了诅咒的范畴，走向未知。 每一次，罗梅都尽心尽力地做好，好像这已成为一种潜移默化的本能。 她似乎忘记自己跟着对方的初衷，望着新公司在大家共同努力下站稳脚跟，她不自觉有一丝由衷的高兴。 ——自己的价值，比想象中还要大。 这个认知，让她愈发的受到鼓舞。 一次，黎洛灵点名带她出差时，她忍不住聊了几句最近收获的感悟。 “我看人很准的。是千里马，就一定是千里马。”黎洛灵浅笑道，“你无需妄自菲薄，现在你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奋斗得来的。与我、与公司皆无关。” 闻言，罗梅久久没有说话。 “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了。”她坦言道，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不，”罗梅摇了摇头，郑重地说，“请让我跟在您身边。” 这是她目前，及以后的愿望。 ‎ 作者有话说: 虽然不是出场率特别高的配角，有些东西还是蛮想写一下的ww 第353章 后续8：姐妹 关键的棋子如果利用得当，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新·公司名录》 她没有想到，自己与姐姐有再见的那一天。 姐姐与她记忆中相比，似乎变得温和许多。过去的那些棱角全部被磨平，仅剩看不出情绪的圆滑与世故。 “好久不见。” 黎洛灵慢慢走近她，却在三尺处停下脚步。 这个动作虽然轻微，蒋幼安还是从中读出了些许防备之意。 不如说，是一种若有若无的试探。 “姐姐。”她勾起唇角，露出不设防的甜美笑容。 如果可以将过去一笔勾销，她愿意付出所有能付出的东西。 “严格意义上讲，是我亏欠了你。” 这句话，让她如遭雷劈。 姐姐接下来的态度，更是令蒋幼安如坠幻境。 就好像，儿时记忆中的那个姐姐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柔的对她嘘寒问暖，什么好东西都先让她品尝……这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亲情。 在梦境世界中，一切都像蒙了一层白茫茫的纱布，连人心也是。 尔虞我诈中，她已经快不记得自己是谁。也因为这样，才想抓住触手可及的温情。 “你这么频繁地跟着我出来，公司那边不会怀疑吗？” “我的‘能力’跟姐姐一样，也是幻觉。”怕她不信般，蒋幼安挺起胸脯，“放心吧，不会穿帮的。” “那就好。” 黎洛灵不动声色地绕过这个话题，“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她用了“求”这个字。 …… 姐姐的请求，蒋幼安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 因为过去的事，她对对方充满了愧疚之感。而姐姐不但没有在意，反而还主动来找她冰释前嫌。 “刘柠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想来找你了。可当时事情太多，没有时间，只得暂时搁置。” “没关系的。” 她乖巧地应道，“姐姐能原谅我，我就很开心啦。” “亲人之间，用什么‘原谅’呢？”黎洛灵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外了啊。” “唔。” 蒋幼安盯着她明亮如昼的双眸，好似有一束阳光到达心间。 那个时候，她二话不说，对姐姐有求必应。 “要是公司出了事，你随时可以来我这边。” 黎洛灵一语成箴。 不多时，十三个子公司被连根拔起，神秘组织的力量也大多集中于她手中。 “妹妹，你我合作，还可以有更大的成就。” 她仿佛躲在暗处的狐狸，脸上向来挂着微笑，没有人知道她在计划着什么。 可她的安排，却都有道理。就算现在证明不了，以后也一定会证明。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好。” 同样的幻象能力，血脉相连的感觉，合作时如虎添翼。蒋幼安始终不愿去相信，姐姐对自己只是利用。 可她无法从那双温情脉脉的眸子里，看出半点别样色彩。 但就算是利用也没关系，这是她欠姐姐的。 哪怕用再多的时间来偿还，也无所谓。 只要，姐姐对她还有“亲情”，就足够了。 ‎ 第354章 后续9：普通人 如果不能坚持，就看看她是怎么做的。——《新·公司名录》 于都雅而言，回不回现实就仿佛掷硬币那般简单。 不过，两面都是“否”。 她出生自一个农村家庭。父母偏心弟弟，对她不管不问，她就仿佛家中透明人般存在。 而这样的家庭氛围，让她愈发沉默寡言，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存在。 学校里，她也是被欺凌的对象。 同学们但凡有点不顺心，就喜欢来找她的茬。 小孩子哪知道什么轻重，偶尔推一把，踹一脚，再脱口而出几句脏话。 她全部默默忍受，好像街边的流浪狗，就算被打了也只能自己找地方疗伤。 终于有一次，她忍无可忍。 “嘭！”施暴者被绊了一脚，狼狈地摔在地上。在对方没反应过来时，她直接举着一旁的凳子狠狠砸下。 打得对方鬼哭狼嚎。 之后，被老师约谈时，她又恢复平时的文静模样。加之缺乏监控，没有人相信平日里被欺侮的她会做出这种事。 ——会咬人的狗不叫。 都雅学到了新的自保办法。 可在家里，面对双亲不顺心的责怪，她依然不哭不闹，什么事都不与弟弟争抢。 没用的，她想。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抗争，就能改变的。 高中时，父母为她订了一门亲事，彩礼也收到手了。男方是村里有名的酒鬼，上一任老婆是被活活打死的。 她默默目睹了这场不问她意见的交易，不声不响，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场离开，她谋划了整整五年。 她虽然话少，却并不傻。村里的女孩子将来是什么下场，她见得太多。 既然没有机会被放走，不妨主动出逃。 由于她平日里太过低调的缘故，无一个村民发现她要逃跑的意图。这次的行动，异常顺利。 也是在那时，她被入梦公司抛出了橄榄枝。 “在这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 她的“能力”最开始并非是再生，而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道具。 “鬼接近你三米之内，会发出警报，但只能使用三次。” 无比鸡肋的存在。 与别的参与者组队时，没人愿意带她这个拖油瓶。她倒乐得清净，默默跟在队伍后面，观察其他人怎么处理恶鬼的突然袭击。 加之她从来不出头，渐渐地，让所有人忘记还有她这号人。 而长时间的低调，不仅让参与者忽略了她，鬼对她这个无趣的新人也没什么兴趣。 她居然活了下来。 很幸运，都雅心想。 而“再生”这项能力，来源于一个名为吃肉的站点。 规则设定是吃下去什么，将会获得什么。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要吃的东西愈发让人难以下咽，甚至到看一眼就想吐的地步。更不要说，吃进肚子里，近乎噩梦般的后遗症了。 许多资深者都有些撑不下去时，唯有都雅一人面不改色地吃下。 她已经习惯了忍耐。况且，现在是为了活命。 至于那些煎熬，与活下来相比，不算什么。 只要命还在，其它一切才有可能。 也因此，她意外获得了再生能力。 这份能力，是她一点一点熬出来的。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明白。 ——挺好的，以后不容易死了。 她很满意。 而这项能力，为她以后成为资深者起到敲门砖的作用。 …… “我的团队里，缺乏你这样的人。” “您对其他人也是这样说的？” 一开始，都雅并不想与黎洛灵扯上关系。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很危险，不要轻易靠近。 “不，我只是有点懊悔，怎么错过了你这么个好苗子。”对方眯起眼睛，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 “没有兴趣，告辞。” 她向来习惯独来独往。 在拒绝黎洛灵的邀请之后，还警惕地找了个藏身之处。见对方没有出手报复，或将她抹去，才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这并不足以让她去趟浑水。 她就像万千螺丝钉中的一枚，穿梭于一个又一个的站点。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成绩，什么都不出众，但却顽强的活了下来。 列车上的人换了许多，旧面孔消失，新面孔上来。唯一不变的，只有她。 就像曾经活跃在黎洛灵身边的水倩，最终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直到猛鬼小区站点的出现，让她萌生了搏一把的念头。 “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把你安排进去。当然，能否活下来，要看你的本事。” 黎洛灵没有刻意拉拢，只是托人将入场券交给她，“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她去了系列二，后来又进入系列三。 知道了本不应该知道的隐秘，她心里清楚，对方怕是不那么容易放她离开。 “不知道您之前所说的合作，现在还奏效吗？” “当然。”黎洛灵肯定地答道。 霎时间，都雅产生一种“这也在她预料之中”的错觉。 可既然登上贼船，还能怎么办？ 大不了，见势不对就跑呗，她这样想。 然而，黎洛灵却直接将她安排进核心部门，并给她极大的自主权。 “尽力就行。” 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对方像个甩手掌柜般，再也没管过她。 就好像完全忘了有她这号人。 这种态度，反而让都雅松了口气，安心地在新公司待着。 慢慢地，她发现这里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糟。相反，还是个不错的去处。 至少在她过去经历过的种种里面，排在前两位。 一次，偶然遇到黎洛灵时，她不禁问道： “为什么是我？” 因为再生的能力吗？ “你能留下来，还不知道为什么？”黎洛灵反问了一句，“哦对，有件事我要交给你去办。” 她当老板的境界很高，连压榨员工时，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甚至不觉得这是压榨，而是一种自我价值的体现。 “有没有兴趣当‘游戏’的内测员？” “我可以说不吗？” “当然，决定权在你。” 黎洛灵走时，顺手将漆黑的邀请函放在桌上，发出“噼啪”脆响。 都雅不觉抿了下嘴，内心有了决定。 ‎ 第355章 后续10：狐狸 ？？？——《新·公司名录》 “我打算编一本公司名录。” 某一日，黎洛灵叫来心腹，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企业文化要是还与诅咒挂钩，未免太难听了。而且，一看就不怀好心。” “那您的意思是——” “东西准备好，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闲来无事，倒不如多一个打发时间的休闲游戏。 可随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块，她不知不觉中把此事抛之脑后。 …… 某天，神秘组织线上会议。 “姓黎的，你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十三家子公司近乎全部瘫痪，剩下的人能被你收编的收编，不要的全部赶往现实。打发乞丐呢？” “那是他们自己内部不团结。” 黎洛灵平静地回应道。 “还有，你提议推行的二号方案，目前可不怎么顺利啊。”嘶哑的声音如毒蛇吐信。 “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不妨等一个月再说。”她轻轻一笑，目光直视着虚空，“虽然我刚加入组织不久，但组织的事情，我向来办的尽心尽力。” 功绩太多，连篇累牍也记载不完。 果然，她刚随便提了两件事，对面就立即安静下来。 “我想，这次开会，应该不是对我兴师问罪的吧？” 短短数句，她很快拿到话题自主权，“我想，我们尽快开始讨论正事会比较好。毕竟，大家都挺忙的，不要在这些小细节上浪费时间。各位觉得呢？” “没意见。” “同意。” 等到会开完，她退出会议室后，虚空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可不可以把她——”恶毒的声音打破沉默。 “我们要想卷土而来回到现实，离不开这个女人的帮助。况且，她也不是那么好杀的。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她会毫无防备，等着我们上门找事？” “啧，看来只能先这样了。”那个声音有点不甘心，但也没多说什么。 目前的局面，它们并没有太多主动权。 …… 黎洛灵照例去公司各角落转了转。 手握权力的感觉让她安心，原本习惯性挂在脸上的假笑也多了分真心实意。 别看她目前只是组织里的编外人员。只要她想，取得更高的地位只是时间问题。或者说，将组织纳为己有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最近忙吗？你好久没来找我了。” “哎？没、没有。”蒋幼安呆呆地望着她，冷不防被捏了一下婴儿肥的脸颊。 “我不是说过么，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想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唔，好。” 寒暄两句，她继续往前走。 对于蒋幼安，她的情感很复杂。但与未完成的事业相比，这点情绪她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对方足够听话，她不介意将好姐姐的形象永远扮演下去。 “小琴，要不要再来当一次我的助手？” 闻言，小姑娘诧异地瞪大眼睛，迅速点头，“嗯！” “瞧把你高兴的。”黎洛灵顺手将怀中的资料交给她，“下午给我结果，让我看看最近有没有进步。” “放心吧，黎姐。” 她又遇到了不少熟面孔。 每个人的喜好、性格、所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往往三言两语，就是一场愉快的谈话。 “怎么样，最近还适应吗？” 都雅拿着邀请函，仿佛做了某种重大决定般，深吸一口气，“关于……” “要一起吃个午饭吗？今天的菜有你最喜欢的剁椒鱼头，现在去说不定还能抢到位置。” “啊，好。”都雅的态度无形中缓和很多。 …… 现实中，监狱。 “这间牢房怎么样？” 宽敞许多，五十平米是这里最好的房间。 “我想回小房间。”刘柠依旧在闭目养神，连眼睛都没睁开，“这里太大了，浪费。” 她的铁链依然紧紧拴着，只能走出去不到一米距离。 “如你所愿。” 黎洛灵没有劝说，直接让看守把人挪回原先的地方。 “你怎么又来了？”刘柠终于肯睁开眼睛，望向她，“就算我同意加入那项计划，也没有获得自由。” 言外之意，是在责怪她言而无信。 “没有那么快。” 黎洛灵在铁栏杆外面坐下。不拿板凳，直接坐在地上，视线正好与她平齐： “那是一个大工程。取得成效，至少需要十年。” 还是按最短的时间算。 “我只是觉得，待在这里太无聊了。” 刘柠挪开眼睛，轻叹道。 “我是觉得，把你困在这里，实在有些浪费才能。” “可组织确实需要一个替罪羊，不是么？” “是这样没错。”黎洛灵伸出一只手，隔着铁栏杆拍了一下，“但是，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承担这项责任。”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夸我？”刘柠挑了下眉。 “当然。” “你不要把神秘组织想得太简单了。它们虽无法直接露面，可暗中的影响力却不可小觑。”她话锋一转。 “多谢提醒，我知道分寸。” “话说，你故意把游戏的进度拖这么慢，不会想趁机从组织里夺权吧？” “不错。”黎洛灵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的计划，想必你也能猜到几分。” “啧。” 刘柠撇了一下嘴角，却没有否认。凭她对对方的了解，基本上可以从行事风格判断其藏有多少诡计。 “最理解我的人，只有你了。”话可以留一半，甚至只说三分，交流起来也毫无障碍。 “感情牌少打，我不吃这一套。” “我那是大实话。”黎洛灵总是忍不住想逗逗她，“总之，我会等到你出狱的。”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我被判的是无期，终生都无法离开这里。”刘柠依旧面无表情。 “会离开的。” 黎洛灵望着对方冷静的眸子，不觉有些走神，“你是我第一个不顾一切想救出来的人。” “……” 真心或是假意，她也不知道。 但从价值层面来说，重获自由的刘柠相比关在监狱里要有用得多。 “她们怎么样了？” “你是说444列车上的伙伴？” 听到“嗯”一声，黎洛灵想了想，如数家珍道，“乐正枫和於烟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过得很好；许玲我没见到过，可能去了别的位面。” “表姐呢？” “多亏了你的建议，现在她对公司的归属感强了不少。而且，还成为游戏内测人员，帮我解决了一项燃眉之急。” “这样啊。”刘柠若有所思。 “那你呢？”她忽然道，“现在的生活，你还满意吗？” 闻言，黎洛灵微微一愣。 “满意。”回过神后，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有时候会很累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刘柠的语气很平淡，却一针见血，“野心是永远不会有尽头的。” “你是在变相地劝我停手咯？” “不，我只是在想，你下次来看我的时候，也许会带来更好的消息。” 她难得地翘起嘴角，露出许久以来第一个笑容。 但别扭的关心，黎洛灵还是收到了。 “我尽力。” …… 闲下来时，她又想到那本被搁置已久的公司名录。 凭着对她们的印象，她写得很顺，没一会功夫就编好了。之后再加点素材，堪称完美。 “嗯，好像所有人都在上面。” 唯独她那一页，还是空白。 “这可怎么办呢？”找人帮忙写吧。 她先是去找心腹白小琴和罗梅。不料，才说出这个请求，两人便连连摆手： “黎姐，我们对您没有任何意见……” “不是意见，就很随意的写两句，什么都行。” 她又找到蒋幼安，小姑娘除了一句“姐姐在我眼里是最好的”，再无其它。 至于赫晓雨，则冷冷地拒绝了她，“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其余人不是找借口搪塞，就是直白地说不会。 “我有这么可怕吗？” 黎洛灵甚至脑海中一闪而过反思的念头。 这件事就像根刺一样卡在心里，不拔.出来会很难受。 她索性又找到刘柠。 “你给我写两句吧，留个纪念。” “没手。”对方动了一下粗大的铁链，淡淡道。 “口述也行。” 她是下定决心要死缠烂打。 “写个问号吧。”良久，刘柠总算开口。 “为什么？” “是非功过，留给后人来评价。” “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写呢。” “不行。”这次，刘柠摇摇头，坚定地提出相反意见，“你实在是太变化莫测了。写个问号，也算给新人一个警告。” 这个理由，让黎洛灵无言以对。 “可以。”反正这份名录，她大概率是要留着自己看。现在写上去一些东西，更像是做个备忘。 万一将来发生什么事，她丢失记忆，此物还有提醒的作用。 不过，就连她本人，恐怕也无法给出一个关于自己的确切定义，不然也不会在评语的环节卡那么久。 也许就像刘柠之前问的那样，一个劲往上爬，会有尽头吗？ 大概率没有。 可她依然要不断向上。因为留在原地，迟早会被淘汰。 只有站在无人匹及的高度，才能让她感到些许安全和舒心。 “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从来，她都是这样坚定不移认为的。 无论采用什么手段，沾有多少血腥，她都不会后悔。 加入神秘组织，仅仅是一个开始。 ‎ 作者有话说: 关于小黎的高光时刻前文已经有很多，此处更像是做一个最后的交代吧ww 我更倾向于本文是双女主，尤其后半段，小黎要更加活跃，有时候会隐隐盖过女主（笑） 说起来，小黎这个人物跟刘柠一样，都是我灵光一闪想出来的。当初写床帘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其实没有定谁是女主，只是想写一个小故事。但随着剧情的推进，刘柠的存在感越来越强，我才最终决定把她定为本文的女主（没错最开始只是想写一个小故事） 而小黎的出现也很玄妙。她是唯一一个我没有用起名软件，直接拍脑袋想出来的人名，然后写细纲的时候存在感也与路人差不多。但在真正开始写故事的时候，可能当时确实福至心灵，这个角色被我添加了许多故事线，变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甚至有时候在写小黎与刘柠的对手戏时，我都要不停的默念“这是无cp这是无cp”，跟紧箍咒一样。生怕不小心写到什么惹人误解的剧情（严肃脸） 第356章 后续11：最终（上） “444号，有贵客来访。”冰冷的声音自四面八方的小孔传来，形成阵阵回音。 会是黎洛灵吗？ 除了她，刘柠想不到别的可能。说来好笑，她入狱那么多年，只有一心算计她的对方前来看望。 “哒、哒、哒……” 陌生的脚步在不远处停下。 那是一个隐藏在黑色斗篷里的影子。布料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它的眼睛仿佛机器人通红的小圆点，在斗篷外边一闪一闪的，偶尔红的发褐。 刘柠莫名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刘教授，您好。” 它的声音低沉，似是来自地底深处。 …… “嘭！” 装有营养液的试管被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进入新时代以后，食物变成了不同口味的营养液，可以随心所欲地定制。除了维持身体代谢以外，还能潜移默化地改善人体素质。 当然，身处监狱的囚犯，只能用最低等级的一种。口感隐隐发苦不说，仅可以勉强维持温饱。 刘柠费力地将瓶子捡起，把瓶口的注射器插入皮肤。顿时，淡淡的灰色液体一拥而上，眨眼间消失了个干净。 见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续闭目养神。 监狱的空气有点冷，也有点涩。待久了，会觉得皮肉紧绷，骨头发寒。 但她不得不习惯。或者，强迫自己习惯。 若是没有意外，未来的几十年，她仍将被禁锢在这里。 除非…… 时间回到数天前，神秘来客拜访时。 “刘教授，上次的加盟建议，您考虑得怎么样？” “我有一个问题。” 刘柠托着下巴，铁链在手腕上发出沉闷的簌簌声响。她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为什么是我？” 神秘组织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她，让她好奇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注意的东西。 “因为您与诅咒的特殊联系。” 怪人抖了一下斗篷，声音似包裹着寒风，“您该不会认为，‘诅咒’真的是凭人脑所能破解的吧？” “难道不是么？” 刘柠反问道。 下一秒，一只破败不堪的眼睛从斗篷边缘露出，好巧不巧滚落到她脚边。 像是一只半死不活的鱼，翻了个身缓缓蠕动着。 “您身上的诅咒，又是怎么产生的？” 怪人循循善诱道。 “那是我……”刘柠突然呼吸一滞。 她想起来一些琐碎的片段。诅咒爆发时，她们这些研究人员可谓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都用特殊材料包起来。直到局势彻底失控，依然没有引火烧身。 可这只眼睛—— 什么时候？ 她发现自己全然不记得，甚至潜意识里早已习以为常。 “这只眼睛，不是你们用来监视我的手段么？”她泰然自若地套对方的话。 “不，我们并没有那样的能力。” “……您从出生起，就带有诅咒。” 怪人的下一句话，如一石惊起千层浪，让她眉头微蹙。 “不知您还记不记得，身边的父母、朋友，或者您科研路上的引路人？他们什么样子，性格如何？” 刘柠思索片刻，摇摇头，“没有印象。” 她完全不记得。哪怕恢复了记忆，过往的一切仍然如同迷雾。 ——难以看清。 “如果您是个普通人，对身边土生土长的一切，怎么会没有任何印象呢？记性再差，也能说上两条。” 每一句话，都让她心中的疑虑更添一分。 趁着刘柠面沉如水之际，怪人上前一步，近乎把猩红的眼珠贴在铁栏杆上，“您的诅咒等级比我们都高，因此，破解低级诅咒时，于您而言并非难事。” “当然，诅咒也具有学习能力，甚至比人类更厉害。想想您近些年来的成就，确实惊人，也无人能及。” “你是想说，我是由诅咒衍生出来的？”刘柠得出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推论。 “没错。” “可这只眼睛已经被剥离出去了，我现在与一个普通人并没有区别。” 刘柠很快找到论据反驳，“况且，就算我曾有消灭鬼的能力，在某些站点中，对鬼依然无效。这种情况，还能说诅咒等级高吗？” “但是您并没有遇到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危险，不是么？” 登上幽灵列车后，什么类型的恐怖遇上她，都会大打折扣。看似凶险，其实并没有让她伤筋动骨。离奇归离奇，却不可怕。 “原来如此。”刘柠思考片刻，举一反三道，“接下来，你该不会要说，因为眼睛附带的诅咒并不完全，才会被抑制？” 她只能想到这种可能，前提是对方所言属实。 “准确地讲，‘眼睛’只是你体内诅咒具象化的一种。更多的能力，还有待开发。” 怪人把话说得很明白，“毕竟，你也是参与者中的一员，必须要有能力傍身。” 不然，她肯定会怀疑。 “好算计。”短短两秒，刘柠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消灭鬼魂的能力已是上上之选。就算我对自己的特殊性产生疑问，也绝不会认为自己的‘能力’还在这之上。” 记忆恢复前，她向来认为自己是公司制造出的试验品。 哪怕是恢复后，她更多地也在为诅咒牵动心神。 可如果她本身与“诅咒”有如此深的渊源，一切不自然也说的通了。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 她很快就能想出应对之策。 “我想，刘教授是聪明人，应该懂得权衡利弊。” 怪人似乎低低的笑了一声，“没有我们的帮助，您永远都只能蹲在监狱里。” 没有自由，更不会知道真相。 “我很好奇，所谓的真相，真的存在吗？”刘柠没有被打乱节奏，望着它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瞳孔： “简单说来，一切其实很好解释——掌握着名为诅咒力量的神秘组织妄图侵入人类世界。但受到各种各样规则的限制，只能通过棋子来让诅咒蔓延。而我，很不幸，成为其中关键的一环。” 假如她没有研究这个项目，也许结果没那么糟糕。 但阴差阳错，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定论。 “从全局观来说，我留在监狱，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在某种意义上，她认为自己本质依然是“人”，而非其它的什么。 当然，真实的理由并非这个。 “明白了。” 怪人深鞠一躬，“如您所愿。” …… 上百年过去，外面的世界歌舞升平。 呈现在刘柠眼前的，依然是黑白电视机，和每日近乎重复的罪行播报。 日复一日。 她不觉得有任何遗憾，只是想留出些时间思考。寿命无限，意味着她有许多时间，不着急。 离开此地，无非是踏入一个又一个漩涡罢了。 该不明白的依然不明白，还是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她是谁？ 从何而来？ 在现实中的二十多年怎样度过的？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哪怕是诅咒，也同样如此。 想了很久，刘柠仍然只有大致的模糊印象。 她能记起这个时间段做了什么，可和谁一起，发生了哪些细节，她一概不知。 仿佛脑海里被硬塞了一些无中生有的记忆一样。 离奇的是，以她谨慎的性格，之前从未感到不对劲，还是那次与怪人交谈时才有所察觉。 “444号，有贵客来访。” 她精神一振。 是黎洛灵。 对方这些年来，经常有事没事来这边串门。放着好好的土财主不当，跑她这来受罪。 “外面有新鲜事发生？”她开门见山道。 “没。” 黎洛灵耸耸肩，“单纯来找你聊天。” “是吗。”她笑了笑，并不相信。 两人一时无话。 “我们合作有多少年了？” 早在怪人前来找她之前，就已经私下里答应了黎洛灵的邀约。 表面看是与虎谋皮，实则各取所需。 “从你被关押开始，到现在，得有……” “也许，未来会继续合作也说不定。”刘柠揉了揉被铁链勒红的手腕，“我有几件事情，想再确认一下。” 她在将记忆里的片段一一证实。 作为交换，她以私人名义加盟“游戏”，帮助对方解决了多个难题。 没等她说完，黎洛灵轻轻摇了摇头，“我查遍了两千多年前的现实，并没有关于你的记载。” “这样。” 好像永远拼不上的拼图，无论她给出什么线索，都无法与另一块拼接。 “难道，我不属于这里？”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解释。 但按这样推论，关于她“研究诅咒”和“放任诅咒蔓延”一事也如无本之水，变得毫无根据。 “那我的入狱，岂不是成了个谬论？” 恰巧，电视上继续播放有关她的劣迹。什么毁灭人类的阴谋、高智商犯罪、反社会人格……全出来了。 “证据呢？”刘柠仰着头，神情淡然，“半点也找不到吗？” “对。” 黎洛灵看上去丝毫不意外，目光中一如既往地充斥着狡黠之色，“这意味着，你不久以后将恢复自由。” “这是‘现实’，更是场‘游戏’。” “既然你答应加盟，我自然要遵守承诺。” 她伸出一只手，隔着铁栏杆与刘柠相对，“合作愉快。” ‎ 第357章 后续12：最终（下） “我等你的好消息。” 丢下这句话，黎洛灵施施然离开。 她来去如风，只留刘柠一脸的若有所思。 其实不难理解，好比将现实复刻一份，然后将复制版稍作修改，再投进现实之中。这样，相当于过了一次中转。 ——怎么做到的？ 有这么先进的技术吗？ 刘柠觉得自己忽然对黎洛灵口中的计划感兴趣起来。若是真有这么神奇，她选择加入倒不是件坏事。 接下来，就是继续平静的监狱日常，顺便等待翻案结果。 顺手将营养液注入体内，干脆利落地将空瓶扔到一边，她再度把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中。 …… “444号，你将于三日后离开。” 自由触手可及。 刘柠抬头望着摄像头的小红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马上，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将成为过去。 “好。”她轻声道。 电视里播报的声音也变了，诅咒蔓延的罪魁祸首由她变成了徐知丽。 望着对方略显呆滞的面孔，刘柠一时无言。 她记得，把对方从“电影”站点里拉出来时，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她还觉得对方是个隐藏的好苗子。 “为什么？” 她向黎洛灵提出疑问。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轻飘飘的一句话，再无商量的余地。 刘柠明白她的意思，与对方的一众心腹比起来，徐知丽是个外来者，更是个来自站点内部的不确定因素。 借此机会，兵不血刃地将其除掉，再好不过。 “不用担心，她不会被关太久的，只是走个过场。” 话中的真假，刘柠没有心情去猜。 ——因为她现在的处境很被动，也很危险，可以说是自顾不暇。 “444号，请离开。” “请离开。” 常年没有见过光明的双眼在太阳底下足足适应了一个多小时，她才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条透明的、闪烁着淡淡金芒的隧道。 “这是时空隧道。” 白小琴似乎在旁边等了她许久，见她愣神，耐心解释道，“通过它，可以到达任何地方，只要设置有空间节点。” 后面的那些话刘柠没有仔细听，点点头，“好，走吧。” 手脚没有铁链束缚的感觉着实有点新奇，她甚至都快忘了该怎么走路。 适应了好一会，她才勉强迈出一步，差点失去平衡。 “小心。”白小琴极有眼色地扶了她一下。 “谢谢。” 进入隧道的感觉很奇特。 好像穿过一道门，瞬息之间，她们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欢迎。” 先听到声音，刘柠才看清四周的景象： 高楼大厦，房子挨着房子，无比热闹。 与未来风格且科技感十足的建筑不同，眼前的一切，更像是数千年前的现代。 街上车水马龙，经常能听到喇叭嘀嘀声。 旁边有许多人行色匆匆地走过，没有人注意她，她也不认识他们。此刻，更像是一个误入者。 后知后觉的，她开始寻找刚才说出“欢迎”的那个声音。 身边空无一人，一起来的白小琴不知道去了哪里。 正在她愣神时，炸雷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表姐！” 刘柠不禁一愣。 条件反射般回头看去，发现一个高挑的女孩子站在红绿灯旁，不等红灯变绿便一路狂奔过来。 她的眼睛是圆圆的丹凤眼，此时盛满笑意，不自觉显出些让人放松警惕的憨态。 “表姐，”她又喊了一声，一个急刹车在刘柠面前停下，“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提前发个消息，我好去接机。” “……”刘柠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 目光所及的一切，都令她感到陌生。这是在哪？她在扮演什么角色？对方又是谁？ 尽管如此，她面上不露丝毫，静静地看着女孩自来熟勾住自己肩膀的手。 “表姐，我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嗐，我最近论文写不出来，卡死在介绍部分，爸妈一直说让我向你请教，叨叨十遍了都。” 她撅起嘴，神情染上几分沮丧，“同是一个大家庭出生，为什么智商差距这么大呢！” “你也不笨啊。”刘柠想了想，接道。 “嗯，我只有临时抱佛脚的时候最聪明。” 女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由分说，拉着她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区。 “于柚回来啦？”头发花白的老人提着一篮子菜，与她打招呼。 “沈奶奶，这是我表姐，目前是M国XX大学的教授！”女孩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脯，介绍道。 “哟，挺厉害啊，看着那么年轻。” “对啊对啊。” 女孩跑过去，自然地接过老奶奶手里的菜篮，把人送到电梯里才去而复返： “表姐，久等啦。沈奶奶腿脚不太方便，家里老头走得早，儿子儿媳又在国外定居，就剩她自己，难免有顾不住的时候。” 通过这个小插曲，刘柠知道她叫“于柚”。 与她一样，名字里都带有水果。 但仅根据这点来判断血缘关系，未免太过牵强。 她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被人计划好的。比如，黎洛灵反复提到的“游戏”，是组织第二次大规模入侵现实的工具。 二者之间，极有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M国的生活有趣吗？” 冷不防，于柚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她，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还行吧。” 在监狱待了上百年，刘柠现在看什么都新奇。 “听黎姐姐说，你研究的方向是超自然现象，近年来的新兴学科？” 她继续追问。 这个“黎姐姐”让刘柠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应了一声。 这好像是她记忆中的“过去”。 除了多出一个表妹，其它几乎没有分别。 “那太好了！” 于柚欢呼一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给她看右手手心，“我最近好像不太正常。” 一只闪烁着红光的眼睛，镶嵌在她白皙的手掌之中，色彩对比尤为强烈。 “不过真的好有意思啊。” 她咧嘴一笑，抬手在刘柠眼前使劲晃了晃，“表姐，自从我知道你是研究这个的，眼睛的事我谁也没有告诉。你看看要不要切下来研究，再发一篇世界级的论文？” 兴致勃勃的语气仿佛把一切都规划好了。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她，没有注意到对方愈发难看的表情。 “诅……眼睛是怎么来的？”刘柠沉声道。 一刹间，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罕见的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自称是自己表妹的女孩子，为什么也会被诅咒缠上？ 巧合么？不太像。 “哎？”于柚从来没见她这样严肃，渐渐收敛了笑容，老老实实答道，“我参与了一款游戏的内测，然后……” “什么游戏？！”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刘柠飞快地跑到电脑前，急于验证自己的猜想。 然而，摆在她面前的屏幕微微泛红，几个大字清楚地映在屏幕上： 二周目已经开始。 “我电脑怎么突然关机了？”于柚一脸纳闷地点击重启，期间，特意瞟了一眼刘柠的表情，“表姐，这款游戏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多了去了。” 刘柠长叹一声，盯着屏幕上如鲜血写下的字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 灼热的感觉透过指尖，如电流般飞快蔓延，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她晃了晃身子，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血。哪怕在站点中，她从未如此狼狈。 “表姐，你没事吧！是不是累着了？” 被扶到沙发上时，刘柠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她并非不死之身。 换言之，隐藏在她体内的诅咒力量，已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所剩无几。 抬起头，望着女孩充满担忧的双眸，她安抚似的扯动嘴角，“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都吐血了。你别动，给这待着，我去拿药。” 于柚先倒杯热水，小跑到储物间翻箱倒柜起来。 正好趁这个间隙，刘柠好好地梳理一遍思路。 ——原本凝聚在她身上的诅咒，为什么会跑到于柚那？ 此事有点莫名其妙。 “嘀嘀！” 电脑屏幕中央，突然弹出来一封邮件。 发信人是黎洛灵。 刘柠眼疾手快地点开，一目十行： “计划二需要一枚新的棋子，请见谅。” 信的末端，附了一个地址。 她不带犹豫的起身，却又忽然定住。思索良久，缓缓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我为什么要按照她制定的路线走？” 这一切，要说其中没有诡计，她是不信的。 刘柠喃喃自语一句，脚下顿时转变了方向，向正翻箱倒柜的女孩子走去。 “表姐，我还没有找到——” “不需要，我跟你说件事。” 叹息一声，刘柠打断她，将有关诅咒的事宜以最通俗的语言讲出，“……那只眼睛，最好不要留。” “要切下来吗？” “不止。” 她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仁尽义尽，对方看下来该怎么做，就不属于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内。 前往黎洛灵所给的地址时，她没有料到，这是她与于柚的最后一次碰面——在“游戏”之外。 她的故事已告一段落，可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 作者有话说: 本文正式完结了ww 之前说想写一百万，发现还是有点苟不住（笑） 结尾我试过好几个版本，最终决定用这一版，是因为不想把一些东西写得太“死”，留一个相对开放些的结局，算是几个版本中最温和的一个（？）。 其实在刘柠恢复记忆起，主线就稍稍有些无力，确实跟我没写大纲有关……基本上都是靠脑子想一下，有时候发文第二天才注意到bug，非常尴尬。 再说一下关于副cp结局的问题，於烟和乐正枫这一对我本来是在HE和BE间摇摆不定，因为都可以，但是从冷战那一章开始，键盘无形中就替我做出了选择吧。 至于伪姐妹cp……写完后有点想给自己寄刀片，本来想发另一个相对好一些的版本，可是不知怎么没复制上，阴差阳错发了放飞版。后来我琢磨着也有不少对HE了，先不改啦（顶锅盖） 但不用担心，另一个版本和一些在本文中没有写到的感情戏，我会专门放到另开的番外里（毕竟本文是无cp，感情篇幅不能太多，而且本来也是剧情为主）番外是免费的，也感谢各位读者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当作小福利赠送ww 其它好像也没什么说的，嗯关于新文的问题，剧情上不会跟这本有太大牵扯，可以看做是承前启后的关系。女主和小黎将会担任背景板，可能会偶尔出来刷个脸（？） 具体还没定，因为我现在脑子很空，没有什么能让我如打鸡血般日万的梗冒出来……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写点轻松的转换一下心情。 总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比心！╰(*?︶`*)╯